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的路线问题

陈培浩

最好的时光

暴雨已经来临

音箱里的声音眷恋上灰尘

有人也思考着这道裂痕

有人怀揣着消费的自由

购买第一次恋爱的甘甜

有人烧烤，享受皮焦肉绽时代的暗香

有人呼唤，有人蒙尘

正如有人沉默，有人死去

暴雨早已来临

黑夜在时间球场跑了很多圈

气喘吁吁

咖啡馆有人到来，有人转身离去

这难道就不可以是

最好的时光

病：烂尾楼的抒情外衣

天气预报和我们廉价的虚拟语气

一起失灵

远的大雪

近的大火

以及脚下龟裂的大地

一起失灵

像一个漏水的马桶

在很多很多嘴唇裂开的时候

从容不迫地哗啦啦地流走

那些已有的伤痕、震动

那些应有的忏悔、回首

一起失灵

一起变成胜利

一起白花花地流走

你感冒的鼻涕不能流到

龟裂的胸口

你喷火的额头

不能温暖冻僵的脚底

你是史无前例的病躯

骑着伟大的草泥马

一起失灵

一起胜利

从未到达人民心底一百年的渴

你的引申术使月亮失灵

使月光变成

烂尾楼的抒情外衣

你的合唱队

使我们的口干舌燥

成为一群饶舌的哑巴

一次灾难如果不够

就再来几次

直到我们的皮肤裂开

我们的血管裂开

我们的血红蛋白裂开

直到你不可一世的厷二头肌

也一起裂开

直到血和真实

能够重返分裂的灵魂

佛：信仰的路线问题

他们或者是

屠夫、店员、性工作者

电焊工或家庭妇女

长期失眠或便秘

过分肥胖或消瘦

渴望结婚或者离婚

无法用一条分类原则

把他们一网打尽

正在从东向西者

和正在从西向东者

他们在这里相逢

都低着头喃喃有声

成了善男信女

将一张平整的纸揉成一团

或将一团折皱的纸重获平整

这也许不是佛的难题

佛苦恼的是

他的脚下

青山和绿水的完美组合

使世界显得更加搭配混乱

有时他灵光一闪

世界不是死于匮乏或泛滥

而是死于一张搭配不当的古方

有时他跃跃欲试

如果爱和恨像盐和味精一样

恰当地撒在没一盘命运之菜上面

痴男怨女们

就不会有信仰的路线问题

就可以组合出一个

没有便秘和拉稀的世界

可是，他隐隐觉得

这将冒犯他身后那尊

更大的佛

那双塑造他的手

早已用金水

将他的局限画好

他从没经历过

问题与主义的争吵

他一动不动，夹起尾巴成佛

既不右也不左

秋刀鱼

时间斑斓的包装盒

装着爱恨嫉妒

暧昧的眼神、浊重的呼吸

和被打开后的空

秋刀鱼

撬开盒上的图钉

盒、瓶、罐

装满灰尘和空虚

被撕开、伸展、压平

它们的身体，仍有着对旧轨迹

蠢蠢欲动的向往

需要踩上一只脚

每一尾与秋天狭路相逢的鱼

都忘了故乡滋味

每一滴中年身体的汗珠

都和海一样咸

像刀一样渐次剪开

一次次的疼痛和欢欣

不觉游到了秋天

有日日以肉为砧的刀刃

那般锋利，那般冰凉

阳光和叹息

早上的阳光像上帝轻轻的叹息

谁在今天没有听到体内悠长的汽笛长鸣

谁就不配与植物同在

禽兽出没的街头

摩天大楼是时代最汹涌的泡沫

鱼没有在城市的街上走过

肺里满是涂满油漆的

谎言

舌头上不独有茶馆

挤满闲言碎语

还有四手联弹的希望春天

只是没有

绑着纱布的椅子

和瓦砾遍野的废墟

谁在这个早上没有感到舌头不胜其重

谁就永远失去了故乡

火炬

火炬可以是大海

让你掉进它的海风和蔚蓝

火炬可以是冰山

出没着汹涌的坏天气

这狗年月

玫瑰不是花不是爱情的名字

是浑身柠檬味的油漆

涂抹着流氓的脸谱

它仍叫火炬

祖上的职业已不重要

一个受雇的烧烤匠

来为别人的节日

添些烟火

传说中

它们还照耀过革命

潜入过群山漆黑的骨头

偶尔以火山爆发

来摇滚，来愤怒

而今，除了活着纸上

它就是公民饥饿的胃中

灼烧的酸

它的生命，像球场上的奇迹

被上帝之手徐徐地写出

遥看有光芒，插植于国字的边框

炙烤，十面埋伏

十里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