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的理由(创作谈)
2011-08-15郝炜华
郝炜华
写作的理由(创作谈)
郝炜华
我的写作是断断续续的,1991至1994年有一个疯狂学习与写作的时期。那段时间学过写诗,口袋里整天装着本子,灵感来了,不管在何地,处何时,都要拿出小本子写诗,写诗的最高级别是在《齐鲁晚报》发表了一首《如果》。那一年,我十八岁,是一个下大雪的冬日,晚报的编辑约我在济南见面,我的哥哥在济南读书,我就在哥哥的学校宾馆与编辑见面,编辑是个男人,戴着深蓝色的毛线帽,一说话就呼哧呼哧喘气,他说他会相面,预言我会成为一名很好的诗人。我还没等到自己成为很好的诗人,就改写小说了,并且一下子迷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任何的写作与学习时间都不肯放过,即使在站台候车,也要拿出本子趴在地道口的矮墙上写上几笔。我那时的形象是个头矮小,戴着眼镜,穿着不好看的衣服,腋下夹着一本书,从没感觉长得漂亮,从没感觉生活美好。我的第一篇小说发表在1993年第5期的《山东文学》上,小说的题目是《旧事》,责任编辑叫陈文东,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我到他家里去过,他的妻子怀着孕,他的弟弟北大毕业要到烟台工作。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家里吃饭,我也跟着吃饭,并且喝了一杯啤酒。那时候,我在淄博火车站上班,工作不好,同事关系也不好,因为农村出身,常常受到城市同事的指桑骂槐,内心的自卑自然无法诉说。有一次陈老师到东营出差,路过淄博火车站时,向我的同事打听我,幸好他打听的是一个跟我讲话的同事,否则他会找不到我。同事指明了我的方向,他一节一节车厢地走过来,走到我上班的地方,从车厢探出头来。我至今记得那天的阳光非常灿烂,他的脸全部映在阳光里面,他在阳光里对我微笑。那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编辑,在我最最苦闷的时候,编发了我的小说,给了我人生的帮助和生活勇气。
人生的帮助和生活勇气,这应该是我写作的最初动力。我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工作,也不喜欢围绕在身边的人与擅长吵架、钩心斗角的同事。贫穷、自卑、不受尊敬,远离父母居住在毗邻一片坟地的单身宿舍楼,这是1989年至1994年我的生活。16岁至21岁,应该是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时期,我因为远离校门,因为离开农村,因为没有任何根基地闯入城市,因此我的生活是不快乐的,想的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这辈子就这样吗?这样的人生与死了有什么不同?因为不想拥有这样的人生,所以学习写小说,梦想着自己的作品能被顺利发表,能够挣到稿费,通过稿费养活自己,可以不用上班,在一间屋子里,读书、写作,过干净而又单纯的生活。1994年我得到了一个脱产学习的机会,这个机会使我找到改变生活的另一条道路,我从一名文学爱好者变身为工科学生,毕业之后成为修理计算机的技术工人。就是这个小小的转变使我放下了写作,从1995至2001年,七年的时间没有写一篇文章,在这七年里我结婚,生了孩子,做了母亲,失去了生活的斗志,工作比较轻松,身边的同事也非常友善,受了一些身体与心理的磨难之后,生活对我展开了笑脸,感觉每天上班,下班,看孩子,做饭,是件非常快乐的事情。2001年冬天,我们单位招聘写作公文的办公室人员,因为曾经发表过作品,有人建议我去应聘,这么长时间没写文章,我对自己没有信心,但是还是参加了考试,考试的结果是落选,但是它给我带来了变化,这个变化就是重新写小说。这个时候的写作比较辛苦,因为孩子小,所有的写作都是在夜间10点以后,写作又一次成了我生活的重心,那个靠稿费养活自己的梦想再一次闪现。然而这个梦仍然没有长久,2002年,我由技术工人成为写作公文的办公室人员,这使我又一次疏远了写作,虽然还在写,但是写得很少很慢,与我一同学习写作的人已经在《人民文学》、《当代》发表小说,而我仍然在省级与市级刊物徘徊,并且发表的数量很少。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2009年7月,这是一个有纪念意义的年月,我突然地非常想写小说,没有任何原因地想将脑子里的念头变成小说。一些构思了很长时间的文章争先恐后地从我的脑子里涌出来,其中的一个整整构思了两年,它们逼迫我一直地一直地写,从七月份到十一份,写了三中篇,四短篇,我每天晚上都在电脑前面从8点坐到12点,以至于颈椎出了问题,疼、恶心不说,还必须趴在床上,叫女儿的小脚狠狠踩上一段时间。
这一年,我在写作上也收到从未有过的丰收,至2009年底发表了小小说,五短篇小说,二个中篇小说,并且被刊物预订了一篇中篇,一篇短篇。这是自学习写作以来从未有过事情,这也使我开始重新审视文学。对于文学,我不是一个非常坚持的人,我对它赋予了太多文学之外的东西,如果生活得比较舒服,我会忘记文学,如果工作比较忙,我会放下文学,可是如果生活得不开心、苦闷或者无聊的时候,我又会想到文学,拿起文学。而文学似乎从未放弃过我,无论隔多长时间,无论什么原因,当我重新拿起笔来写作的时候,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接纳我,包容我,收留我。所以,我感觉,文学对我,就是一个不离不弃的情人,值得用爱与热情认真对待,值得一生永久相伴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