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的美学追求
2011-08-15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浙江金华321000
张 瑞(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 浙江 金华 321000)
关于空灵美的美学内涵有着不同的诠释:张树霞在《空灵诗境的艺术韵味》中指出:“空灵是指诗歌艺术所达到的一种超逸灵活,不着迹象,通脱幽远的至高境界。空灵美在诗歌中的意象所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博大和谐的如行云流水般“天人合一”的宇宙情怀,并可以进行审美静观的无我之境,诗歌的空灵美给人拓展了驰骋想象进行再创作的广阔艺术空间”。①美学家宗白华认为:“空灵指意境包含的那个‘灵’的空间,表现在意境里,便是一种空灵美。‘空’作为‘灵的空间’来理解,它是立体的,无边的,在意境中以壮阔幽深的空间高超莹洁的宇宙意识和生命情调的作品,称为空灵,方为至美”。②因此,我们说的“空灵”不是空洞的,而是有强烈的时空感,空灵淡远的美妙境界,渗透着对宇宙和生命的体悟,既虚又实,在有限的时空中,具体可感的意象中,体味无限的魅力。
空灵美作为中国的传统艺术精神,有着丰富的内涵,含蓄淡远,有限中蕴藏着无限的韵味,这种美学追求是如何形成的,在古代诗歌中又是如何表现的,本文从以下几方面来分析:
一、精神的超脱
对于“空灵”的艺术境界,宗白华先生认为源于心灵的“静照”,他说“静照”的起点在于空诸一切,心无挂碍,和事务暂时绝缘。可见精神的超脱是艺术空灵化的条件,艺术心灵的诞生,在人生忘我的一刹那。这时一点觉心,静观万象,万象如在镜中,而各得其所,呈现着他们各自的充实的内在的自由的生命,所谓万物静观皆自得。这自得的自由的各个生命在静默里吐露光辉。他又说:“精神的淡泊是艺术空灵化的基本条件”③。也是说空灵所要的心理状态,冰清玉洁,脱尽尘滓,摆脱一切功利的干扰。苏轼在《赠袁陟》中说:“是身如虚空,万物皆我储。”说的也是精神的超脱,而达到的妙境,只有心处于静境,才能摆脱动境的干扰,才能洞察万物的纷纭变化,只有置心语文虚空,才不为成见所蔽,才能空纳完般妙境,闲逸才有空静,空静才有妙境和远韵。要做到精神的超脱,还要来自诗人的个人经历和对万物的洞察,诗人主观上对高风绝尘的雅化追求。他的诗歌《涵虚亭》:“水轩花谢两争妍,秋月春风各自偏,唯有此亭无一物,坐观完景得天全”。我们分析,为何唯有此亭无一物,便能坐看万景得天全?又《送参寥师》:“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为何静能了群动,空能纳万境?在苏轼看来,“空”使审美心灵走向了“自得”的境界,“自由自在”的境界,达到了他们说的“空山无人,水流花开”的境界,出神入化,达到了物我合一的境界。所以我们说的空灵美是一种淡然的心境和丰富的内涵,不是徒空,不是死寂。
二、与佛教的渊源
“空灵”的境界,与佛教有着密切联系,是对宗教的感悟。佛教最主要的思想是禅宗思想。“佛宗思想的鲜明特色是对人的生命的关注,对人们生命意义价值的追问以及对生命存在本身的反思,它是在般若直觉中表达了对人生意蕴的热切关注,在超越的空灵态度中透露出对生命的自由的迫切的渴望”,在禅们宗师看来,禅家进行般若(bore) 关照,获得开悟结果,就是人生的超越,生命的自由和解放,他们强调“超越生死”“超越世出世间法”,体验生命智慧之火,审美智慧之光,而成为一种审美体验。王维是中国文学史上位移享有“诗佛”之声誉的诗人,他的诗达到了“字字入禅”的境地,把诗歌的境界提升到了“形神兼似”的空灵美。自然其山水诗的意象也被赋予空灵之美,他着意塑造了一个“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清溪不见人”,“平明闾巷扫花开,薄暮渔樵乘水入”的境界,这一境界有着幽深高远的文化气息,超然悠然,隐遁空灵的旨趣,是隐逸文化与佛学文化的结合,达到了“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审美体验。王维的山水诗以山林空静映衬人们的静寂默然,一动一静中反映心理上的空寂,一有一无中再现自然的灵动。空为寂,灵为生,是空中之灵,灵中之空,把空灵美境界表现的淋漓尽致。
三、空灵美的艺术效果
就诗歌这种文学体裁来说,达到虚实结合有无相生的艺术效果,即空灵美的境界,从语言上来讲,则是用有限的语言表达无穷的情思和韵味,正如苏轼所说:“言有尽而意无穷,天下之至言也”,以及诗家追求的“言外之意”“象外之象”“景外之景”“弦外之音”“韵外之致”实际上都是指诗歌的深层意味,给鉴赏者留下的想象空间,既有实景又有虚境,这和西方的“空白”思维和“召唤结构”具有异曲同工之意,“空白”指的是古代文论中的“虚”和“无”,“召唤结构”即引起鉴赏者的再创造能力,突出鉴赏者的主动地位,产生一种空灵美的意境。现代美学家朱光潜在他的处女作《无言之美》中指出:“所谓无言,不一定指不说话,而是注重含蓄不露。”④他的“无言之美”指的是主体对潜在意味的审美感受。从艺术形象上来说,诗歌要具有形神兼备,“景”与“境”的结合,才能达到空灵美的艺术境界。形与神之间,形是具体可感的,是实在的,“有”是可以言传的,但诗歌的极致不是形似,而是“入神”而“神”是内在的,不可言传的,在一定意义上趋向于“无”,而“无”中却蕴含着丰富的意味,犹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绵邈无尽,似有实无,具有一种形而上学的哲学意味。我们只有通过诗歌艺术的“形”,通过想象再创造,才能领悟到“神”的魅力,以形传神,进而形神兼备,畅游在诗艺的天地中,我们也只有通过有限的景,来领悟无限意味的境,才能达到空灵美的艺术境界,即苏轼说的“空山无人水流花开”的境界。
空灵的美学追求,不重求知而重内省,其审美活动完全寄托于所谓超功利的现实的精神活动之中。空灵美作为中国的传统美学精神,具有丰富的内蕴,由于其存在的丰富性,心灵的能动性,超越的无限性,对人类的心灵产生一种慰藉、寄托、享受与满足,这是人类审美活动之所以为人类生活所必须,与审美创作得以存在的意义所在。
注释:
①张树霞,论张问陶“空灵”诗境.大庆师范学院学报.2004年第1期.
②宗白华,中国艺术境界之诞生,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年,页376。
③ 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页15。
④朱光潜,无言之美,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页8。
[1]朱良《中国美学名著导读》,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2]王耘《唐代美学范畴研究》,江苏:学林出版社,2005年版。
[3]张树霞《论张问陶“空灵”诗境》,《大庆师范学院学报》第1期。
[4]金丹元《“意象”与“空灵”—具有普遍意义的传统艺术审美规范新论》《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1988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