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的人性论和教育伦理思想研究
2011-08-15王东生罗艳梅
王东生,罗艳梅
(重庆旅游职业学院 旅游管理系,重庆 黔江 409000)
韩愈(768~824),字退之,唐代河内河阳(今河南孟州)人。其先祖曾居昌黎,故韩愈自谓郡望昌黎,世称韩昌黎。晚年官至吏部侍郎,因而后世也称为韩吏部。逝后谥曰“文”,所以又称为韩文公。韩愈是唐代著名的哲学家、文学家和教育家,其“性情三品”观点以及基于此提出的教育伦理思想,对当时的社会发展起到了积极地推动作用。研究其思想对于当代教育仍然有着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韩愈的人性论
“人性是中国哲学中的一个重大问题,历来讨论不休,派别亦极纷岐。”[1]183《中国伦理大辞典》中对人性的解释为:“人性,中国伦理思想史上关于人的本质、本有属性的伦理范畴。”[2]10人性从字面上解释即为“人之性”或“人之本性”。《现代汉语词典》里关于人性有两种解释:(1)人的本性;(2)人所具有的正常的感情和理性。[3]1065人性问题是人类有了自主自觉意识之后,在认识自己的过程中提出来的,在人类思想发展史上一直为思想家所重视并成为其着力研究的主要问题。“所谓人性论就是关于人的本质是什么的学说。”[4]1在中国伦理思想史上,人性论从来都是伦理学的理论基础,是中国伦理思想的一个重要内容。人性论不仅是中国古代哲学家思想的核心,也是他们的政治思想、伦理思想、教育思想乃至其他思想的理论基础。
“性情三品说”是韩愈伦理思想的理论基础,同时也是其教育伦理思想的理论依据。韩愈认为人人都有“性”有“情”,“性也者与生俱生也,情也者接于物而生也。”[5]20。就是说,“性”是先天的、与生俱来的,是随着人的生命诞生而产生的;而“情”则是后天形成的,它是人的感官接于物即与客观事物接触之后而产生的。韩愈主张“性”、“情”并提,反对把二者截然分开,而且认为“性”与“情”均分为三品。“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情者有七。曰何也?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导而上下也;下焉者恶焉而已矣。其所以为性者五:曰仁、曰礼、曰信、曰义、曰智。上焉者之於五也主于一而行于四;中焉者之於五也一不少有焉,则少反焉,其於四也混;下焉者之於五也反於一而悖於四。性之於情视其品。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惧、曰爱、曰恶、曰欲。上焉者之於七也,动而处其中;中焉者之於七也,有所甚,有所亡,然而求合其中者也;下焉者之於七也,亡舆甚,直情而行者也。情之於性视其品。”[5]20。
韩愈认为人之性有上、中、下三品之分,上品人之性为纯粹之“善”,中品人之性则可以通过后天塑造可将其引导进入上品人性或诱使其滑入下品人性,而下品人之性为“恶”。他指出“性”的具体内容是:仁、礼、信、义、智。并进一步指出人之性之所以有三品,是因为人在出生所得到的“五常之性”有所差别:上品之人所得五常之性最善,表现为“主于一”(即以仁德为主)而“行于四”(即能践行礼、信、义、智四德);中品之人所得五常之性虽“不少焉”却“则少反焉,其於四也混”,对仁德稍有违反,而在礼、信、义、智四德方面则表现为混乱不清;而下品之人则与仁德相背离而又悖逆于礼、信、义、智四德。
韩愈指出“情之品”也分为三等,“情”的具体内容包括:喜、怒、哀、惧、爱、恶、欲。上品之情是对七种情感之生发,“动而处其中”,即情感的表达比较适中而合乎理性;中品之情是对其中情感“有所甚,有所亡”,即有些方面表现得太为过分,有些方面则表现得不够充分;而下品之情,对情感的生发则是“亡舆甚,直情而行者也”,即不是太过分,也不是不够充分,而是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韩愈进一步指出“性”与“情”二者是统一的,之所以提出“性情三品”,是因为“情之於性视其品”,“性之於情视其品”,二者密切联系,而且只有两者统一,才能生发合乎道德之行为。“性”是“与生俱生”的,是先天就具备的,而“情”是“接于物而生”的,就是说“性”是“情”得以产生的动因,“情”是“性”的具体表现。
韩愈的这种三品的“性”与三品的“情”一一对应的说法,就把“性”和“情”密切地联系起来,从而说明善恶都源于“性”,而表现为善还是恶,则受“情”的影响。他的这种观点可以说是杂揉了孟子的性善论、荀子的性恶论、董仲舒的性三品说和扬雄的人性善恶混说,不过韩愈在他们的思想基础上有所修正和发展。
二、韩愈的教育伦理观
韩愈的“性情三品说”一方面承认人的道德本性,认为任何人都具有道德理性,它是“与生俱生”的;另一方面又承认在具体的生活中,人实现人性的禀赋能力和达到的境界是有差别的。但是,韩愈认为通过后天的伦理道德的教育可以使上品之性“就学而愈明”,即教育能使上品之人天生之善性进一步得到发展,行为上更加符合道德规范;而中品人之性属于“可导而上下也”,即可引导向上也能诱使向下,因此教育对于中品之人的改造和发展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下之性畏威而寡罪”,对于下品之人要用刑罪威严使其不敢为恶,但下品之人也不是不可改造的,通过教育同样可以改善其恶性。
韩愈指出了伦理道德教育对性品的重要作用,它能使人们向善。韩愈的“性情三品说”,带来了教育观念上的重大突破。以下就韩愈的教育伦理思想做一具体阐述。
首先,为教之道。韩愈在魏晋玄学之风盛行之后、佛教广泛传播的时候,重新打起维护儒家“道统”的大旗,提出了为教之道在于“明先王之教”的教育宗旨。他说“夫所谓先王之教者,何也?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於外之谓德。其文《诗》、《书》、《易》、《春秋》;其法礼、乐、刑、政;其民士、农、工、贾;其位君臣父子、师友宾主、昆弟夫妇;其服丝、麻;其居宫、室;其食粟、米、果、蔬;其为道易明,而其为教宜行也。是故以之为己,则顺而祥;以之为人,则爱而公;以之为心,则和而平;以之为天下国家无所处而不当”[5]18。在这里道德是教育的根本所在,它既是出发点,又是归宿,贯穿于思想文化、社会活动、日常生活等方方面面,体现在《诗》、《书》、《易》、《春秋》儒家的经典之中,要谨守礼、乐、刑、政,顺乎仁义道德和伦常秩序。韩愈认为,学习先人之书,遵守先王之法,明乎人伦,本乎人生是教育的根本任务。
其次,为师之道。自李唐王朝建立以来,佛教、道教的社会地位抬升,而儒学的社会地位下降、社会影响削弱,师道观念业已淡化。此外由于科举制度的盛行,士人依靠文学争名位,竞相显示才能,不以师传为荣而以求师为耻。韩愈感叹:“由汉氏已来,师道日微,然犹时有授经传业者;及于今,则无闻矣”[5]108。“耻学于师”风气盛行,教师们也往往以为自己的任务就是“习其句读”。士大夫们由于考虑到社会地位、人际关系的问题,也不愿意承认师生关系,甚至还嘲笑那些好学求师之人,“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云者,则群聚而笑之”[5]43。为此韩愈写了《师说》一文,大力提倡尊师重道,改变“师道之不传也久矣”的社会风气,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影响,起到了思想解放的作用,具有进步意义。从教育伦理思想发展来看,《师说》一文对师道的阐述具有开拓意义。
韩愈强调“学者必有师”,在《师说》开篇就明确指出:“古之学者必有师”。他反对“生而知之”的谬论,强调后天学习的重要作用,认为人的知识不是先天获得的,“人非生而知之”,自古以来任何人的学问都是老师的指导和教诲的结果。他批评当时社会上轻视教师、耻于从师的不良风气,特别指出“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于师。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也就是说,圣人与一般人之所以有智愚之别,原因就在于圣人乐于从师学习,肯定了学不能不从师。这种见解非常深刻。
韩愈指出:“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他明确地把教师的职责概括为三个方面:传道、授业、解惑。这三种职责用今天的话来解释就是:对学生进行思想道德教育、文化知识教育,开发学生的智力。在三种职责中居于首位的是传道,授业次之,最后是解惑。三者之中传道为本,教师的任务重在传道,授业、解惑是为传道服务的。传道是通过授业解惑来完成的,即授业要“文以载道”,解惑也要解除道和业方面的惑。
韩愈用十分简洁的语言明确了教师的工作职责和性质,要求教师在传道、授业、解惑的过程中,起到主导作用,并应把德育与智育有机统一起来。这一论述揭示了教师工作的客观规律。实践证明,教师的任务不外乎传道、授业、解惑这三个方面,只是由于时代不同、社会性质不同,所传之道,所授之业,所解之惑的内容不尽相同罢了。作为教师,只有完成了这三方面的任务,才算尽到了教师的职责。
“道之所存,师之所存。”韩愈以“道”作为教师的标准。他认为:“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5]43谁掌握了“道”,谁就可以为人师。韩愈以“道”作为择师的标准,在当时历史条件下有着积极的意义,一方面在于强调教师“信道”,即教师要有自己正确的教育立场和信仰,另一方面在于扭转当时社会上一些人以所谓“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5]43而不尊师、不从师的社会风气。这两方面的意义在今天看来仍有着可以借鉴的价值。
再次,为学之道。韩愈作为唐代杰出的教育家,其自身有着丰富的教学实践经验。而作为学者,韩愈在《进学解》中,就如何修炼自己的学习品德,勤于自己的学业,做了比较集中而深入的论述。
在学习态度上,韩愈提出了较高的要求,不仅要注意习业,而且更要重视修德。他说:“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5]45在业务方面要精通,在品行方面要成德。这种进德修业二者不可偏颇的警醒,在今天看来仍然有着启发的作用。要达到“精”和“成”,方法就是“勤”和“思”。勤学是实现学业精益求精的途径,如果终日嬉戏,不肯努力用功,终至学业荒废;深思是成就德行的方法,凡事要三思而行,如果随意而为,不认真深思,随波逐流,德行必然会毁败。这是韩愈对前人治学经验的总结,也是他自己多年治学经验的结晶。
在学习方法上,韩愈首先强调“学无常师”。在《师说》中他写道“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5]44他指出不同的人在学业和技能方面各有所长,因而要不耻下问,虚心拜人为师,博学之。其次强调学习掌握简要义理。他认为在广博地积累和掌握知识的同时要处理好博与精的关系,要善于领会要领。他提出了在学习中要“提要钩玄”、“细大不捐”、“沉浸醲郁,含英咀华”的观点。他说:“纪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玄。贪多务得,细大不捐。”[5]45学习知识不要太狭隘,知识面不妨广些,各方面的知识都要搜集积累起来,越多越好。对于这些知识不只是单纯的储存,要经过加工整理,对不同性质、体裁不一的著作或提要,或钩玄,即掌握其要旨和精神实质,融会贯通。只有由博而求约才能达到以简驭繁的要求,才能牢固地掌握知识。
三、结语
韩愈在其人性论基础上阐发的教育伦理思想,在我国教育伦理思想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在当时社会对于改变“师道之不传也久矣”的社会风气,恢复教师的社会地位,提倡尊师重教,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6]200对于人们如何学习有一定的借鉴和参考作用。总之,韩愈的教育伦理思想至今仍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对于解决当今教育中存在的一些问题也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1]张岱年.中国哲学大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
[2]陈瑛,许启贤.中国伦理大辞典[K].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9.
[3]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K].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4]姜国柱,朱葵菊.论人·人性[M].北京:海洋出版社,1988.
[5]韩愈撰.马其昶校注.马茂元整理.韩昌黎文集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6]钱焕琦.中国教育伦理思想发展史[M].北京:改革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