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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西尔:文化与哲学的嫁接者——由《符号形式哲学》引发的思考

2011-08-15张而立

关键词:康德理性符号

张而立

(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吉林长春,130012)

卡西尔:文化与哲学的嫁接者
——由《符号形式哲学》引发的思考

张而立

(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吉林长春,130012)

卡西尔的哲学思想是一种人类文化哲学,从探究人类文化本质入手来架构其全部思想体系。他认为文化是符号的形式,人类活动本质上是一种“符号”活动。《符号形式哲学》作为构成卡西尔文化哲学思想体系的基点已被人们所熟知。尝试从《符号形式哲学》的解读,反思卡西尔是如何秉承和拓展康德哲学的。

卡西尔;符号形式哲学;康德哲学

众所周知,卡西尔思想源于新康德学派,在20世纪哲学的教科书和讨论中,他的哲学通常很容易被贴上新康德学派的标签。1929年在瑞士达沃斯,面对海德格尔对新康德哲学的质疑,卡西尔清楚海德格尔的意图是从源头削弱他的符号形式哲学,让人产生一种感觉:符号形式哲学只不过是狭义的康德哲学形式。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尽管卡西尔是马尔堡新康德主义的代表人物,但马尔堡新康德哲学家把对知识狭义地解释扩展到对科学和理论认知的形式上,而卡西尔则直接把康德哲学批判原则扩展到以神话、宗教、艺术及历史为依托的符号形式等非认知领域,从而拓展了康德的思想,实现了由理性哲学向文化的迈进。

一、《符号形式哲学》“由理性批判转为文化批判”

众所周知,20世纪欧陆哲学发生了重大变化,人们由对传统的本体论—神学—逻辑三位一体的形而上学的反思,转向了对人文学科的“知识”乃至全部人类文化活动的探究。对此,卡西尔曾感言道:“我们这个时代可以称为批判的时代。没有什么东西能逃避这批判的……只有经得起理性的自由、公开检查的东西,才能博得理性的尊敬”。[1]69欧陆哲学转向的深刻意义在于,它标志着哲学由对人文领域的哲学考察,转向对哲学传统的批判,并逐步成为对西方传统文化的自觉反省。

卡西尔作为20世纪新康德主义马堡学派的代表,在康德“理性批判”的基础上,以自己独到的见解,提出了《符号形式哲学》,借此正面回应了康德的理性批判。正如伽达默尔所言:“卡西尔把新康德主义狭窄的出发点,即科学事实,扩展成一种符号形式的哲学,它不仅包括了自然科学和人文研究,而且为全部人类文化活动提供了一种先验的基础。”[2]卡西尔认为康德通过先验的方法已经推断了科学、伦理、美学形式和有机物的天然形状。但是,卡西尔深知康德理性批判的指称对象具有局限性,原因在于康德的理性批判是基于实证科学,而哲学应有更为广泛的基础。据此,卡西尔试图凭借符号形式将其扩大至神话、宗教、艺术和语言,阐释这些使用不同符号,但从根本上讲,这些方法是事实上的知识形式的传统的非认知形式。卡西尔在《符号形式哲学》第一卷中曾这样描述:“当我企图把我的研究结果应用到精神科学问题上时,我越来越清楚地看到,一般认识论,以其传统的形式和局限,并没有为这种文化科学提供一个充分的方法论基础。在我看来,要使认识论的这种不充分性能够得到改善,认识论的全部计划就必须扩大。”[1]79从这段话语中不难看出,卡西尔作为新康德主义马堡学派的代表,他既秉承了康德解决科学知识的原则和方法,同时又超越了康德理性批判的界限,主要表现在以下几点:(1)把康德的先天形式从静态的发展为动态的;(2)把康德的先验原则应用到人类一切活动中去,使传统的认识论拓展成为文化哲学;(3)卡西尔的文化哲学是把康德先验主义原则推广到文化领域的结果,将理性批判转向文化批判;(4)卡西尔的超越体现在,他摆脱了以数学和自然科学为对象的传统的哲学认识论,将哲学的追问拓展到整个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

卡西尔认为康德哲学的根本结症在于;首先,康德的理性批判将人类的精神形式,如神话、语言等视为是不可知的东西,并予以怀疑或否定,把哲学对人类精神世界的追问,仅仅限于数学和自然科学等纯粹的、明晰的“理性”范畴。其次,传统哲学恰恰是把“理性”的人类精神形式,如数学、自然科学认识视为是人类的天赋之物,使得纯粹的科学认识,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不辩自明的东西。再者,虽然康德通过对数学、自然科学的追问得出“知性为自然立法”的结论,但是,这种“立法”却具有明显的局限性。而且,作为人类存在的精神形式之一,知性本身如何成为可能也需要追问。为此,康德承认知性作为一种认识能力只能局限于现象界,而无法把握“物自体”。同时康德也预感到了这种危机的到来,他曾说过“近来形而上学已成为不断冲突的战场,初始是独断论掌握霸权的;可是怀疑论时时把社会所建立的秩序加以摧毁……”[3]据此,康德的“知性为自然立法”的结论,不可能是一把认识人类精神世界的万能“钥匙”,同样也无法跨越思维与存在的鸿沟,更不能满足人类对精神世界的向往和追问。

卡西尔的《符号形式哲学》作为一个诱因,导致了哲学界的“由理性批判转向文化批判”。这种转向的出现不仅仅限于一场争论、一种范式或一次反省,它强烈地震撼了人文学科。因为,卡西尔的《符号形式哲学》将人类文化纳入思考范畴,摒弃了专业词汇和那种苏格拉底式的探究人类世界本源和自知本源的思考方式,并从源头上为康德处于无“根”的知性,借助“文化批判”寻找到了属于它的“根”。卡西尔通过对人类精神世界的理解,建构了文化哲学。对此,可以这样阐释:卡西尔的文化哲学不是对文化现象的一般性描述,是基于文化现象内在的文化精神和文化模式的理性反思,他将哲学的形而上思考立足于现实文化之上,搭建了理性与经验、形上与形下两种思维间沟通的桥梁,使传统哲学对本体论—神学—逻辑三位一体的形而上学的追问,在转向文化批判后,赋予文化形而上学以鲜活的生命力。正如卡西尔在《人论》中所述“一种人类文化哲学必须把这个问题往下追溯到更远的根源”。[4]卡西尔从文化哲学观出发,以《符号形式哲学》为依托,彰显了文化哲学的文化自觉和哲学自觉,并明示了文化哲学作为一种独特的哲学范式和哲学形态的意义和价值。

二、《符号形式哲学》与功能性思维

近代认识论哲学看到了本体论哲学的独断性,转向关注人与世界的关系问题,进而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本体论哲学的朴素和独断,使其具有反思性。但是,由于认识论哲学自身的局限性,即将认识的统一性归结于存在的统一性,把认识看成是实在的摹写和映像,导致认识论哲学,包括黑格尔哲学在内,均难以抹去实体性思维的痕迹。

康德哲学结束了实体性思维,以功能性思维勾勒出文化哲学的图景。康德认为,人类解读对象世界或人类的认识的基点,必须从人类精神活动的功能性出发,精神不是对对象的机械复制,具有赋予形式和意义的力量。科学、艺术、道德、宗教都是人类精神客观化的表现形式。康德的这段论述作为早期文化哲学的雏形,预设了文化哲学所涉猎的范畴。卡西尔对文化哲学的追问明显地带有康德哲学的韵味,他秉承了康德的功能性思维,将科学、宗教、艺术、语言和神话纳入人类精神创造的功能性符号形式,而且将文化定位于是一种符号的形式,这些符号形式不是给定之物的映像,是人类精神客观化和自我显现的道路。人类活动在本质上是一种“符号”活动,是对文化现象内在的文化精神和文化模式的理性反思。“如果我们以这种启发去考虑艺术和语言、神话和认知,那么,它们便会提出一个共同的问题,从而为文化科学的一般哲学打开了一个新的入口”。[5]209-210由此可见,卡西尔从功能性思维入手,赋予康德哲学的哥白尼革命以全新的含义,它“不再单单涉及逻辑批判的功能,而是以同样正当的理由和权利扩展到人类精神得以赋予实在以形式的每一种趋向和每一种原则了”。[5]211

卡西尔在总结康德思想的回归与拓展时认为,康德哲学的生命力在于赫尔曼·范·赫尔姆霍茨、艾伯特·兰格、爱德华·策勒尔和奥托·李普曼、赫尔曼·科恩及保罗·納托爾普等马尔堡学派核心人物的著作,他们共同的特点是强调自然科学的认识论。同样,以文德尔班和李凱爾特等人组成的,被冠以新康德主义的西南学派,从关注历史与文化科学的逻辑问题入手,也赋予了康德哲学新的内涵。卡西尔在《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第十四版(1928)《新康德主义》词条中,对新康德哲学是这样评价的:康德哲学的倾向有所不同,“但不是局限于细节的不同,而是在共同遵循一条井然有序的原则。他们对哲学的理解不局限于个人的信念及对世界的独特看法,但是他们追问哲学作为科学以明确叙述自身条件为目的的可能性”。赫尔曼·科恩赞成卡西尔的这种说法,他认为“看来新康德主义达到了这一境界”。

三、《符号形式哲学》秉承并拓展了康德哲学

卡西尔的血统无疑是源于马尔堡传统,“批判”(ciritique)一词的使用与笛卡尔博士论文标题的吻合绝非偶然。卡西尔在对笛卡尔和莱布尼茨的阐释中,将批判哲学的观点置于对当代哲学的理解之上是至关重要的。在卡西尔看来,笛卡尔和莱布尼茨不仅是理性主义形而上学的奠基人,而且是批判哲学知识方法的重要源泉。此外,在达沃斯论战中面对海德格尔的质问,卡西尔对自己的新康德哲学做出了明确的定位;新康德哲学应被解读为“实用术语”,虽然卡西尔的哲学起源于马尔堡,但卡西尔并没有打算将他对哲学的理解止步于此。在他的哲学著作《当代物理学:决定论与非决定论》(1936)的前言中,卡西尔重申这一主张;新康德学派应被解读为“实用术语”,他表明了康德哲学的立场是如何被修订。由此不难看出,卡西尔的初衷是要说明康德哲学是如何发展的,从对被认为是第一位现代哲学家卡萨的尼古拉斯(库萨的尼古拉)的思考到对康德的批判哲学的思考,作为康德认识论及思想史的扩展,他展现给读者和评论家的思想,代表了写入当代文化哲学问题的突破性研究。卡西尔分析了人类精神自身建构的形式,并指出了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间虽然存有差异性,但却有共同点,都属于人的文化科学,当我们将其遮蔽——绝对的本体剥去后,展现在眼前的便是宽泛的文化现象,尽管构成这个文化世界的符号体系不尽相同,但是在本质上却具有一种内在的统一性,而且都功能性地统一于人类的符号创造、“符号解放”的过程中。可见,卡西尔建构的符号是立足于解读人类所有知识,而康德通过先验分析,只是抽象地揭示直觉与概念相关联的原理。为此,卡西尔必须寻求新一种的方法或思路,卡西尔曾说:“我们必须把我们的质询放入所有意识现象的这一基本而原始的层次上,以便在此层次上寻找到一必不可少的阿基米德点。”[6]最终,卡西尔寻找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阿基米德点”:作为一切思想和文化应遵循的方法存在于符号现象中。

卡西尔“文化批判”的主旨在于追问:人文学科与自然科学,换言之,整个文化得以进行建构的尺度或根据何在?卡西尔通过《符号形式哲学》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把“人、符号、文化”融为一体,带入人类的精神研究范畴去思考人的全部活动,把寻觅符号形式作为批判哲学的任务,通过对语言、神话、艺术、科学、历史这些符号形式的解读,揭示了人的科学认识能力决非是人类原始的天赋,人在符号化活动过程中不仅使自己与自然相区别,也使自己的活动开始分离。勿庸置疑,卡西尔哲学思想的含义和独创性是通过与其他思想的衔接表现出来,这一特质凸显了卡西尔《符号形式哲学》所具有的超越性。

出版于1910年的《物质与函数》一书,表明在19世纪20年代初,卡西尔已经超越了马尔堡新康德哲学的科恩,但纵观卡西尔的学术生涯,他一直非常尊重科恩。他没有抛弃马尔堡学派秉承康德先验论的宗旨。卡西尔在《符号形式哲学》第一卷的概论中阐述了《符号形式哲学》“由理性批判转为文化批判”。卡西尔认为康德通过先验的方法推断出了科学、伦理、美学形式和有机物的天然形状。卡西尔则试图凭借符号方式将其扩大至神话、宗教、艺术和语言,以此来阐释这些使用不同符号。但从根本上讲,这些方法是事实上的知识形式的传统的非认知形式。

综上所述,卡西尔哲学的鲜明特色是新康德主义,通过其《符号形式哲学》,将康德的知识论视角和马尔堡学派对自然科学的关注扩展到文化哲学的层面去。卡西尔之所以能够成为康德哲学的传人,首先,在于他秉承了康德的思路,围绕着康德哲学的主旨,从主体论、功能论的角度对人类的精神进行更深层次的追问;其次,他将人文科学纳入了自己的视野,正如布兰德在对卡西尔的《人论》的评论中指出;卡西尔哲学乃是系列的学术研究。他从“人-符号-文化”的维度揭示了自然科学、人文科学均为人类的精神形式,以统一性为基点,凭借符号理论详尽地阐释了其成为可能的根源。上述举措,无疑佐证了卡西尔的《符号形式哲学》是从其新康德哲学衍生出来的,是对康德哲学的秉承与发展。

[1] 恩斯特·卡西尔.符号形式的哲学:第一卷[M].耶鲁大学出版社,1953.

[2] 加达默尔.哲学解释学[M].宋建平,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76:77.

[3] 约翰·华特生.康德哲学原著选读《纯粹理性批判序言》[M].韦卓民,译.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1.

[4] 恩斯特·卡西尔.人论[M].甘阳,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264.

[5] 恩斯特·卡西尔.语言与神话[M].于晓,李晨阳,译.北京:三联书店,1988:209-210.

[6] 恩斯特·卡西尔.人文科学的逻辑[M].沈晖,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79.

B516

A

张而立(1957-),男,博士研究生,教授,研究方向为文化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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