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拓荒者》中的古典自由主义精神

王华荣

（红河学院外国语学院，云南 蒙自661100）

试论《拓荒者》中的古典自由主义精神

王华荣

（红河学院外国语学院，云南 蒙自661100）

美国早期文学家詹姆斯·费尼莫尔·库柏的成名作《拓荒者》是对古典自由主义精神的生动阐释。在小说中，库柏以纽约州的腾普尔顿村为视角，以猎人纳提·邦波为代表，生动地展示了美国拓荒者崇尚自由，追求自由和努力捍卫个人自由的古典自由主义精神。小说中的主人公邦波作为美国边疆拓荒者中的一员，义无反顾地坚持自己独立的生活方式，同时为捍卫个人自由，敢向法律叫板，其生活经历正是对美国古典自由主义精神最为生动的阐释。邦波的精神无疑是成千上万美国拓荒者精神的缩影，也是美利坚民族精神的象征。

《拓荒者》；邦波；古典自由主义；法律

詹姆斯·费尼莫尔·库柏(1789-1851)是美国早期著名的文学家和民族主义知识分子。他一生著述众多，以多部小说奠定了其在美国小说史上的地位。库柏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作家，他的小说在语言表达和文学技巧的运用上并不出彩，但他在小说中创造的主人公如森林中的猎人、草原上的牧民、海上的水手、印第安酋长、殖民战争和独立战争中的军人等等却生动、真实地反映了美利坚民族精神。这些人物的身上满溢着美利坚民族为追求独立和自由而不惜牺牲一切，敢于冒险和敢于创新的精神。库柏率真的小说以美利坚民族的生活作为主题，一扫以往美国文学模仿欧洲文学创作的风气，一面世就受到美国读者的关注和欢迎，甚至引起轰动，库柏由此被尊称为“美国小说的鼻祖”。

在库柏的全部作品中，占中心地位的是其在19世纪早期陆续发表的边疆题材五步曲《皮裹腿故事集》（Leather-stocking Tales）。这五部小说通过猎人纳提·邦波的生活经历，描写了早期美国边疆居民的生活，反映了建国之初的美国社会状况。在这五部曲中，奠定了库柏在美国文坛上的显赫地位的是第一部《拓荒者》（The Pioneers）。这部小说1832在美国一问世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创下了首日销售量达3，500册的纪录，这在当时美国生活水平低下和出版业还很落后的情况下实属罕见。随后，《拓荒者》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欧洲广为流传，库柏及其作品受到众多文学名家的好评。欧洲文学巨匠康拉德尊称库柏为“罕见的艺术家”，[1]劳伦斯则称库柏为“美国真正的小说家”，称赞其小说《拓荒者》中描写的景色是所有小说中“最美丽、最可爱和最具吸引力的”。[2]时至今日，该小说仍然是美国较为畅销的古典小说之一。

就《拓荒者》本身缺乏连贯性，语言表达不太完美，甚至缺少当时众多文学家所推崇的幽默感。那么到底是什么使该小说极盛并经久不衰呢？究其根源，主要在于小说中的主人公——猎人纳提·邦波身上表现出来的古典自由主义精神，这种精神既是美国民族精神的核心，也是千百万美国人锲而不舍地追求的梦想，对崇尚自由独立的民族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古典自由主义精神的生动、具体的体现正是小说的魅力所在。

一

古典自由主义并非土生土长于美国，作为一种思想，它首先起源于十七世纪的欧洲，是新兴资产阶级反对教会和封建特权的思想武器。古典自由主义思想的核心就是倡导个人自由，反对外界，尤其是政府对个人自由的干预和剥夺。古典自由主义者深信个人的权利和自由是天赋的，既非政府赋予，也不能由政府剥夺。古典自由主义思想在北美大陆的传播完全得益于诸如约翰·亚当斯、本杰明·富兰克林、托马斯· 杰斐逊等启蒙思想家。这些启蒙思想家大肆宣扬洛克、斯密和孟德斯鸠等欧洲先哲的古典自由主义思想，从而使古典自由主义深入人心，成为北美殖民地反对英国统治的强大思想武器。《独立宣言》无疑是对自由主义思想的精彩阐发，正是借助古典自由主义这一强有力的武器，开国元勋们理直气壮地为美国革命进行辩护，为殖民地的权利和自由进行不屈的抗争。《合众国宪法》中的前十条修正案，即权利法案，是新生的共和国对古典自由主义的进一步捍卫和发扬，也是自由主义在美国的体制化。然而不论是《独立宣言》，还是《合众国宪法》都只是从理论上继承了欧洲的自由主义思想，古典自由主义在美国的真正实践和发展离不开边疆这个特殊的环境。边疆是古典自由主义在美国获得真正发展的沃土。

早在十九世纪末，美国著名历史学家、威斯康星大学教授、同时也是边疆学说创始人的弗雷德雷克·杰克逊·特纳就在其文章《边疆在美国历史上的地位》中就指出，“美国的历史在很大程度上是一部对广大西部进行殖民及征服的历史……，拓荒者在对边疆征服的过程中，也被边疆的环境所改变、塑造，最终的结果是他已经不再是欧洲人，而变成美国人了”。[3]20-30特纳的论断用于说明边疆对于古典自由主义在美国的发展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最恰当不过。作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地理环境和历史条件，边疆为古典自由主义在美国的发展和确立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开疆拓土的美国人在边疆这个极为特殊的环境中，变得异常独立，而且他们对自由极其敏感，他们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和自由受到干预和限制，当个人自由受到威胁时，他们会毫无畏惧地捍卫自由，毕竟边疆赋予了他们捍卫个人自由的勇气和信心。正是由于边疆对个人自由的“放纵”与包容，古典自由主义才得以在美国获得进一步的发展，继而成为美利坚民族精神。可以说，古典自由主义在美国能从一种思想潮流发展成为一种民族精神，边疆功不可没。

二

小说《拓荒者》以18世纪90年代纽约州的腾普尔顿村为视角，以猎人纳提·邦波为代表，生动地展示了美国边疆拓荒者在开疆拓土的过程中崇尚自由，追求自由和努力捍卫个人自由的古典自由主义精神。

在小说中，长期生活于边疆的猎人邦波以森林为家，以印第安人为友，过着极其简单、朴素的生活，但他以自己的生活方式为荣，强烈反对外界对自己生活的干预。他对村子里正在兴建的豪华住宅不屑一顾，对村民们忙于赚钱发财无动于衷。令人感到不可理喻的是，与众不同的他乐于与印第安人交朋友，这在美国大力排斥印第安人、以印第安人为敌的年代，能做到这一点确实需要巨大的勇气。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邦波对万人敬畏的上帝也不屑一顾。美国公民的宗教信仰自由虽在美国宪法修正案中得到了保证，但理想与现实之间毕竟存在着很大差距。很多人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真正地享受到宗教信仰自由。即使在腾普尔顿村这样的小地方，随着教会的出现，宗教对当地人们的影响与控制也日趋强盛，不论他们是否信教，不论他们信奉的是哪个教派，村民们一律被要求在圣诞节参加圣公会教派的宗教庆典仪式。但邦波强烈反对宗教对他平静生活的介入与干预。在他住的小木棚里，居然没有一本圣经。牧师格兰特为使他皈依上帝，苦口婆心地对他进行劝说，他告诫邦波，如果皈依上帝，并能积极参加教堂活动，他便可以获得永生。但邦波根本就不为其所动：“我还没有傻到被所谓的永生所困扰的地步，一个穿梭于森林间，整天追踪野兽的人是无须考虑永生的……”[4]105作为猎人，邦波还直截了当地表达了他对宗教的厌恶。“布道只会使猎物变得稀少，火药价格上涨……”[4]105即使是在圣诞节这样庄严的时刻，邦波也毫无顾忌地说出他对基督教徒的轻视：“ 一条狗要比众多基督教徒更值得信赖，因为它从来就不会忘记它的朋友，它永远喜欢那只给它面包的手。”[4]19从他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个边疆拓荒者对古典自由主义的生动实践。

邦波为何能在物欲横流、宗教影响势头强劲的年代依然坚持和维护自己朴素和独立的生活方式，并敢于反对外界对其生活的干预呢？这主要归功于边疆赋予他的勇气和精神。美国的边疆地广人稀，据统计，边疆的平均人口密度为每平方英里不足6人，邻居间相隔10公里以上是极为常见的。[5]246因而，边疆拓荒者在大部分情况下不得不依靠自己解决生活中碰到的各式各样的问题。他们必须自己建造房子、自己缝补衣服、甚至自己给自己看病……,这一系列关系到人的基本生存的经历不仅使拓荒者们变得极为独立, 也使他们敢于坚持自己的原则和立场，因为他们相信，命运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另一方面，边疆又为无数拓荒者提供了敢于追求个人自由的资本。美国边疆资源丰富、机会众多，它为拓荒者的生存和致富提供了少有的条件。这里有猎人和皮货商赖于生存的茂密森林；这里有可以使淘金者一夜暴富的数不清的金矿；这里还有农民可以开垦和土地投机商可以牟利的大量的廉价土地。在美国边疆，只要肯努力，生存是不成问题的，经济上要获得成功也非难事。与生活在东部城市的同胞们相比，边疆的拓荒者们用不着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因为他们有的是机会，完全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甚至过上体面的生活。边疆赋予拓荒者的这种优势使他们具有敢于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敢于追求自由和维护自由的强大资本。猎人邦波凭着自己的智慧、仅靠一支猎枪，一条猎狗便可以轻易地生存，正因为如此，他获得了别人在其它地方难以获得的自信和勇气，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甚至敢于挑战法律。

三

那提·邦波的古典自由主义精神还体现在他为了捍卫自由不惜挑战法律。作为美国边疆的典型代表，腾普尔顿村正经历着飞速的发展，像美国历史上所有边疆地区一样，它正在被发展的滚滚洪流无情地吞噬着。随着教堂、学校、法律等这些文明进程的产物慢慢地出现在腾普尔顿，猎人邦波往日的宁静被打破了，他倍感生活的压抑，感到自己好像被关在牢笼中一样，个人自由正在被一点一点地限制和剥夺，而对他自由形成最大威胁的就是法律。当腾普尔顿最高行政长官马默杜克.坦普尔法官把纽约州的狩猎法引入腾普尔顿以限制当地人对动物的捕杀时，这岂是一向崇尚和追求个人自由的邦波所能容忍的？狩猎法对狩猎时间作出的严格规定立即触发了猎人敏感的神经。当邦波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在一年四季任何时候随心所欲地捕猎时，他毫不客气地指责了坦普尔法官和由他倡导制定的法律，并借此表达了他对狩猎自由的无限向往：“亲爱的法官先生，一个真正的猎人看到猎物时自然就会去捕杀它，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法则，这条法则比你所制定的任何一条法律更具说服力。”[4]124在邦波看来，捕猎动机和行为是一个猎人自然和神圣的自由和权利，它神圣得不容任何形式的干涉，其中包括法律的干涉。

邦波的这种古典自由主义精神，即对个人权利和自由的极度渴望和不懈的追求促使他铤而走险，不惜一切挑战法律。当一头漂亮的驯鹿出现在奥塞古湖中时，正在湖中垂钓的猎人邦波久违的捕猎欲望马上就被激发出来，他催促着印第安人约翰拼命地朝那头鹿划去。爱德华兹为不让自己的好友因违反捕猎法而遭到惩罚，曾不止一次地劝说邦波放弃捕鹿的念头。但满怀古典自由主义信念的邦波哪里把法律放在眼里，他对驯鹿紧追不放，直到将其杀死。随着猎物的轰然倒下，邦波脸上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自豪。这种自豪不仅源于对猎物的征服，更体现了一位捍卫个人自由的斗士敢于挑战法律的勇气和精神。“让马默杜克.坦普尔法官的法律见鬼去吧！”就是邦波敢于挑战法律的真实写照，也是美国边疆拓荒者古典自由主义精神的生动体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邦波违法捕鹿的事不胫而走，默杜克·坦普尔法官决心严惩违法者，对邦波下达了搜查令，如果证据确凿，他将被处于20至50美元的罚款。但面对三名奉命搜查的执法人员，老猎人毫无畏惧，把搜查者拒之门外，并厉声斥责搜查者：“我并不欠你们什么，你们趁早滚开，别惹我发火。”[4]257搜查者见邦波毫无退让的意思，便执意要强行闯入邦波的小木屋。猎人顿时感到自己的权利和自由正受到威胁和践踏，满腔怒火直涌心头。猎人手持猎枪对三名搜查人员警告到：“赶快退后，否则让你血溅草地。”[4]257邦波的英雄气概吓退了三名搜查者。这里你可以看到一个边疆拓荒者为捍卫个人的权利和自由用生命向法律进行的挑战，邦波以猎枪作为武器，以边疆赋予他的勇气和执着作为精神动力，最为精彩和生动地诠释着古典自由主义。

由于邦波持枪威胁执法人员，为维护法律的尊严，马默杜克·坦普尔法官下令逮捕邦波。当执法人员赶到邦波的住处时，他们发现猎人的小木屋早已化为灰烬。视个人自由为生命的邦波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毅然亲手放火烧了自己心爱的小木屋。其意图再明显不过：宁可毁了自己的房子，也不让别人在不征得自己同意的情况下闯入。这看似愚蠢之举其实正是一位边疆拓荒者对古典自由主义义无反顾的的追求和维护。邦波正是通过这种自我毁灭的方式在告知世人他是多么珍视个人的自由。他毫不畏惧地痛斥执法人员及法律对个人自由的侵犯和践踏：“你们究竟要拿我这把老骨头怎样？要知道，在过去，人们和平相处，互不干涉。现在你们不仅把那些可爱的动物赶跑，还带来处处束缚人的法律，如今你们又把我赶出可爱的家园，还妄想把你们罪恶肮脏的脚踏入我的小屋。”[4]276

邦波最终因为有意妨碍司法公正而被处于100美元的罚金，并被判处一个月监禁。身陷囹囵的邦波极其渴望自由，当曾经被他救过的坦普尔法官的女儿伊丽莎白心甘情愿拿出钱为他交罚金并劝他耐心地在监狱中度过一个月时，被邦波婉言谢绝了。对邦波而言，让他失去一天、一晚、甚至是一个小时的自由都是他无法容忍的。渴望自由的邦波再一次挑战法律，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越狱。在好友爱德华兹的协助下，邦波成功逃出监狱。为逃避追捕，更重要是为了远离处处束缚个人自由的法律和追求个人自由，邦波决意离开腾普尔顿。在邦波看来，经济上发展起来的腾普尔顿已经不再是昔日的边疆和自由主义精神的沃土，在这里，越来越多的法律和制度只会令人感到窒息。为追求个人自由，邦波不顾爱德华兹和伊丽莎白的再三挽留，毅然选择隐居山林。在小说的最后，邦波告别了好友，带上猎枪和猎狗，朝森林走去，去追求一个永不幻灭的理想。

综上所述，古典自由主义精神贯穿小说《拓荒者》的始末，猎人邦波的生活经历是对古典自由主义的生动阐释。他在反对外界对其生活方式进行干预中所表现出来的独立精神和敢于挑战束缚个人自由的法律的精神和气质与其生活的环境—— 边疆，密不可分。邦波的精神无疑是成千上万美国拓荒者精神的缩影，也是美利坚民族精神的象征，这正是该小说吸引众多读者的原因所在。

[1]Biography of James Fenimore Cooper, available on http://xroads.virginia.edu/～ug02/COOPER/cooperbiography.html

[2]Warrens Walker, James Fenimore Cooper: An Introduction and Interpretation. New York: Barnes and Noble, 1962.

[3]Richard W. Ethulain, Does the Frontier Experience Make America Exceptional ? Boston: Bedford, 1999.

[4]James Fenimore Cooper, The Pioneers. New York: Airmont Publishing Company, Inc.,1964.[5]Herman L. Crow, American History: A Problems Approach,Volume one, New York: Holt, Rinehart and Winston , Inc,1971.

The Spirit of Classical Liberalism in the Pioneers

WANG Hua-rong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Hong he University, Mengzi 661100, China, )

The Pioneers, by James Fenimore Cooper, an early American writer, is an interpretation of the spirit of classical liberalism. Taking Templeton, a village of New York State as a window and focusing on Natty Bumppo, the leading character of the novel, Cooper shows a vivid picture of an American pioneer, who embraced the ideal of liberalism and strived for individual freedom. In the novel, the hunter persistently opposed the interference of the outside world.Meanwhile, he bravely challenged the laws, which threatened his individual freedom. Bumppo is a typical representative of thousands of American pioneers. His ideal of classical liberalism exemplified the spirit of American people.

pioneers; Bumppo; classical liberalism; laws

I106

A

1008-9128（2011）03-0064-04

2011-02-27

王华荣（1971-），男，云南石屏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美国文化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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