陆家龙导师对“左肝右肺”的发微

魏丹霞,施兴黔,指 导:陆家龙

(昆明市中医医院,云南 昆明 650011)

陆家龙是云南省荣誉名老中医,云南省第一、第二批名老中医学术继承人继承导师,从事中西医结合临床工作40余年,重视中医经典并用于临床,擅长中西医结合治疗心脑血管、呼吸系统疾病。导师从中国古文化的角度分析中医的“左肝右肺”理论,并结合自身的临床应用进行了阐释。

1 对于中医一些术语的认识,不能仅以一句话或一个词来片面地理解,如果“断章取义”与全文分裂开来,就会以词害义

“左肝右肺”一词出自《素问◦剌禁论》篇,“肝生于左,肺藏于右”,这句话是内经对肝与肺的解剖定位吗?肯定不是,虽然内经中未见肝脏在人体中具体解剖位置的语句,但在其它篇章中可见到对肺脏的清楚描述,如《萎论》中说“肺者,脏之长也,为心之盖也”,也就是说肺在五脏六腑中位置最高,覆盖于心脏之上,起码说明了肺与肝的解剖位置是有区别的,有高则有低。故“左肝右肺”不可能是用来叙述其解剖位置的。因此,古人并非不知“肺为华盖”,肝在右的解剖位置,对一个词的理解不能“断章取义”,“左肝右肺”之说应承上启下,只有置于全文之中,才能体现出一个完整的意义。

2 学习中医一定要结合中国文化背景及日常生活体验,才能了解中医术语的真正含义;要用宏观的“天人相应”、“阴阳五行”理论来思考问题,才能理解中医理论中的一些关于生理、病理机制的描述,两者缺一不可

“肝生于左” ,生,《广雅》 :“生,出也。”出 ,《考工记》玉人注:“向上谓之出”。左,乃《五运行大论》中“下者左行”之“左”。故“肝生于左”者,谓肝气从左向上升也。“左肝右肺”是中医对于肝与肺的气机升降机制所做的高度概括,即肝的生发之气从左上升,肺的清肃之气下降于右。如何理解其气机升降的一左一右?

首先需要了解中国古人对方位是如何确定的?中国古人定方位必须人面朝南方站立,背朝北方,再定左右。《素问集柱》说“圣人,面南而立,左东而右西”。中国的地理位置为东方在左边,西方是在右边,太阳从东方升起,西方降落,所以就确定了“左升右降“的规律。其次按天人相应之理论,中医认为肝属木,为“阴中之少阳”,足厥阴肝经,主人身生发之气,配在东方,东方在左,所以肝气从左上升;肺属金,为阳中之少阴,主人身收杀之气,配于西方,西方在右,所以肺气从右下降。高士宗《素问直解》曰:“人身面南,左东右西。肝主春生之气,位居东方,故肝生于左。肺主秋收之气,位居西方,故肺藏于右”。

“左肝右肺”是中医调理脏腑气机升降理论的总纲,集中反映了“气”在人体脏腑中的运动规律。肝肺之气在人体的升降出入这一基本生命过程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生理状态下的营卫通达,气血周流,无不与肝之疏泄条达,肺之宣发肃降有关。无升则无降,无出则无入。肝之升,肺之降,协调配合,升降不已,维持着人体正常的生命活动。清代叶天士“肝从左而生,肺从右而降,升降得宜,则气机舒展”,左为肝,为东,为阳,主生发北方肾所藏的精。右为肺,为西,为阴,主肃降、收敛由春天生发、长夏(脾胃运化)生长的精华;《素问◦剌禁论》“肝在东方是也,唯其气从左上升,故为病每见于左。”。《难经◦五十六难》“肝之积,名曰肥气,在左肋下,如覆环,有头有足”,“肺之积,名曰吸贲,在右肋下,腹大如杯,久不已。”则是中医对肝、肺的一些病理表现的粗糙的描述。肝木之气如龙,易变动飞扬;肺金之气如虎,不易均衡节制。青龙、白虎喻肝肺二经得病,故中医养生及治疗有“降龙伏虎”之说。

3 只有在临证中反复体会、验证,才能真正学懂及应用中医理论,强调精典理论要与临床实践相结合,读书与临证同等重要,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并且只有把中医经典理论用于现代临床上,这才是中医能得以保持并发扬光大的坚实基础

不同病理征象可以从肝肺升降功能失调去辨识,后世医家在临证中又进一步对“左肝右肺”进行了阐述,让医者对本句话更好理解。如清代医家叶天士之《临证指南医案》中,治“虚劳气血痹阻者”,“思人身左升属肝,右降属肺”,用理气活血,使升降得宜”。又如治久咳,“百日未痊,形肌消烁者”,以其“咳呛未已”,“左常闪烁”、“倏热之来,升至左颊”,辨为“肺病主降日迟,肝气司升日速”,而以清寒滋润之阿胶、鸡子黄、生地、天冬、女贞子、糯稻根治疗;用药上如此,近代名医施今墨先生总结多年的临床经验,提出“郁金行右,橘叶行左”,“陈皮行肺闭,以右胁痛为宜。青皮行肝滞,以左胁痛为宜”的观点认为右边气滞尽量用郁金,左边气滞尽量用橘叶。如果肺的气机不畅,右肋部疼痛,咳久,陈皮好。青皮行肝滞,左肋痛为好。

总之,导师通过对《内经》“左肝右肺”之说,意在强调青年学者要真正学懂中医,真正继承好中医,必需临床实践、中医经典、中国文学修养三者密切结合,要在熟悉中国文化背景下才能更准确的理解中医理论,要在临床实践的反复体验下才能掌握中医理论。把人体的气机调整到升中有降、降中有升是最难的,而治病也是这样。

“左肝右肺”不是谬论而中医文化的精华,是从易理而来,是对肝、肺生理病理现象的形象描述,并直接指导中医对肝、肺疾病的认识及治疗,体现了中医脏腑理论的独特之处,也体现了中华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导师反复强调学习中医实质和核心就是一个“道”字,这个“道”,不仅仅是理性、规律或原则,不只是学习书本上的知识就可以得到这个“道”,更关系到医者对自身生命的感悟与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