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现代汉语词典》不要再支持“读白字”了
2011-08-15张仁贤
张仁贤
(上海市浦东教育发展研究院,上海 201300)
王力先生主编的《古代汉语》,有附录《诗韵常用字表》。此表收字共四千七百多个。笔者逐字查阅《广韵》、《集韵》、《佩文韵府》和老《辞海》的反切,参考普通话,以定其沪语读书音和越语读书音(用国际音标标写)。普通话依据的是社科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的商务印书馆2007年出版的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查阅这本词典,竟发现错注的字音甚多,令人十分惊诧。
读错字音叫“读白字”,写错字形叫“写白字”。常常读白字或写白字的人,民间嘲戏之,称为“白字先生”。《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的编写者都是饱学之士,不可能是白字先生。词典里出现很多的读音错误,只有一个解释,就是编写者有意支持人家读白字,以为这是“走群众路线”,以为这是“与时俱进”,以为这是顺应语言发展趋势。
读白字大致有三种情况。一种是念偏旁,民间所说“秀才认字读半边”是也。一种是与形近的字相混,鲁鱼亥豕,看错念错。还有一种将异义异音的同形字简单化处理,只念一个音。
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以下但称《词典》)所支持的读白字的情况也是这三种。下面即分别举出例子来。这些例子仅是笔者从所查四千七百余字中见到的,而且都是彰明较著的。
一、支持浮躁人群念偏旁
慵,平声冬韵字,《广韵》蜀庸切,与“庸”(馀封切)音异。《词典》p1640注音yōng,与“庸”同。
墟,平声鱼韵字,与“胠”“袪”同为去鱼切。胠、袪,《词典》p1126注音qū,不误;而墟,《词典》p1537却注音xū,与“虚”相同了。墟,今苏州吴江芦墟犹念qū,不读xū,可以为证。
茱、铢,平声虞韵字,与“殊”“殳”同为市朱切,都应念shū,殳、殊,《词典》p1261和p1263分别注音shū,而茱、铢,《词典》p1775和p1778却分别注音zhū,是读偏旁“朱”了。
俱,亦平声虞韵字,与“拘”“驹”同为举朱切,三字都应念jū。拘、驹,《词典》P735和736分别注音jū;而俱,除姓氏外,《词典》p740改读去声jù,显然是读偏旁“具”的音了。杜甫《春夜喜雨》“野径云俱黑”是“仄仄平平仄”,把“俱”念成去声,这句就平仄不谐了。
栖息义之栖,繁体是“棲”,平声齐韵字,与“西”“犀”同为先稽切。大约是在“栖”写作“棲”的年代里,有人以偏旁“妻”读之。《词典》p1066支持读偏旁“妻”,注音qī,而且不加注说明旧读是xī。今杭州栖塘,犹念xī,不读qī,可以为证。
嘶鸣、嘶哑的嘶,亦平声齐韵字,亦与“西”“犀”同为先稽切(老《辞海》塞赀切),亦应念xī。《词典》p1291注音sī,而且不加注说明旧读是xī,以积极支持读偏旁“斯”。
诙、恢,平声灰韵字,与“魁”同为苦回切。魁,《词典》p798注音kuí,而诙、恢,《词典》p604和p605分别注音kuī,念了偏旁“灰”的音。诙、恢二字念“灰”,吴越人尤难接受,他们至今仍念“魁”(阴平,不是阳平)。
纫,平声真韵字,《广韵》女邻切。在《广韵》、《集韵》、《佩文韵府》和老《辞海》里,此字皆念平声,从无去声一读。浮躁之人误以为偏旁“刃”读之,而《词典》竟予以支持,p1151亦注去声rèn。陆游诗云:“苍头供井臼,赤脚解缝纫。”本是“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把“纫”念成去声,这两句非但平仄不谐,而且诗亦无韵矣。
鲸,平声庚韵字,与“勍”“擎”同为渠京切,三字都应念qíng。勍、擎,《词典》p1115和p1117分别注音qíng;而鲸,《词典》p722却注音jīng,分明念了偏旁“京”。此字读“京”,亦难为吴越人认可。
镶嵌之嵌,平声咸韵字,《广韵》口街切,老《辞海》欺监切。应念阴平qiān。而《词典》p1093念去声qiàn,是以“欠”为读音了。
屿,上声语韵字,与“序”“叙”“绪”“溆”同为徐吕切(老《辞海》徐语切)。循中古阳上字,普通话改念去声了,此五字都应念去声xù。《词典》p1539和p1540给序、叙、绪、溆分别注音xù,而p1663却给屿注的是上声yǔ,读了偏旁“与”的音了。但还注明“旧读xù”,让读者知其本音。
畎,上声铣韵字,《广韵》姑泫切(老《辞海》举犬切)。反切上字“姑”和“举”,都表示属见声类,声母是g或j。这里是j。“姑泫切”或“举犬切”,普通话应念juǎn。但《词典》p1133给“畎”注音quǎn,与犬字同音,显然是读了偏旁。
境,上声梗韵字,与“景”“警”同为居影切,三字应念上声jǐng。《词典》p723和p724给“景”和“警”分别注的是上声jǐng,但p728给“境”注的却是去声jìng。这是读了偏旁“竟”。竟,去声敬韵字,《广韵》居庆切,跟上声的“境”不搭界。
茗,上声迥韵字,与“酩”同为莫迥切。《词典》p959“酩”注上声mǐng,正确。而p958给“茗”注的却是阳平míng,显然是把偏旁“名”当作“茗”的音了。白居易《春末夏初闲游江郭二首》(其一)“嫩剥青菱角,浓煎白茗芽”,本是“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的;把“茗”读成“名”,平声,则这两句诗也就平仄不谐了。
芡,上声俭韵字,与“俭”同为巨险切(老《辞海》技掩切)。《词典》p665给“俭”注的音是jiǎn,而p1092给“芡”注的却是qiàn,与“欠”同音,显是误以偏旁“欠”为“芡”的音了。
舰和槛(栅栏,栏干),上声豏韵字,《广韵》胡黤切,老《辞海》荷脸切,与姓氏“撖”同反切。姓氏撖,《汉语大字典》注音是hàn,可见“舰”和“槛(栅栏,栏干)”也应念hàn。但《词典》p672和p674分别给“舰”和“槛(栅栏,栏干)”注的是jiàn。这是读偏旁“见”和“监”了。这两个字都应注明旧读,可惜《词典》忘了。
综,去声宋韵字,子宋切,应念去声zòng。《词典》p1812将综合义和姓氏的“综”改念阴平zōng,与“宗”同声调,是误以偏旁“宗”读“综”。
娶,去声遇韵字,与趣味之“趣”同为七句切。趣味之趣,《词典》p1129注的是去声,而对“娶”字,《词典》p1128却注上声,与“取”同音。这是以偏旁“取”读“娶”。上海话和越语“娶”与“取”有别,“娶”为去声,“取”为上声,绝不相混。
怖,去声遇韵字,《广韵》普故切,老《辞海》普误切。反切上字“普”,表示属滂声类,声母是送气的。此字应念pù。而《词典》p120注的音是bù,不送气,是将偏旁“布”来认读“怖”了。
忤,亦去声遇韵字,与“误”“寤”“晤”“悟”同为五故切。此五字都应念去声wù。《词典》p1450给“误”、“寤”、“晤”、“悟”四字注的都是wù,但p1445,给忤注的却是上声wǔ,与“午”同音。这显然是读偏旁“午”了。
婿,去声霁韵字,与“细”同为苏计切(老《辞海》息诣切)。二字都应念xì。而《词典》p1540给婿字注的是xù。这恐怕是读了偏旁“胥”,而且又读错“胥”。胥,平上二读,一为相居切,一为息吕切(《词典》只有平声一读)。
贷,去声队韵字,与“态”同为他代切(老《辞海》妥爱切)。此二字应念tài,送气音。《词典》p1319注“态”音是tài,而p262给“贷”注的是不送气音dài。这显然是以偏旁“代”误为“贷”音了。
谴,去声霰韵字,去战切。此字仅去声一读,应念qiàn。而《词典》p1092注的却是上声qiǎn。这是读偏旁“遣”了。遣,去演切,上声铣韵字。
咏、泳,皆去声敬韵字,都是为命切(老《辞海》喻命切)。当念yìng。而《词典》p1641给这两个字注的都是上声yǒng,与“永”同音。
柄,亦去声敬韵字,陂病切(老《辞海》臂映切)。唐朝杨绾,四岁时,家里宴客,曾以“灯盏柄曲”拔得“四声呼物”比赛的头筹。“柄”位于第三字,就是去声。今日吴人、越人亦读去声。《词典》p98给“柄”的注音却是上声bǐng,把“柄”读作了“丙”。
阱,上去二读,读上声属梗韵,读去声属敬韵。梗韵是疾郢切,与“静”“靖”同音。敬韵是疾政切,与“婧”和“靓(妆饰)”同音。由于中古阳上字一般在普通话里转读去声,所以这个“阱”字,不管来源于中古上声梗韵还是去声敬韵,普通话都念jìng,与“静”“靖”“婧”“靓(妆饰)”相同。但《词典》p723给“阱”注的是上声jǐng。这是把“阱”读作了偏旁“井”。井,上声梗韵,子郢切,在中古是阴上字,所以普遍话仍念上声。
漱,去声宥韵字,与“瘦”同为所祐切(老《辞海》史宥切),二字都应念shòu。而《词典》p1272给“漱”注的却是shù。查p1269给“束”注的也是shù,可见是从“漱”中抽出“束”来念了。束,入声沃韵字,书玉切,普通话念shù。
曝,入声屋韵字,与“瀑”同为蒲木切,二字都应念pù。《词典》p1065给“曝露”“曝晒”之“曝”注音pù,正确;而p54“曝光”之“曝”改注bào,再加注说明“旧读pù”。《词典》不敢不支持读白字的心态,于此例毕露无遗。
汉字百分之八十以上是形声字。但形声字的读音并不个个都是相同于作为声符的偏旁的。许慎《说文解字叙》举“江”“河”二字为形声字的例子,我们今天总不能念“江”为“工”,念“河”为“可”吧?浮躁之人乃执一偏之见,遇生字不肯查查可靠的字典、词典,而随口念其偏旁。不意《词典》亦竟肯如此支持。噫!
二、支持与形近字相混
穹,平声东韵字,与“芎”同为去宫切。《词典》p1529给“芎”注音xiōng,而p1120给“穹”注的是qióng。把“穹”念成qióng,是读了形近字“穷”(繁体是“窮”)的音了。
畿,平声微韵字,与“祈”“旂”同为渠希切(老《辞海》勤沂切)。这三字都应念qí。《词典》p1071给“祈”和“旂”的注音是qí,但p633给“畿”注的却是jī。这是把“畿”与“幾(简体为几)”相混了。
嵇,平声齐韵字,与“兮”“奚”“蹊”同为胡鸡切,这四字都应念xī。《词典》p1451、p1454、p1458给“兮”“奚”“蹊”三字分别注音xī,而p633给“嵇”注的是jī。这是读“嵇”为“稽”。稽查的“稽”,《广韵》古奚切(老《辞海》吉鹥切),才念jī。
偕,平声佳韵字,与“阶”“皆”同为古谐切(老《辞海》基埃切),三字都当念jiē。《词典》p692给“阶”和“皆”的注音正是jiē,而p1507给“偕”却注的是xié。此读上海人殊难接受,他们说“白头偕老”音同“白头皆老”。把“偕”误读为xié,是把“偕”与“谐”相混了。谐,《广韵》户皆切(老《辞海》奚埋切),普通话正念xié。
摧,与“慛”同为昨回切(老《辞海》徂帷切),应念zuí,而《词典》p234给“摧”的注音是cuī,与“催”同音。这是看字不仔细,将“摧”看成“催”。催,《广韵》仓回切,念cuī。慛,《词典》不收;《汉语大字典》是收的,但也唯恐天下不乱,既注“昨回切”,又注cuī,让人莫名其妙。
闽,平声真韵字,与“旻”“岷”“缗”同为武巾切(这是类隔切,老《辞海》迷寅切是音和切)。《词典》p952给“旻”“岷”“缗”注的音是平声mín,正确;但同页给“闽”注的却是上声mǐn。这是误认“闽”为“闵”了。闵,上声轸韵字,眉殒切(老《辞海》米引切),《词典》p952注上声mǐn。李端《送友人宰湘阴》:“从宦舟行远,浮湘又入闽。”这两句是“(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闽”若念上声,平仄不谐,而且用韵都成问题了。
驯服的驯,平声真韵字,与“旬”“巡”“循”同为详遵切(老《辞海》徐匀切)。这个字还与“训”通。但通训的驯,属去声问韵,许运切,与驯服的驯读音不同。有人读“驯”为“训”,是形近致误。《词典》支持误读,p1554给驯服义的“驯”注音xùn,与“训”相同。
捐,平声先韵字,与“鸢”和“缘(边缘)”同为与专切(老《辞海》余全切)。鸢,《词典》p1671念yuān(似当念阳平);缘(边缘),p1678念yuán。而捐,p742念juān.这是将“捐”与“涓”“鹃”相混了。涓,鹃,《广韵》古玄切(老《辞海》居渊切),才念juān。
嘲笑的嘲,平声肴韵字,陟交切(老《辞海》知鏖切),应念zhāo。《词典》p161的注音是cháo,但注明“旧读zhāo”。许多人因“嘲”形近“潮”而读了白字。
坳,亦平声肴韵字,於交切,应念āo。老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除“号”属平声豪韵外,“茅”“郊”“梢”与“坳”都是平声肴韵字。这几句诗,韵押得好好的。有人将“坳”字与拗口的“拗”相混,读成去声ào。《词典》本不当支持,孰知竟予支持,p15将“坳”与拗口的“拗”并列,都注去声ào。老杜九泉下听今人念他这首诗,不知会作何感想!
涛,平声豪韵字,与“桃”“逃”“淘”“陶”同为徒刀切。《词典》给“桃”“逃”“淘”“陶”注的音是táo,而给“涛”却注tāo。大约有人将“涛”与“滔”(土刀切,tāo)相混,《词典》就积极予以支持。
柯,平声歌韵字,与“哥”“歌”同为古俄切,三字的声母都应是不送气的g。而《词典》p458和p459给“哥”与“歌”注的音是gē,p768给“柯”注的音却改为送气的kē。这是将“柯”与“珂”“轲”相混了。珂、轲,《广韵》若何切,送气。
疴,亦平声歌韵字,乌何切,普通话应念ē。有人也将它与“珂”“轲”相混,《词典》p769遂给它注音kē,但还注明“旧读ē”。
茎,平声庚韵字,户耕切(老《辞海》何萌切),普通话应念héng。有人将它与古灵切的“经”“”相混,《词典》顺水推舟,p716给“茎”注音jīng。
惆,平声尤韵字,与“抽”“瘳”同为丑鸠切(老《辞海》敕优切)。此三字都应念阴平chōu。而《词典》p193给“惆”注的是阳平chóu。这是将“惆”与直由切的“绸”相混了。
弛,上声纸韵字,与“豕”同为施是切,都应念shǐ。《词典》p182给“弛”注的音却是阳平chí。这是把“弛”与平声支韵的直离切的“弛”相混了。
履,亦上声纸韵字,力几切(老《辞海》离矣切),应念上声lǐ。《词典》p892注的音却是lǚ。此盖与“屡”形近而误读(屡本去声遇韵字,《词典》与“缕”“偻”相混改念上声)。
纪,亦上声纸韵字,与“己”同为居理切。《词典》除姓氏“纪”仍念上声外,馀义之“纪”皆改念去声,与“记”字相混。
抒,上声语韵字,神与切,应念上声shǔ。《词典》p1263注音为阴平shū,盖与平声鱼韵伤鱼切的“纾”相混(纾,平上二读,上声,神与切,但一般都念平声)。
谱、圃,上声麌韵字,与“补”皆博古切。三字应都念bǔ,不送气。《词典》p1063与p1064分别给“圃”和“谱”注的却是送气的pǔ。此盖与“浦”“普”相混了。浦、普、滂古切,送气。
悌,上声荠韵字,与“弟”“递”同为徒礼切。此三字又入去声霁韵,同为特计切。普通话都当念dì,不送气。《词典》p1343给“悌”注的却是tì,送气音,此盖与“涕”(他计切)相混矣。
祢(姓),亦上声荠韵字,《广韵》奴礼切,老《辞海》泥礼切,应念ní。有人将它与“弥”“猕”混,念成mí。《词典》p939即予支持,注音mí,并且不加注旧读。祢(nǐ)改念mí,不知祢姓人怎么去向祖宗交代!
产,上声潸韵字,《广韵》所简切,老《辞海》史简切。老《辞海》的反切,说明民国时期“产”字还念shǎn。后来与“铲(初限切)”字混,改念chǎn。这个字说的人太多了,现在只能将错就错,但《词典》是应该注明旧读shǎn的。
辇,上声铣韵字,《广韵》力展切,老《辞海》里演切。反切上字“力”和“里”,都表明属来声类,声母是I。原先一向念liǎn的,《词典》忽然改念niǎn,大概是与“撵”字相混了。
燥,上声皓韵字,亦属去声号韵字。上声,《广韵》苏老切;去声,《集韵》行到切。应念sǎo或sào。《词典》1702却念zào,与“躁(则到切)”相混。嗟乎,人之心浮气躁,连“火”与“足”亦不辨矣!
婀娜的娜,上声哿韵字,奴可切。有人与歌韵诺何切的“挪”相混,念成阳平nuó。《词典》p1010予以支持,但还注明“旧读nuǒ”。
矿,上声梗韵字,古猛切(老《辞海》亦古猛切),当念gěng。人们将它与漾韵字苦谤切的“旷”相混,念成了kuàng。此音也只能将错就错了,但《词典》应注明“旧读gěng”。
梃(棍棒义)、艇,上声迥韵字,徒鼎切(老《辞海》弟茗切)。此二字据反切应念dìng(中古阳上字,普通话例念去声)。有人将此二字与“铤而走险”的“铤(体顶切)”相混,读作tǐng。《词典》p1362予以支持,给“梃(棍棒义)”“艇”的注音是tǐng,也没有注明旧读。
垢,上声有韵字,与“狗”“苟”“笱”同为古厚切。《词典》p482和p483,给“狗”“苟”“笱”的注音是上声gǒu,而p484给“垢”的注音是去声gòu。这显然是与“诟”混了。诟,去声宥韵字。
秘,去声寘韵字,与“閟”同为兵媚切(老《辞海》彼肄切),二字都应念bì。《词典》p75对译音用字和姓氏的“秘”注bì,不误;而p941对秘密的“秘”却mì。《广韵》在“祕(即秘)”字下注云:“密也,神也,视也,劳也,又姓。”老《辞海》注“祕”字亦仅“彼肄切”一读。可见《词典》给秘密之秘注音mì是错的。为什么会读错呢?恐怕是跟“蜜”“谧”混了。蜜、谧,《广韵》弥毕切,普通话念mì。
粹,亦去声寘韵字,与“崇”同为虽遂切。二字皆应念suì。《词典》p1307给“崇”注的就是suì,而p234给“粹”注的却是cuì。这是把“粹”跟“翠(七醉切)”相混了。
纬,去声未韵字,与“胃”“渭”“谓”同为于贵切(老《辞海》於贵切),四字都应念wèi。《词典》p1419却给“纬”注的是上声wěi,只是注明“旧读wèi”。为什么会误念上声呢?盖与上声尾韵的“苇”和“伟”相混了。苇、伟,《广韵》于鬼切。
翡,亦去声未韵字,《广韵》扶沸切(老《辞海》附胃切),应念去声fèi。《词典》p396注的却是上声fěi。这是与“斐”“悱”(皆上声尾韵字,敷尾切)相混了。
暑、曙,去声御韵字,常恕切,普通话应念去声shù。而《词典》p1267和p1269分别给此二字注的是上声shǔ。这是与“暑”相混了。暑,上声语韵,舒吕切。
屡,去声遇韵字,良遇切。《词典》p892给它注的却是上声lǚ.这是与上声麌韵的“缕”“偻”相混了。缕、偻,力主切。
捕、哺,亦去声遇韵字,与“步”同为薄故切,三字都应念去声bù。《词典》p109却给“捕”和“哺”注上声bǔ,此盖与上声麌韵的博古切的“补(補)”相混了。
祚,亦去声遇韵字,昨误切(老《辞海》族误切),普通话应念zù。《词典》p1829却注zuò。这是读了形近字“作”和“酢”的音了。作,《广韵》则洛切;酢,《广韵》在各切,普通话都念zuò。
措,亦去声遇韵字,与“醋”同为仓故切。二字都应念cū。而《词典》p238给“措”注的是cuò。这是把“措”跟“错”相混了。错,入声字,仓各切,普通话念cuò。
彗,去声霁韵字,祥岁切,普通话应念suì。而《词典》p612给它注的音却是huì,只是注明“旧读suì”。一般人很容易把“彗”读成“慧”(胡桂切,huì),《词典》予以支持,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懈、廨,去声卦韵字,与解元之“解”同为古隘切(老《辞海》皆隘切)。此四字,都应念jiè。有人将“懈”“廨”与“邂”“蟹”混读,都念成了xiè。《词典》予以支持,p1510将“懈”“廨”跟“邂”“蟹”放在一起,都注xiè。
浚、峻,去声震韵字,私闰切(老《辞海》粟韵切),普通话应念xùn。《词典》p752却注jùn。这是与“俊”“骏”混读了。但《词典》p1555还保留了作为地名的“浚”的读音xùn。
玩、翫,去声翰韵字,五换切。普通话应念去声wàn。而《词典》p1402注的是阳平wán。这是与“完”相混了。完,平声寒韵字,胡官切,普通话念wán。
惋,亦去声翰韵字,与“腕”同为乌贯切,普通话都应念wàn。《词典》p1404却给“惋”注的是上声wǎn(p1406注“腕”音wàn,不误)。这是将“惋”与“宛”“婉”“琬”相混了。宛、婉、琬,上声,纡反切。
噪,去声号韵字,苏到切(老《辞海》四奥切),普通话应念sào。跟上声皓韵字的“燥”一样,《词典》p1701也与“躁”混,读了zào。
挫,去声箇韵字,则卧切(老《辞海》祖卧切),普通话应念zuò。而《词典》p238与“锉(麤卧切)”混,注音cuò。
播,亦去声箇韵字,补过切。普遍话应念去声bò。《词典》p103却改念阴平bō。大概与“吐蕃”之“蕃”相混了。播,上海话至今仍念去声,不受影响。
舫、访。去声漾韵字,与“放弃”之“放”同为甫妄切。三字普遍话都应念去声fàng。然《词典》p388却给“舫”“访”注上声fǎng。盖与“仿(甫网切)”“纺(抚罔切)”混读矣。
勘,去声勘韵字,苦绀切(老《辞海》渴暗切),普通话当念去声kàn。而《词典》p761却注阴平kān。盖与平声覃韵口含切的“堪”与“戡”混读了。
诘,入声质韵字,去吉切(老《辞海》欺一切)。反切上字“去”和“欺”,都表明是溪声类,普通话声母是q。但《辞海》p697注的却是jié,溪声类换成了见声类。这是因为“诘”与“结”“拮”“桔(桔梗)”形近,误念了。结、拮、桔,入声屑韵字,《广韵》古屑切,老《辞海》吉噎切,声类属见。
水澄清的澈,入声屑韵字,与“辙”同为直列切(老《辞海》直孽切)。二字普通话都应念zhé。而《词典》p165注“澈”为chè。此盖与丑列切的“撤”“徹(彻)”混读矣。辙,《词典》不误,zhé。
迫,入声陌韵字,与“伯”“柏”同为博陌切(老《辞海》补赫切),帮声类,普通话声母是b,不送气。《词典》注“伯”“柏”不误,而p1058给“迫”注的是pò(又p1018音pǎi),变成送气音了。这是与普伯切的“魄(魂魄)”与“珀”相混了。反切上字“普”,表明属滂声类,普通话声母是送气音p。
开辟的辟,繁体是闢,入声陌韵字。《广韵》房益切是类隔切,《集韵》毗亦切和老《辞海》避绎切是音和切。应据音和切读之。“毗”和“避”都表明属並声类,普通话声母是b,不送气。此字普通话应bì。而《词典》p1040给它注的是送气音pì。这肯定是跟送气的普击切的“僻”“癖”混读了。
三、支持简单化处理同形异义异音字
有些字,形虽同而义异音不同。浮躁之人多作简单化处理,不管什么意思,只读它一个音。对此,《词典》亦予以支持。
纵横之纵,平声冬韵字,与“踪”同为即容切(普通话应念平声zōng),而与放纵之纵,义异音异。放纵之纵,去声宋韵字,子用切。《词典》p1815四个纵字全注去声zòng,取消了纵横之纵的平声读音。
动词治,平声支韵字,与“持”同为直之切,而与安定太平义的治(去声寘韵字,直利切)义异音异。《词典》p1757将所有义的治都读去声zhì,取消了动词治的平声读音。韩愈《进学解》:“暂为御史,遂窜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见治;命与仇谋,取败几时;冬暖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头童齿豁,竟死何裨?不知虑此,而反教人为?”这一段原是夷、治、时、饥、裨、为押韵的,押平声支韵。今若将“治”读了去声,《进学解》此段就不堪诵读矣。
动词誉,平声鱼韵字,与“余”“馀”“舆”同为以诸切,而与名誉之誉不同。名誉之誉,去声御韵字,羊洳切(老《辞海》余遽切)。《词典》p1671将称赞义的誉也读了去声yù。
动词论,平声元韵字,与“抡”“崙”同为卢昆切,而与名词论异读。名词论,去声卢困切。《词典》保留《论语》之“论”的平声读音,但其他的论,一概念了去声(见p898)。老杜《咏怀古迹五首》(其三)以“门”“村”“昏”“魂”和“论”叶韵。若将末句“分明怨恨曲中论”的“论”改念去声,那么这首七律的押韵就让人糊涂了。
使令义的教,平声肴韵字,与“交”“郊”“蛟”“鲛”同为古肴切,普通话应念jiāo。王昌龄《出塞二首》(其一)“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里的“教”,就念平声。“但使”二句是“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教”字绝不许念去声。《词典》p690,把“使,令,让”义的“教”跟“教导、教育”之“教”混为一读,都念了去声,就让我们读起唐诗来疙疙瘩瘩,弄不清平仄了。
能够承担或承受义的胜,平声蒸韵字,与“升”同为识蒸切,普通话应念shēng。《词典》p1225将它跟胜利之胜混同,改念去声shèng。
几案的几,上声纸韵字,与“麂”同为居履切(老《辞海》基倚切)。《词典》p643给“麂”注的是上声jī,而p626却将几案的几改念阴平jī,与几乎的几同音。上海话说“茶几”,“几”仍是上声,比《词典》正确。
除去、除掉义的去,上声语韵字,《广韵》羌举切,普通话应念qǔ,而《词典》p1129将此义的去与离去义的去混,改念qù。离去义的去,去声御韵字,丘倨切。除去、除掉义的去,上海话和越语至今仍念上声,与离去义的去声调明显有别。
夭折的夭,上声筱韵字,於兆切(老《辞海》倚晓切),普通话应念yǎo,与形容草木茂盛的“夭”声调不同。后者平声萧韵字,於乔切。《词典》p1581将两个夭都注音yāo,使夭折的夭与桃之夭夭的夭相混了。
作跟随的、从属的、次要的以及堂房亲属讲的从,是去声宋韵字,疾用切,普通话应念zòng,与作跟随、顺从、从事等讲的从不同。后者是平声冬韵字,疾容切,普通话念cóng。《词典》p227将前者改注后者的音,但还加注“旧读zòng”。
名词骑,去声寘韵字,与“芰”同为奇寄切(老《辞海》极义切),普通话念jì,动词骑,平声支韵字,渠基切,普通话念qí。这两个字一向分得很清楚。忽有一日电视里把“千里走单骑(jì)”说成“千里走单骑(qí)”,查《词典》p1072,固然名词的读音并到动词的读音里去了,而且还不加注说明“旧读”。王维五律《使至塞上》末联“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是“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若将“骑”念作平声,这两句就不合律了。
作紧靠、依附、近来、等到讲的比,去声寘韵字,与“庇”同为必至切,普通话应念bì。作比较讲的比,上声纸韵字,卑履切(老《辞海》笔倚切),普通话念bǐ。《词典》p69将两个声调并为一个(上声),但对寘韵的比字还注明“旧读”。
名词思,亦去声寘韵字,相吏切(老《辞海》思字切),普通话念sì。动词思,平声支韵字,息兹切。《词典》p1290注“思”,其“④思路:文~”显然是指名词的思,但注音的是平声。《词典》取消了“思”的去声一读,而且不加注旧读。
使者义的使,亦去声寘韵字,疏吏切(老《辞海》师异切),声调与动词的使相异。今日上海人说“大使”,“使”字犹念去声。《词典》p1241却将“奉使命办事的人”的“使”改念上声,且不注旧读。
奏疏、注疏的疏,去声御韵字,所去切,原不同于疏通、生疏的疏(平声鱼韵字,所逋切)。《词典》p1264给两个疏字都注平声shū,且不给御韵字注旧读。
弄脏义的污,去声遇韵字,与“恶(憎恶)”同为乌路切。《词典》p1435把弄脏义的污也注wū,与名词、形容词的污同音。白居易《琵琶行》“血色罗裙翻酒污(因打翻酒杯而弄脏)”的“污”是与“住”“部”“妒”“数”“度”“故”上(麌韵)去(遇韵)通韵的,把“污”改念了平声,这一段诗的韵脚就成了问题。
名声义的闻,去声问韵字,与“问”“汶”同为亡运切(老《辞海》务奋切),与动词闻(平声文韵字,无分切)的声调不同,昔日上海滩多有“闻人”,上海人念“闻人”的“闻”就是去声。《词典》p1429注“闻”字有“有名望的”和“名声”二义,但音则与听闻之闻同矣。
疏远、离去义的远,去声願韵字,于願切(老《辞海》喻劝切),与形容词远不同声调(形容词远,上声阮韵字,云玩切)。《词典》p1679“远”字释义有“不接近”一项,“不接近”就是“疏远”,但注音跟形容词一样是上声yuǎn,而且还不注旧读。
野火、放火义的烧,去声啸韵字,失照切,与一般燃烧义的烧(平声萧韵字,式招切)声调有异。《词典》p1199有“烧荒”词条,“烧”字音注的是平声shāo。虽“烧”字字条里没有“野火、放火”一个义项,但“烧荒”词条里的“烧”确是“野火、放火”义。所以可以认为,《词典》是取消野火、放火义的烧的读音的。
志节、品行义的操,去声号韵字,七到切。《词典》p133将此义的操跟拿握等义的操都注平声cāo。表字孟德的曹操,其名念去声,今人多读为平声,《词典》改读,无可厚非,然亦宜加注旧读。
慰劳义的劳,去声号韵字,郎到切,与劳动之劳(平声豪韵字,鲁刀切)声调不同。《词典》p815劳字条里收“慰劳”义项,但注音同于劳动之劳,且不注旧读。
到达义的造,亦去声号韵字,七到切(老《辞海》次奥切),与制造义的造(上声皓韵字,昨早切),声母不同。前者声母是c,后者声母是z。本来声调也不同,但由于中古阳上字,普通话改念去声,所以阳上的制造义的造,在普通话里,跟到达义的造一样,都念去声。到达义的造,念cào;制造义的造,念zào。这在笔者年轻时还分得很清,说“造府拜访”,说“造诣颇深”,造都念cào。《词典》p1701列三个造字条,第三个造字条就是原念cào的;但《词典》改注zào,且不注旧读。
行为义的行,去声敬韵字,胡孟切,与行走义的行(平声庚韵字,户庚切)不同音。《词典》p1523将它们合并,都念阳平xíng,但行走义一项注明旧读xìng。
听凭、任凭义的听,去声径韵字,他定切,与听闻之听有别。听闻之听有平去二读,平声他丁切和去声他定切。念去声时,与听凭之听的反切相同。但听凭之听只有去声一读,不念平声。上海话、越语,听闻念平声;听凭念去声,至今仍有区别。
说话结巴义的吃,入声物韵字,居乙切(老《辞海》基乙切),与吃喝义的吃(原写作喫,今简为吃,入声锡韵字,老《辞海》乞激切),声母不同。后者普通话今念chī。《词典》p179将前者也注chī,把吃喝之吃与结巴之吃混为一读,实难接受。愚意结巴之吃读jiē,不宜将“口吃(jiē)”念成“口吃(chī)”,徒生误会。
以上117字,都是《词典》支持读白字的显例。《词典》忘记自己叫“典”了。什么是“典”?《词典》p303有几个义项,其一是标准、法则,其一是典范性书籍。有人读白字,别人予以指出,那人不服,就一起查词典、字典,词典、字典给出的是一个标准读音,大家都服。现在好,《词典》给的却是白字音,读白字的反而赢了。天下事,还有比这更可怪的吗?
我们不能要求每个人对每个字都念准音,但《词典》也不能支持任何人读白字。有的中央领导人把“发展”读为“法展”,念“亚洲”为“雅洲”,念“载人航天飞船”为“崽人航天飞船”。这是应该予以谅解的。当然,如果这些领导人的秘书能在讲稿上给这些字加注正确的读音,让领导人念准,那就更好了。现在好些电视节目,主播学习领导人,将“亚洲”念成“雅洲”。《词典》会不会也把“亚”改念上声呢?动词“处”念上声,名词“处”念去声。现在电视里老把“处理”“处对象”念成“触理”“触对象”。《词典》会不会也据此修改动词“处”的声调呢?“标识”“款识”的“识”念zhì,可现在电视节目主持人,一百个里头有九十九个念了shí。《词典》修改时,是否也改从读白字呢?
《词典》的编写者个个学富五车,是泰斗级人物,为什么甘愿支持读白字呢?支持读白字,并不真的是尊重群众,走群众路线;恰恰相反,是从俗媚众,做群众的尾巴。
事实上,群众是不会感激你的,反而觉得你有意糊弄他们,让他们一直读白字读下去。
有些字的白字音,由于有些词典、字典无原则支持已久,反而取得了正宗的地位。比如“鸡栖(qī)”“马嘶(sī)”“矿(kuàng)产(chǎn)”“航空母舰(jiàn)”等,已无法纠正,那么词典、字典要加注旧读,而且必须加注,不能有缺。
有些白字音,尚未根深蒂固,如“慵”误念yōng,“俱”误念jù,“纫”误读去声,“茗”误读阳平,则一律改正可也。
听说《词典》明年要改版,所以笔者不揣冒昧,写了这些话,以表达献曝献芹之诚。至于当作一件事,或者不当一回事,则全在学界泰州之意了,笔者区区一介乡曲之士,又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