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脱贫梦
2011-08-15朱大林周晓鹏
■朱大林 周晓鹏 陈 波
大山里的脱贫梦
■朱大林 周晓鹏 陈 波
美丽的山村,贫穷的山村
汽车在蜿蜒曲折的山区公路上缓慢行驶,透过车窗,青黑如黛的群山在雨色中显得愈加雄厚——2011年11月9日上午,天下着雨。在这样的一个早晨,我们从松阳县城出发,驱车前往枫坪乡沿坑岭头村。
枫坪乡地处松阳县城西南部,距县城63公里,辖17个行政村,以驻地枫坪村得名。这是一个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乡,“革命老根据地”的牌匾仍醒目地挂在乡政府大门上方。这是距离松阳县城最远的一个乡,横亘于群山之间的狭窄公路将它与县城相连,提醒人们它在深山中的存在。
经过近一个半小时的行程,我们到达枫坪乡政府。稍作短暂停留后,我们一行在乡人大副主席蓝水林的陪同下,继续朝着坐落在海拔770多米高山上的沿坑岭头村行进。
从枫坪乡政府出发,理论上不足4公里的盘山公路,车子行驶了近半个小时。得益于“康庄公路”工程,水泥路铺到了村口。沿坑岭头村村前屋后的柿子树上,挂满了自然成熟的柿子,红彤彤的,个头小小的像圣女果,这就是松阳特产“枫坪柿枣”。对于这样的秋景,村民似乎无心欣赏。“城里人都不吃柿子了,说吃多了容易引发结石病,所以我们都不摘了,摘了去镇上也卖不了多少钱。”村民的口中透出些许无奈,他们只能看着柿子自然熟透、或鸟啄而脱落。
黄泥墙、黑瓦片,整个村子没有一幢新盖的砖混小楼房。村子里是清一色的石头路,靠近两侧的石头上面,长出了青苔,在风雨中很是湿滑。这样的一个村庄,在近中午时分,却安静得出奇,除了雨声和我们的脚步声。偶尔见到一两个老人伫立在家门口,手捧火笼(一种取暖工具),茫然地看着我们这群陌生人。原以为村里的某个角落,会不时窜出一两个顽皮的小孩,可这样的画面直到我们离开村庄时都没有出现。
村民委员会藏在一个小巷中,逼仄的门洞,风雨侵蚀的门板,透露出荒凉,只有墙上那块红底白字、写有“村民之家”的塑料牌尚可让人感觉到一丝暖意。
村支部书记叶庆春告诉我们,沿坑岭头村现有120户人家,村民360多人。不过,除了老弱病残,目前在家从事农业劳作的只有50户150来人。他们中的18户以种植花菇为生,一户人家种着1万袋左右菇棒,年收入在两三万元之间。“年轻的都外出打工去了,不愿意回来,小孩子也带在身边。”
沿坑岭头村低收入农户有68户,低保户有9户,2010年统计的人均收入仅为4816元。叶庆春说,村集体收入为零,前几年村里为了修筑公路已欠下十几万元债;2010年村里新装了路灯,由此又负债1.9万元。这些债至今仍欠着。“我们村干部已经15年没拿过误工费了,村里实在拿不出钱啊!”
勤劳的山民,清贫的生活
在枫坪乡98平方公里的乡域面积里,像沿坑岭头村这样的低收入农户集中村共有14个。2010年枫坪乡人均收入为5656元。谈起村民贫穷的原因,枫坪乡党委书记潘毅直言不讳地说:“我们这里穷,先天不足是主要原因。”
潘毅说,枫坪乡地处遂昌、龙泉、松阳三县交界的山区,所辖的17个行政村分布在海拔400—900多米不等的深山里,其中最高的龙虎坳村,海拔930米。
枫坪乡是花菇的发源地,目前全乡种植约1000万袋菇棒,如果不计算人工成本,一袋可产生2元左右的经济效益。不过近年来,生产花菇所需的硬杂木资源逐渐消耗殆尽,要去省外购买,生产花菇的成本上升很快。“以前每百斤硬杂木价格是14元,2007、2008年开始,价格已涨到34元了。这样一来,菇农的纯收入就少了。”
另一个让潘毅头疼的问题是,山区道路等基础设施原本就薄弱,然而地质灾害却频发。“单单2010年3月、6月的两场特大暴雨,将公路冲毁,村民的生产物资冲走,损失就很大。”潘毅说,修复公路要近100万元,至今年的8月,才完工不到一半,“资金缺口60多万元”。
“靠山吃饭,靠天吃饭”是山区的普遍状态,虽然当地农民都很勤劳,但在恶劣的自然条件面前往往很无奈。以沿坑岭头村为例,由于地处高海拔,极度缺水,很多田地都半荒半废。现在,他们村正在实施“用水提升”工程,准备把水从半山腰提上来。“要从海拔500米的地方提到 700米,设备、电费都是一笔很大的费用,粗略测算,需要近30万元。”叶庆春说。
随着近年来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的推行,老百姓看病负担确实减轻了不少。不过,农民靠力气吃饭,因病、因残而丧失劳动力,最终陷入贫困也不在少数。
走进叶庆平的家,已是将近中午12点。他和妻子正坐在屋里加工密封圈。粗一看,他和常人没有差别。“他的左腿是戴着假肢的。”他的妻子李献娣指了指他的左腿,告诉我们说,五六年前他开着拖拉机去附近的玉岩镇卖自家产的水果时,不幸发生车祸,左腿残疾了。
叶庆平家简朴,却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唯一的电器就是那台21英寸的电视机。在他们家的土灶台上,一大盆豆腐是他们家午餐唯一的菜。“山区,我们吃得都比较晚。”李献娣向我们解释说。
密封圈是替枫坪村的一个家庭作坊加工的。一般情况下,李献娣早上骑电瓶车去乡里干半天活,然后下午回到家接着做。“电瓶车花了我将近3个月的收入。”李献娣说,这个活也不是每天可以做,做两天休息一天。
密封圈1—1.2分一个,夫妻俩从白天忙到黑夜,一天可以赚到近50元钱,“从去年9月份开始,已经做了一年了,一个月可以拿到1000多元。”
“他腿脚不好,我们也种不了花菇,只能去乡里找点小活,补贴家用。”除此之外,叶庆平家的另一个收入来源就是卖水果了。他们家种了4亩多的翠冠梨,今年行情不好,8毛一斤,卖不到1万元钱。
因为沿坑岭头村海拔高,灌溉成问题,村民不种植水稻,多到附近乡镇买米。因此,花在粮食上的钱,成为这户人家一年里看得到的最大一笔开销。“我们一家3口,一天3斤米,一个月需要90斤。现在米都要两块五毛钱一斤,所以单单这一项,一年要花去两三千元。”
“孩子今年出去打工了,但城里物价高,也没有什么结余。有时候他还要向家里拿一点。”李献娣说,人情往来要花钱,化肥农药要花钱,一年下来节省不了多少。
当地乡干部告诉我们,一般的人家,有劳动力,种花菇,卖毛竹,日子还能凑合过。最困难的是丧失劳动力的老人,没有任何经济来源,而他们的子女,在外地打工,往往赚不到多少钱,更不必说寄钱回家了。
特色种植,山民致富的期待
“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对刚当选为松阳县赤寿乡黄山头村支部书记不久的苏国成来说,有另一番含义。康庄公路已于2007年修到了村口,现在他最想做的是,带领村民铺一条通往香榧、板栗种植基地的水泥路。
这个有着69户人家229人的山村,43户为低收入家庭,留守在村里的,不足百人。村里有100多亩的高山蔬菜,200多亩的茶园,300多亩的板栗,这是村民最主要的收入来源。2010年人均收入在3500元左右。
几天前,村干部刚带领村民去诸暨买回2500多棵香榧苗。在苏国成的描述下,一个占地300多亩的香榧种植基地呼之欲出。
“‘小富靠勤,大富靠命’。我们松阳山区的农民勤劳、俭朴,目前国家对‘三农’问题也非常重视,可以说‘命’也有了,如今是生已逢时。”松阳县赤寿乡墙里村支部书记、松阳大坪山农业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松阳县人大代表徐文杰一直关心“三农”问题。
“松阳有句古话,‘不怕大大堆,就怕日日归’,是说细水长流,每天赚一点,才能更加富裕。”徐文杰说,山区农民一年里有4个月的农闲时节,一般都闲待在家里,没有收入,影响了增收。“对山区农民来说,生产能力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但要想每个月都有收入,又很难。这是一对矛盾。”
在他看来,因地制宜,选择适合山区气候条件来发展特色种植、规模种植,对提高农民收入来说至关重要。
“高山地区种植蔬菜就是我们山民脱贫致富的一个捷径。种高山蔬菜一般需要3个月时间,前面2个月基本不要费心,就最后1个月管理一下,土地综合利用好,见效也快。”徐文杰说,“如四季豆,每斤1.8—2元,亩产3000—4000斤,收益就不错。”
一亩地种植水稻,一年的收入能有2000多元左右。种植茶叶,一亩地可以达到6000—7000元,效益好的可以达到亩产8000—10000元。如果种植香榧,就可能达到2万—3万元,甚至更高。徐文杰代表认为,同样的地,种植的东西不一样,亩产的经济价值就不一样。他个人承包了大坪山附近2000多亩山地,5年前种下的4万多株香榧长势喜人。
目前,林权抵押贷款工作在我省一些地方已经开展,并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应。徐文杰代表认为,对于这样的于民有利的好事情,有关政府部门应该认真贯彻下去,把它做好。
“农民出去打工,田地带不走,留在山里。现在一个新的情况是,对于大规模承包集体林地的,如何把地表资源有效盘活起来?是不是也可以给承包户颁发林权证,解决承包户的资金压力?”徐文杰说。
“省里的林业专家认为我们沿坑岭头村的土壤和气候条件适合种植油茶,我们已平整出近500亩的土地。”叶庆春说,作为省里的特扶项目,沿坑岭头村正朝着规模化种植油茶的方向努力,这也寄托了全村人脱贫致富的梦想。“油茶新品种,5年后估计就能投产,以1000元/亩的效益计算,一年将有50万元的收入。”
“如果有机会,5年后你们重新回到村里走走、看看,或许,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临走时,叶庆春对我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