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论视角下《红楼梦》书名英译解读*
2011-08-15朱耕
朱 耕
(黄淮学院外语系,河南 驻马店 463000)
目的论视角下《红楼梦》书名英译解读*
朱 耕
(黄淮学院外语系,河南 驻马店 463000)
以翻译目的论为理论依据,通过对杨宪益与霍克斯就《红楼梦》两种译本的书名翻译进行对比分析,认为杨宪益的译名《红楼梦》比霍克斯的译名《石头记》包含了更深邃的中国传统文化内涵。并且,杨宪益的译名与霍克斯的译名相比,更忠于原著作,较多地运用了异化翻译策略,而在全球化时代异化策略更有利于保存民族文化特色和传播民族文化。
红楼梦;翻译策略;民族文化
长期以来,翻译界一直存在着源语与目的语、原文作者与目的语读者之间的矛盾。如何解决这些矛盾是每个译者都应当考虑的问题。在信息高度发达的全球化时代,如何通过我国古典名著的翻译,在尊重和保存民族文化的基础上,将有中国特色的传统文化译介给国外的读者,更值得我们关注。
《红楼梦》作为中华五千年文化的结晶,已被译成多种文字,据陈宏薇和江帆(2003)统计,过去一个半世纪以来,《红楼梦》仅英译本就有9种之多[1](P46-52),其中以杨宪益及其夫人戴乃迭,戴维·霍克斯的全译本最为出名。《红楼梦》外译版本之多和翻译之艰巨,又使得《红楼梦》外译成为翻译研究的一个热点。据闫敏敏(2003)对13种外语类期刊20多年的统计,《红楼梦》英译研究的论文就多达50多篇[2](P64-68)。本文从德国功能学派的翻译目的论出发,讨论英国汉学家霍克斯及其女婿闵福德的五卷本和我国著名翻译家杨宪益夫妇的三卷本,在翻译《红楼梦》书名时所采用的主要翻译方法,探析哪种方法在传播传统文化方面可能更为有效,以期对中国古典名著的翻译有所启示。
一 翻译目的论
翻译目的论(Skopos Theory),是由德国功能派翻译学家Reiss、Vermeer和Nord等提出的一种翻译理论。它的建立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该理论将研究聚集在翻译过程中的各种目的的选择上。相对于传统的翻译理论重视翻译内部研究来说,“目的论”否认翻译是单纯的语言层面的转换问题,更注重翻译的外部研究,且翻译的焦点由对原语文本的再现转移到更富挑战性的译语文本的创作,从而提升了译者这一翻译主体的主动参与性,推翻了原文本的“中心”地位,树立了译文和译者的“中心”地位。根据该理论,所有翻译遵循的首要法则就是“目的法则”,也就是说译文的预期功能或目的决定翻译过程[3](P102-105)。此外,还有两个处于从属地位的法则∶连贯性和忠实性法则。连贯性法则指译文必须能为接受者所理解,在译入语文化和译文被使用的环境中必须有意义。忠实性法则指译文应该忠于原文,但忠实程度应由翻译目的和翻译者对原文的理解决定。在翻译实践中,翻译目的不尽相同,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同一篇原文会有不同的译文。不同的译文之间的差别也许并不在于孰优孰劣,而在于译者根据不同的翻译目的选择了不同的翻译策略,因而产生了不同的译文。
杨宪益在其自传中,他提到了《A Dream of Red Mansions》的出版社——外文出版社,并称其目的是如实介绍中国文化。在别的场合,杨宪益在谈到自己翻译的经验和体会时,也反复强调对原文的忠实。与此不同的是,霍克斯是以愉悦读者为目的来着手翻译的,在译序中他曾说∶“But if I can convey to the reader even a fraction of the pleasure this Chinese novelhas given me,I shallnothave lived in vain.”[4]P93-106根据上述不同的翻译目的,杨宪益和霍克斯在对《红楼梦》书名的翻译上采用了不同的策略和方法。
二 《红楼梦》书名英译解读
(一)两译名对比
一部书的题目是一对明亮的眼睛,是一幢艺术大厦的小轩窗,是全书主题的集中体现。据“甲戌”残本第一回起首,脂砚斋所谓的“楔子”中的“缘起”所记,这部作品共有五个题名∶《石头记》、《情僧录》、《红楼梦》、《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甲戌年间,脂砚斋抄阅再评,复其旧名《石头记》。真正由《石头记》向《红楼梦》演变的转折点的,还是程、高本的出现,从此,《红楼梦》成为正式的书名。在有汉文化背景的读者看来,“红楼梦”一词具有多重寓意,既含蓄又直观,这也是《红楼梦》书名流行百年的原因。杨翻译为∶A Dream of Red Mansions,霍为The Story of the Stone。虽然《石头记》这一书名也有多种寓意,但不具备中华文化背景的西方读者或许会把它当作一块石头的故事,普普通通,毫不惊人。《红楼梦》中“红”是贯穿全书的主色调,它具备丰富的文化内涵和象征意义。据检索统计,“红”字在原文中共出现663次(不包括同义、近义词)[5](P32-35)。它几乎成了《红楼梦》中具有特殊含义的专有名词。《红楼梦》中一共有25位人物的名字用到了“红”字,如扫红、嫣红和小红等[6](P112-113)。“楼”指的是亭台楼阁,在前冠以“红”字,曰“红楼”,就有了特别的意义。“红楼”者,富贵之家也,温柔之乡也,空幻之象也[7](P79-81)。“红楼”与“梦”之间本有极大的距离,这种对立统一的结构还能产生一种悬念,渲染浓郁的悲凉色调,蕴含深刻的人生哲理,令人回味无穷,其美感的提示性要胜于“石头记”。曹雪芹对人生终极意义的体悟和留给后人的感慨、回味和思索,可以说非“红楼梦”三字不足以达旨[8](P32-35)。根据曹雪芹的特殊用意和“红”的文化内涵,杨宪益夫妇将原文“红楼梦”、“怡红院”、“怡红公子”,分别译为∶A Dream of Red Mansions、Happy Red Court、Happy Red Prince,保留了“红”的字面义和引申义。“红”在英语中具有不同内涵,其意义接近于gold或green,另外red还有愤怒、危险、暴力等含义,布莱克《病玫瑰》中的“red”便使不少人从性与暴力方面进行阐释。
霍克斯之所以选择“石头记”作为书名也是有一番深意的。在其译序中,他认为“红”在英文中除了使人联想到年轻人绯红的脸颊和鲜艳的嘴唇外,并没有其他含义(如春天、青春、吉祥、富贵),不如用英文的金色与绿色。由此,“红”都被替换成green。如前所叙,鉴于“红”丰富的象征意义,任何重大的更动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9](P365-368)。霍见“红”译“绿”,将“悲金悼玉的《红楼梦》”译为A Dream of Golden Days,“怡红公子”为 Green Boy,“怡红院”为 The House of Green Delight等。可能是因为在英语中green有“不成熟、脸色发青”等意思,该词能更好地向译文读者传送宝玉的形象精神内涵,西方读者也更容易理解,可见他还是偏重于读者的预期接受能力,倾向于归化的翻译策略,但原作的真意的传达便大打折扣了。
(二)杨宪益异化翻译的文化价值
杨宪益一直认为翻译中最重要的是向外国人如实介绍中国文化。戴乃迭曾说过“我们太死板,读者不爱看,因为我们偏于直译”[10](P84-87)。杨译的异化翻译,也许让外国读者感到陌生,难以接受,但可让他们看到东方文化的真面目,扩大文化视野,体会文化的多元性。从杨译本上升到全球化的高度来探讨异化的意义,我们发现,异化翻译策略在文化多元化的背景下更凸现其文化价值和政治价值。
作为一种介质,翻译有益于文化的传播和交流。文化是人类共享的财富,但同时每个文化个体又都是独特的,正是他们构成了生生不息的代代繁衍。这种独特性如果缺少了和其他独特性的对话交流,就无法生机勃勃,更无法绚丽绽放。罗素曾经写道∶“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过去已经多次证明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里程碑。希腊学习埃及,罗马借鉴希腊,阿拉伯参照罗马帝国,中世纪的欧洲又模仿阿拉伯,而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则仿效拜占庭帝国。”[11](P8-11)在这种对话交流中,不同文化的差异互补性是真正的动力。中国传统文化一向重视差别,很早就认为“不同”是事物发展的根本。西周末年,伯阳父同郑桓公谈论西周末年政局时,提出“和实生物,同则不继”的思想。他说∶“以他平他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以他平他”是以相异和相关为前提的,相异的事物相互协调并进,就能发展;“以同裨同”则是以相同的事物叠加,其结果只能是失去生机。可见,差异可以提供“他者”的视角和养分来认识发展自己。翻译作为跨文化的交际活动,同时也是不同文化差异交流的场所。对交流双方而言,保存差异、和而不同才能引进新鲜血液,实现文化的真正发展。在这个过程中,异化翻译策略为引导目的语文化进入源语文化起了重大作用。实际上,杨氏夫妇的这个异化译本,为让中国的古典文学跨出国门,使英文读者品味不同文化间的差异,感受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和神秘多彩,作出了重要贡献。异化翻译是民族文化核心内容的翻译,保留异质文化,有助于译语读者丰富本民族语言的表达手段与内容,缓和乃至消除文化差异造成的冲突,并在此基础上衍生发展出新的文化。
翻译是文化交流,翻译也是一种政治。一方面,文化是一个体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一部翻译作品的异化翻译看起来微不足道,实际上却在潜移默化中参与着文化体系的建构,这使得翻译的文化意义具有了政治性。另一方面,文化具有差异性,而这种差异性又往往以民族的形式出现,文化因此成为民族身份的符号代表。翻译已成为民族力量的竞技场,各种政治、意识形态的力量在此较量。翻译已不再是一种远离政治及意识形态斗争的纯粹的文字转换活动,而是一种文化、思想在另一种文化、思想中的改写、变形或再造。在翻译选材方面,以英美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常常以自己的美学标准来审视第三世界的作品,作出有意识的选择。那些反映第三世界神秘、落后的文本往往成为强势文化国家的首选,并且将之当成第三世界的文化经典,而那些不符合他们预设的文本则被剔除。还有某些东方学家兼翻译家通过篡改原文等手段“丑化”或“美化”翻译。美国翻译家Evan King于20世纪40年代翻译老舍的名著《骆驼祥子》和《离婚》时,对原著做了很大的改动,《骆驼祥子》的悲剧结尾被改成大团圆结局,《离婚》中对民族软弱性的深刻揭示与讽刺变成了轻浮的小闹剧。他们“丑化或”美化“翻译,体现了一种欧洲中心主义和殖民主义的心态,给翻译打上了清晰的意识形态的烙印。从这个角度来说,杨宪益异化策略更具有在多元文化中追求平等话语权的政治性意义。
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快速推进,由于西方国家在科学、资本、规范等方面的先发优势,经济一体化的客观进程浸透着西方文化扩张的主观意图。这就有可能破坏各个社会的传统文化,抹杀各民族文化的独特特征。据研究每两个星期就会有一种语言从世界上消失[12](P28)。随着这一语言的消失,与之相关的传统、思想、历史和文化也都不复存在。对于中国而言,更应积极对外传播民族文化。统计数字表明,长期以来,中国与世界其他文化的交流几乎是单向的。我国大约有3.5万种古典书籍,但时至今日翻译成外文的只有2‰左右。20世纪中国翻译了西方约10万余册著作,而西方翻译中国著作,不包括古代典籍,仅仅近千册[13](P9-12)。因此,翻译工作者应该把向世界推介与传递中国传统文化、繁荣中华文明视为神圣职责,在翻译中不能一味追求语言的“归化”而忽视了语言中所蕴含的国家情调、所承载的民族文化。在面临西方强势文化时,我们应该有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而且要勇于采取异化翻译策略,将自己本民族的优秀文化原汁原味地介绍给西方,进而让西方人了解真正的中国,而不是“文化霸权”观念下的中国。在面对强势文化时,我们也应该以批判的态度主动吸取他们的优秀成果,为我所用。当前各文化体系相互交流与融合的广度和深度都是前所未有的,这对处于“边缘”地位的文化尤其具有重要意义。中国传统文化应该利用这种更为广阔、宽容的多元化空间发展自己,传播自己。其中一个重要途径就是要加强中国传统文化典籍的外译工作,传播中华文化,促进世界多元文化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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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校:陈婷)
H315.9
A
1008-4681(2011)04-0096-02
2011-04-12
朱耕(1970-),女,河南汝南人,黄淮学院外语系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