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禁区里的“游行经”
2011-08-08郭昕
郭 昕
曹亚瑟 著 《烟花春梦:金瓶梅中的爱与性》上海书店出版社 2011
世纪出版 上海书店
佛教是世界三大宗教之一,在佛教经典中,《游行经》居于重要的地位。它记述了佛陀在生命的最后一年的重大活动,串讲了佛陀关于社会人生的种种说教与对生命本质的理解。
本来要写一篇有关“金学”研究著作的评论,可提首便说到了《游行经》,似乎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又有大不敬的嫌疑,可是从事物分两极的原则看,这其间又有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在中国的历史上,《金瓶梅》是一本奇书,历来为学界所争议,被官家所禁止。虽有许多知名学者为其所辩诬,但无论是谁介入其中,都逃脱不了“诲淫诲盗”的恶名,但是曹亚瑟先生一头就扑了进来,大有飞蛾扑火,不死不休的劲头儿。也许正因为有了这种劲头儿,曹亚瑟十年磨一剑才有了《烟花春梦——〈金瓶梅〉中的爱与性》这本破解《金瓶梅》的奇书之奇书。佛陀在《般若婆罗蜜多心经》中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么就让我们持此心走入曹亚瑟先生的“烟花春梦”。
红柯 著 《生命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10
本书是红柯天山系列长篇小说的最新作品。在边疆辽阔的背景下,作者在叙述中融入了神话、传说、歌谣,粗犷而又细腻地描述生命的成长,呈现天地万物的神性气象,恢弘大气,别具魅力。《西去的骑手》写英雄与马,《大河》写女人与熊,《乌尔禾》写少年与羊,这次写到了树,生命树,演绎普通人平凡的世俗故事。同一年入伍的马来新与牛禄喜是最亲密的战友,马来新复员,牛禄喜转业到地方……
说《烟花春梦》,必先说《金瓶梅》。《金瓶梅》是明代长篇小说。署名兰陵笑笑生。取小说中三个主要人物——潘金莲、李瓶儿、春梅,名字中各一个字组合而成书名。书中主要讲宋朝时山东省清河县 “官商”西门庆的事儿,他的原配陈氏去世,留下一女西门大姐,嫁给了陈敬济。西门大官人继娶吴大户之女吴月娘为妻,又纳妾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后西门庆与潘金莲相识私通,二人合谋害死了潘金莲的老公武大郎,潘金莲成为西门庆的第四妾。武大之弟武松为兄报仇,误杀了李外传,西门庆买通官府将其刺配孟州。此后,西门庆又勾搭了潘金莲的侍婢春梅,继而又与结义兄弟花子虚之妻李瓶儿私通,在害死花子虚以后纳李瓶儿为第五妾,并得到了花子虚的大量财产。在骨子里,西门庆一向认为,光有钱的人生并不保险,头上必须有一顶保护伞才能稳行江湖。于是,他贿赂当朝的太师蔡京,当上了“金吾卫左千户,居五品大夫之职”,有了权势。有钱人本来就比平常人胆大,再加上有了权势,西门庆更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他与结义的兄弟们胡作非为,大发横财。
李瓶儿生了儿子,潘金莲心里极度失衡,她想方设法害死了孩子,李瓶儿因伤心过度而丧了性命。不久,西门庆因为服用春药过度纵欲致死。男人是女人的天,西门庆死后,为了找到可供庇护自己的天,潘金莲与春梅又与陈敬济淫乱。东窗事发以后,吴月娘以老大的身份将西门庆的女人们或卖或逐打发了事。潘金莲被武松所杀。春梅卖给周守备做了妾,并生了儿子。母为子贵,春梅后被扶正做了夫人,修成了正果。她买了昔日与之有隙的孙雪娥百般凌辱后将之卖到酒店为娼。春梅还佯称陈敬济为弟弟将之引至守备府继续姘居。后来被侍卫发现后,陈敬济死于非命。金兵入侵,周守备战死,春梅又与周守备的前妻之子通奸,因纵欲暴死。西门庆其中的一个妾孟玉楼改嫁,李娇儿重入妓院。金兵临入清河,吴月娘带着西门庆的遗腹子孝哥欲奔济南,路上遇到普净和尚,将二人引至永福寺,以因果报应点化吴月娘,吴月娘明白孝哥是西门庆转世。为赎前罪,吴月娘让孝哥出家为僧,收养了家奴玳安为子,改名西门安,继承了家业。
《金瓶梅》抄本流传于明隆庆万历初期,万历三十八年刊刻。书中刻画人物形象,描摹人情世态细致入微,表现了熟练的语言技巧。有“天下第一奇书”之称。此书曾被误为明代大文人王世贞所著。后此误会消解,但其作为中国小说史上第一部文人长篇小说的地位就此确立。因此,这部小说不但被市井所流传,更为文人所看重。清初现实主义长篇小说《红楼梦》横空出世深受《金瓶梅》的影响。在中国文学史上,历代名家对《金瓶梅》爱之宝之,其评论也如黄钟大吕。据鲁迅先生考证并记入《中国小说史略》,《金瓶梅》抄本流传以来,袁宏道见数卷,即以配《水浒传》为“外典”,故声誉顿盛。世益以《西游记》三书称三大奇书。苏曼殊评:“《金瓶梅》之声价,当不下于《水浒》、《红楼》,此论小说者所评为淫书之祖也。余昔读之一,尽数卷,犹觉毫无趣味,心窃惑之。后改其法,认为一种社会之书以读之,始知盛名之下,必无虚也。”著名作家、藏书家郑振铎先生说:“要在文学里看出中国社会潜伏的黑暗面来,《金瓶梅》是一部最可靠的研究资料。”(见孟超著《金瓶梅人物》前言)
邓一光 著 《我是我的神》北京出版社 2008
一部厚重的、充满英雄之气的现实题材长篇小说,全书约80万字。通过我国某军事基地一群大院子弟在父辈特殊影响下的特殊成长及其进入社会后的坎坷经历,写出了别具特色的共和国第一代进入和平时期的军人形象,也写出了他们的子弟希望超越父辈的种种追求,以对两代人命运与精神世界的精彩描述,勾勒出一个鲜活的时代。
鉴于《金瓶梅》在文学史与社会史的地位,研究之要有开阔的视野。曹亚瑟先生研究《金瓶梅》,写作《烟花春梦》,不是就事论事,从一点出发,到达另一点结束,而是以明清社会史为经、物质文化学为纬、性文化史为工具开始著书立说。正如他在书的自序中表明,之所以评《金瓶梅》,因为《金瓶梅》是一部晚明时代的百科全书。在明代四大奇书《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金瓶梅》中,只有《金瓶梅》描摹世情。《金瓶梅》中有名有姓居于社会各个层面的人物多达七百个。官场、商业、民俗、物价、交通、婚姻、性爱、饮食、服饰、器物、丧葬、曲艺等行业无所不包,每一部分都能还原出当时的社会形态。每一部分都写出专门的作品,这也正是曹亚瑟的眼光所在,志向所在。
在所谓正统道学家的心目中,那些“诲淫诲盗”的事情是只可以做,不可以说。故而,道破天机的《金瓶梅》一直披着“诲淫诲盗”枷锁。研究之更需要很大的勇气。
在“诲淫诲盗”的表象之下,《金瓶梅》直指封建社会的社会现状与社会矛盾,这为统治阶级所不容。清同治七年(1869年),《金瓶梅》被指为淫词小说,以其所存在必然伤风化坏人心为由被禁毁。但人生最大的快活便是雪夜围炉读禁书。正因为其被禁,《金瓶梅》在文人圈中广为流布,并传承了下来。四百年来,有关《金瓶梅》的是是非非从来没有断过。一些研究《金瓶梅》的专家在特殊的历史时期甚至被打入另册。写下《金瓶梅》研究史上第一部专著《瓶外卮言》的姚灵犀在一九四四年被告编印诲淫书籍而坐牢。曹亚瑟先生的本家,曾画出《金瓶梅全图》的曹涵美一九五九年被划为历史反革命而被投入监牢。也就是说,无论官方是明说还是不说,《金瓶梅》都是一个禁区。在禁区里想让思想自由地游行,结果却带来人身的大不自由。如今,虽然已经进入一个相对开明的时代,研究《金瓶梅》仍需莫大的勇气。虽说不至于被投入监牢,但是被社会所误解,被朋友熟人甚至是亲人所误会仍然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因此,曹亚瑟研究《金瓶梅》,写《烟花春梦》勇气可嘉。
方方 著 《水在时间之下》上海文艺出版社 2008
小说写一个唱汉戏的女艺人“水上灯”的传奇人生。究竟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什么是罪?什么是恕?人生的恩怨纠葛,是是非非,最终都在永恒的时间面前消解,女主人公最终选择在顶峰阶段退出舞台,隐没在人海中,做一个最平凡的街头里巷的妇女,简朴生活,默默无闻,赡养着自己曾经最痛恨却已经在时间长河里被折磨得毫无人形的仇人。
研究《金瓶梅》,做 “金学家”,仅靠单一的学问是远远不够的。曹亚瑟是一个无书不欢的人。宁可食无鱼,不可居无书。他购书藏书读书,在这个城市里早已是一个稀有的动物,故而他也成为了一个大杂家。正因为其博其杂,他研究《金瓶梅》也就成了一个技术活。《烟花春梦》也就成了一个顺其自然的产物。
“《金瓶梅》中性爱迷局,四百年来首次破解。”《烟花春梦》封底这句话是出版社为了多卖书而打出的宣传口号。这也说明《烟花春梦》是货真价实的金学研究著作。《烟花春梦》分析了晚明的“民风与淫风”、让人一目了然“金瓶梅时代的物价与购买力”、“黑白人世间”的官商勾结、“性爱关系图中”的宠与被宠,骗与被骗,嫖与被嫖等等。真真是一幅人间丑态图卷。
爱色如命的西门庆丧失了性命,淫秽的明王朝倒掉了江山。万事万物因果互生。正如西门庆转世再生以后,最终遁入空门验证了“色即是空”的道理。作为《金瓶梅》的权威解读,《烟花春梦》可以说是一部世俗生活的“游行经”。大浪淘沙,留下的是金子。时间是检验学问的有效机器,相信《烟花春梦》会为越来越多的学人所重视,相信《烟花春梦》会成为社会话题而最终成为“金学研究史”上的一座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