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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通与格义——辜鸿铭儒经英译的生态翻译学解读

2011-08-15姚志奋

天中学刊 2011年4期
关键词:会通辜鸿铭中庸

姚志奋

(黄淮学院 外国语言文学系,河南 驻马店 463000)

会通与格义
——辜鸿铭儒经英译的生态翻译学解读

姚志奋

(黄淮学院 外国语言文学系,河南 驻马店 463000)

生态翻译学是一种生态学途径的翻译研究,它将翻译定义为: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活动。辜鸿铭会通中西文化并推崇儒家文化,适应了当时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其选择的格义策略也适应了当时的翻译生态环境。适应翻译生态环境应成为典籍外译的一个原则。

会通;格义;翻译生态环境

20世纪晚期以降的生态危机反映了人类与自然尤其是与物质自身的深刻异化。在此背景下,生态维度进入了包括翻译学在内的诸多社会科学研究领域,形成了全球性的生态理论热潮。在此热潮中,胡庚申以生物进化论中“自然选择”、“适者生存”的基本原理为基石,创造性地将翻译定义为“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活动”[1],并通过其专著《翻译适应选择论》加以详尽阐述,得到了国内众多学者的认同与响应。基于该论,胡教授进一步提出生态翻译学是“一种生态学途径的翻译研究,抑或生态学视角的翻译研究”[2]。他指出,“生态翻译学研究既是一种‘喻指’,又是一种‘实指’。所谓‘喻指’指的是将翻译生态与自然生态作隐喻类比而进行的整体性研究;所谓实指,指的是取向于译者与翻译生态环境相互关系的研究,特别是译者在翻译生态中的生存境遇和能力发展研究”[2]。而宋代哲学家张载在《西铭》中论到:“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体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3]497民胞物与,儒家这种天人合一的世界观具有不言而喻的生态学意义,对救治当下生态危机也有实际价值。因此,生态翻译学是儒家思想在翻译研究中的集中体现,同时也为探讨儒经英译、提升我国文化软实力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探讨儒经英译,辜鸿铭及其《论语》、《中庸》英译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本文从生态翻译学的视角,以辜鸿铭儒经英译为研究对象,探讨其翻译过程中为适应翻译生态环境所做的选择,以期为当下的典籍外译提供一些借鉴。

一、会通:辜鸿铭的适应与儒经英译的选择

生态翻译学认为,“翻译是以译者为中心的,翻译过程是译者对以原文为典型要件的翻译生态环境的适应和以译者为典型要件的翻译生态环境对译文的选择”[4]67。其中,翻译生态环境指的是“原文、原语和译语所呈现的世界,即语言、交际、文化、社会,以及作者、读者、委托者等互联互动的整体”[4]174。具体到辜氏的儒经英译,以原文为典型要件的翻译生态环境特指《论语》和《中庸》(只有这两部公开出版)。前者是孔子学说的集中体现,后者是最具哲学意味的儒家典籍。从文本之外的社会环境看,19世纪末20世纪初是西方帝国主义列强瓜分世界、蚕食中国的高峰时期。满清政府政治上危机四伏,军事上进退失据,经济上濒临崩溃。政治军事经济上的弱势也反映在文化上。在西学东渐的大潮中,中国传统文化遭受致命打击。传统文人由于文化失范,精神上出现认同危机,相对于西方文化处于强势地位,中国传统文化处于劣势地位。在此翻译生态环境下,英译《论语》和《中庸》要求译者必须会通中西文化,并高度认同中国传统文化。

何谓会通,《周易·系辞上》曰:“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5]362这是会通的最早出处。南怀瑾将其解释为会而通之。简言之,会通就是融会贯通。具体到翻译中,会通要求译者深刻了解中学与西学的特征、长短,使二者能互观互释,进而融会贯通。而辜鸿铭是当时符合这一要求的不二人选。

青少年时代的欧洲留学经历不仅使辜鸿铭成为一位精通多种语言、饱读西学的学者,而且也铸就了他浪漫主义的世界观。在爱丁堡大学,他是19世纪中期英国最伟大的浪漫主义文学大师卡莱尔的信徒。浪漫主义有两个显著特征:一是崇尚激情与自然,反对物质至上的功利主义;二是从各种角度来否定和批判发展中的资本主义文明。卡莱尔就是一位资本主义制度的无情批判者,他抨击资本主义世界是“混乱再加一条枪”,“‘现金的王国’是人民贫穷的根源”[6]21。在卡莱尔等浪漫主义大师思想的感染下,辜氏看到了西方文明的消极方面,尤其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把人变成资本的奴隶、把人异化成工具、使人贪婪地追求物质欲望的满足等问题。另外,许多西方思想家,尤其是卡莱尔、爱默生等浪漫主义思想家,都推崇中国传统的道德思想。卡莱尔在《英雄和英雄崇拜》中直接赞美了中国的皇帝及科举制度下文人士大夫的政治理想。较之卡莱尔,爱默生对中国传统道德的赞赏更为由衷。他曾认真学习中国“四书”的全部译本,并把其中好些名句摘录在他的读书札记中。他认为孔子是中国文化的核心,宣称孔子是全世界各民族的光荣,是哲学上的华盛顿。孔子的人格可以作为人类努力的方向,因为他是最高尚道德身体力行的楷模。这些言论和思想无疑对辜氏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成为他后来转向儒家文化、成为儒家文化保守主义者不可或缺的思想渊源。同时,经过与马建忠的三日晤谈,使辜鸿铭更加倾心向慕儒家文化,并决定返回祖国,研治经史。

归国后,任张之洞幕僚的20多年政治生涯奠定了他的中国文化基础。张之洞本身国学造诣深厚,而且其幕府里聚集着许多旧式学者,如沈曾植、罗振玉等。这些人的文化修养对辜氏影响很大,张之洞甚至亲自教他读《论语》。由此,他的中国文化水平才终于得以登堂入室,其文章之简洁晓畅、幽默诙谐、章法得体在《读易草堂文集》中可窥一斑。罗振玉在该文集的序中称赞道:“君之文乃天下之至文,沉疴之药石,非寻常学者可等类齐观者也。”[7]212在此基础上,辜氏深刻了解了中学与西学的特征、长短,常将二者互观互释,形成了自己的中西文明观。在他看来,真正的文明是一种以道德力维系的秩序即道德秩序;虚假的文明则是以物质力维系的秩序,它蕴含着危机。中西文明的根本差异在于:西方文明崇尚物质力,而中国文明崇尚道德力。因此,中国文明是一种成熟的真正的文明。他指出:“中国文明和中国社会秩序是一个道德的文明和真正的社会秩序,它符合事物的本性,因此绝不会消亡。”[7]510这种隆中抑西的文明观使其成为一位坚定的中国传统文化保守主义者。

综上所述,辜鸿铭这种会通中西、高度认同中国传统文化的素质适应了当时翻译生态环境下儒经英译的选择。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后,要采取适应性的翻译策略,选择适应性的译文。在《论语》、《中庸》的英译中,辜鸿铭采取了格义策略以适应当时的翻译生态环境。

二、格义:辜鸿铭的选择性适应

格义与佛教传入中国相伴相生。由于语言的差异和文化的隔阂,佛教这一舶来品要在中国社会中生存、发展,必须借助中国本土文化的力量,即借助于儒家和道家思想。佛教初入中土时,格义是中国僧人和思想界理解佛教思想最主要的手段,也是中国学者融合佛教和中国思想的一种方法。有关格义的最早解说见于梁朝慧皎的《高僧传·竺法雅传》:“竺法雅少善外学,长通佛义。衣冠仕子,或付咨禀。并世典有功,未善佛理。雅乃与康法朗等,以经中事数,拟配外书,为生解之例,谓之格义”。[8]120文中的“外书”指佛经以外的中国书籍,“经中事数”指佛经里的名词、概念,“拟配”意为对比,换言之,即用中国传统的哲学概念比照印度佛教的概念。格的本义是度量,义指名称、项目、概念等。概言之,格义是一种用中国儒道学说来比附印度佛教学说的阐释方法。它在佛教传入中土初期起到了文化上的摆渡作用,为两种异质文化的交流提供了便利。具体到翻译中,格义是一种翻译策略,即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概念去附和、阐释西方文化中的概念,使之易解。

(一) 辜鸿铭儒经英译中的格义

辜鸿铭在英译《论语》、《中庸》时采用了格义这种翻译策略,只不过他采用了反向格义,即用西方文化中的概念比附、阐释儒家文化中的概念。这种格义策略首先体现在他对《论语》中人名、地名等文化负载词的翻译上。例如:他把仲由比作《圣经》中的圣彼得,把颜回比作《圣经》中的圣约翰,把周公比作是中国历史上的摩西或梭罗,把管仲解释为the Bismarck of ancient China(古代中国的铁血宰相俾斯麦),把尧舜二帝解释为The Abraham and Isaac in patriarchal times of Chinese history(中国历史上族长统治时期的亚伯拉罕和以撒)。对于孔子故国,辜鸿铭将它比作古代中国的英国(the England or Great Britain of ancient China),将齐国说成古代中国封建社会中的法国(the France of ancient feudal China)。

其次,格义体现在辜鸿铭以西方哲学阐释《中庸》上。例如:《中庸》第二十二章的“诚则形,形则著”本是指“人如果诚于中就可以立刻表现于外,形于外就可以迭加显著”[9]100。辜鸿铭则译为:“where there is truth, there is substance.Where there is substance, there is reality.”[10]55这俨然成了柏拉图的理念论,即可知的理念是可感事物的根据和原因,可感事物是可知的理念的派生物。

再次,格义体现在辜鸿铭在注释中大量援引西方文学、宗教、哲学中的相关言论印证儒家思想的普世性上。例如:他将“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9]60译为:

Confucius remarked:“There was the Emperor Shun. He was perhaps what may be considered a truly great intellect.Shun had a natural curiosity of mind and he loved to inquire into near facts(literally ‘near words,’ meaning here ordinary topics of conversation in everyday life). He looked upon evil merely as something negative; and he recognized only what was good as having a positive existence. Taking the two extremes of negative and positive, he applied the mean between the two extremes in his judgment, employment and dealings with people. This was the characteristic of Shun’s great intellect.”[10]7

基督教文化中的原罪说在西方社会根深蒂固,其现代法律制度的建立均立足于防范人性之恶。隐恶扬善所体现的性善说必难为西方读者所接受,因此,辜鸿铭援引莎士比亚和歌德的观点来包装这种思想。他在注释中指出:“what is here said of the Emperor Shun in ancient China may be also said of the two greatest intellects in modern Europe, —Shakespeare and Goethe.”[10]7―8辜鸿铭认为莎士比亚之伟大在于其作品中没有一个本质上的坏人,以此来印证隐恶扬善。其后,他又引用歌德的名言(人性之恶仅仅是一种在路上的发展,一种功能失调,一种道德品质上的过或不及)来进一步解释隐恶扬善。仅在对《中庸》的英译中,辜鸿铭就在注释中直接引用《圣经》3次,歌德6次,阿诺德5次,卡莱尔2次,莎士比亚、托尔斯泰、康德、弥尔顿各1次。

为什么辜鸿铭在其《论语》、《中庸》的英译中采取如上种种的格义策略呢?生态翻译学认为,译者采取的翻译策略、选择的译文要适应翻译生态环境。下面,我们从翻译生态环境的视角分析其原因。

(二) 辜鸿铭格义之因

在辜鸿铭英译儒经的时代,西方世界普遍存在着一种轻视中国文化、歧视中华民族的社会心理。鸦片战争以来,以英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其资本本性的驱使下,在一次次无耻的敲诈和勒索得手后,愈发加紧了对中国的军事侵略、政治控制、经济掠夺和文化渗透。特别恶劣的是,他们由此还极大地滋长了对中华民族的优越感,以及基于这种优越感的侵略合理意识与心安理得的心理。这种优越感又被一些传教士和汉学家充满偏见的汉学著作所强化,变得更加根深蒂固。以致在当时的西方,即使是一般的民众也多以西方民族和文化的优越自居,认为中国需要接受来自西方包括武力在内的各种开化。这种文化和民族的歧视构成了西方殖民者得以扩大对中国侵略的社会心理基础。在如此翻译生态环境下,要让西方普通读者理解儒家文化,实现向西方传播儒家文化的目的,辜鸿铭选择种种格义策略具有不言而喻的适应性。

经典是一个民族文化传统的集中体现,但它的意义永远在于当下。经典在本质上是开放的文本,不断被人们赋予新的阐释。翻译也是一种阐释,这种阐释是译者适应其所处的翻译生态环境的结果。辜鸿铭采取格义策略阐释《论语》和《中庸》是适应当时的翻译生态环境的。而翻译生态环境具有动态性,今天的译者应基于自身的视域,结合当下的翻译生态环境做出不同的阐释、不同的选择,这应成为当下典籍翻译的一个原则。

[1] 胡庚申.从“译者主体”到“译者中心”[J].中国翻译,2004(3).

[2] 胡庚申.生态翻译学解读[J].中国翻译,2008(6).

[3] 陈荣捷.中国哲学资料书[M].普林斯顿: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1963.

[4] 胡庚申.翻译适应选择论[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

[5] 南怀瑾,徐芹庭.白话易经[M].长沙:岳麓书社,1988.

[6] 黄兴涛.文化怪杰辜鸿铭[M].北京:中华书局,1995.

[7] 辜鸿铭文集:下[M].黄兴涛,等译.海口:海南出版社,1996.

[8] 何锡蓉.佛学与中国哲学的双向构建[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

[9] 大学中庸今注今译[M].宋天正,注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09.

[10] KU Hung-ming.The Universal Order or Conduct of Life[M].Shanghai:The Shanghai Mercury. Ltd,1906.

Integration and Geyi——An Eco-translatological Interpretation of GU
Hong-ming’s English Translation of Confucian Classics

YAO Zhi-fen
(Huanghuai University, Zhumadian Henan 463000, China)

Translation is defined as translators’ selective activities to adapt to the translation eco-environment in the horizon of Eco-translatology, an ecological approach to translation study. GU Hong-ming’s integration of the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s,together with his canonization of Confucianism, adapts to the selection of the then translational eco-environment, which is also adapted by his translation strategy, geyi. Then a conclusion can be made that adapting to translational eco-environment should become a principle in the translation of traditional classics.

Integration; geyi; translational eco-environment.

H159

A

1006-5261(2011)04-0093-03

2011-04-15

姚志奋(1982―),男,河南驻马店人,助教,硕士。

〔责任编辑 张彦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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