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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盛衰在世俗与人性的羁绊中——方方《桃花灿烂》的人性书写

2011-08-15李雨庭

枣庄学院学报 2011年3期
关键词:星子方方悲剧

李雨庭

(陕西国际商贸学院 中文系,陕西 西安 712046)

在新写实小说中,方方应该说是以她自己独有的魅力赢得了众多的读者。其小说的一贯长处在于描写凡常人物的凡常生活及其喜怒忧乐、酸甜苦辣,并从中表现出某中普遍意义的主题。她既能用一种残酷的笔写出城市棚户区人们窘困的生活,也能用深刻的笔刻画出人的内心与性格特点,尤其是她笔下的爱情——《桃花灿烂》。这个爱情题材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然而在方方那行云流水般的叙述中,赞扬与批评同在,它便带上了自己独特的魅力。

一、陆粞:个性人生与环境

陆粞是个个人主义者,这是肯定意义上的,至少是中性的,而非贬义的。这里的个人主义可以理解为从人本主义中分泌出来的一个词,跟个性主义相近,含义为肯定个体存在的价值,个人的积极发展在社会中应得的重视和认可。陆粞聪明而有灵性,热情而又宁静,单纯而又势利,有强烈的自我求证愿望,自我关注,追求理想和人生实现,有强烈的表现欲,始终处于焦躁、亢奋状态。而这种个性主义同集体主义、关系时代必然构成冲突——陆粞的戏剧性遭遇由此而决定。这是一个让人心痛的男人(方方语)。粞虽然出身低贱,家境贫寒,却健康乐观的活着。母亲也曾是重庆大学的学生,后来做中学教员,在丈夫携款出走后独自带者3个孩子承担生活的负担。她乐观豁达,重视子女教育,使粞拥有一个雅致温馨的家。粞高大整洁,机智幽默,他对人宽厚温存,有思想,有追求,在甲小队他拼命干活,一心想干出个人样来;在领导眼里他机灵而温顺,表现出一般工人没所没有的智慧和才干。粞的父亲是一个自以为看透人生的逍遥者:“一切政治运动都不按逻辑办事,它信马由缰,撞到你躲也躲不开”[1](P439),他理直气壮地自私自利,带走了家中仅有的储蓄,丢下年轻的妻子和年幼的三个孩子他一走了之。但他的政治厄运却紧紧追随他的儿女门。两个女儿华和娟下乡到偏远的山区。这给两个孩子造成了终生不愈的心灵创伤——华作了一个农夫之妻,娟却一直没有结婚“过着单调而干枯的生活”[1](P415)粞虽然把长笛吹得很有名气,文工团慕才而来,却始终未敢录取他。所有的美丽的幻想都在高中一一幻

灭。他不敢考大学,怕政审不过关,不敢向女朋友求爱怕遭拒绝。父亲给他带来的屈辱使他永远不敢奢望高目标,总是退而求其次,后来,父亲“流浪”归来的实用主义哲学更成了他人生转折处的路标:在他痛苦于背叛星子时,时常会想起父亲所言的“关了灯后,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格言”,一错再错,一败涂地。《桃花灿烂》在描写人物弱点时,给出了一个特定的语境,即实利并非天生,而是来自环境的压力和逼迫,粞总是受到命运的不公正待遇,早已使他的心灵变得难以“高瞻远瞩”而只有选择抓住眼下的利益。如果不是因为环境的打击熏陶,粞会使自己在这一爱情程式中的表现更加出色,因为毕竟在他看来,星子是一个他愿意为之终生守侯的女人。方方虽然也涉及政治运动,而将其极力淡化了,只是在物质生存与人性这一在各个社会时代中都必然存在的问题上展开自己的叙述。倒叙插叙犹如电影中的闪回镜头、特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予了清晰的交代。极左的政治运动、错乱的历史环境给主人公粞造成的人生悲剧:父亲的出走使作为儿子的他不仅失去了心灵的关怀,而且失去了人生道路上知己的缺失;他认为自己长大了不需要母亲的教导,他蔑视星子不晓得一个男人孤身奋斗得来成绩的不易而放弃大学的明智;他交的是搬运工勇志这样妄自菲薄的朋友“你可以让人家一边政审一边骂,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凭你这个反革命的爹,居然想上大学?”[1](P436)一个有报负的人却要接受一个没有多少文化文化没有远见的人的劝导,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受环境限制的性格悲剧。粞在思考父母的悲剧时这样想:“这样的人生悲剧是谁造成的呢?是政治运动?是生存环境?是婚姻本身?是命运安排?抑或是他们自己的本性所致?”[1](P390)面对所有这些可能的因素,与其说是:“粞并不想找出答案”[1](P390),还不如说是作家为了避免将答案引向某个不确定的因素而故意采取的吊诡。因为在作家的创作意图里,这些因果本身就是相互扭结难以解释的。粞和星子的恋情因为双方的退缩和羞涩而生出许多的波折,他们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么的爱自己。在一次自以为是被委婉拒绝的了的时候,粞和水香苟合了,这是星子永远不能原谅的。仍然深爱着粞的星子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和自尊心,她开始了疏远粞的艰难心路历程。而粞在最自私的爸爸的言传身教下也逐渐接受了实用主义的处世哲学。求爱的失败、升职上的麻烦,这些外部条件是他转变的重要因素,让他靠近沈小妹,企图借助他的哥哥达到职务上的升迁。就象他在反思与水香关系时得出的结论一样,没有水香也会有火香、土香之类,以为他抵抗不住来自权与色的诱惑。粞需要引导却自以为是,从而错入了命运的转折路口,轻易地放弃了珍贵的东西而选择了浅薄的功利。自私自利也就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星子说的对,粞的死是他活着的好形式,否则曾经在他爸妈身上演出的悲剧同样会在他的身上重演。沉重的大地将人紧紧抓牢,可是人自身却总有飞翔的欲望。在种种市侩、狡猾、心计的场景里,方方让我们嗅到一种洋溢着追求自我与向往圆满的努力,期待像太阳一般灿烂的人生愿望。

二、星子:女性自我人格

在这篇小说中,从作者对星子的心理转变那丝丝入扣的描写,我们可以看出作者笔下的女性在两性关系中已经不仅仅满足于寻找理想爱情,而开始走向对自我人格的关注,不迁就、不妥协。星子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孩,是个能拿大主意的女孩。星子是个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可以放弃一切的女孩。她固然深爱着粞,但是当这份爱伤害了她的自尊心时,她宁愿放弃这份刻骨铭心的爱情也不愿意再接受粞。当她听着水香的描述,这一切便伴随着如云如霞的桃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她的自尊心,不允许接受“失去贞洁”的粞,不允许她“捡了水香不要的”,也正是她内心那神圣的女性自我觉醒使得她无法既往不咎,无法作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无法再次拾起过去的爱情,在她心里重新给粞一如既往的位置。所以很多次星子都提到那一个话题。星子说:“你想叫水香日夜笑话我啊,说我捡了她不要的的吗?”[1](P408)“即使我仍然爱着你,但你稍微对我表示一点亲近,我就想起那桃花,想起水香津津有

味地讲的那一切。”[1](P319)星子还说:“我不在乎你的父亲,但我在乎你曾用500块钱做一个女人很多次丈夫。”[1](P425)爱情的原动力和最深层的本质——性欲——人类最强烈的欲望,因为性对象所给予的快乐是一种交织着恨的爱。粞不仅给星子快乐,同时也让她十分的痛苦“爱情是痛苦的同义词。”[2](P50)那片灿烂的桃花成了粞和水香肉体关系的一种隐喻,这不贞的“桃色事件”给星子的自尊心太大的打击和伤害。一只碗摔破之后,即使很完整的粘和起来,可以盛水可以装饭,但那又何尝不是一只破碗呢?星子不愿意端起这只破碗了。多少年来,女性在爱情上一直是处于附庸的,遵从的位置,而星子终于用行动表示了爱情是自我的,爱情是排他的,女性在爱情方面也应该拥有自己的尊严,拥有一种建立在男女人格平等上的爱情,在这一点上男性再也不应该拥有特权,他们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而女性也不应该是那种为了一些廉价爱情的获得而成天以泪洗面,或者用忍气吞声来换取一时的假象的弱者。既然星子付出的是一份纯真无暇的爱,那么她就应该有理由以同样的纯洁去要求对方。所以她的这种自尊使得她尽管在情感上极其依恋粞,而在理智上却又无限强烈地排斥着他。她无法接受一个在情感到肉体都背叛自己的人——星子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星子了。在不经意间写出了女性意识的觉醒这正是方方高明之处。

三、结语

以池莉、方方、刘恒、刘震云为代表的新写实主义作家中,方方致力于从历史和现实的环境中,表现下层社会的知识分子的生活困境和人生道路上的艰难跋涉,表现在《桃花灿烂》中,即理想和现实之间的矛盾,既有喜剧色彩,又有悲剧色彩,作者借命运和现实之手强调生命的苦涩和悲凉,就像被赶出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走在失乐路上。为了使作品的格调不过于沉重和悲伤,作者给这个悲剧加上了一个亮丽的结局,让相爱的人相聚,让星子孕育出粞的儿子。这种结局方式使这个悲剧有了一种浪漫主义的飞扬——人生苍凉却并非无望。从这个意义上说,作为“人学”的文学,“认识自我”的命题既要认识个人与外部环境的关系,又应认识人与自身内部的关系,自审与自省人类的弱点,如果忽视这一事,文学则是不完整的,残缺的。所以笔者认为,反省认识人类自身这类作品是有生命力和辉煌前景的文学。我们期待和关注着作者新的艺术精品的诞生!

[1]苏童等著.离婚指南[M].北京:今日中国出版社出版,1995.

[2]康德著.道德形而上学原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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