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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本《金楼子》勘误札记

2011-08-15陈志平熊清元

黄冈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2期

陈志平,熊清元

(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湖北 黄冈 438000)

鲍本《金楼子》勘误札记

陈志平,熊清元

(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湖北 黄冈 438000)

梁元帝萧绎《金楼子》为魏晋南北朝时一部重要子书,然是书散亡于明季,今本乃辑自《永乐大典》,断篇残简,辗转众手,错讹颇多。今以知不足斋本为底本,校以《四库全书》本、《百子全书》本等版本;又广泛吸收前人如鲍廷博、朱文藻、吴骞校勘成果;另《金楼子》本文所援据、因袭之旧籍,如《史记》、《汉书》、《淮南子》等,凡有校勘之价值者,并有取资。勘正原文之讹误多处,择其要者列如下。

金楼子;鲍廷博;知不足斋本;勘误

《金楼子》是南朝梁元帝萧绎撰写的一部子书。“其书于古今闻见事迹,治忽贞邪,咸为苞载。附以议论,劝戒兼资。盖亦杂家之流。而当时周秦异书未尽亡佚,具有征引,如许由之父名,兄弟七人,十九而隐,成汤凡有七号之类,皆史外轶闻 ,他书未见。又《立言 》、《聚书 》、《著书 》诸篇,自表其撰述之勤,所纪典籍源流,亦可补诸书所未备。”①具有很高的文献价值。然自宋以后,诸家书目记载日少,至明初渐已湮晦,而于明末竟散亡。今本六卷乃是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中辑出。虽断篇残简,仍颇为珍贵。然此书辗转众手,错讹颇多,使人有不可卒读之叹。故后人多有从事校勘者。

四库馆臣辑录时,就有少量校勘文字作为小注夹于四库本《金楼子》中。鲍廷博刻知不足斋丛书,收《金楼子》,初版书前即有朱文藻校勘二十五条,吴骞校勘四条。后吴骞、鲍廷博又撰有校勘记六百条②。另孙诒让《札迻》亦有《金楼子》校勘数条。上世纪六○年代台湾许德平著《金楼子校注》③,对《金楼子》进行了整理。近年钟仕伦、刘洪波均有校勘文字发表。④笔者近从事《金楼子》的校注,觉前哲时贤尚有遗漏。故以知不足斋本为底本 (简称“鲍本”),勘其讹误,择其要者列如下。

1.六戒多务,千乘糺纷。(《序》) “六戒”,当为“六戎”之讹。六戎,我国古代西方戎族之六部。《周礼·夏官·职方氏》“五戎六狄”郑玄注引《尔雅 》曰:“九夷、八蛮、六戎、五狄 ,谓之四海。”按,今本《尔雅·释地》作“七戎”。邢昺疏:“《风俗通》云:‘斩伐杀生,不得其中。戎者凶也,其类有六。’李巡云:‘一曰侥夷,二曰戎央 (一作戎夷),三曰老白,四曰耆羌,五曰鼻息,六曰天刚。’”后用以为西方民族之通称。《汉故谷城长荡阴令张君表颂》:“南苞八蛮,西羁六戎,北震五狄,东勤九夷。”萧绎曾为荆州刺史,地处西南,民族矛盾、阶级矛盾甚多,故曰“六戎多务”。

2.卧治终日,睢阳得善政之声。(《序》)“睢阳”当作“淮阳”,“淮”形讹为“睢”。《史记》卷一二○《汲黯传》:“上以为淮阳楚地之郊,乃召拜黯为淮阳太守。黯伏谢不受印,诏数强予,然后奉诏。诏召见黯,黯为上泣曰:‘臣自以为填沟壑,不复见陛下,不意陛下复收用之。臣常有狗马病,力不能任郡事,臣愿为中郎,出入禁闼,补过拾遗,臣之愿也。’上曰:‘君薄淮阳邪?吾今召君矣。顾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卧而治之。’”

3.金天氏之末,摇光之星贯日如虹,感女枢于幽房之宫。(《兴王篇一》) “摇”,沈氏钞本、《丛书集成》本、《百子全书》本、龙溪精舍本作“瑶 ”。吴骞校:“‘摇 ’当作‘瑶 ’”。按:《宋书 》卷二七《符瑞志》、《初学记》卷九引《帝王世纪》,“摇 ”作“瑶 ”,“日 ”作“月 ”。瑶光之星是北斗七星的第七星名。《淮南子·本经》“瑶光者,资粮万物者也。”高诱注:“瑶光谓北斗杓第七星也。”北斗七星夜晚才见,故“日”为“月”误。

4.(帝喾高辛氏)以木承火,都亳。(《兴王篇一》) “以木承火”当作“以木承水”,“火”为“水”形误。《汉书》卷二一下《律历志》引《春秋外传》曰:“颛顼之所建,帝喾受之。清阳玄嚣之孙也。水生木,故为木德。天下号曰高辛氏。”高辛氏乃木承水德,且《初学记》卷九引《帝王世纪》正作“以木承水”。

5.(帝舜时)绥耳、贯胸之民来献珠虾。(《兴王篇一》) “绥耳”,《太平御览》卷九四三及《天中记》卷五七引《金楼子》、宋谢维新《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别集卷八七作“缓耳”,宋祝穆《古今事文类聚》后集卷三四作“钹耳”。“绥耳”当从《太平御览》、《古今合璧事类备要》作“缓耳”。缓耳:古地名,即儋耳。《后汉书》卷八○《杜笃传》载《论都赋》“连缓耳,琐雕题”,李贤注:“缓耳,耳下垂,即儋耳也。”《说文·耳部》“聸,垂耳也。从耳詹声。南方有聸耳国。”清段玉裁注:“古祇作‘耽’,一变为聸耳,再变则为儋耳矣。”

6.至于中宗宣帝,枢机周密,品式备具,工巧器械,先代莫及,民畏其法,吏奉其职矣。(《兴王篇一》) “先代”当是“元成”形讹。元、成指汉元帝刘奭和汉成帝刘骜。《金楼子》为文,多有采撷、化用自前代者。此文即源自《汉书》卷八《宣帝本纪》,原书曰:“侍中尚书功劳当迁,及有异善,厚加赏赐,至于子孙,终不改易。枢机周密,品式备具,上下相安,莫有苟且之意也。……赞曰:孝宣之治,信赏必罚,综核名实,政事文学法理之士咸精其能,至于技巧工匠器械,自元、成间鲜能及之,亦足以知吏称其职,民安其业也。”

7.(曹操)御事三十余年,手不舍书。(《兴王篇一》) “御事”当作“御军”。《三国志》卷一《魏武帝本纪》引《魏书》:“是以创造大业,文武并施,御军三十余年,手不舍书。”

8.(宋太祖义隆时)为吏长子孙,居官成姓。号明法令。时人谓有建安、永平之风。(《兴王篇一》) “建安”当是“建武”之误。建安是东汉汉献帝的年号,这时期的政治大权完全操纵在曹操手里,政治上不足为人称道。建武为东汉光武帝的年号,永平是东汉明帝的年号。《后汉书》卷一《光武帝本纪》:(汉光武帝)“虽身济大业,兢兢如不及,故能明慎政体,总揽权纲,量时度力,举无过事。退功臣而进文吏,戢弓矢而散马牛,虽道未方古,斯亦止戈之武焉。”此正与宋太祖义隆“深以子民为先”相近。《后汉书》卷二《明帝本纪》:“论曰:明帝善刑理,法令分明。日晏坐朝,幽枉必达。内外无幸曲之私,在上无矜大之色。断狱得情,号居前代十二。故后之言事者,莫不先建武、永平之政。而钟离意、宋均之徒,常以察慧为言,夫岂弘人之度未优乎?”论中以“建武”、“永平”并举。宋太祖义隆“号明法令”与汉明帝“法令分明”正相近。

9.(萧衍)弱冠升朝,令问籍甚。(《兴王篇一》) “问”,《四库全书》本作“闻”。当从《四库全书》本作“闻”。令闻指美好的声誉。《书·微子之命》:“尔惟践修厥猷,旧有令闻。”孔安国《传》:“汝微子言,能践汤德,久有善誉,昭闻远近。”

10.魏明帝于列殿北立八坊,诸才人以次第处其中。贵人、夫人以上,转南附焉。其名拟百官之数,帝常游宴在内。(《箴戒篇二》) “名”,当作“石”。上脱“秩”字。秩石指官品俸禄。《三国志》卷三《魏明帝纪》裴注引《魏略》:“是年起太极诸殿,筑总章观,高十余丈,建翔鳯于其上,又于芳林园中起陂池,楫棹越歌。又于列殿之北立八坊,诸才人以次序处其中。贵人、夫人以上,转南附焉。其秩石拟百官之数,帝常游宴在内。’”

11.天监元年,选入为露采女。赐姓阮氏,进位为修容 《梁书》卷七《高祖阮修容传》:“建康城平,高祖纳为彩女。天监七年八月,生世祖。寻拜为修容。”《南史》卷一二《后妃·阮修容传》载:“建康城平,为武帝采女。在孕,梦龙罩其床。天监七年八月,生元帝于后宫。是日大赦。寻拜为修容,赐姓阮氏。”据《梁书》卷七《高祖阮修容传》、《南史》卷一二《后妃·阮修容传》,阮修容在天监元年为采女,天监七年为修容,赐姓阮氏。颇疑此文“赐姓阮氏”前脱“七年”二字。

12.石苞曰:“死皆敛以时服,不得敛唅,不得兼重,又不得设床帐盟器,不得起坟种树。”郝昭曰:“吾为将,数见发冢,取其木为攻具,知厚葬之无益。汝必敛以时服也。”郝并敕子曰:“吾生素餐,日已久矣。可葬为小椁,裁容下棺。”(《终制篇四》) “敛唅”当作“饭唅”。前言“敛以时物”,此云“不得敛唅”,矛盾;且《晋书·石苞传》载苞终制明云“不得饭唅”,故知“敛”当是“饭”之误。饭唅:古丧礼。以珠、玉、贝、米等物纳于死者之口。《荀子·礼论》:“始卒,沐浴鬠体饭唅,象生执也。”《战国策·赵策三》:“生则不得事养,死则不得饭含。”《后汉书·礼仪志下》:“饭唅珠玉如礼。”刘昭注:“《礼稽命征》:‘天子饭以珠,唅以玉;诸侯饭以珠,唅以璧;卿大夫、士饭以珠,唅以贝。’”又按:“郝 ”,当作“何 ”,盖涉上文“郝昭”而误。何并,西汉扶风平陵人,字子廉。初为郡吏,至大司空掾。除长陵令,迁陇西太守,徙颍川太守。性清廉,为官表善好士。《汉书》卷七七有传。《汉书》本传载其疾病,召丞掾作先令书,曰:“告子恢,吾生素餐日久,死虽当得法赙,勿受。葬为小椁,亶容下棺。”

13.陶渊明言曰:“颖川陈元长,汉末名士,身处卿佐,八十而终。”(《戒子篇五》) “陈 ”,《宋书》本传、《南史》卷七五、《太平御览》卷五一六、《册府元龟》卷八一六、《通志》卷一七七、《四库全书》本《陶渊明集》、《汉魏六朝百三家集·陶渊明集》卷六二引陶渊明此文均作“韩”。“陈”当是“韩”之讹。韩元长,即韩融,字符长,东汉颍川人。少能辩理而不为章句学。声名甚盛,五府并辟。献帝初,至太仆,年七十卒。《后汉书》卷六二《韩韶传》附有传。

14.季丰年十五,宾客填门,乃曰神童,而遂无周身之防,果见诛夷。(《戒子篇五》) “季丰”是“李丰”之误。李丰,魏时人。《三国志·夏侯玄传》裴注:“《世语》曰:‘大将军闻丰谋,舍人王羕请以命请丰。‘丰若无备,情屈势迫,必来,若不来,羕一人足以制之;若知谋泄,以众挟轮,长戟自卫,径入云龙门,挟天子登凌云台,台上有三千人仗,鸣鼓会众,如此,羕所不及也’。大将军乃遣羕以车迎之。丰见劫迫,随羕而至。’《魏氏春秋》曰:‘大将军责丰,丰知祸及,遂正色曰:‘卿父子怀奸,将倾社稷,惜吾力劣,不能相禽灭耳!’大将军怒,使勇士以刀环筑丰腰,杀之。’《魏略》曰:‘丰字安国,故卫尉李义子也。黄初中,以父任召随军。始为白衣时,年十七八,在邺下名为清白,识别人物,海内翕然,莫不注意。后随军在许昌,声称日隆。其父不愿其然,遂令闭门,敕使断客。’”

15.又于江州江革家,得元嘉前后书五帙;又就姚凯处得三帙;又就江录处得四帙,足为一部。合二十帙,一百一十五卷,并是元嘉书,纸墨极精奇。(《聚书篇六》) 此前后相加仅得十二帙,非二十帙,故“二十”为“十二”之倒误。

16.晋文公重耳生而胼胁,年十七,贤士五人,曰赵衰、狐偃咎犯、贾佗、先轸。(《说藩篇八》)“先轸”后当补“魏武子”以足五人。《史记》卷三九《晋世家》:“晋文公重耳,晋献公之子也。自少好士,年十七,有贤士五人:曰赵衰;狐偃咎犯,文公舅也;贾佗;先轸;魏武子。”

17.(齐桓公)伐蔡,蔡溃。遂伐楚,楚盟而去。狄伐陈。夏会诸侯于葵丘。(《说藩篇八》) “狄”乃“秋”之形讹。《史记·齐太公世家》载齐楚盟后,“过陈,陈袁涛涂诈齐,令出东方,觉。秋,齐伐陈。”

18.(楚庄王时)若敖反,击灭之。(《说藩篇八》) “若敖”下脱一“氏”字。若敖为西周时楚国国君,芈姓,名熊仪。生平事迹详《史记》卷四○《楚世家》。其后人以若敖为氏,故称敖反氏。据《左传》宣公四年,造反者为子越椒,若敖氏成员。《左传》宣公四年:“初,楚司马子良生子越椒,子文曰:‘必杀之。是子也,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声,弗杀,必灭若敖氏矣。谚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子良不可。子文以为大戚,及将死,聚其族曰:‘椒也知政,乃速行矣,无及于难。’且泣曰:‘鬼犹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馁而?’及令尹子文卒,斗般为令尹,子越为司马。蒍贾为工正,谮子扬而杀之,子越为令尹,己为司马。子越又恶之,乃以若敖氏之族圄伯嬴于轑阳而杀之,遂处烝野,将攻王。王以三王之子为质焉,弗受,师于漳澨。秋七月戊戌,楚子与若敖氏战于皋浒。伯棼射王,汰辀,及鼓跗,著于丁宁。又射汰辀,以贯笠毂。师惧,退。王使巡师曰:‘吾先君文王克息,获三矢焉。伯棼窃其二,尽于是矣。’鼓而进之,遂灭若敖氏。”

19.王敦果谓钱凤曰:“彼 (司马承)不知惧而学壮语,此不知武,何能为焉?”(《说藩篇八》)“此不知武”当作“此之不武”。《晋书》卷三七《司马承传》作“此之不武”。《资治通鉴,卷九一载此事:“敦谓钱凤曰:‘彼不知惧而学壮语,足知其不武,无能为也。’”胡三省注:“氶虽忠有余而才不足,敦窥见而知其无能为。”不武指无将帅之才。《晋书·庾翼传》:“臣虽不武,意略浅短,荷国重恩,志存立效。”

20.(永嘉时 )有大星,头如箕,长五六丈,起西方流东,行至地。有赤散流光若血,所照皆赤。日中若飞燕者十八日。有流星若箕,自东北西南行至地。(《说藩篇八》) 此所载本是三事,混而为一,原文当有脱误。“有大星,头如箕,长五六丈,起西方流东,行至地”是永嘉元年九月辛卯大星事。《晋书》卷五《怀帝纪 》:“(永嘉元年 )九月戊申,苟晞又破汲桑,陷其九垒。辛亥,有大星如日,小者如斗,自西方流于东北,天尽赤,俄有声如雷。”《晋书 》卷一三《天文志 》:“(怀帝永嘉 )元年九月辛卯,有大星如日,自西南流于东北,小者如斗,相随,天尽赤,声如雷。占曰:‘流星为贵使,星大者使大。’”“有赤散流光若血,所照皆赤。日中若飞燕者十八日”是怀帝永嘉五年“日散”事。《晋书》卷一二《天文志 》:“(怀帝永嘉 )五年,刘聪破京都,帝蒙尘于寇庭。五年三月庚申,日散光,如血下流,所照皆赤。日中有若飞燕者。”《宋书》卷三四《五行志》:“永嘉五年三月庚申,日散,光如血,下流,所照皆赤。日中有若飞燕鸟者。”“有流星若箕,自东北西南行至地”是怀帝永嘉四年“大星西北坠”事。《晋书》卷五《怀帝纪》:“(怀帝永嘉四年)冬十月辛卯,昼昏,至于庚子。大星西南坠,有声。”《晋书》卷一三《天文志》:“(怀帝永嘉)四年十月庚子,大星西北坠,有声。寻而帝蒙尘于平阳。”本文作“东北西南行至地”,与《晋书》卷五《怀帝纪》合。故此节文字当补充,顺序当调整如下:“永嘉元年九月辛卯,有大星,头如箕,长五六丈,起西方流东,行至地。永嘉四年十月庚子,有流星若箕,自东北西南行至地。怀帝永嘉五年三月庚申,有赤散流光若血,所照皆赤。日中若飞燕者十八日。”

21.刘义康性好吏职,锐意文案,是非,莫不精尽。(《说藩篇八》) “是非”上脱“纠剔”二字。《宋书·刘义康传》、《南史·刘义康传》“是非”上并有“纠剔”二字。纠剔:亦作“纠逖”。督察惩治。《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敬服王命,以绥四国,纠逖王慝。”杜预注:“逖,远也;有恶于王者,纠而远之。”杨伯峻注引惠栋补注:“《鲁颂》‘狄彼东南 ’,郑笺云:‘狄当为剔。剔 ,治也。’此《传 》当训为治也。”《隶释·汉范式碑》:“纠剔瑕慝,六教允施。”

22.是犹炙冰使燥,清柿令炽,不可得也。(《立言篇九上》) “清柿”当作“积灰”。《抱朴子》外篇卷三《刺骄》:“故小人之赴也,若决积水于万仭之高堤,而放烈火乎云梦之枯草焉。欲望肃雍济济,后生有式,是犹之炙冰使燥,积灰令炽矣。”

23.《淮南》言:“萧条者形之君,寂寞者身之主。”(《立言篇九上》) “身”当作“音”。《淮南子》卷一一《齐俗》:“故萧条者,形之君;而寂寞者,音之主也。”高诱注曰:“萧条,深静也;微音生于寂漠。”

24.叹曰:“龙之为物也,谓之四灵,而亦为鲊;鱼之为物,谓之五协,而又为鲊。”(《立言篇九上》) “五协”当作“五酉”。五酉:古代传说中指龟、蛇、鱼、鳖、草木等老而成妖怪者。晋干宝《搜神记》卷一九:“孔子曰:‘此物也,何为来哉……夫六畜之物,及龟、蛇、鱼、鳖、草木之属,久者神皆凭依,能为妖怪,故谓之五酉。五酉者,五行之方,皆有其物。酉者老也,物老则为怪,杀之则已,夫何患焉。’”

25.夫辟狸之不可使搏鸡,甝牛之不可使捕鼠。(《立言篇九上》) 《尔雅·释兽》:“甝,白虎。”辟狸,甝牛,均不可通。《太平御览》卷九一二引《金楼子》作“狸之不可栖处,牛不可使捕鼠”。《淮南子》卷九《主术》“譬犹狸之不可使搏牛,虎之不可使搏鼠也。”意谓狸不可搏牛,虎不能捕鼠。故疑《太平御览》“栖处”是“搏甝”形误。本文“辟 ”通“譬 ”,《集韵·寘韵 》:“譬 ,《说文》‘谕也 ’,或作‘辟 ’。”原文断句作“夫辟狸之不可使搏甝,牛之不可使捕鼠。”“鸡”字或是衍文。

26.锯齿不能咀嚼,箕口不能别味,榼耳不能理音乐,屩鼻不能达芬芳。画月不能摴望舒之景,床足不能有寻常之步。(《立言篇九下》) “画月”当作“釜目”。“画月不能摴望舒之景”,《抱朴子·外篇》卷三《博喻》作“釜目不能摅望舒之景 ”,“釜目 ”正与“锯齿 ”、“箕口 ”、“榼耳 ”、“屩鼻”、“床足”对。摴:舒展,散发。望舒:指月亮。意谓釜上之目是不能欣赏月亮的。

27.若然,魏勰之善画,绥明之善棊,皆可凌物者也。(《立言篇九下》) “魏协”当作“卫协”。协,西晋人。以善画称,当世有画圣之名。谢赫《古画品録》称评曰“六法之中,迨为兼善。虽不该备形妙,颇得壮气,凌跨羣雄,旷代绝笔。”置诸第一品。生平事迹详《古画品录》、《历代名画记》卷五。

28.《上〈忠臣传 〉表 》曰:“资父事君 ,实曰严敬。求忠出孝,义兼臣子。是以冬温夏凊,尽事君之节;进思将美,怀出奉之义。”(《著书篇一○》)“尽事君之节”,当从《四库》本作“尽事亲之节”。“冬温夏凊”乃人子之礼,正是事亲之节。冬温夏凊:冬天感到温暖,夏天感到清凉。形容子女孝敬父母极尽其礼。《礼记·曲礼上》:“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

29.《〈丹阳尹传〉序》曰:“孙宝行严霜之诛,袁宏留冬日之爱。”(《著书篇一○》) “袁宏”当为“袁安”之误,“冬日”为“夏日”之讹。袁宏字彦伯,小字虎,东晋陈郡阳夏人。永和初为谢尚安西参军,累迁桓温大司马记室,入为吏部郎,除东阳太守。撰《后汉纪》,另有《竹林名士传》、《三国名臣颂》等。《晋书》卷九二《文苑传》有传。袁安字邵公,东汉汝南汝阳人。明帝时拜楚郡太守,征为河南尹。章帝建初中,迁太仆,代第五伦为司空。章和初,代桓虞为司徒。《后汉书》卷四五有传。《后汉书·袁安传》载:“安少传良学。为人严重有威,见敬于州里。初为县功曹,奉檄诣从事,从事因安致书于令。安曰:‘公事自有邮驿,私请则非功曹所持。’辞不肯受,从事惧然而止。后举孝廉,除阴平长、任城令,所在吏人畏而爱之。”《左传》文公七年:“狄侵我西鄙,公使告于晋。赵宣子使因贾季问酆舒,且让之。酆舒问于贾季曰:‘赵衰、赵盾孰贤 ?’对曰:‘赵衰 ,冬日之日也。赵盾,夏日之日也。’杜预注:‘冬日可爱,夏日可畏。’后以“冬爱”比喻仁爱慈惠,“夏日”比喻态度严厉。

30.树下有两鬼,对树持苇索,取不祥之鬼食之。今人正旦作两桃人,以索中置雄鸡,法乎此也。(《志怪篇十二》) “以索中置雄鸡”不可解。“鸡”下当脱“毛”字。《太平御览》卷二九引《玄中记》曰:“今人正朝作两桃人立门旁,以雄鸡毛置索中,盖遗象也。”

31.神洲之上有不死草,似菰苗,人已死,此草覆之即活。(《志怪篇一二》) “神州”当作“祖洲”。不死草生于祖洲。祖州,古代传说中的十洲之一。《海内十洲记·祖洲》:“祖洲近在东海之中,地方五百里,去西岸七万里。上有不死之草,草形如菰苗,长三四尺,人已死三日者,以草覆之,皆当时活也,服之令人长生。”

32.北泽之精,生于虫者,一头两身,状若蛇,以其名呼之,可以取鱼鳖,此并涸水之精也。(《志怪篇一二》) “北 ”当作“涸 ”。“虫 ”,当作“蟡”。“虫者”当作“蟡蟡者”,脱一“蟡”字。蟡:传说之水中动物,涸川之精。《管子》卷一四《水地》:“涸川之精者生于蟡。蟡者,一头而两身,其形若虵,其长八尺,以其名呼之,可以取鱼鳖,此涸川水之精也。”

33.奇肱国民能为飞车,从风远行,至于亶州,伤破其车,不以示民。十年西风至,复使给车遣归。 (《志怪篇一二 》) “亶州 ”,《博物志 》、《述异记》、《艺文类聚 》引《括地图 》、《绀珠集 》卷一引《金楼子》、《说郛》卷二三上引《金楼子》并作“豫州”。作“豫州”是。《山海经》卷七《海外西经》:“竒肱之国在其北,其人一臂三目,有阴有阳,乘文马。”晋郭璞注:“有鸟焉,两头,赤黄色,在其旁。其人善为机巧,以取百禽,能作飞车,从风远行。汤时得之于豫州界中,即坏之,不以示人。后十年,西风至,复作遣之。”亶州乃海外仙岛。《史记·秦始皇本纪》“于是遣徐巿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张守节《正义》引《括地志》:“亶洲在东海中,秦始皇使徐福将童男女入海求仙人,止住此洲,共数万家,至今洲上人有至会稽市易者。吴人《外国图》云:‘亶洲去琅琊万里。’”

34.罗含之鸡能言,西周之犬解语。(《志怪篇一二》) 罗含,东晋时人。今本《晋书》卷九二《文苑传·罗含》无“鸡能言”之事。据《太平御览》卷九一八引《幽明录》载晋兖州刺史沛国宋处宗尝买得一长鸣鸡,作人语。然与罗含无涉。同卷引王子年《拾遗记》曰:“含涂国,去王都七万里。人善服鸟兽鸡犬,皆使能言。”“罗含”疑为“含涂”之误。“含涂”为国名,正与下文“西周”相对。

35.乐安胡氏枯骨吟啸;辽水浮棺,有人言语。鬼来求助,张林使鬼而致富。(《志怪篇一二》)知不足斋本、《四库》本、《丛书集成》本、《百子全书》本、龙溪精舍校刊本“氏”下有小字注:“案别卷引作‘市’”。据《太平御览》卷四八六引《幽明录》曰:“乐安县故市经荒乱,人民饿死,枯体填地。每至天阴将雨,辄闻吟啸呻叹,声聒于耳。”“乐安胡氏”当作“乐安故市”,“胡”涉形而误;“氏”涉音而误。故市即旧集市。又按:张林,当作“张君林”,脱“君”字。《太平御览》卷七五七引《录异传》曰:“隆安中,吴县张君林,忽有鬼来,助其驱使。林家甑破,无何用,鬼乃撞盆底穿以充甑。”《太平广记》卷三二二引《甄异录》亦作“张君林”。

36.鼋头戴银钗,猪脾带金铃。(《志怪篇一二 》) “脾 ”,《丛书集成 》本、《百子全书 》本、龙溪精舍校刊本作“胛”。吴骞校:“‘脾’当作‘胛 ’。”按:脾 ,大腿。胛 ,肩胛。“脾 ”和“胛 ”均非戴金铃的部位。《搜神记》卷一八、《太平御览》卷九○三引祖台之《志怪》,作“臂”。《搜神记》卷一八:“晋有一士人,姓王,家在吴郡,还至曲阿。日暮引船上当大埭,见棣上有一女子,年十七八,便呼之留宿。至晓解金铃系其臂,使人随至家,都无女人,因逼猪栏中,见母猪臂有金铃。”作“臂 ”是。

37.持归姜之橘,还辄遇蛇。(《志怪篇一二 》) “姜 ”乃“美 ”之形讹 ,。《异苑 》卷二:“南康归美山石城内有甘橘、橙柚,就食其实,任意取足,脱持归者便遇大蛇,或颠仆失径。家人啖之,辄病。”

38.夫差之女死,以玉壶送葬;韩重之女亡,以金罂赠别。(《志怪篇一二》) “韩重”涉上文典故而误,当作“崔氏”。《太平御览》卷七六一引《搜神记》曰:“吴王夫差女紫玉,悦童子韩重,结气死。形见,将重入冢,取昆仑玉壶与之。”今本《搜神记》无“以玉壶送葬”之事。《太平御览》卷七五八引《幽明録》曰:“清河崔茂伯女结婚裴氏,克期未至,女暮天提一金罂,受二升许,径到裴床前立,以罂赠裴。”此即“以金罂赠别”之典。

39.世人相与呼父为凤毛。(《杂记篇一三上》) “呼父为凤毛”不通,“父”前当脱“类”字。凤毛,比喻人子孙有才似其父辈者。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王敬伦风姿似父,作侍中,加授桓公公服,从大门入。桓公望之,曰:‘大奴固自有凤毛。’”余嘉锡笺疏:“南朝人通称人子才似其父者为凤毛。”

40.超宗字几卿,中拜率更令。(《杂记篇一三上》) “字”是“子”之音误。《梁书》卷五○《文学传·谢几卿》:“谢几卿,陈郡阳夏人。曾祖灵运,宋临川内史;父超宗,齐黄门郎;并有重名于前代。”

41.刘撝少有豪气,家产富厚,自奉养,伎妾艺貌,当时绝伦。(《杂记篇一三上》) “刘撝”当作“到撝”。《南齐书》卷三七《到撝传》:“到撝,字茂谦,彭城武原人也。……撝资籍豪富,厚自奉养,宅宇山池京师第一,妓妾姿艺,皆穷上品。才调流赡,善纳交游,庖厨丰腆,多致宾客。”

42.诸葛、司马二相,诚一国之宗师,霸王之贤佐也。孔明起巴蜀之地,蹈一州之土,省任刑法,整齐军伍,步卒数万,长驱祁山,慨然有河洛饮马之志。仲达据天下十倍之地,仗兼并之众,据牢城,拥精锐,无擒敌之意。若此人不已,则雍梁败矣。方知司马,理大优乎!(《杂记篇一三下》)“雍梁 ”当作“雍凉 ”;“方知 ”当作“方之 ”。《太平御览》卷四四五引《蜀志》大鸿胪张征《黙记·诸葛亮与司马宣王》:“孔明起巴蜀之地,蹈一州之士土,方之大国,其战士之民,盖有九分之一也,提歩卒数万,长驱祁山,慨然有饮马河雒之志。达据天下十倍之地,仗兼并之众,据牢城,拥精锐,无擒敌之意,务自保而已,使彼孔明自来自去。若此而人不亡,则凉、雍不解甲,中国不解鞍,胜负之策,亦已决矣。方之司马,不亦优乎?”

43.宋丘之鼎以烹鸡,多渖则淡,少渖则焦。(《杂记篇一三下》) “宋”当作“市”。《吕氏春秋·应言》:“白圭谓魏王曰:‘市丘之鼎以烹鸡,多洎之则淡而不可食,少洎之则焦而不熟。’”高诱注 :“市丘 ,魏邑。”。

44.魏文帝曰:“余于弹棊略尽其妙,能用手巾角拂。有儒生能以低巾角而拂之。合乡侯、东方安世、张公子并皆一时佳手。”余经蒙储皇赉弹棊具、驳犀子、彭城锦石局、银镂香白檀床,余遂归于不解,未曾一中。(《自序篇一四》) “有儒生能以低巾角而拂之”应作“有儒生能低头以巾角而拂之”。《世说新语·巧艺》:“弹棋始于魏宫内用妆奁戏。文帝于此戱特妙,用手巾角拂之,无不中。有客自云能,帝使为之,客箸葛巾角,低头拂棊,妙踰于帝。”《三国志》卷二《魏书》二注引《博物志》曰:“帝善弹棋,能用手巾角。时有一书生,又能低头以所冠着葛巾角撇棊。”又按:“合乡侯”前脱“马”字。《后汉书》卷二四《马援传》:“永初七年,邓太后诏诸马子孙还京师,随四时见会如故事,复绍封光子朗为合乡侯。”光为东汉名将马援之子,此马合乡侯当指朗或朗之子孙。“安世”,《世说新语·巧艺》梁刘孝标注引《典论·自叙》作“世安”。

注释:

①《四库全书总目·金楼子》。

②现存二稿本,藏中国国家图书馆。

③许德平:《金楼子校注》,台湾嘉新水泥公司文化基金研究论文第一○三种。

④钟仕伦有“库本《金楼子》疑误举例”,载其《〈金楼子 〉研究》中华书局二○○四年版。刘洪波:《〈金楼子·兴王篇 〉校记》,《古籍整理研究学刊 》2008年第 2期。

K207

A

1003-8078(2011)02-034-06

2011-02-18

10.3969/j.issn.1003-8078.2011.02.11

陈志平 (1976-),男,湖北黄冈人,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现为华东师范大学博士后;熊清元 (1948-),男,湖北红安人,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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