障 碍
2011-08-15卫炜
卫 炜
障 碍
卫 炜
事情终于出了一点问题了,不过林子却觉得好像踏实了一些——本来这事就看起来太好,也太顺了,似乎该出点问题才说得过去。
林子是两年前离的婚。现在离婚也是平常事,不过他这婚却离得有点不寻常。他老婆——现在应该说是前妻,红杏出墙,找的人却是他妹夫,也就是说这一下搞得他和妹妹两个人都成了离异人士。这事气得老父亲那时差点犯了心脏病,有一回看见儿媳,他爬起来捡起床脚的鞋子就照着她扔过去,口里直骂:“你个婊子要偷人到外头去偷噻,妈的个骚×还偷到屋里来了……”
这事确实丢人,搞得林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有点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他们还有个七岁的儿子,离婚后,他要了儿子的抚养权。林子是开出租车的,每天早出晚归,无法照顾儿子,只得把他丢在爷爷奶奶那里。每天一个人这么独来独往地过了一段时间,林子渐渐也有些适应了,不过心里仍是隐隐地咽不下那口气。
离婚三个多月后,就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对方还不到三十岁,虽也是离异,但没有小孩,人长得也漂亮,条件很不错,林子当时一眼就看中了。他当时的想法是,如果找了这么个人,也算是出了那口闷气:让你们看看,离了那个骚货,我马上可以找个更好的。
俩人断断续续地交往了几个月,但儿子却始终是个障碍。七八岁的小孩也开始懂点事了,知道老爸要给他找后妈,每回一见那女的就横眉冷对,林子左哄右哄也没有用,这让林子一直有些挠头,而且这时那女的也开始让林子有些看不顺眼了。她虽已快三十了,还喜欢泡吧、K歌,有时玩到半夜了,还打电话给林子,说是让他去接,实际是让他去买单。这么搞了几次后,林子就有点烦了,想这种女人将来娶回家只也怕是个麻烦,这事看来做不得,便快刀斩乱麻地和她断了。
不久后又有人给介绍了一个,这女人三十岁,带着个五岁的儿子。她倒不像上一个那么爱玩,不过也有点过于实际了,见了几次面,就开始转弯抹角地谈结婚的事,林子心想这才哪到哪。林子也才三十出头,还想找点恋爱的感觉,觉得跟这女的合不来,也断了。
到秀萍这里时林子也记不清这是第五个还是第六个了。当初听人介绍秀萍的情况时,林子心里就有点打鼓,秀萍二十八岁,未婚,而且工作也不错,是医药公司的会计。林子想她这么好的条件会看上自己么?又琢磨这女的二十八岁还没结婚,不会是长得有点对不起观众吧?
及至见了面,林子心里的鼓就打得更历害了:秀萍虽不是大美女,但长得也周周正正,而且在路灯下,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秀萍看上去甚至可称得上是亭亭玉立。林子一下有点慌了手脚,紧张得像个初恋的小伙子。第一次见面倒是秀萍主动地问这问那。
后来渐渐熟了,林子这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就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小笑料。秀萍当然是谈过恋爱的,而且过程颇为曲折,后来她一点一点地把这些事说给林子听了,林子听得心里一跳一跳的,想真是不容易呵,这么曲折地绕来绕去,最后却绕到我这里来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俩人之间的关系进展得很顺利,顺利得连林子都有点想不到。认识一个多月后,秀萍就上了门。起初林子还担心儿子又会像前几次那样,但秀萍看来很会和小孩打交道,头一次见面就和儿子处得不错。林子想这其实也不奇怪,秀萍本来也是个有点孩子气的人。儿子虽说看来还有点别扭,但对秀萍并不抗拒,到后来秀萍又来过几次之后,儿子看来也接受她了。林子见状是又惊又喜,这时连老妈也说这真是缘分,看来秀萍就该是这屋里的人。
至于秀萍的父母这方面,他们原来对秀萍找个离过婚的男人其实一直是有些嘀咕的,不过秀萍已老大不小,而林子虽说只是个司机,但家里以前做过生意,还有些底子,况且林子长得高高大大,上门时的表现也不错,最后秀萍的父母也算是点头认可了。
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林子心里却不知怎么有点不踏实:不是都说好事多磨么,这件好事也太顺了点吧。心里正这么想着,果然这时就出了一点问题了。
认识了两三个月,这天是秀萍第一次到林子住的地方来——林子这里太乱,一直都不好意思让秀萍来,以前她去的都是他父母那里。这次为秀萍来,林子还大动干戈地把房间做了一番大扫除,冰箱上面的那个落满灰尘的花瓶也拿下来擦拭一新,还特意去买了一束绢花插在里面,又买了一张风景画贴在墙纸的破损处。收拾完了,林子在房里四处看着,自觉一切都比较满意了。然而那天秀萍来了后却还是出了问题,而且问题出在林子没想到的地方。是那条狗,秀萍怕狗,而且不是一般的怕,一见阳台上林子养的那条黑狗,马上惊叫着向后一跳,直叫:“你这里怎么有狗?你养狗怎么没告诉我?我从小就最怕狗了。”林子一边把狗喝住一边劝她说:“莫怕,它不咬人的。”不过没有用,前后总共呆了不到两分钟,秀萍就跑了出来。
林子赶上来,秀萍还在抱怨:“你怎么一直就没说过你还养了一条狗?”林子想自己确实是没说过这事,他也压根没想过这条狗会成为一个问题,这时只得七七八八地解释了一番。最后,秀萍说了:“你必须把这狗给处理掉,要不然我们的事只能到此为止。我从小就最怕这些狗啊猫的,将来的家里也肯定不许有这些东西。”
林子当然是满口答应。一条狗再怎么样,又怎么能和秀萍相比呢。
其实林子原来也不养狗,这条狗是离婚后一个朋友送的,刚送来时它才几个月大,活泼泼得甚是可爱,林子便收了下来。林子一个人住一套小两室一厅,养条狗不成问题。养了几个月后,那天在楼下遛狗时碰到居委会的太婆,问他这狗办了证没有,林子这才想起该办个养狗证。他原以为很简单,不料打听了一下才发觉这事还有点麻烦,况且也很少带这狗出去,林子便懒得去办了。
这时林子已给这狗起了名字叫“豆豆”,每天收班回家,便豆豆前豆豆后地叫。自从有了豆豆,他每天多了不少事,给豆豆洗澡、梳毛、买狗粮,有时还从老妈那里带些剩菜给它吃,晚上偶尔还要带它出去遛上一圈。跟林子呆久了,豆豆也学会了看电视,有时林子被某个小品逗得哈哈一笑,豆豆便也兴奋得一边叫一边摇着尾巴乱蹦一通,屋里有了这么条狗,就不觉得那么冷清了。豆豆也很机灵,有次林子看着电视睡着了,第二天醒的时候却发现电视已关了。他想只有一个可能,是豆豆按了遥控器的开关键关了电视。不过豆豆别的都好,就只有一样:有些挑食,火腿肠非要吃双汇的,林子便一个月给它买上两箱双汇火腿肠,为了豆豆他舍得花这个钱。有时林子想,原来不养狗时真还有点不理解那些养狗的,现在知道了,一个人的时候,这狗还真是个伴啊。
但现在要想办法处理这条狗了——再怎么喜欢,也不能让它成为自己和秀萍间的一个障碍,这一点林子想得明白。
林子首先想到的是那个送豆豆来的朋友。那天他给那朋友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事,想把豆豆送回去。朋友一听就连声说这不行这不行,原是因为养不了才送你的,我家里已有两条狗,再来一条不成狗窝了,你也不是不晓得我家就那么大点地方,不是我不帮忙兄弟,这事我真的是帮不了,你再找找别的人吧,我也帮你打听一下,有消息就通知你,怎么样?
林子知道朋友说的也是实话,只得另想他法,找了几个熟人让他们打听一下周围有没有想养狗的,但过了几天,也一直没有回音。
林子有点着急了。那天交班的时候跟代班的小张又商量了几句这事,小张说可以用车载电台广播一下,车队里这么多司机,说不定有想养狗的。林子想这也是个办法,就让小张晚上到电台播出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还真来了五六个人,有司机,也有司机介绍来的。可谈了几句,一听没有养狗证,况且豆豆也不是什么名贵狗,几个人便都闪了。
后来来了个四十多岁的男的,自称是林业局的,说是听哪个司机说这里有条狗要送人,过来看看。看过豆豆之后,林子又跟他说了情况,那男的表示有没有养狗证都没关系,他可以办,而且也不在乎这狗是否名贵,只是一直想养条机灵一点的狗在身边玩。林子心里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忙着给那男的递烟,说这狗聪明得很,也好玩,你养长了就晓得了。又跟那男的介绍了几句豆豆的习性,说它别的没什么,就是有点挑食,火腿肠只吃双汇的。那男的直说这没问题这没问题。这时林子想起来问了一句说,你能不能把地址、电话留一下,又解释说这狗到了新环境可能不适应,我过几天去看一下,可能还能给你帮点忙。那男的想了一下,拿笔出来写了地址、电话。
那男的开了个小货车来,林子把豆豆牵上后车厢拴好,然后跳下来。豆豆冲着林子直叫,搞得林子心里也很有点不是滋味。那男的上了驾驶室,把车发动起来,马上要开走了。林子在一旁其实一直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头,这时却猛然一下醒过来:是后车厢的那股味道——那是狗的尿臊味,他平时闻惯了,一时倒没察觉出来。他连忙上前把车门拉开,问:“你到底是做什么的?”那男的看看他,一笑说:“闻到后头的味道了?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开了个狗肉火锅店,这车平时就是运狗的。起先说是林业局的也不是哄你,这个店本来就是林业局的门面。”
林子不再跟他说什么,转身上后车厢去解豆豆的绳子。那男的也不急,点了根烟,悠悠地冲后头说:“伙计,养狗的多了,还不是有往我这里送的,我是看这狗不错,要不然我还不会要呢。要不然这样好不好?你要是觉得吃了亏的话,就开个价,怎么样?”
林子带着豆豆下了车,径直进了楼道。他想要是那男的再说什么,他马上就返身冲过去。不过,那男的还算知趣,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和秀萍见了面,秀萍问那狗怎么样了,林子就把这几天的事说了一遍。秀萍也没有催林子,反而怨自己:“那么多女的都不怕狗,我也不知怎么搞的偏偏就怕,我妈也是这样,可能是遗传吧。现在搞得你为难了,我晓得你跟豆豆有感情,你别急,慢慢找,一定要找个合适的。”秀萍这么通情达理倒让林子有点过意不去:“你放心,过两天我就会解决这个事的,再怎么说,它也只是条狗。”林子搂住秀萍的肩膀说:“我们两个人要是被一条狗憋住了,那不成了笑话。” 秀萍看着林子,笑了一下。
话虽这么说,林子这时还真有点无法可想了。那天开车时,一旁的乘客看到外面跑过一条野狗,说了一句:“现在街上的野狗子真是不少啊!”林子心里一动,和那乘客聊了几句,乘客说原来也养过狗,但没证,也没地方送,后来只得扔了。林子问扔的时候是不是有些舍不得,那人笑笑说:“舍不得又怎么样?逼到这一步了么,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扔,街上这么多野狗不都是扔的?”
其实林子心里也有这个念头,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这时这乘客的几句话来得正是时候,林子想是这样啊,这么多人都把狗扔了,你能说都和狗没感情?只是没办法而已,再说这么多野狗不也活得好好的……
一旦下了决心,林子立马心里一阵轻松,马上给秀萍打了个电话,说了打算。秀萍听了“哦”了一声,也不太惊讶,只问:“你真的舍得?”林子说:“为了你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秀萍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又问他准备扔在哪里,林子说还没想好,明天早晨转转再说吧。秀萍说扔了后要把阳台上好好清理一下,别留味道。林子说那当然了。
这天的晚饭正好老妈煮了排骨汤,林子走时特意带了几根大骨头回去好好喂豆豆吃了一顿,原本还准备给豆豆洗个澡,后来一想,算了吧,马上要扔了,也不用那么干净了。
豆豆仍是趴在那里盯着电视。想到明天它就是一条野狗了,林子心里颇有点不安宁,时不时地抚一下豆豆,又在心里对自己说:“算了,只是条狗而已,莫搞得这样多愁善感的。”
那一晚上,林子没睡踏实。
第二天一早,林子带着豆豆出了门,打开出租车的后备箱,把豆豆一拍让它跳了进去。
林子真还没想好要把豆豆扔在哪里,开着车四处转了一会,碰到两个人叫车,去扁担山陵园。这两人是去扫墓的,到地方他们下车后,林子往回开了一段路,看看这地方比较清静,没什么人,便停了车,去后面打开了后备箱。
豆豆似乎关得有点迷糊了,过了一会,才慢腾腾地跳下来,在地上四处嗅着。林子拿了两根火腿肠出来,逗了它一下,豆豆往上跳着去够,林子把火腿肠往远处一抛,豆豆立马飞跑着追了过去。
林子赶紧上车,点着了火,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豆豆。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豆豆停下来,往这边看着,犹豫了一下后,掉头冲这边跑过来。
林子一踩油门,把车开动了。从后视镜里看看豆豆,它还在后面追着,可它哪里跑得过车。这一段都是土路,不一会车后面扬起的灰尘就让林子再也看不见它了。
回到市区,林子把车停在一家酒店门口,抽了根烟,然后给秀萍打电话,说事情办好了,秀萍问你把它扔哪里了,林子说扁担山,秀萍说听说狗是会认路回家的,会不会……林子愣了一下,说不会吧,这也够远了。秀萍就不再说什么了。到了下午,秀萍打来电话,问晚上要不要过来帮你清理一下,林子说不用,我一个人够了。
下午和小张交班后,林子回了家。进楼道时不知怎么心里就有点跳,上楼到了门口,果然看见豆豆趴在那里。
看见林子,豆豆也没动,看来是累了。就一天不到的工夫,豆豆身上已变得脏兮兮的。林子蹲下来看了看它,豆豆也看着林子,林子摸了摸它的头,叹了口气。
进屋后,林子给豆豆喂了些吃的,又给它洗了澡,然后给秀萍打电话说豆豆回来了,真的。秀萍说,它真的自己跑回来了?林子说你这是什么话,不是它自己跑回的难道是我接它回的?秀萍说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我也没逼你扔豆豆,是你自己要扔的,现在你跟我发什么脾气?说着秀萍把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林子又把电话打过去跟秀萍道歉,说我哪会跟你发脾气,只是刚才心情确实不好,没想到这事会弄得这么磨人。秀萍说算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明天我们见面再说吧。
第二天见了面,秀萍问林子打算怎么办,林子说还能怎么办,下次把它扔远点就完了。秀萍说我还以为豆豆回来了你会舍不得再扔了呢。林子叹了口气。其实林子这时已想好了一个地方,本来准备跟秀萍说说的,但这事说来有些话长,便没开口。
过后两人又去了老爸老妈那里吃饭。儿子这时看来已对秀萍完全接受了,阿姨叫得很是自然,秀萍又给他试着新买的衣服。围坐在一起吃饭时,林子不禁想这就是完整的一家人了,谁会想到中间竟还有一条狗的事呢,这恐怕就这是好事多磨吧。
隔了一天,林子在早上又把豆豆带出了门。豆豆似乎已猜到了什么,磨磨蹭蹭地就是不愿进后备箱,林子用力拍了它两下,又把绳子一拎,它才进去了。
林子开着车直奔江对岸的纸坊镇而去——在那里有一处风景叫作白云洞。
林子最初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在上中学的时候。当时的班主任是那个教物理的,林子现在都还记得他那副瘦骨嶙峋的样子。这个老师很有点意思,上课时常讲些杂七杂八的内容,他在西藏呆过几年,有时上课讲着讲着就会说些西藏的见闻,什么西藏人喝酒不要菜,给西藏学生打了不及格他晚上会拿着刀子来找你等。后来那次春游去白云洞就是他的提议,他当时说了一番那个地方怎么怎么好,还说学校的某老师每个星期天都会去那里拿本书看上一天。当时同学们都笑了,林子也笑了,觉得这某老师可能就是他自己——他看起来就是个有点怪癖的人。
不过那次春游林子没去成——他那几天正好病了。后来,听回来的同学说,那地方也不怎么好玩,不过林子也不知怎么却就此记住了这个地方,想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不过毕业后这十几年,林子还真就一直没找到什么机会去一趟。这听来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其实想想也正常,越是身边的地方越是会被忽视,况且这纸坊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没个名目空跑去一趟算怎么回事。
所以这次林子想找一个远一些的地方时马上就想到了这里,心里还微微的有点兴奋。
一路上堵了几次车,到纸坊时已是九点多了。
白云洞也好找,就在镇中心,看起来十分普通。林子也没下车,稍减了减速,开过去了。
林子点了根烟,想这就是这么多年一直想来看看的地方,其实也知道是不过如此,但人就是这么怪,非要来一趟,心里才会把这件事搁下来。又想这恐怕是天意,要让他把豆豆扔在这个地方。
这时车已出了镇子,看看四周比较偏僻,林子停了车,把豆豆放出来。仍像上次那样扔了两根火腿肠出去,可豆豆跑了两步就停住了,回过头来看着他。林子心里叹了口气,想这狗真是太聪明了。想起车里还有两个早上没吃完的包子,林子拿了来掰开了,逗了一下豆豆,然后扔出去,这次扔得不那么远,豆豆看来也是饿了,便撒腿跑了过去。
林子马上上了车,一踩油门把车开走了
回到市区,林子给秀萍打电话说这回事情算是解决了,秀萍说真的?你把它扔哪里了?林子说你想不到的地方,你晚上过来我再说给你听。
晚上秀萍来了。这时林子已把阳台上的狗窝拆了,阳台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秀萍这时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林子的房间,说你这里其实蛮不错啊。又问起豆豆,说你把它扔哪里了?林子便把关于白云洞,关于那个班主任的事讲了一遍,秀萍也笑了,说原来这里头还有故事。又问它不会再跑回来了吧,林子说这么远,哪会呢。
秀萍这天晚上就留在了林子这里。
早晨大概六七点钟的时候,天还没大亮,林子被秀萍推醒了。怎么了?林子问。秀萍说你听,门口有动静。林子听了听,确实,有什么东西正撞得门轻轻地响。林子起身走到门口,问了一声,也没人回答,林子扣着门链把门打开一条缝看了看,惊得差点一跳:豆豆!
秀萍一听慌了,忙说你别让它进来了,又起身忙着穿衣服,边穿边叫着林子的名字说,许大林,你说你这是做的什么事。林子也急得拍手说,我哪里想得到,这么远它也能跑回来。秀萍穿好衣服走到门口,说你先出去把它牵住,快点,我真怕死了,你怎么养了这么条狗,甩都甩不脱。
林子出门把豆豆紧紧带住,秀萍一踮一踮地从它身边绕了过去,豆豆不停地冲秀萍叫着,吓得秀萍张着手,一路颠下楼去。
林子把豆豆带进门,扔在阳台上,转身下楼去追秀萍,却见秀萍已上了一辆的士走了。
林子回到房里,坐在床沿上抽烟。豆豆应该是饿了,在他脚边嗅来嗅去,林子也不管它。
抽了三四根烟时,秀萍来了电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说林子,看来我们的事是成不了了,算了吧,我也想清楚了,这是天意,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呢,算了吧……喂,林子,你在听我说么……林子没说话,把电话挂了。
豆豆仍在脚边嗅来嗅去,林子突然一脚把它踹了出去,豆豆边叫着边往后躲,林子赶上去又猛踹了它几脚,叫道你个狗日的,这么远也跑得回来,怕老子搞不死你是不是啊,说着又往地上猛砸了一个烟灰缸,豆豆吓得跳了几跳,跑到阳台上缩在角落里不动了。
林子坐下来喘了几口气,又起身打开衣柜,从衣服口袋里找出上次那个狗肉店老板留的电话,拨了过去。这电话号码倒是真的,那老板接了电话,他还记得林子,问有什么事,林子问你还要不要那狗,老板一笑,说你转过念头来了?林子说别说那么多了,干脆点,你要不要?老板说要,当然要,不过今天车子刚好不在,你方便的话看能不能送过来?林子问清了地址,说那好,我大概过一个小时到。
林子到了店里后,有人过来看了一下豆豆然后把它牵到后面去了。那老板递了一百块钱给林子,林子说算了,老板说那哪行,怎么好意思让你吃亏,又塞过来,林子便收了。
转身欲走时,林子又回头问了一句,是不是现在就杀?老板说现在杀也可以,怎么,你想看看?边说边盯了林子一眼,又冲着后面问了一句,后面回话的是外地人,说的话林子听不懂,老板转头对林子说,是现在杀,想看的话就去看看,走,一起去,没关系。
林子犹豫了一会,跟他来到后面。后面是操作间,在门前的那块空地上,一个穿围裙的伙计正拿着一把特制的钳子牢牢地夹住豆豆,旁边两个人拿着棒子七手八脚地一阵猛敲,豆豆乱叫着挣扎了一阵,渐渐就瘫在地上不动了,接着几个人把它拖进了操作间里吊在一根横梁上。
老板说再马上要剥狗皮了。林子吐了口烟,转身走了。老板把林子送出来,说伙计,你这人有点意思,往我这里送狗子的有,不过看宰狗子的,嘿嘿……
林子不理他,径直走了。
林子开着车乱转着,看见有人招手叫车也不想停,脑子里乱得轰轰直响,心想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呢?他很后悔看了刚才那一幕,他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去看。
林子觉得口里有些发苦,在一个早点摊前停下车来,买了一碗酸辣面,可吃了几口又没了胃口。放下碗,林子掏出手机给秀萍打电话,电话通了,林子叫了声秀萍,却发觉嗓子哑了,咳了几声清了清喉咙,才说出话来,他对秀萍说事情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