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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降日心态图说

2011-08-15袁良骏

关键词:汪精卫汉奸周作人

袁良骏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北京 100732)

周作人降日心态图说

袁良骏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北京 100732)

对周作人而言,自1935年发表《秦桧与岳飞》至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这是十年心灵的炼狱,周作人明明知道降日是不归路,有可能一旦落水,万劫不复;但是他拒绝不了诱惑,一步一步堕入了深渊。必须承认在这炼狱的十年中,周作人心态的复杂性。

周作人;降日;心态;督办;囚徒;奴隶;奴才

一、为降日造舆论阶段的心态

自1935年发表《秦桧与岳飞》至1938年2月9日参加日军部召集 “更生中国文化建设座谈会”,可以称之为周作人为降日造舆论的阶段。可以说,《秦桧与岳飞》、《关于英雄崇拜》等文的写成与发表,表明周作人已经做好了与日本侵略者“合作”的思想准备。在他看来,既然中国必亡,国民党政府只会丧权辱国,为什么要为它“守节”?以此类推上去,秦桧主和,以便保住江南半壁江山,有什么不好?而岳飞,明明知道宋高宗不愿再和金朝打仗,自己单枪匹马也打不赢金朝,但偏偏一意孤行,岂非自己找死?因此,周作人东拉西扯,找来了不少骂岳飞的例子(如《朱子语类》、吕思勉《中国史》之类),把岳飞打成了只知道“国亡了肯死”的、没有“事功”的、失败的英雄。而这种“并无半策匡时难,只知一死报君恩”的“失败的英雄”,是完全不值得歌颂的。岳飞如此,文天祥、史可法更是如此。周作人对岳飞、文天祥、史可法等历来的民族英雄的诅咒与詈骂,力透纸背,人们似乎听到了他恨之入骨的心声。何以如此发恨?正因为他们是自己主张屈膝求和的绊脚石。不把他们推倒,不把秦桧树起来,自己岂不要当民族罪人?所以,周作人对以上几位民族英雄的苛刻和诛心之论,表明周作人降日的胸有成竹和深谋远虑。因此,当日本侵略军1937年7月7日悍然发动“卢沟桥事变”一个月后的8月7日,周作人居然写出了一点人间烟火气也没有的《野草的俗名》,罗列了绍兴八种野花野草的俗名,悠然陶然地在作故乡之思[1]。而第二天,日本侵略军便耀武扬威地占领了北京城。

西方历史上曾有这样的名人:侵略军到了他的家门口,他若无其事,还在检验自己高深的数学原理;但他拒绝与入侵者合作,他要求他们回到自己的国家去。周作人“七·七”事变后的冷静程度,几乎赶上了这位数学家。然而,他的气节却与人家恰恰相反:他的冷静是因为自己已经决定投入侵略者的怀抱。

为了捧秦桧、骂岳飞,周作人不仅东拉西扯,把关云长、武老二这样一些文学形象拿来贬低历史上真实的民族英雄的形象,他还在一些历史细节上大做文章。比如在《油炸鬼》、《再谈油炸鬼》中,不让人们把“油炸鬼”说成“油炸桧”,谁要说,便是“再恶劣不过的民族性”。而秦桧夫妇的铁像跪在岳王墓前,也成了他最不能容忍的“中国民族的丑恶”。似乎让岳飞跪在秦桧墓前,才是“中国民族的光彩”!见微而知著,这些小地方,恰恰表现了周作人是多么急切地要步秦桧之后尘!

正因为如此,才有必要大写《日本管窥》之类,大肆赞美日本的衣食住行,为日本文化大唱赞歌。在日本法西斯的侵略铁蹄面前,大唱这种赞歌,其“输诚”倾向实在再明显不过了。或曰:为什么这样明目张胆?为什么不怕惹起同胞的愤怒?请问周作人怕什么?他早就认定中国无海军,中国必亡,事实上东北已亡,华北亦将亡,为日本文化唱点赞歌又怕什么呢?当然,周作人在行文中也骂了日本侵略行径几句,似乎他只是客观冷静地谈日本文化,绝非支持、赞美他们的侵略行径。这种小骂大帮忙的“障眼法”,谁又看不出来呢?谈来谈去,“窥”来“窥”去,结论不过是“日本与中国毕竟同是亚细亚人……究竟的命运还是一致”,还必须“中日亲善”,共同打造“大东亚共荣圈”。这样一来,周作人媚日、降日的狐狸尾巴也就无法遮掩了。而北大、清华的南迁,则更使周作人降日心态暴露无遗。

既然早已做好了降日准备,他怎么可能跟着那些抗战派南下?万里跋涉事小,失去了和日本人合作的机会事大。但对外人则大讲自己人口之多、困难之大,即无法离京南下也。甚至连绍兴无老屋、害怕“鲁迅之徒”的左翼攻击都搬出来了,在对拒不南迁的辩解上,周作人是一个典型的、不折不扣的两面派。好像他不是不愿走,而是实在走不了。他还放出一颗烟幕弹,让人把他留京看成苏武而不要看作李陵。至于诡称未看见他自己参加“更生中国文化建设座谈会”的照片,更明显是掩耳盗铃了。

日本侵略军占领平津后,迅速将战线南移。“八·一三”发动上海事变,进攻上海之中国驻军。旋于11月占领上海,一个月后占领南京,并进行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杀害了中国军民30余万人,在日军的策划、组织下,在北京成立了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大汉奸王克敏、汤尔和等成了这个伪政权的头面人物。此时的周作人,虽然还在他的苦雨斋中喝苦茶、谈闲天,写他的那些没有人间烟火气的小文章,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正在波涛汹涌。1938年2月9日他迫不及待地出席那个“更生中国文化建设座谈会”,说明他终于克服了一切顾虑,决心跨出关键的一步:“下水”。

二、“下水”初期的左顾右盼

尽管周作人“下水”附逆蓄意已久,但在参加“下水”座谈会后却并未一往直前,相反,却左顾右盼,首鼠两端,显得颇为谨慎。在参加“下水”座谈会3个月后,他写了一篇《桑下谈·序》,又为自己“苦住”北京而不南下辩护起来。他引了佛经中“乐行不如苦住”的话,进而发挥道:

这苦住的意思我很喜欢,曾经想借作庵名……不佞乃是少信者,既无耶和华的天国,也没有阿弥陀佛的净土,签发到手的乃是这南瞻部洲的摩诃玉那一块地方,那么只好住下来,别无乐行的大志愿,反正在中国旅行也是很辛苦的,何必更去多寻苦吃呢。[2]

似乎他的“苦住”不走纯属个人兴趣,一点政治色彩也没有。也正是从这时开始,他将自己的“苦雨斋”改成了“苦住斋”。半个月后,他发表了《日本爱窥之四》,大讲“日本民族的矛盾现象”,说“日本人最爱美”,但对中国的行为却“那么不怕丑”;日本人“爱洁净”,而“行为上又那么脏,有时候卑劣得叫人恶心”。似乎他又成了20年代大骂《顺天时报》时的周作人。至少,让人们误认为他周作人对日本的疯狂侵华还是很反感的。这未尝不是一种政治赌博:谁说我媚日、降日?我这不是很斥日、抗日吗?又数月之后,周作人写了这样两首诗:

燕山柳色太凄迷,话到家园一泪垂。

长向行人供炒栗,伤心最是李和儿。

家祭年年总是虚,乃翁心愿竟何为。

故园未毁不归去,怕出偏门过鲁墟。“李和儿”者,乃汴京之一炒栗专家,北宋灭亡后流落燕都,仍操旧业。每遇南朝来人,皆以炒栗相赠也。这点炒栗,表现了李和儿亡国奴的悲哀和他浓郁的故国之思。周作人诗中的李和儿,幻化成了已成亡国奴的自己,似乎他具备了李和儿同样的命运和情操。这哪有什么“汉奸心态”?“更生”座谈会之后,又一再表露这种“反下水”心态,似乎表明了周作人内心的痛苦和煎熬。

这时,北大一走,周作人饭碗丢了,吃饭成了问题。赶紧去找胡适之主管的编译委员会领支了200元译费;又找老朋友郭绍虞弄了个燕大讲师(月薪100元),聊以糊口。但以羽太信子平时大手大脚的花费,这点钱简直是杯水车薪,只能解燃眉之急。但是如果不发生1939年元旦的行刺事件,周作人出任伪职也许还会施延一些时间。

周作人一直把他的元旦被刺看成日人施压,迫他进一步下水,接受伪职。周作人虽被毛衣纽扣救了命,但那一枪却的确使他吓破了胆,客观上,日伪方面确实加强了对他的“保卫”和监控,三名侦缉队员进驻了八道湾,1月12日,“行刺”事件不到半月,周作人即接受了伪北大图书馆馆长的职务,后又担任了伪北大文学院院长,正式当了汉奸。1月17日,他的畏友钱玄同病逝,力阻他当汉奸的人没有了。但他颇为愧疚,觉得对不住这位老朋友。在《最后的十七日——钱玄同先生纪念》一文中,他说:

我自己暂时不想说话。《东山谈苑》记倪元镇为张士信所窘辱,绝口不言,或问之,元镇曰,一说便俗。这件事我向来很是佩服,在现今无论关于公私的事有所声说,都不免于俗。[3]

所谓“一说便俗”完全是断章取义。倪元镇受了别人的“窘辱”不愿说,这是情有可原的。你周作人拒绝南下,甘愿当汉奸,能说是“窘辱”吗?“一说便俗”对你合适吗?钱玄同生前的劝告,你置若罔闻;钱玄同一死,你便“一说便俗”了,这接茬吗?不能不说这是对老朋友亡灵的一种欺骗!但欺骗也好,自我安慰也罢,总见出周作人内心的一点不平静,这倒是真的。

不平静归不平静,罪恶的列车却是越开越快、越开越猛了。从就任伪北大文学院长之后,周作人不再忸忸怩怩,结束了左顾右盼,认认真真地干起汉奸来。直至1940年底,他接替死去的大汉奸汤尔和担任伪华北政务委员会教育督办,登上了他汉奸事业的最高峰。

但在此期间,他却保护了革命烈士李大钊的儿女,并为他们奔赴革命圣地延安办理了“良民证”,筹措了路费。后来,为李大钊烈士的安葬事宜也尽力不少。在整个附逆期间,他还做了另外一些营救国、共两党地下工作人员的好事,对这些好事,不能也不应抹煞,而应予以科学分析。

首先是肯定人性的复杂性。周作人虽然当了汉奸,但他原来人性中的光明面、美好面并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泯灭。特别碰到李大钊的遗孤、遗孀的困难,作为李大钊的生前老友和同事,他是不能不尽力帮助的。特别李大钊当年的壮烈牺牲,他是表示过由衷的崇敬之情的。现在,李的后人找到他请求帮助,他怎能视而不见或拒之门外呢?世界上当然也可能有视而不见或拒之门外者,但那不是周作人——周作人对待朋友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之所以对任何坏人、任何汉奸都要做实事求是的具体分析,既不能量刑过轻,也不能罚不当罪,原因正在这里。南京法庭只判了周作人10年徒刑,应该说是比较恰当的,如果像陈公博、周佛海之流那样,判他死刑或无期徒刑,那就罚不当罪,不足以服人了。

其次,也要看到周作人(一切汉奸皆然)心态的复杂性。汉奸不能不当,奴才不能不做,但也要给自己留点后路——万一日本人战败了呢?所以,很多汉奸都曾与重庆国民党政府或延安共产党政权暗通款曲,以为“万一”之时救命之计。周作人对李大钊遗属以及另外几位地下工作者(国共都有)做的好事,也应该说会有这种因素。无论周作人动机如何,好事总是好事,是应该予以肯定的,假如这种好事的质与量超过了当汉奸的罪恶,周作人便成了中国人民的地下工作者,成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爱国者而不再是汉奸了。可惜,周作人的好事做得未免太少,尚不足以从汉奸行列中把他救拔出来。但在南京法庭量刑时,显然考虑到了周作人的这方面因素。南京法庭没有采纳周作人律师王龙的辩护,因为周作人尚未能像他辩护得那么好。他还是有叛国罪的刑事犯,还是要给以相应的刑事判决的。

三、“周督办”之心态

(一)心态之一

周作人由伪北大文学院长一跃而当上伪华北教育督办,这是他“仕途”的一大飞跃,他由一名普普通通的伪职人员,跻身于伪政权的达官贵人之列,成了一名炙手可热的大汉奸。伪华北督办共有六名,他便是其中之一。除死掉者外,战后这些督办都经由南京法庭审判、定刑,他们一起被钉到了历史的耻辱柱上。由普通伪职人员到伪高官显宦,周作人生活是阔了(每月工资达到了两千余元,仆人达到了二、三十名。可谓五日一大宴,三日一小宴),他的心态自然也发生了相应的巨大变化。概括言之,周作人的心态经历了三大转型:

首先便是文人心态向官僚心态的转型。在任伪北大图书馆长和文学院长期间,虽然听命于日本占领者,也送往迎来了各色日本人等,但他的社会形象毕竟主要还是一名教授和文人。由于涉水不深,他也还保留着较明显的文人心态,一直到他当了督办之后,这种心态也还十分明显,而且几乎让他丢了官。1941年初,日寇攻占了武汉至重庆的重镇宜昌,给国民党陪都重庆造成了严重威胁。为了庆祝“胜利”,华北日军司令部决定在天安门召开大会,命令大、中、小学学生统统参加。既牵涉到大、中、小学,命令自然先下到了周督办座前。周作人的清高劲儿来了,认为学生好好念书即可,这种政治活动就不一定参加了,督办此意迅速传达至市教育局和各大学。第二天,各校照常放假,根本没有学生参加这个“庆祝大会”。伪新民会顾问(即太上皇)、日军少将安藤大怒,甚至要亲自抓捕那位“抗旨”不遵的周作人。虽经日本大使馆参赞土田极力劝阻,但消息转瞬即传至周作人耳中,吓得他大出冷汗[4]。这件事表现了周督办履新之初典型的文人心态。周作人还以为是他当北大教授时对待南京政府,可听可不听,自由随便得很。他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日寇傀儡政权下的一名高官,他是必须忠实听命于日本侵略者的指挥的,稍一不慎,轻则丢官,重则掉脑袋。当时如果安藤真是抓了周作人,甚至一怒把他毙掉,也不过是碾死一只小蚂蚁,发个讣告,说他心脏病突发猝死也就是了。这件事当然大大教育了周作人,他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认识到自己残存的文人心态只可潜藏心中,既然“为吏”就要看上司的脸色,拍马紧追。之后,周督办就逐渐熟悉了“业务”,再也不敢跟日本主子唱反调了。周督办虽然仅干了两年多,但已经充分表现了他对日本侵略者的忠诚,他的官僚心态也愈来愈成熟、愈来愈浓烈了,他频繁出入于教育界的各种会议和活动,发表长短不一的训话,大讲“亲仁善邻”的教育方针,大讲“善邻”、“反共”、“经济提携”三大目的,大讲所谓“中日两国”共同的“百年大计”,这种训话,也见诸文章,比如在《华北教育一年之回顾》中,他便这样写道:

各校青年学生,意志薄弱,乃入歧途,本总署于此极为注意,除将训育方针八条早经颁布通饬一体遵照外,复于国立各院内成立学生生活指导委员会,对于学生之思想举止……监察领导。[5]

督办心态已跃然纸上。

其次是胥吏心态向显宦心态的转型。伪北大图书馆长、文学院长之类的官职,实权不大,油水不多,只能说是日本侵略者卵翼下的胥吏。加上又是文人、教授,胥吏心态是很明显的。一般情况下故作清高、明哲保身,生活上也不敢太过铺张。当了督办,则截然不同了。这是日本侵略者手下的“官居一品”,在伪华北政权中相当显赫。除了督办外,他还有另外一些相当高的头衔,诸如伪东亚文化协议会会长、伪新民青少年团中央统监部到统监、伪南京国民政府委员、伪华北综合调查研究所副理事长等职。这些兼职虽多属虚名,但有的却有实惠。督办每月薪俸为两千元 (大洋),这些闲差加起来也不少于一千元之数。这样的高额收入,自然要有相应的高消费,要摆出一个督办的“谱”来。你想不摆也不行,因为督办有六位,别的督办肥马轻裘,而唯独你周督办老牛开破车,那怎么行?再说,羽太信子历来大手大脚、挥霍铺张,现在成了高官显宦,怎肯反而节衣缩食?所以,周督办的生活是相当豪华奢侈的。据统计,周当督办后有这样一些“豪举”:(1)大兴土木,改建住宅(其实他的住宅本来便不小);(2)收买门前公地和邻居房舍,扩充住宅;(3)购置豪奢衣裘、家具;(4)仆役多达二、三十人。还有长年“保镖”(侦缉队三名);(5)三日小宴,五日大宴,庆吊铺张;(6)自备小汽车(当时甚罕见)①参见舒芜:《历史本来是清楚的》,钱理群:《周作人传》,王钖荣:《周作人平生疑案》等论著。。 “豪举”后面,正可以见出周作人的督办心态亦即显宦心态。周作人真地成为一个“很俗的俗人”(周作人语),什么“苦住斋”,什么“苦茶斋”,统统见鬼去了。

再次便是奴隶心态向奴才心态的转型。当督办以前,虽然已成日本侵略者的奴隶,但馆长、教授之类,皆竟比较超脱;伪北大校内虽有多名日人“教授”,但这些“奴化教育”的监督者,“太上皇”姿态平时并不明显,周作人和他们表面上还是同事、朋友,奴隶尚未变成奴才。当了督办,自然不同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符合日本太上皇的需要,他必须为“大东亚圣战”卖命。假如说馆长、院长之类还披着一件温文尔雅的外衣,那么,督办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充满血腥。周作人为什么那样积极地去苏北、冀中等地三次视察什么“治安强化运动”?因为那正是日本侵略中国的最前线,是日本施行“三光政策”(杀光、烧光、抢光)的地方。周作人早已经不是什么教授、文人,他早已成为“三光政策”的吹鼓手了。他向那些日伪官兵的讲话,句句都沾满了中国抗日军民的鲜血。至于他去日本叩拜天皇,慰问海、陆伤兵医院并各捐款五百元以及追随汪精卫叩拜伪满儿皇帝溥仪之类,更都是十足的奴才行径,他已经被紧紧地绑在日本法西斯的战车上了。

周作人把这些奴才行径,说成“逢场做戏”,说得很轻松。而事实上他是在玩命儿,他死心塌地拼命为日本主子奉献,他一心一意要跟主子一起建设 “大东亚共荣圈”,建设他们的 “皇道乐土”。当了督办的周作人已经沦为彻头彻尾的奴才了。

关于周作人的奴才心态,他的老朋友、国民党北京市地下工作者沈兼士先生透露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事例,作为周、沈二位的老朋友,林语堂先生这样写道:

到了民国三十二年冬我回国。在西安遇见沈兼士,约同登华山。兼士真是仁人君子,在华山路上,跟我谈周作人在北平做日本御用的教育长官。他说我们的青年给日本人关在北大沙滩大楼,夜半挨打号哭之声,惨不忍闻,而作人竟装痴作聋视若无睹。兼士说到流泪。[6]

沈兼士、林语堂、周作人都是战前的北大教授,也都是《语丝》时代的老朋友,他乡遇故知,沈兼士在华山顶上向老朋友林语堂倾诉衷肠,怒斥了周作人对日寇暴行不敢作声的奴才心态。然而,话说回来,周作人怎敢作声?不让学生参加庆祝大会便得罪了太上皇,何况去劝阻日本宪兵对中国青年施暴?周作人有几个胆?他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二)心态之二

周作人任伪督办期间与伪南京国民政府主席、大汉奸汪精卫的关系,很可以看出他复杂心态的另一些侧面。

根据周作人的自述,他和汪精卫本来是并不认识也豪无关系的。然而,当督办之后,他们的关系急遽升温了。这里首先要提到的是他为《汪精卫先生庚戌蒙难实录》一书所写的《序》。《蒙难》一书,为汪精卫幕僚张次溪编著,是赤裸裸地为汪精卫树碑立传的。汪精卫追随孙中山、刺杀摄政王载沣的光荣历史自然要大写特写,他的背叛祖国、投日降日也都成了美德,而且是全书的重点。对于这样一本“捧臭脚”之作,抗日军民无不嗤之以鼻。然而,在周作人眼中,这本书却成了难得的佳作,在《序》中对汪精卫大肆吹捧:

中国历史上此种志士仁人(按:指汪)不少概见,或挺身犯难,或忍辱负重,不惜一身以利众生,为种种难行苦行,千百年后读其记录,犹能振顽起懦,况在当世,为汪先生此录,自更令人低回不置矣。抑汪先生蒙难不止庚戌,民国以后,乙亥之在南京,己卯之在河内,两遭狙击,幸而得免,此皆投身饲饿虎,所舍不只生命,且以声名,持此以观庚戌之役,益可知其伟大,称之为菩萨行正无不可也。[7]

追随孙中山、刺杀摄政王时的汪精卫,的确不愧为“志士仁人”,让人崇敬。然而,千不该万不该,他在全民抗战的关键时刻背叛了孙中山、背叛了中华民族、投降了日本侵略者,成了天字第一号的汉奸卖国贼,遭到了全国抗日军民和世界进步人士的唾弃。一失足成千古恨,汪精卫愧对国人、愧对历史,也愧对自己壮烈的前半生。周作人何尝不知道这些?但他偏偏要笼而统之地把汪精卫说成是什么“投身饲饿虎”,“伟大”的“菩萨行”。周作人这样吹捧汪精卫,自然是蓄意歪曲历史,目的之一也正是美化自己。既然“汪主席”是“投身饲饿虎”、“伟大的菩萨行”,我周督办紧追汪主席的步伐,又何尝不如此呢?周作人早就算计好了,他的那个“文化救国论”就是他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功德牌坊”,这种心态自然也不时表现出来。大肆吹捧汪精卫之前,他还曾大肆吹捧过自己的教育督办前身、生前力推自己为他继任的大汉奸汤尔和。汤尔和病死,周作人如丧 妣,跑前跑后张罗丧事,还送去了挽联:

一生多立经国事功,不图华发忽萎,回首前尘成大梦;

此出只为救民苦难,岂意檀度中断,伤心跌打胜微言。

汤尔和立的什么“经国事功”?不就是为日本帝国主义的灭亡中国效尽犬马之劳吗?什么“救民苦难”?不就是让中国人老老实实当亡国奴吗?周作人虽与汤尔和同为留日学生,但并无深交。然而为了报答他的“知遇之恩”,也便不惜把他说成救国救民的大菩萨了。中国人时兴“谀墓”,人死后照例要歌功颂德一番。但周作人之“谀汤”实在是大大出了圈儿。汤尔和死于1940年11月8日夜,周作人的挽联送去为次日上午。14日周作人又作了肉麻吹捧汤的祭文。直至1942年在为《汤尔和先生》一书所写的《序》中,他还在大肆吹捧汤尔和“伟大”。[8]周作人之所以这样卖力,因为吹捧的并不仅仅是汤尔和,还包括他周作人自己。因为汤死前消息已经传来,他周作人就要继承汤尔和的大汉奸衣钵了,对汤尔和的那些谀词,何尝不是肉麻的自我吹捧呢?从“谀汤”到“谀汪”,正是一脉相承的故伎重演。当然,从“谀汤”到“谀汪”,也不仅仅是“务虚”,也有“表忠心”的实际意义。汤虽死,但以王揖唐为首的伪华北政务委员会的那些大汉奸还活着,不应该借“谀汤”之机向他们表表自己的忠心吗?“谀汪”更是为此,在周作人看来,“汪主席”正在事业鼎盛、如日中天,在“大日本帝国”的扶植下,他将成为未来全中国的元首,抱住他的粗腿,自己的汉奸事业亦将前途无量也。这时的周作人,早把他当年的那些假清高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周作人确乎得到了极大的回报。《汪精卫先生庚戌蒙难录》的编著者张次溪得到了周的《序》如获至宝,及时禀明了汪精卫、陈璧君夫妇,他们大为青睐,视为知音。《序》写成于当年4月底,5月初汪精卫便钦点周作人参加伪南京政府“庆祝伪满洲国成立10周年代表团”,随后前往所谓“新京”(长春)去谒见伪满儿皇帝溥仪去了。周作人且为华北地区之惟一代表。在长春,周作人作为汪精卫的重要随员“进宫谒见”溥仪,又随汪一起拜见溥仪的日本太上皇梅津美治郎。活动结束后,周作人随汪一行乘飞机去南京,拜访了陈公博、梁鸿志、江亢虎、温宗尧等各大汉奸,并应邀参加了祝贺汪精卫60岁生日的“祝寿宴”、汪举行的茶会以及汪举行的家宴。宴后即宿汪宅,成了汪府贵客。周作人巴结汪精卫可以说十分成功,一年之后,在华北汉奸的互相倾轧中,周督办被挤下台,弄得他十分怨恚。汪精卫闻讯后,马上决定聘他为伪南京政府委员,弥补了他失去督办的损失。对此,周作人心领神会,对汪精卫十分感激。20年后,他还沾沾自喜地对人说:“我去长春是汪精卫点的名”[9],视为莫大荣耀。汪精卫为什么“钦点”他周作人一起去“新京”参谒溥仪?这不是汪主席赐给周督办的莫大荣耀吗?汪精卫还想让他当伪中央大学校长,他碍于种种原因辞谢了。一篇《汪精卫先生庚戌蒙难实录·序》,就使周成了汪的亲信。对周来说,这岂不是很合算吗?!尤为重要的是,1943年2月初,由于日本侵略者内部的纷争,以王揖康为首的伪华北政务委员会集体辞职,周作人丢了教育督办的乌纱帽。汪精卫赶紧为他安排了一个伪南京中央政府的 “国务委员”和华北政务委员会的“常委”,官儿更大了。这种虚衔亦有实惠(如薪酬),正是周作人所迫不及待的。也正是在丢掉督办、获得虚衔的日子里,周作人的“督办后心态”,又得到了难得的展示。

首先是丢官时的恨。说是“集体辞职”,实际上六个督办只有他下了台,新任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朱深把他“涮”了。他对这位“朱三爷”简直恨之入骨。请看他2月6日的日记:“汪翊唐来,述朱三爷(即朱深)意,令长北大,笑谢之,手段亦仍如冉公(指王揖唐),思之不快良久。”2月10日的日记又写道:“朱深对汪主席云:周不惯政治,坚辞。对王叔鲁(克敏)云:日方反对周放任学生。合前说而三。小人反复,常用手段如是也。”想当年作为一位赫赫有名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周作人对那些政客和官吏,多么瞧不起,多么嗤之以鼻。而今,为丢一个督办,你看他这个恼火劲!按照以前的周氏逻辑,他应该为丢掉督办额手称庆,像他多次宣示无比钦慕的陶渊明那样,可以不再为五斗米折腰去见什么“朱三爷”、“杨六爷”和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日本军阀和官僚了,可惜,这样的周作人一去不复返了,“督办”一职几乎成了他的命根子,成了他脖子上挂的一块通灵宝玉,他对搞掉这块通灵宝玉的朱三爷,能不恨之入骨吗?在汪精卫及时弥补了周作人丢掉督办的缺憾,而让他官拜伪国府委员、伪华北政务委员等虚衔后,他不仅不为这种阿Q式的安慰而脸红,反而认为出了一口气,两次往访朱府、留下名片,带着明显的扬眉吐气的示威性质,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小人得志。尤为可笑的是,过了不到半年,朱深因黄疸病去世,周和朱的这些个人恩怨应该罢休了吧?不,他的幸灾乐祸反而溢于言表了。7月2日,他从日人森冈口中听到了朱深去世的消息,遂即找到了2月6日的日记,在一旁补上了这样世所罕见的一笔:“小人做坏事,想不到不得百五十日活,此段事日后思之,亦甚可笑也。”显然,更可笑的是周作人这种极其龌龊的心态。

其次,从对朱深的恨,自然也充分暴露了他对督办的爱,暴露了他的“隐士”弹唱的虚伪以及所谓“绅士鬼”、“流氓鬼”等等统统都是骗人的鬼话。周作人卖国求荣,他热爱高官厚禄,他愿意在日本人的指挥下多立“反共”、“爱国”的所谓“事功”,不让他“立”怎么行呢?周作人口口声声地说他的卖国投敌不过是逢场作戏,是和日本侵略者过家家、闹着玩的。能信吗?丢个督办就像丢了一条命,这是逢场作戏?骗谁呢?

1944年4月江南春暖花开之际,周作人在汪精卫等人的安排下,南游南京、苏州,春风得意,诗兴大发,《友人邀游玄武作》云:

一住金陵逾十日,笑谈哺啜破工夫。

疲车羸马招摇过,为吃干丝到后湖。

在苏州木渎石家饭店就餐后题诗一首:

多谢石家豆腐羹,得尝南味慰离情。

吾乡亦有姒家菜,禹庙开时归未成。

一年之后,他写了《苏州的回忆》一文,忆述这些南游的“盛况”。除了对汪伪政权歌功颂德外,也没忘见缝插针地宣扬“大东亚共荣圈”:

东方的世界是整个的,譬如中国、日本、朝鲜、琉球,各地方的家屋,就照片上看也罢,便会确凿地感到这里是整个的东亚。[10]

再过一年多,日本法西斯就要投降了。然而,这时的周作人还在做着他的“大东亚共荣圈”的美梦呢!

四、周作人的“囚徒”心态

真是天不作美,正当周作人“国府委员”、“政务委员”之类干得起劲,想要为大日本帝国多立汗马功劳之际,1945年“八·一五”晴天霹雳,日本投降了,周作人的运气真是太坏了。然而,你不能不佩服周作人老奸巨猾的高度应变能力。

尽管周作人十分善于为自己辩护,但他对自己降日后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因此,他知道历史的惩罚恐怕是在所难免的。在这重大的历史关头,他想到了两条自救免灾的出路。一是他托燕大教授赵荫棠赴晋察冀边区找原燕大教授、现边区参议会副议长的董鲁安(于力),表示自己愿去解放区,希望收容[11]。二是他曾想找已成接收大员的老朋友沈兼士,请他派自己去日本蒐罗、抢救被日本人盗走的中国文物[12]。结果,自然都成了泡影。董鲁安确实找到了议长成仿吾,说明了周作人欲来投奔之意。但成仿吾一口回绝:不要。至于让沈兼士派他去日本,显然更是异想天开了。无奈,周作人只好坐下来,一边继续写文章,一边听天由命,接受上帝的安排。8月27日,亦即“八·一五”日寇投降不到半个月,周作人便写了一篇悼念刘半农的文章《曲庵的尺牍》,两天后又写了悼念陈独秀的 《实庵的尺牍》。直至12月6日他被国民政府逮捕,他先后共写了近10篇文章。文章内容姑且不谈,他这种“从容淡定”实为常人所不及。这说明,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知道清算自己的日子就要到了。果然,12月6日警察到八道湾逮捕他时,面对枪口,他说:“我是读书人,不用这样子。”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

周作人被捕后,先是关押在北京的炮局胡同监狱,半年之后,又与另外十三大汉奸一起,用飞机押赴南京的老虎桥监狱。无论在炮局还是在老虎桥,周作人一仍其从容淡定,在老虎桥还大写其“儿童杂事诗”(共计200多首),并通读了一遍《说文解字》。在监狱条件很差的情况下,周作人能这样坚持读写,也实在难能可贵。

面临公审,周作人思虑最多的是为自己开脱的辩护词,也就是他那个“文化救国论”。眼看大汉奸们一个个被判死罪或无期徒刑,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绝不认罪服罪的决心。义务律师王龙的出现,更使他喜出望外,似乎看到了一线无罪释放的曙光。虽然这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人们不能不佩服他临危不惧、死中求活的毅力。作为一介书生,他在狱中的表现远远超过了陈公博、周佛海等人。结果,他被判了10年有期徒刑,应该说罚当其罪。然而,周作人一点也不感恩,似乎国民政府大大地亏待了他。在老虎桥狱中呆了不过3年,国民党政府土崩瓦解,他也被保释出狱了。临出狱前,他写了这样一首诗,题目叫《拟题壁》,诗云:

一千一百五十日,且作浮屠学闭关;

今日出门桥上望,菰蒲零落满溪闻。

据他自己说,“菰蒲”指的就是蒋介石,全诗就是歌颂解放战争的①周作人在《日记》中曾自注云:“桥者老虎桥,溪者溪口,菰者蒋也,今日国民党与蒋已一败涂地,此总是可喜事也。”。国民党政府诚然活该倒台,解放战争也诚然值得歌颂,但周作人的诅咒和歌颂间,却夹杂了太多的个人恩怨。正是在这里,他做好了日后致书中共领导人为自己翻案的思想准备。

周作人的“恨蒋”情绪最集中地表现在大骂傅斯年上。傅斯年是他在北大中文系的学生,也是新潮社的战友,二人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有颇深厚的情谊。日本投降后,他曾想致书傅斯年,希望他能为自己说好话②周作人1945年10月6日日记云:“拟写信谕傅斯年,但亦不堪得说,故且止也。”但后来到底写了没有?说法不一,待查。。然而,傅斯年以北京大学代理校长的名义,发表了这样的谈话:“伪北大之教职员均系伪组织之公职人员,应在附逆之列,将来不可担任教职。”③见1945年12月1日华北各报。这里自然包括了身兼北大文学院长和图书馆馆长等多种职务的周作人。他大为光火,恶骂傅斯年的谈话是“驴鸣”,正是在傅斯年上述谈话之后,他写了一篇小文章《石板路》④作于1945年12月2日,收入《过去的工作》,又见《周作人散文全集》第9卷,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其“附记”云:“时正闻驴鸣”。 而他当天的日记则写道:“见报载傅斯年谈话,又闻巷内驴鸣,正是恰好,因记入文末。”

周作人这口恶气,一语“驴鸣”何能出尽?到了他被逮捕法办、送进监狱之后,仍一再咒骂傅斯年。其中,最狠毒的是写于老虎桥监狱的《修禊》,诗云:

往昔读野史,常若遇鬼魅。白昼踞心头,中夜入梦寐。其一因子巷,旧闻尚能记。次有齐鲁民,生当靖康际,沿途吃人腊,南渡作忠义。待得到临安,余肉存几块。哀哉两脚羊,束身就鼎鼐,犹幸制熏腊,咀嚼化正气。食人大有福,终究成大器,讲学称贤良,闻达参政议。千年诚旦暮,今古无二致。旧事倘重来,新潮徒斯世,自信实鸡肋,不足取一截。深巷闻狗吠,中心常惴惴。恨非天师徒,未曾习符偈。不然作禹步,撒水修禊事。[13]

诗中把傅斯年比之为食人肉(人腊)“作忠义”的伪君子,说他“食人大有福,终究成大器”。连他的“讲学”、当“参政员”都成了攻击的对象。既然如此“食人肉”、“喝人血”以求自己的飞黄腾达,他当年主编《新潮》杂志,也只能说是纯属“欺世”了。在写给他的辩护律师王龙的《偶作寄呈王龙律师》中,他有这样的说明:“三十年来不少旧学生,有三数人尚见存问,而下井投石,或跳踉叫号,如欲搏噬者,亦不无其人。”[14]这里骂的虽有他另一弟子沈君无(沈扬),但主要是骂傅斯年③。这段说明恰恰是他《修禊》一诗的注脚。

身在囹圄中,不思悔改己过,还这样恶狠狠地大骂抗战派,更能说明周作人汉奸立场的顽固和心灵的变态。傅斯年八年抗战中表现甚佳,其所领导的西南联大“历史语言研究所”(简称“史语所”),在艰苦岁月中的确为国家培养了一些人才。在“参政员”任内,他公开大骂财政部长孔祥熙之流的贪官污吏,赢得了“傅大砲”的美名。拿周作人和他相比,简直有云泥之别。周作人有什么资格和理由骂他“食人肉”、“喝人血”?“食人肉”、“喝人血”的不正是周作人之流的汉奸卖国贼吗?!傅斯年当然也有他的历史局限,“拥蒋反共”就是他最大的历史局限。他关于伪北大教员的“定性”谈话,也不无可议之处;但这和周作人对他的泄私愤式的恶骂,毕竟是两码事了。

[1]周作人.药味集[M].北京:新民印书馆,1942.

[2]周作人.秉烛后谈[M].北京:新民印书馆,1944.

[3]周作人.最后的十七日—钱玄同先生纪念[N].实报,1939-05-26.

[4]于力(董鲁安).人鬼杂居的北顾市[M].北京:群众出版社,1999.

[5]钱理群.周作人传[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0:447.

[6]林语堂.林语堂文集[M].台北:金兰文化出版社,1986.

[7]周作人.汪精卫先生庚戌蒙难实录.序[J].古今,1942(4).

[8]幼松.汤尔和先生[M].北京:亚东书局,1942.

[9]张铁铮.周作人晚年轶事一束[M]//闲话周作人.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6.

[10]周作人.苏州的回忆[J].艺文杂志,1944,2(5).

[11]于浩成.关于周作人的二三事[J].鲁迅研究动态,1987(3).

[12]常风.关于周作人[M]//闲话周作人.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6.

[13]周作人.知堂杂诗抄[M].长沙:岳麓书社,1987.

[14]周作人.偶作寄呈王龙律师[M]//周作人散文全集:第9卷.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A Psychological Interpretation of Zhou Zuoren’s Surrender to Japan

YUAN Liang-jun
(Institute of Literature of China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Beijing,100732)

As far as Zhou Zuoren was concerned,the decade beginning with the publication in 1935 of Qin Kui and Yue Fei and ending with the Japanese announcement of unconditional surrender in August 1945 was an abyss of spiritual misery.Despite his complete knowledge of his surrender to Japan as a road of no return allowing no comeback once embarked on,he failed to refuse temptations and slid into the abyss step by step.It should be acknowledged that he suffered from a complicated state of mind during the ten years of misery.

Zhou Zuoren;surrender to Japan;state of mind;a supervisor’s state of mind;a prisoner’s state of mind

K 265.9 I206.6

A

1001-4225(2011)06-0005-09

2011-05-04

袁良骏(1936-),男,山东鱼台人,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李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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