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教育产业化问题的再认识

程水源

(黄冈师范学院 办公室,湖北 黄冈 438000)

对教育产业化问题的再认识

程水源

(黄冈师范学院 办公室,湖北 黄冈 438000)

要对教育产业化这一命题做出准确的解说,强调教育产业化意在揭示教育具有产业的特性,而不是要推行教育产业属性的彻底化;要对教育产业化有一个科学的价值评价,教育产业化是现代教育的基本特征之一,强调教育产业化的特性并不等于否定教育的其他属性;要对现实的教育产业化进程做出实事求是的分析,正确认识和化解这一进程中遇到的各种矛盾和问题。

教育产业化;命题;价值;实践

在我国市场经济和经济全球化的国际背景下,在教育自身充分发展的过程中,教育产业化作为一种新的教育理念,在我国教育理论研究与实践中已经并正在继续发生着重要的作用和影响;但是,由于我国的教育产业化进程是在整个国家处于社会转型期这一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展开的,也由于人们思想理论认识的局限,今天人们对于教育产业化这一命题的理解和认识是有分歧的。然而,教育产业化毕竟是一种客观、现实的教育规律和教育现象,实践与发展中的教育事业,需要人们对教育产业化问题形成科学的认识,做出合理的解说。

一、教育产业化不等于教育产业属性的彻底化

关于教育产业化,现在有一种流行的说法,即教育是一种产业,但是,教育不能搞产业化。特别是前些年,国家教育部有关负责人三令五申,明确提出反对教育产业化,有人甚至说要使“教育产业化”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于是,一度曾经比较热门的关于教育产业化问题的研究停顿下来了,不仅如此,一些学术期刊上也开始出现了“讨伐”教育产业化的文章,有人还提出要旗帜鲜明地反对教育产业化,消除教育产业化影响,等等。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些人对于教育产业化问题噤若寒蝉,也有人为了回避这一问题,而采用教育产业“性”的说法。那么,对教育产业化这一现代教育的基本特征和规律,人们在认识上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大的分歧呢?问题的症结之一,就是一些人对于教育产业化这一命题本身理解和认识的偏误。

近年来,国家教育部官员虽然一再在一些重要场合提出反对教育产业化;但是,他们同时也明确地表示,“同意教育的某些部分可以发展成产业”,只是“在基础教育,特别是义务教育阶段,是不能用产业的思想来引导的。”[1]这一观点的内涵很明显,即承认教育部分地具有产业的属性,但是反对教育产业“化”。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认识呢?关键在于一些人认为,提出所谓的教育产业化,即意味着教育必须从整体上彻底地实施产业化的运作方式,因为按照一般人的理解,所谓“化”,就是彻头彻尾、彻里彻外之意。[2]

这里实际存在两个问题,第一,教育产业化命题中的“化”字,是否就是“彻头彻尾、彻里彻外”的意思;第二,提出或赞同教育产业化理论的人是不是主张教育产业特性的彻底化。从字面上看,何谓“化”呢?辞书曰:化,后缀,加在名词或形容词之后构成动词,表示转变成某种性质或状态。[3](P543)由此可见,基于汉语词义的理解,教育产业化之“化”,并非是要在教育领域里“彻头彻尾、彻里彻外”地推行产业经营的方式,而是说现代教育具有产业的特性,教育的运行与发展有着与产业经营、发展相似的一些特征和规律。就主张教育产业化的人们的言论看,也从来没有人说要不加选择地在教育的各个领域和环节中实施产业化经营,即使是最初提出教育产业化的某些人有过类似的主张,我们也不能因此而认定主张教育产业化就是提倡教育产业特性的彻底化;综观近年来一些赞同教育产业化提法的专家学者们的意见,也基本上没有人提出过这样极端的观点。可见,说教育产业化就是要“彻头彻尾、彻里彻外”地推行教育的产业化经营,只是一些人人为地强加在教育产业化理论身上的,人们据此而对教育产业化理论进行批评和讨伐更是有失偏颇。

研究者指出,就教育能否产业化问题,主要有三种观点:一是教育 (尤其是高等教育)可以产业化;二是教育 (尤其是义务教育)不能产业化;三是肯定教育的产业属性,但不赞同产业化。有的论者又把第三种观点表述为教育可以部分或在一定程度上产业化。[4]仔细考察这三种观点我们不难发现,三种观点其实在本质上并无多大的分歧,无论是肯定论还是否定论抑或是折中论,都不否定教育的产业特性,同样也都不主张教育实施彻底的产业化。笔者以为,所谓教育产业化意在说明教育具有产业的特性,以及教育的运行与发展应当尊重和遵循产业及市场运作的规律;同时,教育产业化的特性和发展趋势是有限的,教育产业化不等于教育产业属性的彻底化。一些人以教育产业化就是要“彻头彻尾、彻里彻外”地推行教育的产业化经营为前提,推导出教育产业化从根本违背教育规律的结论,实际上是在有意或无意地偷换概念,重复着人们在社会实践活动中经常出现的一些认识方法上的偏误。

二、教育产业化是现代教育的基本属性之一

毫无疑问,教育产业化是现代社会及教育发展的产物。教育产业化从整体上体现了当代教育与市场经济的理念、法则之间的契合。现代教育是基于现代社会市场经济需要和规律的,虽然教育并不完全等同于经济活动,但是,建立在市场经济基础上的教育实践和教育事业,不能从根本上超越市场经济的一些基本的法则。我们的教育当然不应当同经济活动一样是一种纯粹的功利行为;但是,在市场经济和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充分认识和把握教育的产业属性,适当地运用市场经济和产业经营的一些原则和方法去开展教育服务,实施教育经营,却是一种现实的、客观的要求,并因此而具有必然性。随着教育产业化实践的发展,人们对于教育产业化特性及发展规律进行了深刻的分析和论述,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一系列科学的认识。胡椿在《教育产业化问题讨论综述》一文中,从七个方面总结、归纳了已有研究成果关于教育产业化的基本观点,这些基本观点分别从不同的视角论述了教育产业化运行与发展的现实性和必然性。[4]教育的产业属性和产业化运作方式,是体现在当代教育实践和教育事业发展诸多方面和环节之中的一种客观现实,是现代社会及教育发展规律的反映,迄今为止,一些人对于教育产业化理论进行的所谓的反思或批判,都没有真正从根本上颠覆教育产业化理论的现实性和必然性。当然,教育产业化理论同时也认为,教育的产业属性以及教育产业化运作方式应该是有所节制而不是无限的,是有所保留的而不是彻头彻尾的。具体地说,就是要在认同教育产业化的同时,也要认识到教育产业的特殊性,不能将教育全部地推向市场,教育运行与发展不能完全照搬照套产业经营的一些做法,人才培养需要遵循教育特有的规律和要求。譬如,我们在教育的内涵上,注重教育活动和人才培养过程中的人文精神的教育;在教育投资体制上强调国家的主导责任,等等。但是,尽管如此,当代教育具有产业的属性,教育实践活动和教育事业发展必须遵循产业化运作的一些规律和要求,这一点则是毋庸置疑的。

教育产业化理论是对教育产业化这种新的教育趋势和现象所给予的肯定性评价;但是,教育产业化毕竟只是当代教育所具有的多种属性和多元功能之一,要想真正建立起关于教育产业化的科学认识,就必须将其置于教育多元功能和价值体系中加以认识、考察和把握。由于社会及教育事业自身的发展,今天的教育其内涵与功能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扩张,教育作为人们的一种特殊的实践方式和社会范畴,正在成为一种由多种属性和多元价值功能共同构成的统一体,这些多元属性和功能既在一定意义上相互冲突,又能彼此融合,进而形成了当代教育所特有的发展张力。教育产业化及其理论的兴起,就是当代教育特性、功能多元化的一个具体表征。教育是一种为社会培养人才的公益事业,它具有某些上层建筑的属性和社会教化功能,发展教育必须遵循教育的内在规律;在教育投入的问题上国家和社会必须承担起主要的义务和责任,这些都是人们基于教育活动的内在规律所形成的基本认识,也是当代教育实践和教育事业发展所必须坚持的教育理念。与此同时,教育产业化也是当代教育在其运行与发展过程中必须遵循的客观规律和必然要求,在今天的教育实践和教育事业发展进程中,漠视教育的产业特性,背离产业化、市场化运作的基本要求,教育可以说是寸步难行,更遑论所谓的改革与发展。这也就是说,教育产业化与教育的公益性及教化功能等一样,同属于现代教育的基本属性,肯定和认同教育产业化,并不意味着反对或排斥教育的公益性及教化功能和其他方面的属性;当然,人们也不应以肯定和坚持教育的公益及教化功能为由而反对教育产业化理论及其实践进程。

总之,教育产业化与教育的公益性以及教育国家化、教育社会化等教育属性和教育发展理念多元共存,相互制约和影响,这是当代教育的一个突出特征。我们当然要正视教育产业化与教育的育人功能和公益化特征之间的矛盾冲突,但是又不能因此而将教育的产业化特性与教育的公益性及其他相关特征完全对立起来,进而以教育的公益性来抹煞、否定教育的产业性。教育产业化与教育的公益性及其他相关特性之间存在着一定意义上的矛盾冲突,这是一种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现实,我们的责任就是要正确地认识、把握和化解这种矛盾冲突,以引导教育实践和教育事业的科学发展、和谐发展。事实上教育产业化与教育的公益性及其他相关特性之间的矛盾冲突,是可以控制在一定的程度和范围之内的,在现代教育的框架内,教育产业化与教育的公益性及其他相关特性是可以相互融合、并行不悖的。

三、正确认识教育产业化进程中的矛盾和问题

需要进一步指出的是,一段时间以来,人们对教育产业化的非议与责难,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基于事实的判断,即我国现实的教育产业化进程出现了一些令人们始料不及的问题。正是这些现实的矛盾和问题直接影响着人们对于教育产业化理论的认识和认同,而其中最重要、最敏感的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教育乱收费。杨东平教授说,“教育产业化”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我们使用的时候是带双引号,不是一个理论概念,而是这么多年教育界高收费、乱收费,利用学校创收营利的统称。[5]将教育产业化等同于教育乱收费,把教育乱收费归咎与教育产业化理论与实践,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和误区。看来,要想真正在教育产业化问题上形成科学的认识和理念,还必须在现阶段我国教育收费等现实问题上统一思想,廓清认识。

总体上看,关于教育收费问题需要从两个方面去澄清和统一认识,第一是要从教育产业化理论和我国现实的国情出发,认定一些教育收费行为的合理性;第二是要将一些发生在教育领域的乱收费现象与教育产业化理论区分开来。换言之,首先是要依据教育产业化理论和我国现实的国情,对发生在各级各类学校中的教育收费行为进行理性的分析,不能把一些在现阶段具有合理性的收费行为一概都看作是教育乱收费;其次,是要进一步客观地分析造成我国现阶段教育乱收费的原因,不能把所有的教育乱收费行为都归咎于教育产业化理论与实践。

国家教育部的官员们曾经十分明确地提出,“同意教育的某些部分可以发展成产业”,只是“在基础教育,特别是义务教育阶段,是不能用产业的思想来引导的。”[1]显然,这些意见实际上蕴含着一个基本的观点,那就是肯定和认同了在一定范围内的教育收费行为的合理性。譬如,在我国现阶段的高等教育领域,通过教育收费实现教育成本分摊就是一种现实,我想人们对于这种现实的教育收费制度基本上是认同的。第一,通过收费制度实行高等教育成本分摊,这是从我们这样一个大国和发展中国家的现实出发的,是符合当前我国高等教育和社会发展的客观实际的;第二,当代教育特别是当代高等教育具有显著的社会生产属性,受教育者用于教育的经费投入实际上具有一种生产投资的属性,从这样的意义上说,让受教育者包括其家庭作为一种教育投资而负担相应的学习费用,分摊一部分教育成本,是一种合理、积极的教育机制。这种教育理念,也就是教育产业化的理论基础。至于在教育收费的背景下,一部分家庭困难的学生无力承担学习费用,这不是教育收费制度本身的问题,而是当下我国社会救助机制缺失的反映。

有选择性地肯定一些教育收费行为,并不是主张教育乱收费;同样,教育产业化理论和实践必然会涉及到教育收费行为,但教育产业化并不主张也不等于教育乱收费。一方面,基于事实的判断,发生在我国社会转型期的教育乱收费,是由多方面的原因所导致的,国家用于教育的投入不足,政府教育管理和治理职能缺位,一些人在教育产业化进程中认识和实践的偏误,等等,这些才是导致教育乱收费的根本原因。如果说:“由于现实教育中的种种乱相,饱受其苦的家长和社会舆论几乎一边倒,强烈声讨‘教育产业化’”,[2]对此我们还似乎可以理解;但是,一些教育理论工作者也在那里以教育领域中出现乱收费现象为理由来讨伐教育产业化,则的确令人感到匪夷所思。教育产业化理论认为,通过在一定范围内实施教育收费的方式,建立一种受教育者与和国家共同投资,共同分摊教育成本的教育机制,既体现了教育的公平性原则,又有利于调动各方面的积极性。如果说这一理论在客观上确实为一些人恣意地大搞教育乱收费提供了借口,那么,我们教育理论工作者的任务,就是要拨开笼罩在教育产业化问题上的重重迷雾,让人们在正确地理解和认识教育产业化科学内涵的基础上,去自觉地抵制那些与教育的基本理念和法规根本相背离的种种乱相,而不是在那里采取一种简单的批评甚至讨伐的方法。至于有人说提出、认可教育产业化理论,会导致国家在教育投资主体问题上的责任弱化,这也是一种十分牵强的说法。教育产业化理论主张受教育者及其家庭承担部分教育成本,在本质上强调的是国家、社会和家庭及其成员共担促进教育发展的责任,以利于教育在市场经济的背景下能够得到持续的发展,而不是要国家、政府放弃其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事实上,政府承担着发展和投资教育的职责,是由宪法所明确规定的政府的基本职能之一,教育产业化理论不可能对于政府的这一基本职能产生所谓消解、弱化的作用;而且,目前我国教育经费投入没有达到应有的水平,也并不是因为受到了所谓教育产业化理论的影响。我们相信,随着我国综合实力的整体增强和财政状况的逐步改善,国家用于教育的经费投入近年内将会有一个明显的增长,国家教育经费投入不足的现状将会很快发生改变;人们强加给教育产业化的一项“罪名”也将会随之而消失。

总之,对于教育产业化进程中出现的矛盾和问题,要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态度和方法,将教育乱收费这样一类十分复杂的教育问题简单地归咎教育产业化,既不是一种科学的、实事求是的态度,也不利于从根本上真正解决已经暴露出的这些矛盾和问题。教育产业化是市场经济条件下教育所表现出的一种新的趋势与特征,在这一进程中出现一些矛盾和问题是在所难免的,应对这些新的情况和问题,需要的是冷静的分析和科学的态度,而不是一些带有情绪化的非议和指责;尤其是在当前“讨伐”教育产业化的呼声一边倒的境况下,我们更加需要一种理性、科学的认识态度和方法。

[1]教育部.教育产业化会毁掉中国教育[N].教育文摘周报,2006-1-25(18版).

[2]杨东平.“辨析‘教育产业化’”[J].教育发展研究,2004,(12).

[3]现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

[4]胡椿.教育产业化问题讨论综述[J].高校理论战线,2001.

[5]《2005中国教育蓝皮书》发布暨教育体制改革研讨会[OL].中国网.2006-5-9 http://www.ngocn.o rg/artic le/showartic le.asp?articleid=1711

责任编辑 袁小鹏

G40-011

A

1003-8078(2011)01-120-04

2010-10-13

10.3969/j.issn.1003-8078.2011.01.32

程水源 (1965-),男,湖北天门人,黄冈师范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