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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士德式求索──《雪国》主题探讨

2011-08-15高建伟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驹子岛村浮士德

高建伟

(天津师范大学 文学院,天津 300387)

浮士德式求索──《雪国》主题探讨

高建伟

(天津师范大学 文学院,天津 300387)

近年来,对《雪国》主题探讨,可以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部《雪国》”。可以将其主题归纳为浮士德式求索,主要表现在驹子、岛村和作者川端康成身上。岛村是无目的的求索,最终得到肉体和精神的拯救与净化;驹子虽生活不幸,但依然求索不止;川端康成求索的则是日本的传统美,呈现出“故乡”找寻意识,继承和发扬了物哀情调和幽玄理念。

《雪国》;浮士德;物哀情调;幽玄理念;川端康成

《雪国》是川端康成的中篇小说,在创作方法和艺术表现方面比较充分地体现了川端康成文学的创作特色。关于《雪国》主题是可以做出多种解释的,有社会性的主题、虚无主题、神话主题和好色主题等等[1]。基于对文献的梳理,笔者认为《雪国》的主题是:浮士德式求索。

一、浮士德式求索

相传浮士德原是中世纪一个跑江湖的魔法师,懂得炼金术、星相术、占卜等。1587年,德国出版了故事书《约翰·浮士德的一生》,“叙述浮士德为满足各种尘世的欲望和享受,与魔鬼订约,死后灵魂归魔鬼所有”[2]。之后,不断有人用这一题材进行创作。最具有代表性的则是歌德的诗剧《浮士德》,他把浮士德写成追求知识、立志征服自然,在政治和事业、爱情追求上都有所作为的巨人形象。对前人和他人研究成果进行总结后,笔者认为“浮士德式求索”有三层含义:首先,在歌德的作品中,浮士德是象征性的形象,是资产阶级先进知识分子的典型形象;其次,这种求索体现了辩证法思想,是一种无目的性与有目的性的合一,其中也不乏虚无感。魔鬼靡非斯特在阻挠中形成反作用力,促使浮士德一步步向更高目标奋斗,起到了催化剂作用,他每一次对浮士德向“恶”的诱惑对于浮士德都是一次向“善”的改造。外在环境的制约,世俗社会扼制了他对爱情自由、人生自由的渴望,腐败政治冲击了他的社会改革理想;内心世界“两种精神”的激烈搏斗,让浮士德成为肉体和精神、享乐和节制、趋恶和向善、感性与理性、必然与自由等矛盾对立的统一体。浮士德身上的这种“灵”与“肉”的矛盾,“善”与“恶”的斗争,反映了人类探求真理的艰巨性;再次,这种求索是一个长期、自强不息的坚持,永不满足的追求,是人类永恒精神的表现。这种“求索”的核心本质在于他“对世界的不懈探索,对人生价值的不断追求和实现,这是他锲而不舍、上下求索的原动力”。浮士德憧憬、追求、成功、幻灭,再憧憬、再追求、再成功、再幻灭,循环往复,以至无穷。

二、《雪国》与浮士德式求索

1.岛村无目的的求索、拯救与净化

《雪国》中的主人公岛村就体现着浮士德式求索,也是有目的与无目的的合一。岛村是一个玩世不恭、玩物丧志的花花公子。他爬山,无非是在空虚与幻想中追求对自然和自己的感觉。他和驹子的相识与相处,似乎也都是在幻觉中进行的,就像在梦中漫游一样。他有时感到对待人生应当有所作为,为了生活和自己所爱也应积极地生活、严肃认真,却又不完全认同。研究西方舞蹈艺术算是他空虚的精神追求,得到的只是精神慰藉,而现实生活中那种无所事事的生活又培养了他的利己主义思想和对人生玩世不恭的态度,所以在他看来,人生是“徒劳”的,没有意义。在岛村看来,人在生活中所做的一切牺牲、所进行的一切追求都是徒劳的,“流露出面对现实世界产生的一种虚无思想与悲观情绪”[3]。

在岛村眼中,一切都是无意义的,他的求索与奋斗也没有任何目标,就像浮士德感到于世无补,想以自杀了结一生一样,岛村漫无目的游荡着。他欣赏自己的舞蹈幻想,不时写写介绍西方舞蹈的文章,聊以自慰。

作为现代浪子,岛村所进行的漫游与凝视具有重要的美学意义,犹如浮士德,“颓废形骸之下蕴藏着浮士德式的精神”[4],而这种求索又好像是无意识的。他表面上是肉身在雪国游荡,其实是他的精神在漫游;而他的精神漫游和他自己所得到的女性拯救、自然拯救都是他不曾料到的,只是在潜移默化当中,不知不觉地受到影响,得到了肉体与精神的救赎和净化。

“岛村历经了一个由色欲到情爱、由‘肉’到‘灵’、由‘即’到‘离’、从有限到无限的心路历程。他到雪国来玩,是希望在空虚的自我放任中寻找寄托,以求得心灵上的慰藉。”[5]驹子象征着充满活力、热情的肉体生命,具有纯洁无私的精神、认真而执着的生活态度,这位性格鲜明、敢爱敢恨、自强不息的女性形象使岛村觉得人生得到了充实,生命力得到再注,获得了女性拯救。

岛村获得的女性拯救还包括叶子的拯救。叶子更为完美、纯粹,象征着精神的超越,让人感到世界的空灵、恒远和朦胧。而岛村从叶子那里得到的正是心灵的净化和救赎,她用更加纯粹空灵的精神升华、净化了轻浮世俗的岛村。

总之,在女性拯救和自然拯救下,岛村得到了精神上的充实和超越,就像浮士德在靡非斯特向恶的诱导下,得到了向善的超越。

2.驹子的求索

驹子是一个在生活中不断挣扎的不幸女子。她身世凄凉,迫于生计,只好当了艺妓。她外表美丽,给人的印象是“洁净得出奇”,不管是在日常生活,还是在爱情上,驹子都有所追求:

嗯,翻翻旧日记是我的乐趣啊。不论什么都不加隐瞒地如实记载下来,连自己读起来都觉得难为情哩[6,p46]。

自己买不起日记本,只好花两三分钱买来一本杂记本,然后用规尺划上细格……所以从本子上角到下角,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6,p47]。

她坚持写日记,喜欢读小说。写日记不难,但是坚持长期写日记并不是谁都能办到的。虽然她是艺妓,生活不大光彩,但是她把这些日记看得很重要,不轻易拿给别人看,还称在自己死的时候连日记也一块烧掉。可见,她在写日记和日记对她的重要性的态度上是相当认真的。在岛村看来,“完全是一种徒劳”。但驹子却长期坚持,使自己的生活更加充实,表现出坚持到底的毅力。作为艺妓,能有这种追求并且是长期追求,可见她的求知的欲望和顽强的毅力。

她追求真挚的爱情。作为艺妓,不应该与客人发生恋情。首先,艺妓对客人的爱是否被称为“伪爱情”,是否只是为自己将来找个依靠;其次,找艺妓寻欢作乐的客人一般情况下只是为自己图得一时欢快,岛村是否是个例外,这些都是值得深思的。生活在社会下层的驹子应该了解这些,也应该明白,作为艺妓要想得到像普通妇女一样的爱情生活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还是继续求索。

在烟花场上,她陪酒陪欢、尝尽不幸、苦痛难忍、孤寂哀愁,她不但没有被不幸压倒,反而以实际行动又给人以“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驹子感情丰富,才情很高,向往美好生活,虽然等待她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与痛苦,但她一直不懈地追求。由于生活所迫,驹子像浮士德一样,屡败屡战,但仍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拥有永不退缩的进取心。

3.川端康成的求索

川端康成早年的不幸和独特遭遇形成了他的感伤、孤僻、敏感、多愁善感、固执的个性,死亡也深深刻入他幼小的心灵。他一生都在寻找爱、寻找美,以成熟的理智由注目个体转向注目社会时,日本传统的审美文化便成为他思想中最为重要的精神寄托。川端“哀叹的是传统美的失落,因而他在创作中所求索的也是日本的传统美”。川端曾经说过:“我强烈地自觉做一个日本式作家,希望继承日本美的传统,除了这种自觉和希望以外,别无其它的东西。”[7]在他的作品中,读者能够体现会到他对传统美的求索,对日本传统的悲哀美、幽玄美、古典美的追求上,在《雪国》中主要表现为“物哀”美学和美的“幽玄”理念。

(1)川端康成求索古典文学中的物哀情调

“‘物哀’不仅仅是作为悲哀、悲伤、悲惨的解释,而且还包含爱恋、怜悯、感动、感慨、同情、风雅、壮美的意思。”[8,p161]在审美情趣上,川端康成继承了物哀传统,在他的作品中,物哀经常表现在女性的悲哀性格与悲剧命运上。川端也曾经说过:“日本战败也略略加深了我的凄凉。我感到我自己已经死去了,自己的骨头被日本故乡的愁雨浸湿,被日本故乡的落叶掩埋,我感到了古人悲凉的叹息。”[9]

他悲凉的心态一直贯穿在《雪国》中,驹子和叶子的形象塑造就体现了这一点。作为艺妓──被人们歧视的驹子遇见岛村后,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幸福,然而这只是幻想,作为艺妓的她怎能得到像普通女人一样的生活,这根本就是妄想。驹子仿佛青春时节里灿烂的樱花,在短暂的花期里展现出生命的至美。

(2)川端康成求索美的幽玄理念

川端康成继承日本古典传统中的物哀情调,同时也渗透着“佛教禅宗的思想,在美的意识上重视幽玄理念、无偿感和虚无的理念”[8,p163]。在雪国,“清寒澄澈的冬晨、幽远静谧的夜景、深沉苍老的杉林、远方积雪的旷野等无不透着‘空’‘寂’‘闲’等虚无理念”[10]。

关于幽玄理念,在川端康成的《雪国》中表现为对于死亡的描写。川端康成认为,艺术上的虚无,不是源于“无”,而是源于“有”;他还认为“再也没有比死亡更高的艺术了”。叶子以朦胧、虚幻的身影出现,到结局又以一种死亡的状态消失,这种死亡结局的描写强化了川端作品中的虚无思想。在小说的结尾岛村从无情的大火中得到的并不是对叶子死亡、毁灭的哀伤和痛苦,也不是对生命的怜悯,而是在叶子的死亡中看到了美。

不知道为什么,岛村觉得叶子并没有死。她内在的生命在变形,变成另一种东西[6,p122]。

岛村亲眼目睹了一个年轻生命在瞬间从生到死的全过程。他感到“在这瞬间,生与死仿佛停歇了,人由于失去生命而变得自由了”[6,p121],觉得叶子并没有死,叶子完成了生命的内在变迁,回归了自由自在的生命境界,岛村也解开了心灵的束缚,达到了转迷成悟的过程,体现了在死亡中获得新生的快感和本心悟道的愉悦。这正是川端康成参禅悟道的心灵写照,是他虚无思想的高度表现。

总的说来,川端康成一直积极发掘传统文化的情韵之美,求索在这种美中传达出的人的主观精神境界和气韵,这是川端康成的“故乡”,是他的精神寄托。

在《雪国》中暗隐着这三种求索:岛村的求索得到的是精神的救赎;驹子的求索闪耀着女性的光辉;川端康成的求索则是追求日本的传统美,寻找故乡。

综上所述,笔者将《雪国》的主题归纳为:浮士德式求索。走进《雪国》,感受寂寞凄凉中的浮士德式求索,能“体会人世纷乱中心灵的执著”,体味驹子那飞蛾扑火般的热情,“交织成一幅清纯与冶艳、幽静与迷思”的日本画卷[11]。

[1] 李均洋.《雪国》主题新论[J].外国文学评论,1992,(1):33.

[2] 蒋承勇.外国文学教程[M].北京:高教出版社,2007:101.

[3] 孟昭毅.比较文学通论[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3: 46.

[4] 易永谊.漫游与凝视:川端康成《雪国》的探察主题[J].西安石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17(3):79.

[5] 吴舜立,李琴.《雪国》主题:拯救与净化[J].外国文学研究, 2005,(6):139.

[6] 川端康成.叶渭渠,译.雪国[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

[7] 舒凌鸿.不同维度的死亡之美──川端康成与三岛由纪夫文学中“死”与“美”的主题比较[J].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05,(2):45.

[8] 叶渭渠.冷艳文士──川端康成传[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161-163.

[9] 王凤炎.黯淡的日本美──川端康成小说的艺术基调[J].湘潭师范学院学报,2005,(5):90.

[10] 楚永娟.《雪国》中闪烁的佛禅之美[J].外国文学研究, 2008,(7):136.

[11] 刘向愚,胡春梅.感悟东方之美──走进川端康成的《雪国》[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责任编辑、校对:任海生)

Seeking as Faust── Researching the Theme of Snow Country

GAO Jian-wei
(College of Literature, 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 Tianjin 300387, China)

In recent years, in regard to the theme of Snow Country, the basic situation is that “If there are 1,000 readers, there are 1,000 Snow Countries”.The author summed up its theme as: seeking as Faust.In the aspect of seeking as Faust, it mainly reflected on the characters of Komakoa, Shimamura and the author.Shimamura’s searching is aimless and he is saved and purified physically and mentally.Although Komako’s life is unfortunate, she is still pursuing love.Kawabata Yasunari's seeking is pursuing the grace of the traditional beauty of Japan, searching for “home”.The themes will be analyzed in the article.

Snow Country; Faust; sad nature sentiment; deep and remote theory; Kawabata Yasunari

I106.4

A

1009-9115(2011)04-0052-03

2011-04-27

高建伟(1986-),女,天津宝坻人,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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