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聆听母亲爱的呼唤——浅析托尼·莫里森新作《慈悲》中的母女关系

2011-08-15李攀攀

河北软件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弗洛伦斯莉娜铁匠

李攀攀

(河南大学外语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古今中外,各国称赞母亲之伟大的词句不绝于耳,阿拉伯诗人纪伯伦就曾说过,“人的嘴唇所能发出的最甜美的字眼,就是母亲,最美好的呼唤,就是‘妈妈’”。母亲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对母子关系的研究也当之无愧的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当然,理论界对于这一点的研究也不可小觑。

精神分析学的开创者——弗洛伊德就是以亲密的母子关系为基础而建立起“俄狄浦斯情结”。弗洛伊德认为,儿童在4~5岁期间就把母亲当成了性对象,总想霸占母亲的爱,继而会仇恨自己的父亲,男孩表现的尤为明显,女孩开始也是这样,但后来就转向父亲了。他坚信儿童早期的环境及经历对其成年后人格的形成起着重要作用,许多成人的心理问题都可追溯到早期的创伤性经历和压抑的情绪。

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英国著名精神病学家、心理学家约翰·鲍尔比(1907—1990年)提出了“依恋理论”。对于依恋,狭义上讲就是指一人与他人(通常是较强大者)所建立起来的持久的情感纽带,尤指母亲和婴幼儿之间。[1]10依恋是人类一种基本的情感需要,表现为分离时的焦虑不安和重逢时的轻松愉悦。可见,依恋对象(通常指母亲)能给婴幼儿提供一种安全感,这是由人类的生理特点决定的,如其他哺乳动物一般,新生儿没有能力自己获取食物或保护自己,他们不得不依赖于成年个体的照顾和保护。[2]依恋一般形成于婴幼儿出生6个月以后,依恋关系的出现是亲子关系稳固的标志。虽然鲍尔比主要关注婴幼儿-母亲的关系,但他相信从“摇篮到坟墓”的全部人生阶段都具有依恋性。[3]80

2008年,著名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发表的新作《慈悲》就是探讨亲子关系的一个典型。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名叫弗洛伦斯(Florens)的黑人女孩的事故,弗洛伦斯童年时被母亲抛弃,为抚平伤痛而不断寻找爱,最后以男女之爱作为母爱的替代品却无果而终。本文试通过鲍尔比的依恋理论来分析这一结局的必然性,以及母爱是无可替代的这一主题。

托尼·莫里森(1931-)是世界文坛上举足轻重的美国黑人女作家,她于199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第一位获此殊荣的黑人女作家。她是一位多产的作家,第一部小说《最蓝的眼睛》(1970)一经发表就获得了读者和批评家们的青睐,在这之后,她又陆续发表了《秀拉》(1973)、《所罗门之歌》(1977,获美国图书评论奖)、《宠儿》(1988,获普利策奖)等。2008年,77岁高龄的她又发表了新作《慈悲》。莫里森似乎对“爱”这一主题情有独钟,在一次采访中,她曾坦言“我所写的都是关于爱与爱的缺失。”[4]51她那源源不绝的创作动力就是对于全人类深沉的爱。在《慈悲》中,莫里森再一次探讨了母女关系,从一个奴隶女儿的角度来审视母亲的爱,这显然与它的姊妹篇《爱娃》略有不同。[5]36

一、爱的缺失

小说的叙述者弗洛伦斯本是一个渴望能有鞋子穿的小女孩,因为她拥有“奴隶的手,葡萄牙少女般的脚”,而她的母亲却说“只有堕落的坏女人才穿高跟鞋”,而且说她很危险。[6]4之后,就发生了那个萦绕她一生的噩梦,她的母亲请求来奴隶主家讨债的陌生人将她带走,那时,她只有七八岁。小说中是这样描述那一幕的:“我在看,我的母亲在听,她的男婴在她胯上。主人无力偿还他欠先生的所有钱,先生说他把女人和这个女孩带走,不要这个男婴,债就清了。阿闵玛恳请说不行。她的男婴还在吃奶。带走这个女孩,她说,我的女儿,她说。我。我。先生同意了,更改了欠款的数目。”[6]7

年幼的弗洛伦斯就这样被母亲抛弃了,不可否认,这给她带来了巨大的伤害,那两个“我”就是小女孩惊讶和不解的表现。在前文中我们已经提到弗洛伊德坚信儿童早期的经历对其成年后人格的形成起着重要作用,许多成人的心理问题都可追溯到早期的创伤性经历。果不其然,弗洛伦斯的这一经历成了她永远的心结,“哺育贪婪婴孩的那些母亲叫我害怕。我知道她们选择的时候目光会落在谁身上……对我说着重要的话,但却拉着小男孩的手。”[6]8

鲍尔比的“依恋理论”告诉我们,母爱的缺失使弗洛伦斯焦虑、不安、胆怯,从而失去了爱与被爱的能力,然而她又表现为对母爱的寻找,或者说是对母爱替代品的寻找。

二、爱的寻找

对于弗洛伦斯来说,她是幸运的,因为她拥有莉娜的爱,那如母亲般的爱。“莉娜一看到她在雪中瑟瑟发抖的样子就立刻起了怜悯之心而喜欢上她”[6]60,“她们有无数个难忘的夜晚,躺在一起,那时弗洛伦斯最爱听莉娜讲故事……尤其喜欢听那些母亲们为了挽救自己的孩子而与豺狼和自然灾害作抗争的故事”[6]61。莉娜有意无意间扮演起了母亲的角色,“在任何情况下,她都希望保护她……”[6]60

莉娜就这样全心全意地付出了自己的爱,而弗洛伦斯似乎并没有什么回应。虽然她们都想像莎罗那样成为完整的个体,“成为母亲或者拥有母亲的渴望……深入她们两个的骨髓”[6]63,但是这种“名副其实”的母女关系并没有形成。在此,我们可以大胆地猜测,这是因为弗洛伦斯还没有从童年受到的创伤中走出来,她对于母亲这一形象还充满着恐惧,她害怕再次受到伤害才会选择默默接受莉娜的爱,因为她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

然而,随着弗洛伦斯慢慢地长大,事情出现了转机。他——铁匠的出现,使她渴望爱和被爱。她在第一次见到铁匠干活时汗流浃背的样子,就被彻底征服了,“晶莹的水珠从你的脊椎那里滑落而我吃惊地觉得自己想去舔一舔那里……”[6]37这一次,童年时期被母亲“抛弃”的心灵创伤被情感上的极度渴望占据了,在她的眼中,“你(铁匠)就是我的守护神……我的塑造者,也是我的全世界”[6]69-71。她对铁匠的依恋和爱恋使她迷失了自我,最终因误会而被再度抛弃。

主人雅克布病死,女主人病危,弗洛伦斯被派去找铁匠来为女主人看病,当她历尽艰险找到铁匠的时候,发现他收养了一个孤儿马莱克(Malaik)。为赶时间,铁匠决定骑马去主人家而留弗洛伦斯在自己家中照顾马莱克。这两个依赖着铁匠的爱而生存的可怜人就此展开了爱的争夺,马莱克“不出声,但是他眼中的仇恨在燃烧。他希望我离开”[6]138。对于弗洛伦斯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横亘在她心灵深处的恶梦再现,“阿闵玛就站在你的屋外,这一次她的小婴孩是马莱克。他牵着她的手,她动了动嘴唇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但是手里握着马莱克的手”[6]138。两个人之间的怨恨最终爆发,争执中弗洛伦斯无意间扭伤了他的胳膊,就在这时铁匠回来了,打了她,赶她走且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还说:

“因为你是一个奴隶。

不是因为主人把你买来你才成为奴隶的,是你自己把自己变成了奴隶。

你的头脑空空,你的身体狂野。

你说你爱我,那也是奴隶的方式。

你说只有我拥有你,女人,自己才拥有你自己,离我们远点。”[6]141

作为母爱的替代品,她对铁匠强烈的爱使她患得患失,最终失去了自我,而甘心为奴隶。至此,她不仅在身体上是个名副其实的奴隶,在心灵上也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个奴隶,这也是作为自由人的铁匠抛弃她的根本原因。

弗洛伦斯是个不幸的人,童年的时候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成年后好不容易找到情感的归属却再次被抛弃,当然根源还是那“人面兽心”的母亲的离弃。

三、爱的回归

在最后一章母亲的忏悔中,我们发现母亲这一“残忍”的行为实际上是出于对女儿的保护。她不想让女儿走她的老路,她对女儿倾诉道:“在这个地方作为女性就像是敞开的伤口,没有机会愈合。即便是伤口上结疤了,脓疮还在下面。”[6]163母亲发现女儿正在发育的胸脯引起了主人的注意,母亲为此担忧;而女儿“要穿放浪女人的鞋子”,无疑会更加引人注目,她坚信这样下去女儿只会是自己悲惨命运的翻版。而前来讨债的农场主雅各布引起了母亲的注意,因为从他的眼中她看出“他心里没有兽性”,而且“这个高个子的男人把你当成一个孩子看待”,母亲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她坚信跟着这个新主人“(虽然)没有保护,但会有所不同”。于是母亲就想办法引起雅各布的注意,诚恳地跪下来求他,“祈求奇迹的发生。他同意了”。母亲认为“这不是上帝赐予的奇迹,而是善人给予的慈悲”。[6]166-167

此外,在小说中多次出现的母亲想对弗洛伦斯说的重要的话也在结尾处揭晓:“被要求来支配别人是件艰难的事;夺取对别人的支配权是件错误的事;把自己主动交由别人来支配是件邪恶的事。”[6]167可以看出,母亲最不能容忍的“邪恶的事”,就是自己甘心为奴。虽然母亲在身体上是个奴隶,但是很明显,她的心灵是自由的。而弗洛伦斯却不同,她在甘愿接受情感支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给自己带上了枷锁,成为了真正的奴隶。

莫里森这样安排结尾显然是有特别的寓意。母女间的误会给弗洛伦斯带来了巨大的伤害,而弗洛伦斯的人生还没有结束,莫里森希望借母亲的独白来让女儿解开心结,让她知道母亲是深深地爱着她的,她并没有被抛弃,她一直是母亲心头的牵挂。当然,我们也可以推出这样的结论:在这个世界上母爱没有任何替代品,因为没有任何爱可以与它相提并论。本着对弗洛伦斯的同情和关爱,莫里森在这里希望她停止对母亲的憎恨,因为母亲的爱一直就在她的身边,这也就是笔者所说的爱的回归。

著名美国废奴主义者哈瑞特·加卡博(Harriet Jacobs)曾经说过,“对于男人来说,奴隶制是可怕的;但对于女人来说奴隶制更加恐怖。她们除了要承担所有奴隶必须背负的重担以外,还有自己特有的委屈、遭遇和不幸”[7]86。19世纪德国的社会主义思想家奥古斯都·倍倍尔(August Bebel)也曾这样描述妇女的地位,“自创世之初,受压迫便是妇女和劳动者的共同命运……妇女是人类饱尝束缚的一群。她们在奴隶出现之前就已经沦为奴隶”[8]14。而对于作为奴隶的妇女来说,她们就是“奴隶的奴隶”,莫里森所关注的就是这一群人。

出人意料的是,在这篇小说中莫里森首次尝试给这样一群人一个“大团圆”的结局:如果女儿能够听到母亲爱的呼唤,那么一切都将变得不同。莫里森也寄予一个希望:母女之间不应当因为误会而互相埋怨,彼此过着自怨自艾的生活,如果她们之间多一点沟通和理解的话,也许一切就将变得不同。面对黑人奴隶的下一代因母爱被剥夺所导致的种种伤痛,莫里森提出来一个解救方法。那就是多一点沟通和交流,让这个承载着性别、种族和阶级迫害而无法言说的日渐扭曲的爱得以复原从而延续下去,只有这样,奴隶母亲们那“深厚的爱”,才能得到公正的对待,儿女们才可以从母爱缺失的伤痛阴影中走出来,从而形成正确的自我认识。笔者认为这只是一个表征的解决之道,但真正涉及的问题还有赖于社会矛盾的解决。

[1]A.Statt,David.The Concise Dictionary of Psychology[M].London:Routledge,2003.

[2]百度词条.成人依恋理论[EB/OL].[2010-09-10].http://www.hudong.com/wiki.

[3]于海琴.亲子依恋对儿童社会性发展影响的研究进展[J].华中科技大学学报(社科版),2002(16):80-83.

[4]王守仁,吴新云.对爱进行新的思考——评莫里森的小说《爱》[J].当代外国文学,2004(2):43-52.

[5]王守仁,吴新云.超越种族:莫里森新作《慈悲》中的“奴役”解析[J].当代外国文学,2009(2):35-44.

[6]Morrison,Toni.AMercy[M].New York:Knopf,2008.

[7]Jacobs,Harriet.Incidentsin the Lifeofa SlaveGirl[M].New York:Penguin Books,2000.

[8]李银河.妇女:最漫长的革命:当代西方女权主义理论精选[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7.

猜你喜欢

弗洛伦斯莉娜铁匠
复苏的母性
铁匠教子
宝刀
日常的美好——弗洛伦斯·哈钦斯作品欣赏
铁匠的发明
花匠弗洛伦斯
安吉莉娜的生日
花匠弗洛伦斯
花匠弗洛伦斯
安吉莉娜的冰上芭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