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花影”
2017-05-27吴昊星
吴昊星
【摘要】本论文着重从《雪国》主线,即岛村和驹子的会面次数和醉酒次数,频繁出现的关键词,驹子和叶子的对比,结局的深意探索,最后由文本细读回到“知人论文”的层面,从川端康成的人生经历对驹子和叶子做全新的解读。
【关键词】镜像;罪过与希望;真我
一、“文本细读”之视角
(一)从主线出发
驹子在“雪国”,就是一朵独树一帜的花,艳压群芳,从外貌上没人能敌;从性格上,“生きている”充满生存欲望的她,在与雪国这个压榨生机,徒劳地与空虚绝望的环境做着斗争,是唯一开放的花朵;从映象上,“清潔”的她永远保持着“花”应有的姿态。
而为何岛村的拜访顺序是“夏、冬、秋”?岛村第一次见到驹子时,她还是个雏妓,就好像夏天欲放的花苞,川端康成把一切美好的场景全部都安排在了夏天。比如岛村上山游玩时遇到了驹子,他们在“最も年古りた(最年老)”像“恐ろしい神の武器(令人畏惧的神灵的武器)”的树下相遇,,一切都涵有浓重的史诗宏大风格。驹子的第一次醉酒“不停地在纸上写着‘岛村二字”,她喝醉表露的真颜也全与初恋的纠结相关,与之后两次醉酒相比,这是美好和轻松的。
而在冬天,驹子“终究”成了一名艺妓,岛村和驹子的关系也因为驹子成为艺妓的动因——行男而发生了误解。就连第二次醉酒也是最沉重的一次,照顾行男的责任与对岛村的爱恋相冲突,再有驹子精神压抑的释放也变得十分疯狂,在岛村眼里,也第一次觉得驹子“気ちがいになる(发疯)”。冬季过后的春季又是生机重新孕育的季节,驹子找到了给人家打下手的新工作,一切似乎又有了希望。
秋季就是花朵枯萎的季节,川端先生也让两朵花(驹子、叶子)同时凋落(火灾)。
(二)从频出词汇和驹子叶子的对比出发
川端先生在原文中出现的词汇总共有6个:“嘘のような”、“清潔”“真剣”“非現実的”“純粋”“徒労”。
“嘘のよう”,叶先生翻译成“难以置信”,是准确的,但日语中形容数量极多的词汇有很多,为什么川端先生偏偏选择了它,我们是该注意的。它出现在描写雪国的冰的厚度和繁星,再加上作者紧接着写到白雪是“頑固なもの(顽固的东西)”,可推测在岛村眼中,雪国本身并不是积极的存在,“嘘”的本义是谎言。这些场景描写为我们勾绘出了一个没有生机的雪国,充斥着艺妓与客人的谎言,不与外界沟通(心灵方面)的顽固,人际关系像坚冰一样不可打破。
而这个短语再次出现,是在驹子的三弦琴之前,“実際よりも大きな三味線箱(比一般更大的三味线)”。驹子通过练習三味线来使自己不成为像其他艺妓一样的“空壳”,岛村也从她徒劳的行为中感受到了“这个女子强烈的生存欲望”。在谎言一般深沉的环境中,正是因为有驹子这样像谎言一样强烈的生存欲望,这种结局已定的挣扎的“物哀”之美,使驹子的“徒労”显出“純粋”的光芒,才会让岛村在雪国流连忘返。
而更要紧的,是形容驹子和叶子的两个重复关键词的对比。跟驹子的“清潔”不同,经常出现在“叶子”这一人物形象上的是“真剣(认真)”“非現実的”。两个女人的镜像关系,是很明显的。驹子是本体,她有自己的生存意义(写日记、弹三味线、照顾行男、爱上岛村),她是《雪国》中唯一充实的人格。把“清潔”简单翻译成“娴静”,是远远不够的,驹子的纯粹和洁净使她达到了岛村和叶子都没有的境界,用日文形容,即是“一人前”,是“真人”,她表露的感情也十分真挚,对自己本身欲望的克制更好地塑造了她“实心”的人格。与驹子相反,叶子只是“半人前(不‘成人的人)”,可以说,她只是驹子的镜像,是个虚幻的“人”而已。岛村通过镜子记住了她,并在观赏镜中的驹子的同时想到了叶子,也是对这一观点的暗示。驹子照顾行男,她也照顾行男,并美其名曰是“自己的兴趣”,而在行男死后,岛村问她还愿不愿意继续当“看护士”,她拒绝了。而驹子爱上岛村,希望两人“どこ行ってもいい(到哪里都可以)”,叶子也希望岛村把自己带到东京。从此看出,叶子的生存目标完全效仿着驹子,像镜中人与本人动作一致。驹子说她有“令人惊讶的妒火”,只是因为叶子这一“幻想”对驹子充实生活的羡慕。岛村每每看到叶子,都会有“非现实”的感觉产生,也正是叶子是“镜像人”的佐证。
至于为什么叶子一直以“真剣(认真)”的面目示人,不仅因为她身为“镜像人”缺乏感情,还在于她是驹子的罪过。她每每以“真面目(まじめ)”(严肃的)出现在驹子面前,总会对驹子起到警告和提醒的作用。比如当岛村和驹子来到行男的坟墓前,驹子总是逃避着行男的存在,而当叶子出现时,她强迫驹子面对这一现实,并跪拜了亡灵。驹子虽然口上说着“私ね、行男さんのお墓参りはしないことよ(我才不参拜行男呢)”,但旁边的地藏“胸で合掌した一組の腕のほかに、古とたに二本ずつの手があった(除了胸前合十的双手,还有两只合掌的手)”,暗示着驹子的心里也像叶子一样,参拜着行男的墓。驹子也对岛村说“我总觉得她会变成我的包袱。”以及“快走吧,你带着她到东京去吧,这样我在这里就可以活得更快活、更放荡了。”没有了镜中的影像,驹子不再时刻提醒自己,从此不与环境抗争,体会到与堕落同流合污的轻松,像其他艺妓一样“放荡与空虚的快乐”。“镜,可以正衣冠,知得失。”正是如此吧。
而叶子死后,失去的生活罪过的人,就像失去了一直背着的十字架,体会到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最后疯掉。这也是驹子顺理成章的结局。
(三)从结局出发
从这一角度,驹子和叶子,与其说是花,倒更像两只做茧的蚕。在第三次拜访中,岛村也隐隐约约地觉得驹子就像一只蚕。且驹子和叶子移居到了蚕房,最后起火的地点也在蚕房。驹子和叶子做茧,都会成为“蝴蝶”,但这两只蝴蝶,有着不同的寓意。驹子破茧后,成为妖艳的艺妓,在叶子和岛村一起离开后,像她为自己所预言的那样,在风月场上“放荡、快活”。而叶子破茧后,跟着岛村来到东京,迎接新生,不再做任何人的镜像。但迎接新生是不易的,她俩纷纷死在了为自己做的茧里。叶子烧死在蚕房里,因为她到最后发现了自己生存的意义只是驹子的复制品,她想挣脱,却又不能离开驹子,于是她选择了“发疯”。“这孩子真的疯了。”而驹子也因为“性分”,不能放任自己的情欲。这两出“性格悲剧”是川端先生《雪国》里最大的亮点。
二、“知人论文”——川端康成的恋爱经历与《雪国》的呼应
把《雪国》看成是川端先生人生中最刻骨铭心的几段爱情的缩影,是不为过的。在“四个千代”一章中,“在小学时,他因听到一位女同学的美妙清脆的声音而心猿意马”,与“叶子”的出场是同出一辙的。而在他与第二个“千代”,即那个伊豆的舞女,相遇后,“渐渐地,他们熟识了,他了解了她的身世,她也对其他同行人说他是个好人。”又与岛村和驹子的相处方式如此相似。“他一直在想如果他只是作为‘好人与她们结伴而行,如此就足矣。”岛村也一直与驹子保持着纯洁的友谊关系。在岛村每每对驹子说“いい子だ”的时候,我们仿佛又听到了时代的回想。而岛村的身份,研究西洋舞蹈,与当时主张要“全盘借鉴西方”的川端康成是一致的。且文章中了了几笔提到了岛村太太的身影(夫妻感情的淡漠和疏离),似乎都是川端先生现实生活的影射。
参考文献:
[1][日]川端康成.雪国.角川文库
[2][日]川端康成 [译]叶渭渠.雪国.吉林大学出版社
[3]刘昱.谈川端康成《雪国》中的物哀思想.
[4]张恩辉.川端康成传.时代文艺出版社.文学艺术2007(05)241-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