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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汉学研究的选择性

2011-08-15彭石玉柯昀含

湖北工程学院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汉学研究

彭石玉,柯昀含

(武汉工程大学外语学院,湖北武汉430205)

“汉学”起源于欧洲对中国文化的研究[1],相当于中国的“欧洲文学”。随着二战时期欧洲科学家向美国漂移,欧洲的汉学家也纷纷来到美国,特别是德国的汉学家劳费尔对美国早期的汉学研究做出了重大贡献。[2]然而,随着新中国的成立,朝鲜战争的爆发,国际政治形势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中国在冷战时期的世界地位变得更加重要,美国的汉学研究也明显背离了欧洲汉学家的初衷,实现了“汉学”向“中国学”的华丽转身[3],逐渐演变成“中国学”,即对中国的政治、经济、军事等感兴趣,却不钟情中国的文化,特别是中国的传统文化。

一、选择性的表现

一是在人物研究方面。中国上下五千年,阅尽英雄志士无数,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代天骄;李白、杜甫、屈原、韩愈、苏东坡等,灿若星河,振聋发聩。然而能出现在美国教科书里的只有崇尚简单田园生活的陶渊明,拥有浪漫爱情故事的杨玉环和暴力最终没能改变社会现状的李自成3人。[4]

二是在地域研究方面。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土高原哺育了中华民族几千年,在中国数千年的历史上,有17个朝代在西安建都,13朝代在洛阳建都,广袤的大地上,厚重的历史无与伦比。然而美国的汉学青睐的是沿海的广东、上海、唐山、福建、浙江、江苏,如傅高义(Ezra F.Voge1)以广州为研究对象撰写了《共产党统治下的广州》,着重研究广州从新中国成立到文化大革命开始期间的经济、政治和社会发展情况;林恩·怀特(LynnWhite)着重研究同期上海的社会生活,发表了《上海的生涯:发展中的中国城市对个人干劲的社会指导》。其他诸如此类的研究还有维克托.C·福尔肯海姆(Victor C Falkinheim)、约翰·刘易斯(John Lewis)分别对福建和唐山的研究。[5]就连研究农民起义,也只对近海的太平天国有兴趣。美国国会图书馆收藏着完整的太平天国的历法、诏书、礼制和启蒙读本。著名的耶鲁大学图书馆还不厌其烦地专门设有太平天国特藏。[6]

三是在宗教研究方面。中国是个多宗教的国家。中国宗教徒信奉的主要有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和基督教。从兴起的时间看,伊斯兰教于公元7世纪传入中国,天主教自公元7世纪起几度传入中国,佛教在中国已有2000年历史,基督教(新教)于公元19世纪初传入中国,并在鸦片战争后大规模传入。道教发源于中国,迄今有1700多年历史。从规模上看,中国现有10个少数民族2000多万人信仰伊斯兰教,清真寺3万余座;天主教徒现约500万人,教职人员约4000人,教堂、会所4600余座;佛教出家僧尼约20万人,寺院1.3万余座;基督徒约1000万人,教牧传道人员1.8万余人,教堂1.2万余座,简易活动场所(聚会点)2.5万余处。道教现有乾道、坤道仅2.5万余人,宫观1500余座。然而美国的汉学仅对中国的道教进行了细致深入的研究,其研究队伍的壮大、成果的积累已到可以编写、也有必要编写各种工具书的程度,如《道教历史辞典》、《道教手册》、《道教百科全书》、《道藏通考》[7]等。

四是文学研究缺位。20世纪70年代后,研究者们的研究重点开始发生转变,开始注重部分、“点”和个案的研究,特别是针对某一省区或特定地区的研究尤为突出,呈现出从概括性、总体性研究向专题化研究转化的特征。[5]如美国国会图书馆收藏着大量山东、广东、浙江、江苏,以及江西、安徽、湖北地区各朝代的地方志。[6]社会科学家纷纷介入中国研究,如人类学家施坚雅(William G.Skinner)运用地理、历史、人类、政治、社会等学科理论方法综合研究近代的中国城市,主编了传世之作《中华帝国晚期的城市》。政治学家裴宜理(Elizabeth J.Perry)、卢西恩 ·派伊 (Lucien Pye)、黎安友(Andrew Nathan),利用社会学、政治学的理论方法对中国近代的农民暴动、军阀、政治等进行研究,分别著有《华北暴动和革命1845-1945》、《军阀政治:中华民国现代化过程中的冲突和联合》和《北京政争1919-1923);有研究者对20世纪70年代的《中国季刊》中有价值的中国学的著作进行统计,结果表明,在研究中国的624部著作中,研究当代中国法律的11部、中国经济的63部,关于中国教育和当代中国农学技术、农村经济及农业的也分别有23部和34部之多;覆盖的学科领域既包括政治、经济、教育、医学等显学学科,也不乏人口学、人类学、科学技术等学科[5];唯独难见对中国文学的研究。

二、选择性的成因

形成美国汉学研究选择性失明的原因诸多,以下7个方面是主要原因:

一是美国建国时间短,起步晚。相比中国五千年烟波浩渺的历史长河和欧洲二千多年的文明史,美国是1776年7月4日在费城正式通过《独立宣言》的。相比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美国是在一百多年前的南北战争摧毁了奴隶制[8],一步跨入资本主义的。早在16世纪欧洲来华耶稣会就开始了中国文化方面的研究,而那时美洲大陆还只有一些土著人而没有建立起强大的人类文明[9],更谈不上研究中国文化。

二是地域遥远,早期相关性小。中国与拉丁美洲重洋阻隔,相距遥远,没有陆地相连。在近代以前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中从未有过直接交往。这两个地区之间的接触与联系的建立,是欧洲殖民主义兴起的产物。自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与达·伽马开辟通往亚洲的新航路之后,16世纪初,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两个姐妹国家葡萄牙和西班牙的舰队分别从不同方向经由海上航行到达东亚,欧洲与中国之间的传统联系的主干道开始从大陆转向海洋——印度洋和太平洋,迄无联系的中国与拉丁美洲才开始了彼此的遥望。[10]

三是资料来源有限。由于战后中美关系紧张,中国当时的政治经济信息不对外开放。信息主要来源是官方媒体。加之学者、资料匮乏,严重阻碍了当代中国研究诸多领域的发展。传统著名的西方汉学家到中国很少,他们习惯于在西方的档案馆或图书馆里做研究。著名的加州大学中国学家爱德华·谢弗(Edward H.Schafer,薛爱华)曾说,我的中国就在我的书房里,而上世纪初著名的英国汉诗翻译家阿瑟·威利(Arthur Waley),则一生都埋头在大英博物馆的旧纸堆中[3],真可谓是一叶障目。

四是服务热点需要。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美国的亚洲问题研究,成为了政府的实用工具,研究主要围绕美国政府的内外政策;亚洲问题学者成为美国政府对亚洲的现实世界形成看法的始作俑者与参谋。中国学专家们出于适应政府的需要,主动或者被迫停止了他们试图进行的与文化相关的课题研究,使得中国学的研究主要服务于收集情报供政府决策。这也在某种意义上解释了为什么20世纪60年代的中国学研究几乎倾向于军事、政治和经济问题。[5]

五是语境隔离。汉学研究对从业者的语言功底要求甚高,除了古代汉语外,还要掌握多种难解读的语言,如满文、藏文、蒙文、鲜卑文、西夏文等[3],更要掌握原始考古方面的资料(如敦煌佛教经文的发现和甲骨文出土等)。学者萧公权先生曾经直率而不乏尖锐地批评美国大学里某些研究中国问题的美国学者大多不愿(抑或是不能)广泛细致地参阅汗牛充栋的中文书籍。林德贝克更是慨叹道:没有一个非华裔的美国学者真正精通汉语,他们一般不能用中文交谈,有关现当代中国的大多数研究著作是肤浅抽象的;在美国能够用汉语写出适于刊登在中文期刊上文章的人,不超过二到三人。[5]由于母语语境隔离,海外汉学家能与国内大学中文系讨论李白、杜甫的也几乎没有。[11]

六是意识形态的束缚。20世纪50年代左右麦卡锡主义的思潮开始主导美国,对美国当代中国学研究形成了很大冲击,影响深远。《纽约时报》和《纽约先驱论坛报》从1945年到1950年发表有关中国政治、经济和社会问题的文章,其中有22篇文章的作者被麦卡锡列入黑名单。从1952年到1956年,在这两种报纸上再也见不到这些学者的名字。麦卡锡主义的阴影,使得研究者们心存余悸,害怕因学术研究卷入政治问题,麦卡锡主义的恐惧使美国几乎丧失整整一代优秀的中国学学者。[12]

七是研究人员的功利性。早期欧洲的汉学研究主要注重对中国历史、文学、文化的研究,而美国的汉学研究很大程度上已经偏离西方传统汉学研究的轨迹,注重考虑美国的自身政治、经济利益。这种特点多年来一直被不少中外学者称为美国汉学研究与欧洲汉学研究的“截然不同的特征”[13]。今天,美国研究中国学的领域在不断拓宽,新一代政治精英们逐渐取代了以基辛格博士为代表的老一辈中国问题研究专家,这些新的研究人员中,很多人既是直接参与美国对华政策的制订者,又是权威的中国学专家。作为研究人员,他们尊重学术的“客观公正性”,为了国家利益,他们更尊重“政治正确性”,因为他们是体制内的政治精英,必须保住在精英集团中的位置,具有强烈的功利性。[12]

三、美国汉学研究的发展趋势

近年来,美国汉学研究已开始向多角度、多元化发展,具有政治学、社会学、经济学的各种特征,[12]逐渐演变成名副其实的“中国学”,并呈现出以下典型特征:

一是多元化。美国汉学的研究已开始向多元化发展,注重研究内容与现实需要的相关性,使研究成果能为美国亚太政策和全球战略所用。最重要的是,“中国学”已成为美国科学研究的有机组成部分,能够参与学科对话并受到尊重。这一领域,不但活跃着老一辈的汉学家和年轻一代的中国学研究者,还有一大批来自不同学科对中国、对中国文化情有独钟的专家的参与,不同的学科背景为他们观察与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同时也促进了中国学的繁荣。[13]

二是地区化。中国学与地区问题研究相结合[14],随着美国在国际上经济政治地位的提高、军事实力的日益显赫,美国开始了它的全球战略,东西方冷战格局形成。作为美国直接卷入战争的地方,亚太地区在其全球战略中处于举足轻重的重要位置。以至于美国异常关注远东局势的变化,十分重视对这一地区问题的研究,特别是对中国的研究。学者们注重地方史料的收集,把宏观考察与微观研究结合起来,将城市化与系统理论结合起来,为历史学家们从事地方和区域研究开辟了重要途径。[14],从而使美国的中国学研究具有很强的时势性、时效性、政治性和目的性。[15]

三是精细化。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中国学的研究重点转变呈现出概括性、总体性研究向专题化研究转变的特征,其中尤为突出的是强调个案、部分以及“点”的研究[5],加深对中国历史文化及社会现状的全面掌握。从此,美国中国学学者在研究中国问题时,比20世纪70年代之前更加注重精细。其中,马若盂(Ralnon H.Myers)的《中国农民经济》是这一阶段研究的典范之作,珀金斯(Dwight H.Perkins)所著的《中国农业的发展》也是另一部精细化研究的代表作。[5]

四是复归化。美国中国学研究有重新探索中国传统和对传统汉学研究方法复归的趋势。出于对“现代中国学”的反思,新生的“新儒家”研究者们逐渐注重重新研究中国传统的价值和优势。他们坚持,研究近代中国,不得不尊重和了解中国的文化传统。他们还主张以了解和同情而不是外人的心态去研究传统文化。同时,他们也注重复归传统汉学的研究方法,如严谨的文本考证分析。他们不是目前中国学的主流,但近些年来也开始受到学术界的重视。[12]

五是汉语化。美国的中国学学者日益注重汉语水平的提高和增进,汉语水平的高低决定着中国学研究的广度和深度。[16]因此在美国的中国学研究人员中,很多人具有中国背景,如《剑桥中国文学史》(Cambridge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目前的17位执笔人中,移民自大陆、香港及台湾的华裔“中国学家”就有8位,还有1位土生土长的美国华人。[17]“中国学”开始进入比较文学的研究范畴。然而刚开始时,比较文学的研究多数偏重中西本质不同的比较,是以西方文学的观念基础研究中西比较,热衷于研究中国文学有没有西方文学中的“讽喻”(allegory)、“隐喻”(metaphor)、“虚构性”(fictionality)等课题。然而多数中国学兼比较文学年轻的精英,他们挑战这种“比较”的方法,因为在他们看来,强调本质不同很容易走向片面,会把天际浮云误认为地平线上的丛林。但无论如何,由于近年来中西方平凡深入的交流,美国的“中国学”,已与大陆和香港(或台湾)的中国文化、文学历史研究越走越近了。[17]

[1] 赵继明,伦贝.早期欧洲汉学线索[J].文史哲,1998(4).

[2] 柯马丁.德国汉学家在1933-1945年的迁移[J].世界汉学,2005(1).

[3] 范志慧,朱静.美国的中国学:汉学从传统到现代的转身[J].河北大学学报,2008(5).

[4] 卫金桂.美国教科书提到的三个中国人[J].人力资源开发,2010(11).

[5] 吴原元.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以来美国中国学的新走向[J].历史教学问题,2007(2).

[6] 李华伟.美国国会图书馆中文馆藏与汉学研究资源[J].新世纪图书馆,2008(1).

[7] 曾传辉.2000-07美国道教研究成果评价[J].世界宗教文化,2008(2).

[8] 罗瑞华.美国南北战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3.

[9] 潘守永,雷虹霁,宋海斌,等.黄金帝国的落日:追踪美洲古代文明[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2.

[10] 罗荣渠.中国与拉丁美洲的历史联系(十六世纪至十九世纪初)[J].北京大学学报,1986(2).

[11] 王炎.跨文化视阈:北美汉学的历史与现状——张隆溪教授访谈录[J].文艺研究,2008(1).

[12] 仇华飞.当代美国的中国学研究[J].贵州师范大学学报,2006(1).

[13] 黄育馥.20世纪80年代以来美国的“中国学”的变化[J].淮阴师范学院学报,2005(1).

[14] 仇华飞.当代美国中国学研究述论[J].学术月刊,2003(2).

[15] 刘招成.美国的四代中国学家及其研究[J].许昌学院学报,2003(3).

[16] 王建平,薛荔.战后美国的中国研究[J].社会科学辑论,2003(2).

[17] 孙康宜.谈谈美国汉学的新方向[J].书屋,20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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