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教育均等化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研究——基于“库兹涅茨假说”的分析

盛 锐,管永昊,周 伟

（安徽财经大学财政与公共管理学院,安徽蚌埠 233030）

我国教育均等化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研究
——基于“库兹涅茨假说”的分析

盛 锐,管永昊,周 伟

（安徽财经大学财政与公共管理学院,安徽蚌埠 233030）

“库兹涅茨假说”是关于收入分配与经济增长之间关系的一种有较大影响力的理论假说,与“共同富裕”论的逻辑也不谋而合。但本文通过对省际间财政性教育事业费支出的基尼系数与 GDP增长率之间的实证检验发现,“库兹涅茨假说”具有一定的说服力。但预测的结果表明,单纯依靠经济增长基础上实现教育提供的均等化并不现实。政府应在保持必要的经济增长率的基础上,充分认识教育的正外部性,并建立稳定、充分的供给制度和财政支持机制。

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经济增长;库兹涅茨假说

党的十六届四中全会以来,作为基本公共服务的主要内容之一,教育尤其是义务教育的均等化问题就日渐成为一个热门话题。而2009年发布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发展规划刚要（2010-2020）》则进一步明确了教育均等化的实现已被党和政府提上议事日程。但是,当前,教育不均等的状况,包括区域间不均等和城乡间不均等,较为明显,也已成为共识。而政府往往倾向于将教育均等化实现的希望寄托在经济增长上,在理论研究中,也可以发现相关的证据,“库兹涅茨假说”作为一种关于收入分配与经济增长之间关系的有较大影响力的理论假说,即与此逻辑相似。这就促使我们思考这样一些问题,我国的经济增长是否在长期体现高增长效率的同时达到了实现更高水平的公平?如果没有体现这种公平,那么我国省际间教育均等化在何种经济增长基础上能够实现?除了经济增长,是否还有其它的因素发挥作用?

一、文献综述

1975年诺贝尔经济奖获得者西蒙·库兹涅茨在其经典论文《Economic Grow th and Income Inequality》（Kuznets,1955）中,通过对18个国家经济增长与收入差距实证资料的分析,将人均财富差异（公平问题）与人均财富增长（发展问题）之间的关系总结为“倒U”型曲线:“在从前工业文明向工业文明极为快速转变的经济增长早期,不平等扩大,一个时期变得稳定;后期不平等缩小”,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这篇论文大概是5%的经验资料和95%的推测”,因此也被称为“库兹涅茨假说”。我国很多学者所提出的依据国际经验,人均国民收入从最低上升到中等水平即人均 GDP达到1000美元至3000美元之间时将会出现矛盾凸显期,因此需要重视收入分配的公平,即是源出于此。自“库兹涅茨假说”被提出后,学者们对这种衡量收入分配不平等与 GDP增长之间关系的假说进了拓展,将其应用于区域经济发展、环境等方面（Grossman、Krueger,1991、1993等）。在我国,甚至有学者将其应用于法学解释（蒋立山,2006）和保险需求与收入方面（吴坚隽,2004）。但是将“库兹涅茨假说”应用于教育等基本公共服务提供方面的研究极为少见,到目前为止,尚没有发现系统、完整的学术文献。

在我国关于教育等基本公共服务提供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的探讨中,大多是将经济的区域发展不平衡看作基本公共服务提供不均等的一个重要原因。李晋中（2008）将制约我国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因素主要归结为经济发展差距。张东豫、莫光财（2007）认为地区资源禀赋的不同和国家政策差异所导致的地区间财力差距对各地之间对基本公共服务的提供能力不同具有重要的影响。中国财政学会课题组（2007）认为,从根本上讲,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是公共服务均等化之根本,因此,应当认真落实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战略方针,实现中西部地区的经济腾飞,进而实现公共服务均等化[5]。刘昆（2008）对“库兹涅茨假说”进行了分析,得出两点结论:一是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社会矛盾将是一个不断积累并激化的阶段,对经济社会持续发展会产生抑制作用,必须采取有效措施加以控制;二是经济社会发展到成熟阶段,效率与公平的选择将适度向公平倾斜,必要的分配公平将有助于经济社会持续发展。并结合广东省的情况,认为经济社会转型客观上要求强化财政二次分配功能,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把支出重点转向解决经济社会转型阶段出现的一些热点、难点问题,如公共教育、公共医疗、公共卫生以及社会保障等基本公共服务问题[6]。以上的分析使研究教育均等化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具有了一定的理论基础,但可以看出,现有研究所关注的主要是地区间经济发展状况和教育等基本公共服务提供状况的内在联系,没有考虑在全国经济增长或者说物质财富增加的条件下教育均等化在省际间公平的实现。

二、模型设定

为发现 GDP增长率与教育提供的省际间基尼系数之间的趋势关系,本文首先描绘出1998年～2008年的 GDP增长率与教育提供的省际间基尼系数之间趋势关系的散点图,如图1。

从图1来看,随着 GDP增长率的增加,以各省财政性教育事业费支出为对象测度的基尼系数大体上存在着先上升后下降的“倒U”型趋势,但也有随着GDP增长率的增加而下降的线性关系倾向,因此,本文将分别以两种方程形式进行回归分析。

图1 GDP增长率与各省财政性教育事业费支出基尼系数的关系

如果“库兹涅茨假说”在我国基本公共服务提供中成立,GDP增长率与财政性教育事业费支出的省际间基尼系数就应该大体上呈现抛物线的形状,其方程可以写作:

令X1=ΔGDP2,X2=ΔGDP,可以将以上公式转化为多元线性方程,即

如此便可以借助 Eview s6.0软件对方程进行回归分析。

如果 GDP增长率与财政性教育事业费支出的省际间基尼系数之间存在着线性关系,则其方程应写作:

本文选取了1998年～2008年的 GDP增长率、各省财政性教育事业费支出的数据①,以各省财政性教育事业费支出测度了每一年度各支出的基尼系数。本文选取各省财政性教育事业费支出数据,而没有选取生均教育经费支出,原因在于基本公共服务在很大程度上具有规模效益,生均支出虽然可以体现平均到个人的公共产品收益,但一省的总支出能够更好地体现政府每个年度提供教育基本公共服务的总体规模和水平。选择1998年作为观测的起始年度的原因在于1998年我国提出了建设公共财政制度的目标。作为公共财政活动的主要内容——提供教育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程度是否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而有所改善,正是本文所关心的主要问题。

三、回归结果与分析

首先对方程G教育=α+β1△GDP2+β2△GDP+ε进行回归,得到如下结果:

从回归结果看,模型的整体拟合优度较好。△GDP2和△GDP的系数均能在95%的置信区间内通过检验,说明以各省财政性教育事业费支出为对象测度的基尼系数与GDP增长率之间具有较为显著的“倒U”型关系,“库兹涅茨假说”在我国教育基本公共服务提供中是成立的。

然后,对方程G教育=α+β△GDP+ε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下:

从回归结果看,模型的整体拟合优度不够好,尤其是△GDP的系数甚至不能在95%的置信区间内通过检验,说明以各省财政性教育事业费支出为对象测度的基尼系数与 GDP增长率之间的线性关系并不显著。

在教育基本公共服务基本符合“库兹涅茨假说”的趋势下,我们可以预测在何种经济增长率水平下才能实现财政性教育事业费支出的公平分配。

假如以基尼系数为0.2②作为均等化的目标,将0.2代入方程（1）:20=3.37959-0.41391×△GDP2+7.06444×△GDP

可以得到△GDP1=14.25△GDP2=2.8179

即 GDP的增长率为14.25%或2.82%的时候能够使省际间的财政教育经费支出基尼系数下降到0.2的水平,但在发展中国家,后者一般代表较低经济发展水平下的均等,或者是无效率的均等,而前者虽然代表经济增长水平较高状况下的均等,但由于14.25%的 GDP增长率在世界经济发展历史中几乎是很难出现或者是偶然才会出现的状况,即使有也难以长久,亦即难以长久保持对降低基尼系数的贡献。而且通过图1的数据也可以直观的看出,即使在我国 GDP的增长率达到1998年～2008年的最高值10.7%时,省际间的财政教育经费支出基尼系数也只是下降到0.315,比 1998年～2008年的最高值0.338（当年GDP的增长率为7.8%,不是历年最低数）相比,改善程度为7.22%,但两年之间GDP增长率的增加程度却达到37.18%。因此,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GDP的增长会自然带来财政教育经费支出基尼系数下降之上,而应该在 GDP增长的同时主动进行制度安排,以促使各省公民能够共享经济增长带来物质财富增加的成果。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回归分析的经济学含义

从以上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在我国,省际间财政教育事业费支出的基尼系数呈现出“倒U”型的发展趋势,说明在我国,“库兹涅茨假说”具有一定的说服力。但根据财政教育事业费支出的基尼系数与经济增长率的回归方程预测的结果表明,单纯依靠经济增长基础上实现教育提供的均等化并不现实,需要政府主动的进行制度安排,调整支出结构,加大在教育方面的投入,以促使省际间教育均等化。但需要强调的是,在财政教育事业费支出方面,经济增长能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物质财富的增加会使人们享受更多的教育,进一步证实了“共同富裕论”的生命力,只是我们不能等待而应主动争取共同富裕的早日到来。

（二）政策建议

1.经济增长依然是教育均等化实现的必要物质基础

从以上的分析结果看。教育与经济增长率之间的“倒U”型关系,表明经济增长率对教育均等化的实现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吕炜、王伟同（2008）的研究也表明,在我国,基本公共服务提供的不足固然有政府主观责任的问题,但一定程度上也与我国经济发展水平较低有关[7]。我国目前仍然处于社会主义建设的初级阶段和经济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必要的经济增长率是保证教育等基本公共服务充足供给的物质保证,也是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客观要求。同时,这也是对公众舆论与学术研究中质疑我国为何一定要在每年的经济任务中确定保证一定程度的经济增长率的一种回应。

2.对教育的正外部性应有充分认识

政府应提供什么样的基本公共服务、应提供多少基本公共服务以及如何提供,在主观上主要受制于两个因素:公民对基本公共服务需求的偏好和政府对基本公共服务提供的偏好,并由两种偏好的博弈决定基本公共服务的提供,而这两种偏好都与公民或政府对基本公共服务的正外部性应的认识有关。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准公共产品的性质,由于“搭便车”效应的存在,公民更注重对个人收益的衡量,而政府更注重社会效益的影响。

教育的正外部性较早在公民和政府之间达成共识,虽然在上世纪80年代出现了“读书无用论”,但在经济发展中,政府很快意识到教育对人力资本形成以及经济结构升级和长期持续增长的作用,而公民个人也在就业竞争压力中感受到了拥有一定学历和知识水平对工作薪酬的影响。因此,上世纪90年代“科教兴国”战略的提出及对教育投入的增加成为公民和政府的“一致同意”,并以确定国家财政性教育投入占 GDP 4%的目标将教育与经济增长直接联系起来,从而才能保证各地区之间教育的提供随着经济的增长而呈现出“倒U”型的发展趋势。

3.稳定的供给制度尤为重要

政府对基本公共服务正外部性的充分认识和重视固然重要,但是否以此建立了稳定、充分的供给制度和财政支持机制却尤为重要。在教育方面,虽然在改革初期对基础教育的投入不足,但在1993年《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中确定了以国家财政拨款为主的新体制,以及1995年的《教育法》对义务教育投入提供了政策支持和法律保证后,对教育的投入出现了稳定增长的趋势。自1998年以来,各省在教育投入上均保持了一定的增长率,在各年中,虽然发达地区的增长率较高,但总体上看来,各省之间差别并不是很大,基本都在平均值附近上下波动。由此可见,政府对基本公共服务提供政策的制定及其相应的制度安排才能够保证基本公共服务支出的稳定增长。因此,建立稳定的、可持续的基本公共服务供给制度及其财政支持机制是实现省际间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有力保证。

[注 释]

①GDP增长率的数据来源于1999年～2009年各年的《全国经济与社会发展公告》,各省财政性教育事业费支出以及各省财政性教育事业费支出的数据来源于1999年～2009年各年的《中国统计年鉴》。

②之所以选取基尼系数为0.2作为均等化的目标,是源于基尼系数本身所具有的经济含义。例如,在收入分配绝对平等的情况下,10%的人口应该拥有10%的收入,但是如果10%的人拥有25%的收入,这两个百分比的差额15%就是基尼系数（万广华,2005）。依此类推,如果省际间的财政教育经费支出基尼系数为0.2,就意味着有20%最富裕省份的财政教育经费支出占全国总支出的40%,而其余80%的省份的财政教育经费支出占全国总支出的60%,则富裕省份平均的财政教育经费支出是其它省份平均财政教育经费支出的1.33倍。虽然依然存在一定的不均等,与西方发达国家财政均等化普遍要求的提供大致相同的公共服务尚有一定差距,但总体来看,这种改善程度在近期内似乎还是可以被接受的。

[1] 贾 康.公共服务的均等化应积极推进——但不能急于求成[J].审计与理财,2007（8）:6.

[2] 王 莹.财政均等化:理论与实践[J].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8,181.

[3] 李晋中.对制约公共服务均等化因素的分析[J].财政研究,2008（1）:56-57.

[4] 张东豫,莫光财.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基于地区差异及分析[J].甘肃行政学院学报,2007（4）:84-85.

[5] 中国财政学会课题组.公共服务均等化问题研究[J].经济研究参考,2007（58）:33.

[6] 刘 昆.论公共财政改善民生的重点领域及实现途径[J].财政研究,2008（9）:44.

[7] 吕 炜,王伟同.发展失衡、公共服务与政府责任[J].中国社会科学,2008（4）:64.

[8] 陈昌盛,蔡跃洲.中国政府公共服务:体制变迁与地方综合评估[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70、119.

G40-054

A

1673-1794（2011）01-0067-03

盛 锐（1978-）,女,讲师,研究方向:财政理论与政策;管永昊（1979-）,男,副教授,研究方向:财政理论与政策;周 伟（1971-）,男,副教授,研究方向:教育经济与管理。

教育部青年基金资助项目（09YJC79002）;安徽省规划办资助项目（AHSK09-10D01）、（AHSK09-10D08）

2010-0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