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异化消费论”的哲学考量
2011-08-15舒玲
舒 玲
(武汉大学 哲学学院,湖北 武汉430072)
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出现了新转向,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从宏观抽象转向微观具体的剖析,从政治制度转向社会生活的批判。其中,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提出的“异化消费论”,就是这一“转向”后提出的新理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是20世纪中叶兴起的一股社会思潮,主要由北美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倡导。其中从异化消费角度来分析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异化消费论”是以美国的威廉·莱易斯、加拿大的本·阿格尔和法国的安德烈·高兹为主要代表的早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提出的核心理论。
一
消费的真实意义是满足人们需要的消费,是指对使用价值的消费,而异化消费则使消费与真实需要、使用价值相背离。用本·阿格尔的话讲,所谓异化消费是指“人们为补偿自己那种单调乏味的、非创造性的且常常是报酬不足的劳动而致力于获得商品的一种现象”[1]494。有学者认为“阿格尔的‘异化消费’观可以从两个层面上把握。第一,异化消费存在的事实前提是异化劳动;第二,异化消费并不能补偿‘异化劳动’中所丧失的”[2]。异化消费在表面形式上补偿自由的同时,却也成为资本家控制人们的工具。资本家欲求更多利润、更好地控制人们,同时,人们欲求更多、更好的物质。据此,一些现代学者把消费区分为满足基本需要的消费和满足欲求的消费,并在此基础上界定消费异化,如丹尼尔·贝尔所指出的,“这种永不满足、永无止境的欲求消费便是异化消费”[3]。
当代资本主义条件下,科技进步,财富增加,工人的劳动条件有了明显改善,但这并没有使其劳动异化状况有所好转。人们在劳动中体验到的依然只是自由的丧失和自我价值的迷惘。为了躲避现实的痛苦与不幸,人们把注意力转向消费领域,然而,消费又是受控制、被操纵的,消费异化为人生的目的,人只注重物的占有而不重视人的生存。消费者不但被生产经营者操纵和控制,而且也被自己的消费所支配。为此,人的精神需要的满足、人的全面发展和自由幸福都得不到实现。
异化消费的产生使资本主义社会的消费超出经济学范畴而具有了社会学、政治学的意义,它在资本主义社会发挥着巨大的社会政治作用。通过源源不断地向人们提供消费品,并不断刺激人们的消费需求,不断满足人们的“虚假需要”,资本家就不断强化了人们对资本主义制度合法性的认同感,造成人们对资本主义社会的依赖。因此,资本家通过提供高标准的物质消费,一方面,抑制了资本主义过多生产多余商品的趋势;另一方面,使人们在商品消费中得到了心理满足,消除了因为得不到物质满足而产生的对现存制度的不满与抗议。这样消费异化就成为资本主义社会使人们与现实制度“一体化”的更有效的控制手段,而且资本主义的这种新的控制形式不再是血腥的,而是“不知不觉的,舒舒服服的”。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在看到异化消费迷失人的主体性和满足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需要时,又指出异化消费是造成西方社会生态危机的根源。
异化消费是与资本主义经济的无限增长紧密联系的,它必然会产生生态问题。资本家以追逐利润最大化为目的,而利润和生态的要求是不一样的。“马克思没有充分分析消费领域,错误地认为(这已得到证明)只有生产领域中的危机趋势(如资本有机构成提高的趋势,利润率下降的趋势)才导致资本主义的崩溃”[1]490,所以经典马克思主义认为,经济危机才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必然产物。但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这种危机理论已经过时。随着资本主义进入垄断阶段,并没有发生威胁到资本主义生存的经济危机,因为资本主义国家普遍推行的凯恩斯主义在一定程度上纠正了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而且社会福利政策的有效实施又进一步改善了人们的生活。现在,资本主义社会为了缓和异化劳动带来的社会矛盾,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物质消费上。另一位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安德烈·高兹,在其《经济理性批判》一书中也明确将矛头指向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异化消费,他认为,资本主义自诞生之日起就具备了经济理性,资本家的生产不是为了人们的需求而是为了利润,被蒙蔽的人们的消费不是为了满足合理需要,而是为了占有,整个社会充斥着经济理性。经济理性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就是整个社会因为消费而紧密联系,以消费为中心,资产阶级费尽心机地把人们引导到消费道路上去。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看来:“异化消费反而支持着异化生产制度,使资本积累和再投资得以继续进行;更为重要的是,异化消费是对人们所从事的日益令人讨厌的不能自我实现的劳动的一种补偿。”[1]499以欲求为指导的消费、夸示性的符号消费和跟风型的盲目消费刺激过度生产,而过度的商品生产必然导致资源枯竭和生态破坏。可见,经济理性导致了两方面的后果:一方面,人与人之间的金钱关系;另一方面人与自然之间的占有与被占有的关系。在资本积累这种目的驱使下的过度生产和过度消费,使得生态危机不可避免。于是,生态危机成为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危机形式,而异化消费则是生态危机的根源。
二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将这种异化和危机看成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和政治制度应有的逻辑所致,认为应该从改变无限增长的生产方式和高消费的生活方式入手,同时从社会主义稳态经济模式、小规模技术和技术的分散化出发,寻求新的社会发展模式,克服异化消费。
其一,抛弃经济理性、倡导生态理性,培养合理的消费方式。早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认识到资本主义社会奉行的经济理性对自然和社会的危害性的同时,也深刻揭露了它对当代西方社会造成了新的奴役思想。“但因为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经济理性仍然在起作用,也就是说,整个社会还受‘越多越好’的原则驱使,从而造成对节省下来的劳动时间加以不平等的分配,即人口中日益增大的一部分不断地被从经济活动的领域中排除出去或被边缘化,而另一部分职业精英则继续从事现在的工作或甚至更多的工作。这种做法符合‘越多越好’的经济理性,进一步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创造了越来越多的物质财富,但与此同时进一步扩大了两极分化,使前者沦为后者的奴隶”[4]。据此,高兹在批判经济理性的同时,主张一种符合人性的“生态理性”。在他看来,实现从经济理性向生态理性转变的过程,也就是人们的注意力从消费领域转向生产领域的过程。“生态理性”并不意味着让人们放弃消费完全为生产而生产,而是主张人们改变消费“更多”就是“更好”的生活和消费观念。高兹认为:“当人们发现更多的并非必然是更好的,发现挣得越多、消费得越多并非必然导向更好的生活,从而发现还有比工资需求更重要的需求之时,他们也就逃脱了经济理性的禁锢。当人们认识到并不是所有的价值都是可以量化的,认识到金钱并不能购买到一切东西,认识到不能用金钱购买到的东西恰恰正是最重要的东西,或者甚至可以说是最必不可少的东西之时,‘以市场为根基的秩序’也就从根本上动摇了。”[5]早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极力强调改变资本主义社会这种“为消费而消费”、“消费更多就是更好”的消费理念,倡导人们树立正确的幸福观。
其二,建立“稳态化”的经济模式被看作是摆脱异化消费、解决生态问题的根本措施。“稳态”是指既能满足个人需要、又不损害生态环境的社会模式。所谓“社会主义稳态经济”,就是放慢工业经济增长速度的同时,使社会的政治经济结构分散化和社会化。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主张通过限制经济增长来消除异化消费,“他们认为‘稳态经济’是必需的、必然的,这种经济要求缩减资本主义的生产能力和扩大资本主义国家的调节作用。此外,还必需重新评价人的物质需求,并大大削减这种需求。面对能源短缺,地球自然界的‘不断萎缩’和生态支持系统日益相互依存,也许还要实行一种新的禁欲主义”[1]474。对稳态经济表述得最系统的是莱易斯,他批判地分析了穆勒在《政治经济学原理》中 “关于稳态国家”的论述。莱易斯主张社会发展应由量的标准转向质的标准,改变满足需求的方式,在《满足的极限》一书中,他明确阐述“人的满足最终在于生产活动而不在于消费活动”。阿格尔也主张,社会主义发展也要实行“稳态经济”模式,实现经济的“零增长”。他进一步提出要用“分散化”、“非官僚化”和“工人管理”等具体措施来实行稳态经济,进而克服异化消费及生态危机。他认为“分散化”、“非官僚化”是两个相伴而生的概念,它们既适用于技术(生产)过程又适用于社会政治过程。阿格尔批判了韦伯的科层制理论,认为应改变资本主义经济结构中的权力关系,让劳动者参与管理。“工人管理的概念把我们通过生态危机理论进行激进社会变革的纲领‘马克思主义化了’,这是非官僚化、分散化与马克思主义的非异化劳动目标之间所缺少的一环”[1]505。阿格尔提出为了达到分散化和非官僚化的目的,实行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义所有制是必要的。为此,他最终将分散化和非官僚化的双重目标与传统的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所有制的目标联系起来,形成了新的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
最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吸取法兰克福学派展望消费异化扬弃之路时重视消灭科技异化的思想,认为要摆脱消费异化,就必须控制生产规模和技术。早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认为资产阶级把生产高度集中,资本、资源和技术高度密集,并以此控制整个社会,不仅造成大量的资源浪费、严重的生态后果,而且还剥夺了人们的创造性劳动,所以,他们一致赞成英国经济学家舒马赫的“小的才是好的”思想,“我们反对‘社会主义’社会的政治集中(如苏联),也反对大规模的、浪费能源的生产过程的技术集中。正如我们前面所指出的,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可以使技术分散化(或至少使其节约能源)”[1]506。所谓小规模技术,就是既能适应生态规律,又能充分尊重人性的“中间技术”,这种技术的设备和规模都较小,易使生产过程民主化和分散化,对环境的危害较小,其生产和管理模式有助于逐步克服异化消费。
三
在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中,法兰克福学派最早意识到当代西方社会的生态问题,并十分关注消费异化问题。尤其是马尔库塞和弗洛姆提出了比较系统的技术生态和消费异化思想,并以此成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异化消费论”的理论先导。
法兰克福学派创始人卢卡奇曾用物化、异化来批判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人性的扭曲、人的非人化。他提出:“人的异化是我们时代的关键问题,并且无论资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的思想家,无论政治上和社会上右派还是左派的思想家都看到和承认这一点。”[6]在生态危机理论中,法兰克福学派认为,资本主义的科技领域和消费领域的异化是生态危机的罪魁祸首。霍克海默尔和阿多诺阐明了科技进步的积极作用,同时也认为科技进步加深了劳动异化。马尔库塞作为最激进的左翼代表对发达工业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进行了批判,其中,他对资本主义社会中的“虚假需要”现象的批判最具有针对性和启发意义:“为了特定的社会利益而从外部强加在个人身上的那些需要,是艰辛、侵略、痛苦和非正义永恒化的需要,是‘虚假的需要’……现行的大多数需要,诸如休闲、娱乐、按广告宣传来处世和消费,爱和恨别人之所爱所恨,都属于虚假的需要这一范畴之列。”[7]可见,虚假需求不是自主选择的,而是受外部力量强加的。发达工业社会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它有效地遏制了那些自由的需要,人们在舒适的物质生活中容忍了社会的压抑作用。在《反革命与造反》中,马尔库塞对资本主义生态危机作了初步阐述,他认为资产阶级贪婪的本性不仅使资产阶级通过高生产、高消费疯狂剥夺无产阶级,而且还利用技术理性使自然屈从于商业组织。纵观历史,科学技术越进步,生态问题就越严重,这就是科技异化。莱易斯继承了马尔库塞的技术的资本主义运用的观点,“认为科学和技术是可诅咒的偶像,对这些假神的顶礼膜拜是灾害的根源,作为一种感情的发泄而提倡诗意的神秘主义或东方宗教形式。这种观点也是错把征兆当作根源,环境问题的根源不在科学本身,而在于一种意识形态。现代科学仅仅是控制自然这一更大谋划的工具。因此控制自然这一观念才是环境问题的最深刻的根源,只有深入理解了这一根源才能找到解决环境问题的根本出路”[8]。法兰克福学派另一主要代表人物弗洛姆集中论述了消费异化的思想,并对消费异化的扬弃作出了深刻思考。他指出:“我们在现代社会中发现的异化几乎是无所不在的,它存在于人与他们的工作、与他们所消费的物品、与他的国家、与他的同胞,以及与他自身的关系中。”[9]他阐明了这样一个主题:20世纪的资本主义社会并不健全,这个社会在经济、政治、文化、消费等各方面被全部异化,消费异化是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症结之一。
虽然法兰克福学派对消费异化和生态问题进行了深刻揭露,但是他们并没有坚持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这个根源性的问题,而是把科学技术看作是这些问题背后的超历史的根源,认为生态危机的最终根源是科学技术,从而转向了科技批判。哈贝马斯认为,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因为科学技术逐渐成为第一生产力,“工具行为”因而越来越合理化。技术取代传统的统治手段而成为一种新型的控制和统治形式,形成了新的极权主义者。在法兰克福学派看来,资本主义条件下人与自然关系的紧张,异化消费的出现,就是由以科学技术为基础的社会工业化所造成的,资本主义制度的不合理性也是由科学技术维持的。
与法兰克福学派不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并没有局限于技术批判,而是认识到生态问题、异化消费的根源在于生产方式和社会制度。“高兹就明确指出,生态问题与政治问题是联系在一起的,资本主义的利润动机必然破坏生态环境,资本主义的‘生产逻辑’不可能解决生态问题”[10]。高兹在《经济理性批判》中认为,资本主义私有制下的无政府生产必然破坏生态环境,资本主义具有反生态的本性。可以说,资本主义危机本质是生态危机。
目前,很多学者都把生态危机的根源归结为科学技术、现代工业生产方式、人口问题等。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却把根源深入到制度层面,认为异化消费引发生态问题,生态危机本质是资本主义为追求利润而采取过度生产的结果。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异化消费论”将生态批判和技术批判、制度批判联系起来,并为批判资本主义找到了新视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把消费主义价值观的批判同对资本主义制度的生态批判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从根本上克服了西方绿色思潮拘泥于抽象的哲学世界观的层面批判消费主义价值观,脱离人和社会的关系而单纯拘泥于人和自然的关系建构环境道德价值观的缺陷”[11]。
四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消费异化论”将消费异化与生态危机联系起来,既为我们把握和批判资本主义社会开辟了新的视域,又有利于我们探索生态危机的成因,而且还为我们发展马克思主义找到了新的现实基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自然采取了真正严肃、批判的态度,第一次把自然作为哲学的核心问题纳入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系统之中”[12]。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随着生产关系的不断调整和科学技术革命的不断兴起,西方发达国家出现了其发展历史上第二个“黄金时代”。与此同时,资产阶级无限追求扩大再生产与自然资源有限的矛盾日益突出,产生一系列能源危机、生态失衡等问题。于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集中探讨了生态问题,并深入到社会制度层面,从而将生态问题作为发展马克思主义的一个基点,丰富了马克思主义哲学。
相对于马克思时代所强调的生产领域的异化,即异化劳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更侧重消费领域的异化,即异化消费。其实,当代异化理论主要为消费异化论,并没有偏离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认识。虽然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都将关注重点放在生产理论上,但是消费作为社会生产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却是他们一直强调的。“我们得到的结论并不是说,生产、分配、交换、消费是同一个东西,而是说,它们构成一个总体的各个环节,一个统一体内部的差别”[13]17。从马克思对穆勒的《政治经济学原理》的批判开始,一直到《资本论》,都可见马克思关于消费问题的独特见解:“因此,工人阶级的个人消费,在绝对必要的限度内,只是把资本用来交换劳动力的生活资料再转化为可供资本重新剥削的劳动力。”[13]231马克思认为在私有制的基础上,消费活动变成人们之间异化的契机,他也看到了消费活动中资本家对普通人民的支配。“后工业社会的消费异化现象,实质上是资本主义社会劳动异化的结果和当代表现。资本的没有止境的增殖贪欲体现在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的全过程之中。消费异化实质上就是资本所要求的‘过度消费’的必然结果。马克思所揭示的异化劳动在‘消费社会’中并没有消失,它仍然是创造和扩大文明的物质基础,人仍然为着商品而活着,只是表现形式有所不同:过去主要是为了免于饥寒(这在不发达国家依然存在),现在在发达国家则是为了‘虚假的需求’”[14]。可以说,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所揭示的消费异化是异化在新经济制度社会条件下的一种表现,是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异化形式。
我们在看到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异化消费论”合理性的同时,也要深刻认识它的不足。
首先,“异化消费论”断定社会危机的趋势已经转移到消费领域,马克思的经济危机理论已经过时而用生态危机取而代之,这是根本错误的。在早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看来,资本主义生产与整个生态系统的矛盾已经上升为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今天,生态危机取代了经济危机。他们认为,在马克思所处的时代,人类社会发展与自然的矛盾还不尖锐,生态环境被破坏得并不十分明显。因此,马克思没有充分分析消费领域,只注意到人类社会发展的动力——生产力,只认为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必然产物。然而现在,资本主义社会为了缓和异化劳动带来的社会矛盾,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消费上。而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过度生产和过度消费,必然导致自然资源的严重消耗和生态系统的严重损害,生态危机不可避免。相对于经济危机,生态危机更突出。阿格尔等人认为,拯救马克思主义危机理论的唯一办法就是以马克思关于非异化的人的活动为基础,提出新的危机理论。他们还指出,未来社会革命的力量是那些在消费社会中没有得到实惠的青年学生、无业游民等,而不是工人阶级。这些历史唯心主义的观点都是有失偏颇的,因为,异化劳动相比异化消费依然是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最根本的异化形式,经济危机相比生态危机依然是最根本的危机形式。
其次,对于如何克服异化消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提出的摆脱途径更是值得商榷的。他们强调合理利用自然,要以是否符合生态原则作为衡量经济发展的主要杠杆。这虽然属于保护生态环境的生态意识,但体现了生态中心主义的倾向。而且,采取“稳态经济”模式来克服异化消费更是不现实的,它具有极大的乌托邦性。一方面,它有悖于社会经济发展的规律,因为“零增长”经济模式必然引发世界人口的增长与新的物质需要供应不足的矛盾;另一方面,这种稳态经济模式缺乏全球性视野。当今南北贫富差距不断扩大,“零增长”对经济发展落后、但人口占世界绝大多数的发展中国家更具有不公平性。而异化消费解决途径之一——小规模技术又具有合理性吗?符合技术发展的本性吗?“技术的发展在当今世界表现为二重性,一是技术规模和影响无限扩大的趋势。原子能发电技术、电信技术、计算机技术等为许多大企业集团或跨国公司在更大范围内经营创造条件。二是技术的多元化发展又使技术表现为分散化趋势。如常规能源日益减少,从而有必要发展利用多种能源技术”[15]。可见,小规模技术是违背技术发展客观规律的。实际上,这种战略只能最多起到降低人们消费的品味和减慢生态环境恶化的速度,不能在更大程度上消除消费异化,它体现了一种极端的生态悲观主义态度和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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