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社会学理论视野下的福柯哲学思想及其反思意义

孟献峰

(中国矿业大学体育学院，江苏徐州 221116)

体育社会学理论视野下的福柯哲学思想及其反思意义

孟献峰

(中国矿业大学体育学院，江苏徐州 221116)

对福柯哲学思想的概述，寻求福柯思想与体育学研究之间的契合点，并深入探讨福柯哲学思想中规训、生肌权力、监控、全景敞视主义与自我技术概念在体育社会学研究中的具体应用，以及体育社会学学者在不同层面对福柯哲学思想的应用与发展。在反思的视角下，彰显了福柯哲学思想对体育社会学思想中的英美结构主义倾向的反思与国内体育社会学在引入、发展后现代思潮上所凸显的两种积极抑或消极的误读方式。

福柯哲学思想;体育社会学研究;误读;反思

1 福柯谈体育的理论基础

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有较为宽泛的研究领域。他关注社会问题、疯癫、性、现代性的权力话语等领域。在他的思想中充满了结构与解构两种色彩，其哲学理论中的谱系学思想、知识考古学理论、知识型(épistémé)以及权力分析等，被后期的女性主义等解构主义理论积极借鉴［1］。同时福柯哲学的思想也极大地影响了法国体育社会学乃至欧美体育社会学思想的发展［2］。福柯哲学思想的这种影响来自于其理论内涵与体育运动的特质之间的契合性，主要体现在对身体观念和规训意识这两个互相作用、相互关联的概念之中。

1.1 身体、规训与体育运动

身体、规训与体育运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首先体育运动具有身体性［3］，“身体构成了体育运动最为引人注目的符号和物质内核”［4］。但从法国当代社会学的视角看，参与体育运动不是简单的竞技行为的表现，也不是单纯的身体机能的习得，而是一种人身体的体现。且在体育运动中的身体的展现，并不是简单的肉体的活动，而是在理解层面上存在着较大的分歧，既有将运动中身体理解成“一部旨在形成最大量运作和能量的机器”的身体机械论的观念［5］，也存在着将运动中身体理解成一种社会机制的多维中介的身体关系论［6］。体育运动在具有身体性的同时，并非一种恣意动作的行为，而是有一定的规则、规范作为限制。体育运动的这种限制性可以被认作为一种规训，可以在两个层面上对这种规训进行理解:一者认为参与体育运动就是个体形成自我规约，遏制暴力，走向文明化的过程［7，8］。第二个层面则是在历史层面上，对人的社会身体变迁进行剖析。在此层面上，体育运动被认为是一种身体社会实践的一个方面，逐渐在社会历史层面上形成一种整体意义上的偏好或性情体系［1］。正是基于身体、规训与体育运动之间的分析传统，福柯形成其探究体育运动的理论基础。

1.2 身体、规训与福柯哲学

与体育运动所凸显的身体性和规训性相契合，身体成为福柯分析的主要关注点［9］。由此，“在福柯的作品中，身体占据其研究中心”［9］，“他对身体的分析使(研究者)意识到规训史、社会学和政治哲学中的身体”［9］，以及发展出对现代社会身体的规训实践［4］。福柯对身体概念的研究是建立在对现代性中新的权力形式的作用的研究之上的。权力为实现对身体的控制，需要达到以下两点:第一，视身体为机器，包容着效率系统和经济控制，使身体“被形成”;第二，关注类的身体，身体作为生物体的种种过程，其中浸透了一种“规程控制”，体现了一种大众性的生物政治。由此，便形成了现代性下特殊的规训系统，但在权力系统的隐性作用下，规训系统也有以下两个特点:从身体的“被形成”引发了规训系统对个体身体的关注兴趣;从“规程控制”引发了规训系统对人的整体或者类的身体的关注［9］。可见，“规训系统在实际上是一种权力的技术”［9］，落实到身体层面上就是对生物权力、身体规训的分析，由此形成在体育社会学研究中应用的可能性。

2 体育社会学视角下福柯哲学理论的影响及应用

在身体、规训这一对相互关联的概念上，福柯的哲学思想与体育运动发生关联［4］。在具体的体育社会学研究领域中，福柯哲学中的几个概念受到较多的应用和发挥，分别是规训、生肌权力、监控与全景敞视主义、自我的技术与主体化［2］。

2.1 规训与体育教育、运动

规训中的权力作为工具主宰了身体，实现了“区隔、标识、整合”大众的功能，也实现了训诫个体的身体以实现效率的目的［2］。这两个功能在体育社会学研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竞技体育运动中，训练的技巧和竞赛的规则被认作为一种训诫个体身体的技术，是规训对身体的第一个功能的体现，而在学校体育教育中，“教学手段、纪律”一方面实现了对个体身体的规训，但学校作为一个社会机构，也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对大众行为进行整合、规范的作用。规训概念使研究者更为关注社会权力在体育教育和竞技运动中的表现，而不仅仅将他们二者认作是一种知识传递、身体锻炼的手段，而成为多维社会因素的中介。

2.2 生肌权力

生肌权力是一个中介概念，是规训与权力发生关联时候产生的概念，当权力以规训的形式作用于身体时，就形成了生肌权力［2］。福柯认为生肌权力涉及了两个方面，首先是体现了将人身体看作一套机械以进行规训观念，再者是对类的身体进行关注，包括人身体的某种状态，如生、老、病、死［2］。这是规训概念的“规程控制”的体现。在体育运动中，这种生肌权力得到一种积极的体现，即体育竞技和训练的手段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身体的机能，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人体作为机械运转的高效。

2.3 监控与全景敞视主义

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中提出，现代社会利用一系列的监控手段来实现权力规训，这就形成了全景敞视主义［2］。全景敞视主义和监控概念首先被应用于对学校体育教育的社会学视角分析上。在此层面上就体现了学校对个体监控和规范个体行为的两个功能，如法国体育社会学家Vigarello就对体育课中学生身体行为的规范与成人思维的灌输、社会控制的实现进行了深入分析［2］。再者，全景敞视主义又被应用于对体育媒体的分析。在此视野下，大众体育媒体关注了运动员的“体育表演”［2］，但又带有了深刻的意识形态色彩、社会文化背景。大众媒体就通过这种方式影响体育运动行为，使运动员的行为受到大众的、社会的“全景敞视”，这些可以从运动员服装的设置，运动器材和场地的某些适合转播的改变，以及大众媒体对体育明星的关注等方面得以体现。

2.4 自我的技术与主体化

自我的技术与主体化概念是福柯在其后期作品——《性史》第二卷中提出的，意旨分析“个体如何被引导着去思考自我，为自我而行为，为自我而发生改变”［2］。由此，个体就逐渐将自身认作为一种主体。福柯称这种个体形成自我的技术是一种主体化过程［2］。在体育社会学领域，这一对概念有极大的应用价值，Heikkala就在个体的技术、主体化与体育运动之间发展出一定的理论关联。他认为体育运动是建立在一系列对身体的规训与标准化的基础之上，正体现了一种针对身体的“自我的技术”［2］。布迪厄也认为“体育的场域是被一种个人的自我管理和规范制定所控制”［10］。由此各位体育社会学学者对福柯哲学思想在体育社会学领域的发挥、发展也是建立在分析“传统体育如何在现代社会中定位”这一基础之上［9］，且这种定位在不同的社会领域得到了迥然相异的呈现。如加拿大体育社会学学者Nancy Theberge在女性主义视角下［11］，应用福柯的权力与性的概念解释女性身体在体育运动中存在的被“支配性”和“压抑”［4］，透视现代体育中的现代性对身体和性别的控制。如英国社会学学者J.Hargreaves从符合的权力与规训理论出发，分析了教育机构中体育意识形态和运动参与方式［12］，认为体育教育发展在社会压抑结构和规训机制的作用下，发展出了新的体育话语，形成了一种新的体育意识形态——“年轻、健康、美丽、激情、个体自由”［9］，从而对个体对身体的塑造形成影响。

3 福柯哲学思想对体育社会学研究的反思性意义

3.1 福柯哲学思想对英美体育社会学结构－功能主义流派的反思

福柯的哲学思想极大地影响了法文世界的体育社会学研究，在福柯主义影响下的体育研究已经呈现出了增长态势。由此产生的第一个作用就是使大量的法国或法语世界的学者的研究成果得到了彰显，并能对英美思想为主流的体育社会学研究作出一定的反思［3］。其中主要展现了福柯哲学思想中的知识考古学观念、现代社会学的规训模式以及自我展示的技术［8］这三个内容与英美体育社会学研究中较重的结构－功能主义色彩相辨难。

结构－功能主义主要将体育认为是一个社会同化作用发生的媒介，个体可以在这一社会机构中习得社会规范、逐渐融入社会［13］。在这理论背景下，体育与其他社会机构的相互联系是一种“大体育观”，但是在这种宽泛的、强调关联的思维背景下会形成以下几个“忽视”:首先忽视了主体性，主体成为了在各种社会机制操控下的玩偶，成为了各种社会机构特性的叠加，旁落了欧洲大陆社会学思想中的人本主义理论［14］;忽视甚至无视了身体性，将人的身体简单理解成人的肉体，成为一种简单的生物性的机械论分析;最后忽视了广义层面上的社会权力体系在体育运动中的作用，无法揭示各种潜在的社会意识对运动参与的方式和对象所形成的几近决定的影响。而在福柯思想的作用下，英美体育社会学理论得到了一定的反思，在体育的社会机构性、社会阶层性外，使主体性、身体性与权力场域性得到了发展。

3.2 福柯哲学思想对国内体育社会学研究的后现代思潮反思

近年来，我国体育理论界形成了对西方后现代理论吸收，但是由于我国体育社会学研究发展的迫切性，有“仓促上阵”之嫌［15］，存在着对后现代理论积极的和消极的两种误读，福柯思想的引入在一定程度上解析了这两种误读:

3.2.1 积极的误读:对后现代思潮中丰富性、多元化、主体性的误读 在对当代国内体育教育、体育课程研究中，有研究者希望以后现代思潮中所推崇的“丰富性”、“价值的多元性”来改变原有的体育课程中存在的“一种线性的、确定的、精确的、单一的、静态的事物的观点”［16］，由此来强调个体的特性，地域、文化的个性在重新构建新型体育课程理念中的重要意义。同样也在体育教育课程研究中，有学者应用了后现代思潮中熟知的“语言”、“交互作用”等观念［17］来批判原有体育教学中对师生关系的确立，以此凸显“交互主体性”或“主体间性”，继而实现一种“后现代主义体育教学观超越了现代主义体育教学观”的认识［17］。

诚然，发展后现代理论，批判甚至摈弃现代性理论中僵化的观念是一种积极的研究心态，但是在发展和解读的过程中，需要作出一种区别。在福柯的后现代批判思想在体育社会学的具体应用中，首先承袭的是一种观念的转变，即从现代性的构建观念中挖掘其理论预设和断裂，由此形成了大量新颖的概念和理论分析模式，以及被众多学者所崇尚的“丰富性”;再者同样通过这种对现代性预设的批判，来挖掘现代性模式下个人主体被逐层遮蔽的过程，由此便形成了被人推崇的“主体性”张扬，以及对“交互性”的重光。但是在体育教育、教学、课程等理论借鉴中，往往无前提地张扬了这种“丰富性”、“主体性”与“交互性”，其实质往往是一种在现代性模式下的自我修补，而非真正意义上后现代思潮的反思。

3.2.2 消极的误读:对后现代思潮解构、否定特征的误读国内大量的体育社会学、体育基本理论研究，引入了后现代思潮中强烈的反思、解构、批判现代性的倾向，在大量持反对意见的研究中形成了如下的一系列观点。首先，在解读后现代思潮的过程中，发掘其解构主义特征，由此得出在后现代思维下，“这种‘怎样都行’的非真实价值取向严重违背了‘公正、公开、公平’的体育精神，体育运动规则受到践踏”［18］。再者，也有学者认为后现代思潮是以“一种根本否定西方现代哲学的面目出现，它的主要特点是批判与否定:否定哲学上的人的主体性，否定人们认识上的理性，否定科学，否定客观事物的本质等，也否定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观点”［19］，强化甚至夸大乃至误读了后现代思潮中的否定性要素，强调其对“本质”、“二元对立”的否定，以体育学的视野批判后现代思潮中的反本质倾向，从意识形态角度来批判后现代思潮［19］。福柯被认为是最具破坏力的思想家之一，而其解构的是一种潜在的、约定俗成的思维方式，并非一种具体的社会存在方式。应用福柯的知识考古学理论、权力思想可以反思公平意识的出现，公平意识与具体的社会意识、社会文化、社会建构之间的关联，而非摒弃公平在体育竞技中的应用。可见有学者所提出的“后现代主义最先肇始于一种新的思维方式，旨在抛弃传统的思维方式，重建一种看待世界和看待人生的新思维方式”［20］，是一种对后现代思潮的正解，也是一条避免误读的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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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pretation on the Foucault’s Philosophical Theory under the Perspective of Sport Sociology and Reflexive Significance

MENG Xianfeng
(P．E．School，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Xuzhou 221116，Jiangsu，China)

Beginning with the summarizing the philosophical idea of Michel Foucault in order to find its connection between the sport study，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practical application of the conceptions，“discipline”，“Biopower”，“surveillance”，“panopticism”，and“technologies of self”of the philosophical idea of Michel Foucault in the dominant of sport sociology research，and furthermore，analyses the application and development realized by the sport sociology scholars on the he philosophical idea of Michel Foucault．The paper is concluded by the reflection connotation of the philosophical idea of Michel Foucault in the positive and negative dimensions，which are the reflection on the anglo－american structuralism and the misread of Chinese sport sociologist in the import and development of post－modernism thought．

the philosophical idea of Michel Foucault;sport sociology study;misread;reflection

G80－05

A

1004－0560(2011)05－0048－03

2011-05-11;

2011-06-26

孟献峰(1968－)，男，副教授，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体育教育训练学。

责任编辑:刘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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