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伍子胥列传》与《伍员吹箫》对伍子胥故事的不同演绎
2011-08-15俞樟华娄欣星
俞樟华,娄欣星
(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浙江金华321004)
论《伍子胥列传》与《伍员吹箫》对伍子胥故事的不同演绎
俞樟华,娄欣星
(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浙江金华321004)
伍子胥的故事是中国古代众多复仇故事中情节最为波澜壮阔者之一。记录描写此故事的作品很多,其中司马迁的《伍子胥列传》和李寿卿的《伍员吹箫》代表了两种不同类型的演绎方式。司马迁的《伍子胥列传》第一次将伍子胥故事的整体脉络进行了梳理,并且渗透了司马迁本人特有的观念和情感取向,作品突出伍子胥的复仇精神以及忠言直谏的高尚品格。《伍员吹箫》以杂剧特有的舞台表演方式和戏曲语言方式向观众展现了伍子胥复仇以及报恩的故事,突出伍子胥知恩图报的侠义精神。两部作品在伍子胥故事的发展演变过程中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伍子胥列传》;《伍员吹箫》;伍子胥;复仇;报恩
伍子胥是中国历史上的重要人物,其为父兄报仇、忠言直谏却被赐死的故事从先秦时期到现代已被无数历史学家、文学家所演绎,成为中国史学史、文学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这些众多的作品中,伍子胥被塑造为一个忍辱负重、大智大勇、忠诚进谏的忠臣、孝子和英雄形象,他的故事从起因—逃亡—积蓄—复仇—报恩—赐死的每个环节更是极尽曲折之能事。伍子胥故事的主要情节在先秦两汉阶段已经完成,通过史传的记载以及民间的口耳相传的形式发展演变,后代作家依据各自不同的目的和需要对故事的不同方面进行了描写渲染、放大彰显,从而使故事情节更加曲折,人物形象更加丰满。《伍子胥列传》和《伍员吹箫》代表了其中两种不同类型的演绎方式。
伍子胥是历史上真实的人物,其事迹在历史上有真实的记载。伍子胥的事迹在《史记》之前,主要见于《左传》《国语》以及《吕氏春秋》中,记载了伍子胥的主要事迹和进谏言语,展现了他忠贞不渝、刚正不阿的高尚品质以及伏剑而亡的人生悲剧。《伍子胥列传》在前代史料的基础上将伍子胥定格为一个忍辱复仇的英雄人物形象,第一次对伍子胥故事进行了独立完整的叙述。
《伍员吹箫》是现存六种取材于伍子胥故事的元明历史剧之一,是元初杂剧作家李寿卿的代表作品,日本学者青木正儿称它是“史剧杰作之一”,与杂剧《赵氏孤儿》并称为“复仇剧的双璧”。[1]94作品截取了伍子胥一生中复仇与报恩两个阶段的故事进行具体描写,将伍子胥塑造为一个落魄英雄的形象,展现了伍子胥忍辱负重的复仇精神和知恩图报的侠义精神。
一、不同演绎的原因
《伍子胥列传》和《伍员吹箫》对伍子胥故事进行了不同的改编和演绎,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史记》产生在西汉盛世汉武帝时期,在汉武帝中央集权的统治之下,政治稳定,经济繁荣,西汉王朝呈现出一种博大宏伟的气象。这是《史记》成书的直接背景。司马氏世代为太史,为继承孔子撰述《春秋》的精神,整理和论述上代历史,但可惜司马谈发愤而卒,临终前叮嘱司马迁,认为“自获麟以来,史记放绝。今汉兴,海内一统,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2]2490甚多,司马迁身为太史公,有完成论载上代历史的任务。
史学家的历史使命感使司马迁自觉肩负起述史的任务,通过传记中那些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爱国英雄以及其他对中华民族的历史作出过贡献的人物形象和真实历史面貌的展示,探讨天人关系,总结古今历史演变的规律,为统治者提供历史教训与借鉴经验。
伍子胥是春秋晚期的重要人物,在吴楚两国的发展历史上具有重要作用。司马迁是想借伍子胥从逃亡—积蓄—复仇—报恩—赐死的故事描写再现吴越吴楚的历史,总结历史经验教训。司马迁透过伍子胥看到国家的存亡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国君的用人,其本质就是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国君听信奸佞小人的谗言,赐死直谏忠臣,这种由统治阶级内部斗争,导致国家灭亡的例子何其多,司马迁希望通过伍子胥故事的描写,揭露社会政治的黑暗,表达对于国君昏庸无道,奸谗小人害贤误国的愤恨和对正义的呼唤,揭示历史发展过程中兴亡之变、穷达之变的规律,以求统治者能以古为镜,开明治国。
司马迁在描写伍子胥的故事时也融入了个人的爱憎褒贬。“太史公《史记》不纯为史。何也?盖发愤之所为作,工于抒慨而疏于记事。其文则史,其情则骚也。”[3]5司马迁创作《伍子胥列传》时带着强烈的情感体验。司马迁因李陵事件而获罪,被汉武帝处以宫刑的遭遇是他能对伍子胥忍辱负重、隐忍苟活、矢志报仇的行为有着深切认同的重要原因。正如李景星所说:“太史公满腹怨意,亦借题发挥,洋溢于纸上,不可磨灭矣。以伤心人写伤心事,那能不十分出色!”[4]157司马迁通过伍子胥这一人物形象表露自己的心声。“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5]291司马迁认为生命的价值在于死得有价值,自己虽曾遭受奇耻大辱,但还是要勇敢地活下去,这是因为“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世也”。[5]295这种感情和经历,在伍子胥身上得到了共鸣。司马迁以自己的生命体验赋予历史人物以热烈的感情,极力赞扬伍子胥忍辱奋斗的生死观和价值观。伍子胥的忍辱复仇是对自己最大的激励,司马迁正是有着这宏伟的抱负和坚忍的毅力,“发愤著书”,才最终完成了历史巨著《史记》的编写。
《史记》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通史,《伍子胥列传》也是以纪传体的形式,即以时间为顺序,以复仇为线索来叙述伍子胥曲折多奇的一生,旨在突出伍子胥“弃小义,雪大耻”、“隐忍就功名”的烈丈夫形象。所以在取材上,司马迁舍弃了对于伍子胥智谋过人方面的描写,重点描写其在逃亡过程中历尽磨难艰辛的细节和忠言直谏却惨遭赐死等情节。
《伍员吹箫》产生于元朝初期,元朝的统一,南北相通,华夷杂居,为社会经济的发展,尤其是文化的交流提供了便利的条件。草原文化与中原文化冲撞融合,造就了相对宽松的文治环境,文化的多元性有利于各种文化艺术的滋生,尤其是戏曲文化的发展。
另一方面,蒙元统治者为了维护自身的政治统治以及蒙古贵族的特权,实行了民族歧视、民族压迫的政策,为四等人规定了不同的社会地位,在仕进、科举方面表现出极大的差异,甚至一度废除科举制度,使文人遭受了空前的灾难。当时就有“七匠八娼九儒十丐”之说,文人的社会地位极其低下,受到的冷落歧视是前所未有的。
蒙元统治者实行的四等人制不仅没有巩固其民族的统治,反而受到元杂剧作家愤怒的批判和无情的鞭挞,激发了元杂剧作家创作杂剧的愿望。知识分子在社会地位上的改变以及儒家文化的衰落同以往相比的反差,使杂剧作家们对民族压迫感受更深。元杂剧作家们通过创作复仇历史剧,借史抒怀,表现个体不遇之慨,正如梁启超所说有些历史著述“本意并不在述史,不过借古人以寄其理想”。[6]98元代的历史剧创作重在通过某些史实、传说所提供的一些人物原型和故事框架,借历史文人故事来表达对现实生活的不满以及对困顿人生的感叹,重在文人自身内在情绪的宣泄,表达作者的理想,通过复仇主题安慰自己,暂时忘却地位的屈辱。
李寿卿作为汉族知识分子,其创作感情和思想倾向也必然受到当时社会环境的影响,利用历史材料表现时代的社会现实。他通过《伍员吹箫》再现了元代汉族文人备受冷落的社会境遇,宣扬了儒家传统侠义报恩思想,表达了对于文人处境的不满和改变现状的愿望。由于受元杂剧一本四折体例的限制,李寿卿只是截取了伍子胥一生中四个重要片段进行演绎,主要从落魄的英雄形象和恩怨分明的性格特征两方面塑造伍子胥形象。作家从自身情感抒发的需要出发,将历史事实融入创作主体的心理感受,以历史的外在“事实”来表现作家内部的心理“事实”,可以说,《伍员吹箫》是一曲英雄落魄的悲歌。
蒙元时代不仅给予了文人以极大的不公平,还给予了无数平民百姓、妇女歌妓等社会弱势群体更多的不公平,元杂剧作家感受到了百姓的愤怒不平,所以从杂剧接受的角度讲,以复仇为主题的作品在客观上迎合了观众的口味。元杂剧的观众主要是文化水平不高的下层民众,作为弱势群体,经常陷于苦难无助的境地。既然在现实生活中难讨公道,于是舞台上的这种报仇故事,便成为他们宣泄怨愤的渠道,成为他们精神的安慰。因此作者为了适应观众的心理,改编了伍子胥原有被赐死的悲惨下场,取而代之以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
二、不同演绎的表现
《伍子胥列传》和《伍员吹箫》虽都以春秋时期楚国伍子胥替父兄报仇的历史事实为素材,但由于作品体制以及作者写作背景、思想倾向的不同,在叙事结构、主题思想和艺术手法等方面呈现出了显著的差异。
(一)故事内容方面
在敷衍伍子胥故事的内容上,《伍子胥列传》重在完整描述伍子胥的一生,详细交代了伍子胥的复仇以及复仇之后忠心侍吴却被赐死的经过。而《伍员吹箫》只是截取了伍子胥一生中四个主要片段进行演绎,重在记叙伍子胥一生中复仇和报恩两个阶段的故事。
《伍子胥列传》详细交代了复仇事件的起因、经过与结局。故事的起因,即楚平王为子娶秦女却自纳为妃,伍奢直言极谏而被囚,楚平王遂诈书召回伍尚并杀死伍奢、伍尚,伍子胥为报父兄之仇被迫逃亡。历经各种磨难之后,阖庐为王后九年,伍子胥率吴兵攻入楚,破郢,终报了父兄之仇。复仇之后,司马迁突出描写伍子胥的忠臣直谏形象,但最终吴王听信太宰嚭的谗言,赐死了伍子胥。
《伍员吹箫》因为一本四折体制的限制,只是截取了伍子胥一生中低谷和巅峰两个极端中的四个主要片段进行演绎。杂剧第一折写费无忌派其子费得雄去樊城招伍子胥入京,被公子芊建提前告知,伍子胥痛打费得雄,弃樊城而逃。第二折写伍子胥在逃亡过程中得到养由基、浣纱女和渔翁的帮助。第三折写伍子胥落魄淹留吴国,乞食吹箫遇专诸,并劝说专诸和自己同去破楚,楔子写复仇的结果,活捉费无忌,鞭尸楚平王。第四折写报恩。
伍子胥是《伍子胥列传》与《伍员吹箫》的主角,《伍子胥列传》和《伍员吹箫》虽都对伍子胥悲惨遭遇和坎坷经历进行了细致描写,歌颂了伍子胥勇敢顽强、执著坚毅、忍辱负重、正气凛然的优秀品质,但两部作品的叙述重点和歌颂伍子胥的侧重点并不相同。
《伍子胥列传》的叙述重点是突出伍子胥忍辱负重的复仇精神以及有远见,敢于直言,为坚持真理而不惜牺牲生命的高尚品格,把伍子胥塑造成为一个“弃小义,雪大耻”、“隐忍就功名”、忠言直谏的烈丈夫、忠臣形象。
在叙写伍子胥复仇经过时,为了强化伍子胥忍辱负重复仇这一主题,突出伍子胥“弃小义,雪大耻”的一面,司马迁在史实的基础上增加了两点内容,一是过昭关、遇渔夫酬剑、乞食等逃亡过程中的细节描写。伍子胥至宋,奔郑适韶关,韶关欲执之,赖一渔父渡江,对于渔父渡伍子胥过江的情节,虽只寥寥数语但却显示出了伍子胥即使在如此艰险的时刻也要报答渔夫的救命之恩,体现了伍子胥知恩图报的性格特点,渔父扶危就难的行为也从侧面体现了伍子胥复仇符合民心、得道多助。中道乞食,荐专诸于公子光,自己耕于野,以待时机复仇。在此司马迁极尽笔墨加以渲染,从多角度展现了伍子胥性格的丰富性,参悟出伍子胥忍辱发愤立志复仇的精神,二是“及吴兵入郢,伍子胥乃掘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后已”[2]1728的情节,经历过无数困难之后父兄之仇终于得报,伍子胥对平王的愤怒和仇恨达到了极点,复仇主题得到强化。
在伍子胥大仇得报之后,《伍子胥列传》转而重点塑造了伍子胥忠言直谏的忠臣形象。伍子胥对于吴越两国利害关系的剖析十分深刻,多次力谏吴王灭掉越国,“越王为人能辛苦。今王不灭,后必悔之。”“勾践食不重味,吊死问疾,且欲有所用之也。此人不死,必为吴患。今吴之有越,犹人之有腹心疾也。”[2]1730但吴王却听信被越国收买的太宰嚭的谗言,与越讲和,最后在太宰嚭的离间下怀疑伍子胥对吴国的忠心,赐死伍子胥。司马迁通过描写伍子胥在吴王夫差时期直言忠谏、死于谗言的历史事实,讴歌了伍子胥披肝沥胆、忠贞爱国的精神。
《伍员吹箫》的叙述重点在于表现伍子胥落魄英雄的形象,以及讨伐奸臣的大义之举,宣扬侠义报恩的儒家思想。所以作者在史料和民间传说的基础上,对伍子胥的故事进行了较大幅度的改造。首先,在主要矛盾的处理上,将传统的楚平王与伍奢父子君臣之间的矛盾改变为伍奢父子与奸臣费无忌之间的忠奸斗争。其次,在第三折增加了伍子胥在吴国淹留十八年期间的情节。向吴王多次借兵无果的情况下,伍子胥只有以吹箫为生,之后遇到专诸,劝说他一起复仇,把历史上关于刺客专诸的故事进行改编,将其与伍子胥复仇联系在一起。专诸成为伍子胥的重要助手,并在战斗中擒拿费无忌,最后同伍子胥一同请功受赏。再次,在人物关系上,李寿卿增添了费得雄、养由基、社长、里正、专诸妻田氏、浣婆婆和村厮儿等人物,衬托伍子胥复仇的正义性和知恩图报的优秀品格。
为了突出各自的主题,《伍子胥列传》和《伍员吹箫》都描写了众多对伍子胥人生产生过影响的其他人物,衬托了伍子胥的人物形象,丰富了伍子胥故事的情节内容。
为了突出伍子胥“烈丈夫”的形象以及复仇主题,司马迁在《伍子胥列传》中,将伍子胥与伍尚、申包胥和太宰嚭的人物形象进行对比,全面展现伍子胥的人物形象。
在对待救父的态度上,伍尚与伍子胥构成了鲜明对比,伍尚为人仁义,明知此去只有死路一条,但还是选择对父亲尽忠,但是伍子胥“为人刚戾忍訽,能成大事,彼见来之并禽,其势必不来”。[2]1726借伍奢之口,直接交代了伍子胥能忍辱成大事的性格特征。以伍尚的仁义来衬托伍子胥的刚戾以及非凡的见识,突出了伍子胥“弃小义,雪大耻”的生死观和为父兄报仇的复仇精神。
在复仇的过程中,伍子胥鞭打楚平王尸三百以报父兄之仇,申包胥指责伍子胥“今子故平王之臣,亲北面而事之,今至于僇死人,此岂其无天道之极乎!”伍子胥答曰:“吾日莫途远,吾故倒行而逆施之。”[2]1729申包胥与伍子胥的不同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在申包胥看来,伍子胥因一己私仇而灭一国,是对祖国不忠,而伍子胥的回答我就是要倒行逆施,更加凸显其复仇的决心。
复仇之后,伍子胥为报吴国借兵之恩,忠心侍吴,在灭越等一系列事情上忠臣伍子胥与谄臣太宰嚭构成强烈的对比。太宰嚭不仅“既数受越赂,其爱信越殊甚,日夜为言于吴王”,说服吴王与越和,转而攻打齐国,而且进谗言“子胥专愎彊谏,沮毁用事,徒幸吴之败以自胜其计谋耳。……夫为人臣,内不得意,外倚诸侯,自以为先王之谋臣,今不见用,常鞅鞅怨望。愿王早图之。”[2]1730使吴王怀疑伍子胥的忠心。伍子胥一心为国,看到越国是吴国最大的祸患,忠言直谏吴王灭越,但是“信而见疑,忠而被谤”,在此伍子胥有远见、敢于直谏的忠臣形象与太宰嚭被越国收买,只看到眼前的利益的奸臣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凸显伍子胥忠君爱国,敢于直谏的忠臣形象。
上述三组人物对比,不仅丰富了伍子胥故事的情节,而且还表现了伍子胥各方面的性格特点,突出了伍子胥“弃小义,雪大耻”忍辱复仇的坚强意志和决心,以及富有远见,敢于直谏的高尚品质,使得伍子胥的人物形象更加丰满。
《伍员吹箫》中的伍子胥在复仇过程中受到了众多忠良贤士的支持。这些人物的存在更好地展现伍子胥在艰难困苦的逃亡过程中忍辱负重的复仇精神以及知恩图报的侠义精神。
为了突出报恩这一主题,《伍员吹箫》不仅对渔翁渡河的情节进行了详细的描写,而且还增加了浣纱女抱石投江,以及第四折报仇成功之后,重赏渔翁之子,赡养浣纱女之母,报答他们恩情的情节。在第二折中作者写到了浣纱女舍饭与饥饿的伍子胥和芊胜,为了不“残浆勿漏”,毅然抱石投江。渔翁闾丘亮不仅渡伍子胥过江,而且还安排酒饭与他食用。结果仍然是为了“残浆勿漏”,渔翁刎颈自杀。对于浣纱女和渔翁的恩情,伍子胥都说到“此恩必当重报”。
作者努力从封建正统观的角度为伍子胥的复仇行为寻找名正言顺的依据,赋予伍子胥复仇更多的正义性,所以为了突出伍子胥复仇的得道多助,作者还加进了楚公子芊建、养由基和专诸这三个人物。楚公子芊建,想子胥盖世威名毅然决定携子芊胜赶往樊城通风报信,并与伍子胥逃往郑国,却不幸在郑国遇难。养由基则是由郑子产派去射杀伍子胥的,养由基认为伍子胥是忠臣良将,发了三支没有箭头的箭,放走了伍子胥。刺客专诸的故事原与伍子胥并没联系,作者在这里特意改造了专诸的故事,将专诸塑造成为伍子胥复仇的得力助手,为了不死而无名,专诸妻田氏以自杀成全专诸帮助伍子胥破楚报仇。
伍子胥的复仇之路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大力赞扬了众人援手救助伍子胥的侠义精神,表现了伍子胥诛杀奸臣的行为是大“义”之举,这一部分在整篇杂剧中占据了大部分的篇幅,关于复仇的部分则只是在第一折和第四折中写到。第一折费无忌交代费得雄假借圣旨宣伍子胥入朝为将,趁机杀掉伍子胥,结果却被伍子胥毒打一顿,费无忌则是在最后被活捉,枭首示众,对于复仇的结果作者只在楔子中用极其简略的笔墨一带而过,并没有做过多的渲染。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伍员吹箫》主要是写报恩,其次才是复仇,突出伍子胥是一个“一饭不忘,片言必报”具有侠义精神的人物。
(二)艺术手法方面
在艺术手法方面,《伍子胥列传》和《伍员吹箫》对于伍子胥故事的不同演绎主要体现在语言上。
司马迁善于对社会、人物进行细致的观察、分析,抓住人物或事情的本质特征进行描绘,尤其是在语言运用方面取得了重要的成就,被称为“典范的叙事散文语言”。在《伍子胥列传》里集中体现为个性化的人物语言和寓褒贬的叙事语言两个方面。
通过伍子胥个性化的人物语言,我们可以从中体会到伍子胥独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参悟出伍子胥“弃小义,雪大耻”的复仇精神以及富有远见、敢于直谏的高尚品格。列传通过伍尚伍子胥兄弟俩救父的对话可以看出伍子胥不凡的见识。
伍子胥闻伍奢之召,立刻识破其中的阴谋,于是劝说其兄伍尚勿从俱死,留有用之身以报父仇。
伍尚欲往,员曰:“楚之召我兄弟,非欲以生我父也,恐有脱者后生患,故以父为质,诈召二子。二子到,则父子俱死。何益父之死?往而令雠不得报耳。不如奔他国,借力以雪父之耻,俱灭,无为也。”伍尚则云:“我知往而终不能全父命。然恨父召我以求生而不往,后不能雪耻,终为天下笑耳。”又谓员:“可去矣!汝能报杀父之仇,我将归死。”[2]1726
清吴见思评此段曰:“员所言者势,尚所言者情,两相对照,各成其是。”[7]41伍氏兄弟所为皆是量力度德,各自选择了对自己最好的价值取向。司马迁改编了《左传》中关于这段话的记载,把伍子胥被动听从兄命改为主动提出奔他国以报父兄之仇。伍子胥认为兄长的做法不仅不能挽救父亲的性命,反而要陷身其中,最后或许能落下个“孝”的美名,但那不是他所追求的,所以伍子胥选择了一条比死更艰难的“弃小义,雪大耻”、“隐忍就功名”的道路。在列传开始部分,司马迁就已经用伍子胥个性化的语言道出了伍子胥对生死的独特看法和对人生价值的执著追求。
伍子胥大仇得报之后,司马迁重点刻画了其敢于直谏的忠臣形象。伍子胥屡次劝谏吴王灭掉越国,对吴越两国的利害关系有十分深刻的认识。伍子胥曾忍辱负重为父兄报仇,对勾践复仇的心态有着极深的理解,伍子胥以其亲身经历和感受劝谏吴王除掉勾践,灭掉越国,认为勾践投降,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复仇,这是吴国最大的祸患,但是吴王不听忠言,却听信太宰嚭的谗言。吴王伐齐,伍子胥引用石田、盘庚之诰的事例劝谏吴王先灭越国,而不要贪恋除掉齐国。伍子胥以高瞻远瞩的眼光看到了越国乃吴国的心腹之患,灭越的决心,突出了他的耿直与忠心。
伍子胥已经预料到了吴国的未来与自己的命运,但是他仍“属其子于齐鲍牧,而还报吴”。[2]1731伍子胥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豪气,以及与命运抗争的勇气,预示了伍子胥悲惨的结局,为最后伍子胥被赐死渲染了一层更深的悲剧色彩。伍子胥临死前的悲壮之言:
仰天叹曰:“嗟乎!谗臣嚭为乱矣,王乃反诛我。我令若父霸。自若未立时,诸公子争立,我以死争之于先王,几不得立。若既得立,欲分吴国予我,我顾不敢望也。然今若听谀臣言以杀长者。”乃告其舍人曰:“必树吾墓上以梓,令可以为器;而抉吾眼悬吴东门之上,以观越寇之入灭吴也。”乃自刭死。[2]1731
一方面慨叹自己为吴国立下的丰功伟绩,到最后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另一方面表现了对于国君独断专行,奸谗小人害贤误国,政治黑暗的无比愤怒,断定吴国必定被越国所灭。伍子胥最后的慷慨悲歌充满了豪情壮志。司马迁将这件事通过伍子胥的言语道出,更加突出了伍子胥的冤屈,回想伍子胥忍辱负重悲壮的一生,这种豪壮之情,是对现实的反抗,是对命运的抗争,但最难能可贵的是,伍子胥在面对自己的不幸以及自身的毁灭中仍然表现出了坚定、隐忍、正直、忠诚的高尚品格和精神,这正是《伍子胥列传》的悲剧意蕴之所在。
司马迁不仅在人物语言上着重表现伍子胥的独特的价值观和人生观,而且还寓褒贬于叙事语言之中,字里行间蕴含了司马迁对伍子胥的忍辱复仇和忠言直谏的赞美和同情,以及对于个人身世的无限感慨与悲愤。
在《伍子胥列传》中,描写伍子胥的逃亡说:
到昭关,昭关欲执之。伍胥遂与胜独身步走,几不得脱。追者在后。[2]1726
句式长短相间,一句“独身步走,几不得脱。追者在后。”短短几个字却造成了一种紧张的气氛,显示出形势的紧急,足见伍子胥逃亡过程中的艰险,扣人心弦,同时也从另一个侧面写出了伍子胥不怕任何艰难险阻的毅力和勇气以及为父兄报仇的坚定信念。之后虽得渔父帮助,渡其过江,伍子胥又“未至吴而疾,止中道,乞食。”[2]1726这些描写细致紧张,使得人们对伍子胥的坎坷遭遇充满了同情,同时也反衬出楚平王的昏庸无道,增强了伍子胥复仇的正义性。
在描写伍子胥的故事时,司马迁重点刻画的是伍子胥逃亡的经历以及取得吴王信任的经过。对吴伐楚的具体战争以及复仇的结果只用寥寥数语作结。清吴见思评曰:“以前写子胥借力雪耻,楚国苦兵。劝王伐楚,则破楚事当极写,为子胥铺序,乃只用夫概出师,吴兵乘胜,一字不及子胥,实处虚写。”[7]42
对于复仇结局的描写,一方面,为了突出伍子胥复仇的正义性,淡化伍子胥为了一己私仇而灭楚的形象,司马迁以虚写实,刻意删去吴楚两国交战给楚国造成的巨大伤害的描写,虽然其行为有过激之处,但并不妨碍其成为史家笔下的英雄人物,维护了伍子胥“忍小义,雪大耻”为父兄报仇的烈丈夫形象。另一方面,对于复仇的结果的描写:“入郢,伍子胥求昭王。既不得,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后已。”[2]1782短短数句,形象刻画了伍子胥对楚平王的极大怨恨,把伍子胥的满腔愤恨宣泄得淋漓尽致,同时也表现了伍子胥在逃亡过程中身处窘境而不改初衷,矢志不移的坚定品格,隐忍多年大仇终于得报,充分肯定了伍子胥的复仇观。
司马迁爱憎褒贬的思想感情还体现在《伍子胥列传》最后的论赞中,司马迁对伍子胥的这种行为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太史公曰:怨毒之于人甚矣哉!王者尚不能行之于臣下,况同列乎!向令伍子胥从奢俱死,何异蝼蚁。弃小义,雪大耻,名垂于后世,悲夫!方子胥窘於江上,道乞食,志岂尝须臾忘郢邪?故隐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白公如不自立为君者,其功谋亦不可胜道者哉![2]1733
司马迁的这段论赞强调了怨恨对于人的影响是极其深刻的,借伍子胥的故事说明统治者尚且不能与臣下结怨,人们之间更不应结仇。这段话同时也表明了司马迁自己的生死观,即伍子胥假如像伍奢、伍尚那样死去,无异于蝼蚁,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胆小怯懦的表现,是不可取的。司马迁赞赏伍子胥的做法,忍辱负重,不畏艰险,百折不挠,“弃小义”就是为了“雪大耻”“隐忍就功名”,这种经历,不是刚正有气节的英雄是无法做到的,这才是真正的“烈丈夫”形象。
作为戏曲的《伍员吹箫》其语言方面的艺术特征比作为正史记载的《伍子胥列传》更加形象、生动和立体。
元杂剧是一种独特的文体,是一种融合了叙事艺术和抒情艺术的文学体式,主要由台词和科介两部分构成。杂剧的语言即“台词”包括曲词和宾白,是元杂剧叙述的主要手段。以唱为主,以白为辅,曲词抒情写景,构造意境,宾白在于叙事,交代情节发展。“曲白相生”两者交相配合,刻画人物性格,推动剧情发展。
《伍员吹箫》由正末伍子胥一人主唱,其他人物角色一概不唱,只用念白和表情动作来表演。“唱”是戏曲艺术的一种特殊的语言形式,是戏曲重要的艺术表现手段。它“以曲代言”,通过唱腔进行叙事和抒情,伍子胥的曲词每折各用一个宫调,第一折用“仙吕宫”,第二折用“南吕宫”,第三折用“中吕宫”,第四折用“双调”,楔子用《仙吕·赏花时》。从唱词中可以体会到伍子胥复仇过程中不同的情感体验和性格特点。如第一折:
【油葫芦】想秦国雄兵似虎狼,在临潼筵会上,(带云)当此一日,若不是我伍员呵,(唱)怕不那十七邦公子尽遭殃。[8]470
感叹自己曾经在临潼会上所立下的汗马功劳,现如今却被奸臣害得家破人亡。这就与伍子胥在逃亡过程中的各种悲惨遭遇形成鲜明的对比,更加体现出伍子胥的忍辱负重。如第三折:
【中吕】【粉蝶儿】何日西归,困天涯一身客寄,恨无端岁月如驰。都是些傲穷民、趋富汉,不放我同欢同会,空走到十数筵席,有那个堪相酬对。【醉春风】我如今白发滞他乡,青春离故国,凭短箫一曲觅衣食,常好是耻、耻!这一座村坊,兀的班人物,遭逢着恁般时势。[8]483
以抒情诗的形式唱出了自己在吴国淹留十八年的悲惨生活,白发滞他乡,只有以吹箫来谋生,却常遭村民冷眼相对,这种生活遭遇在伍子胥看来是一种耻辱,但是为了报仇,只能忍辱负重,等待复仇时机的到来。这一段唱词也唱出了伍子胥复杂的内心活动,抒写了英雄落魄的感慨。
伍子胥的唱词本色自然,很好地向观众交代了情节发展、矛盾冲突以及情感变化的过程,最终使整部作品的主题思想表现在与观众的交流中完成。对于元杂剧中的正旦、正末来说,唱词固然是人物形象塑造的基本手段,但也绝不能离开宾白语言的紧密配合,只有这样才能更完满地刻画出有血有肉的人物。
宾白的主要功能在于叙事,对于宾白的叙事性,杨恩寿《词馀丛话》说:“若叙事,非宾白不能醒目也。使仅以词曲叙事,不插宾白,匪独事之眉目不清,即曲之口吻亦不合。”[9]256对于主唱者以外其他人物来讲,宾白就是唯一能够表现他们的性格以及在剧情发展中的作用的方式。为了达到更好的戏剧效果,剧作家或者演员要尽量应用说话的技巧来描写情节发展和塑造人物性格,增强戏剧性。
为了表现伍子胥落魄英雄的形象,杂剧中伍子胥多次提到在临潼会上自己的丰功伟绩:
在临潼会上,秦穆公赐他白金宝剑,称为盟府。文欺百里奚,武胜秦姬雄,拳打蒯盼,脚踢卞庄,保十七国公子无事回还。[8]468
用这个背景不断暗示伍子胥当年气吞山河的英雄气概,但由于奸臣的陷害而被迫逃亡,在逃亡过程中却备受磨难,流落吴国乡间十八年,以吹箫为生,连乡村无赖都来欺侮他。这些情节把伍子胥的落魄情形描写得十分形象,和其在临潼斗宝的英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伍员吹箫》中除伍子胥之外的其他人物,身份各异、经历不同,性格有别,因而一人有一人的声口,这种种不同的声口就体现在各人的宾白之中。在此仅以宾白诗为例说明作者怎样用宾白诗刻画人物形象,展现剧情的发展。宾白诗从整体上可以看出是什么人吟什么诗,什么心情吟什么诗。作者利用宾白诗能够介绍人物的特点,让人物一上场自报家门,向观众展现了其他人物在伍子胥故事的地位和作用。例如楚公子芊建的出场:
(外扮芊建抱芊胜上诗云)想子胥盖世威名,争忍见中计身倾。费无忌虽多奸险,我救贤臣先奔樊城。[8]470
楚公子芊建的宾白诗表明了帮助伍子胥的原因,楚公子建为了帮助伍子胥逃亡不惜放弃楚国公子的地位,甚至在逃亡过程中在郑国不幸身亡。楚公子芊建力助贤臣逃亡的正直形象以及在伍子胥故事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都通过其出场时的宾白诗展现在了观众面前,作者不仅赞扬了楚公子芊建勇救伍子胥的侠义精神,也从侧面衬托了伍子胥复仇的正义性。
作者还通过宾白诗的形式交代了伍子胥复仇故事的来龙去脉。
(冲末扮费无忌引卒子上,诗云)别人笑我做奸臣,我做奸臣笑别人。我须死后才还报,他在生前早丧身。小官少傅费无忌是也。……他如今现为十三太保大将军,樊城太守。那厮若知道我杀了他一家老小,他肯和我干罢?我着他有备算无备,无备则盖着草荐睡。我如今着我大的孩儿费得雄,他也是个好汉,常在教场中和小的们打髀殖耍子,我如今着人叫他来,着他诈传平公的命,将伍员赚将来,拿住哈喇了,俺便是剪草除根,萌芽不发。[8]468
通过仇人费无忌之口交代了其陷害伍奢一家的原因以及怎样在平公面前搬弄是非,在杀掉伍奢和伍尚之后,又计算派儿子费得雄杀死在樊城任职的功绩卓著的伍子胥的情节。这里以第一人称的形式使费无忌自己道出了其陷害忠良的行动轨迹,比《伍子胥列传》以第三人称的形式客观描述伍子胥复仇原因更加令观众信服。这段自白使得费无忌奸险小人的形象更加生动地展现在观众面前。
伍子胥作为主角,其宾白主要表现其落魄英雄的形象以及在复仇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复仇精神和在得到众多人物的帮助时所表现出来的知恩图报的侠义精神。而通过次要人物的宾白,观众可以了解到《伍员吹箫》中各种人物的性格特征及其在伍子胥故事中的作用。
戏曲语言最根本的任务在于塑造血肉丰满、形神兼备的人物形象,并通过人物的行动推动情节的发展。剧作家借助剧中人物自己的语言表现人物的性格,也就是通过曲词和宾白表现人物性格,达到刻画人物形象的目的。《伍员吹箫》正是具备了戏曲的这一特点才奠定了其在伍子胥故事演绎中的特殊地位。
元杂剧《伍员吹箫》以一种更加形象、立体、生动的舞台表演方式以及口语化、性格化的戏曲语言方式将伍子胥故事搬上舞台,通过剧中角色的言语行动演绎历史事件的过程,表现人物的内心情感世界,塑造人物形象,使得人物形象血肉丰满,戏剧冲突激烈,情节曲折动人。甚至还利用剧中人物“自报家门”的方式来口述历史,满足下层群众对历史知识的渴求以及在故事发展中得到精神上的满足和安慰,同时也寄寓了普通民众的愿望和理想。
《史记》作为正史之首,无论是在历史材料的来源上,还是在义理思想的建树上都更具有一种内在的权威性,虽然有时也会有“追叙真人真事,每须遥体人情,悬想事势,设身局中,潜心腔内,忖之度之,以揣以摩,庶几入情合理。盖与小说、院本之臆造人物、虚构境地,不尽同而可相通”[10]166的情况,但《伍子胥列传》都是以置身局外的第三人称口吻叙述,加之史官的理性精神对情感的控制,同时要遵循史书的“实录”原则,以及受当时特定的社会环境的影响,使得《伍子胥列传》很难将人物细腻的内心世界展示出来。而《伍员吹箫》作为一种戏剧形式,在舞台表演上,不受叙述角度的制约,既有第三人称的叙述体,又有第一人称的代言体,既可以是实录,也可以是合理的虚构,在抒情方式上可以自由选择,能够直抒情感,表现人物真实的内心感受。所以《伍员吹箫》能够充分表现伍子胥在当时情境下可能产生的真实心理,这种心灵的交流更容易让观众与人物产生共鸣,能够让观众体会到伍子胥复仇的正义性和有恩必报的侠义精神。
三、结语
《伍子胥列传》和《伍员吹箫》以各自不同的叙事结构、表达方式向人们展示了伍子胥曲折传奇的故事,从这一题材的现存作品来看,《伍子胥列传》和《伍员吹箫》是敷衍伍子胥故事、塑造伍子胥形象最有代表性的两部作品,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司马迁以其个人独特的审美观和价值观,按其“是非颇缪于圣人”的叛逆精神,最早完整叙述了伍子胥的故事。《伍子胥列传》作为正史中的作品,在创作中注重事件的真实而不以情节的曲折取胜,成为后世小说、戏曲等不同文学样式敷衍伍子胥故事的可靠资料。杂剧《伍员吹箫》在情节结构、人物形象等方面受到了《伍子胥列传》的影响,但是《伍员吹箫》不拘泥于史实的“初陈梗概”,更多地采取了民间传说的内容,对历史事实进行细腻的连缀、合理的补充,对人物命运结局进行改动,对故事主题、情感基调进行创造性地发挥补充,更多地考虑情节的曲折生动和吸引观众的需要,使剧情更加生活化、大众化和通俗化,使伍子胥的故事能够在正史之外赋予人们更多文学想象的空间,对后世敷衍伍子胥的戏曲以及深入理解伍子胥的故事具有重要的影响。
通过比较两种不同的演绎方式,对深入认识和准确评价伍子胥的故事以及同一历史题材在不同时代背景下的演变发展过程具有重要的作用和不可忽视的意义。
[1][日]青本正儿.元人杂剧概说[M].隋树森,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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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钱钟书.管锥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6.
The Discussion about Two Different Narrative Styles of Wu Zixu’s Story Showed in Biography of Wu Zixu and Wu Zixu Fluted
YU Zhang-hua,LOU Xin-xing
(College of Humanities,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Jinhua 321004,China)
The story of Wu Zixu is one of the most magnificent plots about Chinese ancient revenge.There have been a lot of works recording it,of which Sima Qian’sBiography of Wu Zixuand Li Shouqing’sWu Zixu Flutedare two different narrative styles.Biography of Wu Zixuwas the first to sort the whole contexts ofWu Zixu’s stories,mixed with Sima Qian’s own opinions and emotions.It emphasized on Wu Zixu’s spirit of revenging and his noble quality of remonstrating rightfully.Wu Zixu Fluted showed Wu Zixu’s revenge and gratitude to the audience by using Zaju’s unique stage performing and language styles,which highlighted Wu Zixu’s knightly spirit of repaying an obligation.Both these two works played critical roles during the process of developing the story of Wu Zixu.
Biography of Wu Zixu;Wu Zixu Fluted;Wu Zixu;revenge;gratitude
I206
A
1009—5128(2011)07—0003—08
2011—05—03
俞樟华(1956— ),男,浙江临安人,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古代传记文学研究;娄欣星(1989—),女,浙江仙居人,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 詹歆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