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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一点照远山

2011-08-08

延河 2011年12期
关键词:残雪世俗上帝

赵 月

残雪一点照远山。

残雪的小说和伦勃朗的人物画之间有着惊人的相似,他们一直永不停息地突进的那神秘王国,那古老混沌的内核都是我们共通的深不可测的人性。透过那些人物画,这两位杰出人物展示给我们的都是一些树底下的根株以及一切在阴暗中蔓延、发霉、畸形发芽的东西;所传达出的都是个人的特点与秘密(精神面貌的无穷而又无法肯定的复杂性),而非限于一般的结构或抽象。

作为现代人的我们需要的是一种独异性的艺术,人类原初的爱的语言为我们创造出了一个与经验的事态世界截然不同的意义世界,从而把人从现实世界的麻木状态中解救出来,所以从此种意义上说,这种活生生的语言成为了解放人类自身的一种原初力量。

为了实现艺术的真正解放与自由的飞升,就一定要突破传统的囚禁,通过艺术的变形来适应我们现代人新的内在生命的冲动。我们当代一些作家虽然也借鉴了西方现代文学的技巧,并以一种假定性使客观生活变形、扭曲、夸张,如韩少功《火宅》、吴若增《长尾巴的人》等等,但是这些作品仅仅只是限于形式技巧层面,而缺乏一种对终极意义的关注,所传达出的意义也无非是为了与既定的社会性主题相融合。

艺术一定要有丰富而深刻的灵魂生活,作品的形式因带上了作者个体灵魂印记的个性色彩而免除了逞奇斗艳的浮躁的形式之旅。

在世界范围内,有一种文学超越了国界而属于全人类,那就是以人的内省与自我批判为审美指向的纯文学。博尔赫斯在他的小说《德意志安魂曲》中将自己的灵魂分裂成几个部分进行厮杀,先是作为希特勒把犹太人一步步杀死,最后又杀死自己,其中的惨烈程度犹如集中营。卡夫卡在《审判》中,把自己当做罪犯来审判,最终将自己送上了断头台。在我们中国文学史上,鲁迅先生是第一位具有伟大内省与自我批判精神的作家。先生用他那些那短小闪光、坚不可摧的文章为我们描绘出了人性诞生的另一种风景,是千年黑暗中射出的第一线曙光,也使得这个国度里第一次诞生出了“人学”意义上的文学。

真正的纯文学作品中的自我并不是一个物质实体,而是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几乎每个人都会在特定瞬间忽然对自己躯壳的活动感到迷惘、痛苦、屈辱、悲哀,而有一些人生命力顽强,充满了好奇心不放过这些感觉,死死抓住,加以认识开掘,反复叩问,这种叩问认识的对象就是自我。”(残雪)所以自我并不是我们通常所误认为的自私自利、为所欲为。恰恰相反,它在世俗中的表现反而是要怎么样就不能怎么样,是总受到强力的牵制,因为在限制和被迫里,人才有可能去反思存在的处境。这种处境所导致的就是黑暗的生与澄明的死在人的内心搅合成一片混沌,然后晕晕乎乎、得过且过,于是“难得糊涂”就成了活的最高境界。我们的民族还确实是一个最长寿的民族!

没有精神追求的文学是伪文学。只有纵深挖掘人高贵的精神的文学才能汇入那在人类的精神领域里,底层的冥府之处所一直静静流淌着的、永恒的、隐秘的历史长河。由于我们文化中反思精神、好奇精神的长期缺失,导致当今的文学不能很好的生长、发育,就像一些长着娃娃脸的小老头,永远是那么的老于世故,永远能够自圆其说,具有世界上最出色的匠人的精明,却惟独没有内省,没有对于自身的批判。即使是涉及到自身方面,大部分作家也是用一些白日梦来美化,或者用虚无主义来化解掉。但是,任何时代里都会有那么一小部分作家,他们不满足于停留在精神的表面,而对那片隐约中感到的未知国土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并以自己默默的劳动为那条河流注入新的活力。残雪就是其中的一员。她个人不断的追求着自身精神的发展,排斥一切世俗的、经验的东西。“用一只碳笔在墙上画出许多粗道道(那些墙很白,上面空无所有),每一道上面再画上数不清的触角,他对她说这些触角夜晚的记忆,她现在全身心沉浸到这件工作里去,任何与白天有关的事皆不能激起她的兴趣了。(《两个身世不明的人》)在这个短篇小说中,残雪如此描述了自己作为作家的工作,那就是排除白天的外在生活,排除正常的社会性生活中的一切障碍来描述“夜晚的记忆”。为了满足内心那不断发展自我的渴望,她不得不每天进行操练,抽掉自己的世俗根基下降到黑暗王国,发动内在的能量去追寻早就逝去了的古老的记忆。

人性在发源处是一个矛盾,一个具有高贵的精神的人时常也是一个处在矛盾中的人,如要发展自身的精神世界,那唯一的出路只能是面对自身的矛盾去拼搏,否则就只能退化为草木、蝴蝶。所以精神的操练是一项万分痛苦的创造活动:自设对立面,自相矛盾,用蛮力进入自己分裂的灵魂,在灵界展开痛苦血腥的厮杀。“我的创作就是灵魂里面闹革命,两个、三个、四个东西,因为绷的太紧了,就要革命,杀人、流血,每次革命后就产生一个东西,但并没有平息,而是比之前的战争状态更紧张,不断地紧张下去。”(残雪)《思想汇报》里,发明家A君周围的邻居们、老婆、时髦同行等等那些人都是自我的分裂,好比是每一面镜子都反射出不同但又相同的意象。他们用低级、庸俗甚至令人恶心的方式讽刺、挖苦A君,揭露他的虚伪,但是其目的却是为了激励、引导他向自己灵魂深处探寻以获得新生,结果A君终于在艺术上走向新生。

李樯摄影作品·远方系列 内蒙古锡林郭勒 1998年

从意识到要做一个具有高贵精神的人那天起,裂变就成为不可避免的事。

对自我加以拷问以促使其生命力爆发的精神就是残雪的所有创作生活,这种生活充满激情与挑战!

当有一部作品触及到我们内心最隐秘的情感时,大部分人都会说:“这正是我想说而说不出的。”这样认识到的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个体,而是在自己心中但他人也可能拥有的普遍人性,是从他人那里重新获得的自己。人与人之间借此而达到了“审美的同一心境”:你与我通过一个绝对的中介,以各自所禀存的爱的情感,共同步入一种两颗心灵能在其中一起颤动的心境,从而获得一种交溶感、归属感。(马丁布伯)作家的天才在这里突显了出来:能够对人类情感,首先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有一种极强的敏感性,并能用文字把它表达出来。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曾论述过这种天才能力,他把人的精神分为两种类型:几何学精神和敏感性精神。前者是论证的、推理的,超越日常生活;后者是日常应用中的良好的洞见力,能够从异常繁杂的事物中凭借极其细致而明晰的感觉一下子把握住整体。这两种精神并不是完全对立的,而是互相渗透的。但敏感性精神要比几何学精神更高,“因为它直觉把握到的东西用几何学精神来推论却会是一件永无止境的事。(帕斯卡尔)这种具有创造力或者独创性的敏感性精神或许正是作家的天才之所在。

残雪是为数不多的把人的绝对精神追求过程描述出来的作家。她的天才使她能敏锐地感觉到人精神世界内部的本我斗争,并能用比喻、暗示等方法把它展现出来。在此意义上,她的小说如同是《禅宗灯录》里的故事。《天空中的蓝光》里那个莫名其妙的父亲说的是让人无法捉摸的话,“不要乱走,要死死在屋里头,死在外头没得人收尸”。人的精神世界既摸不着也抓不住,但是残雪用大量地比喻向我们传达了这未知世界的奥秘。“最高的东西人们是无法说出来的,只有比喻的说。”(施勒格尔)《苍老的浮云》里更善无、虚汝华两人不停地纠缠讨论生死,其原型是生命与本质之间的纠缠。对生来说,死并不是从外在置入的一个生命线上的特定时刻,一个内在界限,而是每一个别时刻都内在固有的,(从人生命开始,死就展开了)所以死是发自内部的,是从内在与生命交织在一起的。在任何一个生命的时刻我们都在走向死。《阿梅在一个太阳天里的愁思》里,那永远铲来铲去要铲掉外面活生生的事物的动作,不就是在看不见的精神世界里我们天天反复的动作吗?我们已太久忘记自己内部还有一个广大无边的精神世界了,甚至几乎都忘记了我们本身就是一个奥秘!

我们在残雪的小说中不仅看到了精神世界的奥秘,更看到了作为一个现代艺术工作者赤裸裸的灵魂。她的小说《痕》可以帮助我们深刻地理解其内涵。痕是一个直面过死的艺术家。他在山上遭遇到死神的胁迫之后,就决定要编织一个世界上从未存在过的、独一无二的、第一个东西来对抗虚无,以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但是让没有语言没有视线的虚无认可,就必须找到虚无的代理,所以痕就到已变成幻象的世界里去等待。这代理是什么?我们当然知道,我们都是为了它才出生的,这就是死——我们所等的唯一真实的对象。人们常常因为受不了这个真实的对象才去发明各种各样别的对象;也因为受不了等待的没完没了,才将时间分为一个个小段去等别的,假装自己等的不是死,就像作品中那个茶馆的老板。可是痕勇敢地、诚实地等待着,“每天呆呆地坐在窗前,与对面的那时常眼里露出两道寒光的铁匠无声的交谈”。最终他得到了与虚无对峙的人所得到的奖品——苹果。也许正是因为痕真正的知道自己要死,所以才知道自己能真正地活。“只是因为我会死,我才感觉到我的存在。”(霍夫曼斯塔尔)是死把人从麻木与沉沦中震醒,迫使人去关切自身生存的价值和意义,进而对自己有限的生命作真正必要的创造,使生活变得有意义。“当生命已不再能明晰地理解世界,当自我因沉溺于非理性的生活秩序之中而遗忘了自己,当生命的冥暗面显露出整个深渊时,沉睡着的兄弟—死亡,必然负有新的使命。”(鲍勒诺夫)因此,艺术家追求的最高境界——死,并不是把其当做现实性,而是要使生命投入最后的超升以产生终极之美。这是一个艺术家勇于凝视虚无的故事。凡是从事艺术工作的人一生都将与虚无感——自己生命的本质(死)纠缠不休,因为他们永远都站在狭窄的山脊上,既要抵挡扑面而来的世俗,又要避免跌入虚空而消失。或许这就是他们不可摆脱的宿命吧!

生活的世界本无意义,但是人要给自己提供一个意义。博尔赫斯的《永生》里,那些找到永生城市的人们都住在城周围热的要死的沙漠地带,吃生的蜥蜴和蛇。为什么他们不到城里去呢?因为城堡谁都不能在里面待很久,城堡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无意义的,楼梯、椅子等等全是反的,根本不是人们能用的。那还为什么还不离开这个鬼地方呢?为了赋予生活以意义——思考城堡的永生问题。人总是希望按照自己的主观意愿自由地生活,希望在合乎常理的现实生活中去追求和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然而生活中充满了用理性无法解释的事情和人们无法冲破的处处与人为敌的荒诞悖谬的怪圈,于是人四处碰壁、徒劳无功,感到世界的荒诞,人生的痛苦。这种人与生存环境的不协调而产生的主观意识的不适就是荒诞。“荒诞就产生于这种人的呼唤和世界的不合理的沉默之间的对抗。”(加缪)荒诞感的产生随即就宣告了人与世界之间理性关系的消亡。

诗人荷尔德林早在几百年前就预感到了技术功利的扩展将会抽掉整个人的生存根基,以及人赖以安身立命的精神根据。人不但失落自我,空虚、孤独,成为无家可归的浪子,而且还会因为精神上的虚无结束自己。这种冷冰冰的金属时代使人们总沉浸于实在利益的幻想,不断地榨取自己和世界,结果使整个世界、人生都陷入了金钱的交易中,这种活动不但发展成了一种知识,一种精神,甚至使人的意志也变成了意欲占有、意欲盘剥,而对自己的内在、命运、归宿却一无所知。人的生存置于了荒野,心灵冥入了黑夜!

一个不知道,不了解自己灵魂的人,拥有再多的外在知识也是枉然,那不会使人类社会有质的生成。如果说仅仅依靠对技术的改造与科学的结合能解决人的根本问题即安身立命,或者能为人提供一种生活的价值和意义,那么没有。人依然陷于空虚之中,没有依持,否则本世纪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诗人自杀。生活在一个无信仰的时代,我们早已失去了活生生的宗教感,失去了自我的中心点。人们表面上用无数的知识把自己装扮遮盖起来,衣冠楚楚、住有高楼,但实际上灵魂的顶上没有屋宇,雨水滴落在心头。那么夜露消残的个体如何寻得灵魂的自救?“终有一死的人,在这白日朗照,黑夜漫漫的世界中究竟从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为何去往?有限的生命竟如何寻得超越?又在哪里寻得灵魂的归依?”(刘小枫)我们在残雪那里找到了一种答案,“我在作品中忏悔,对自身的俗气展开斗争,展开围剿,都是因为渴望天堂之光的照耀。”(残雪)本是一个可怕、肮脏、黯淡,无生命的黄泥街世界,由于“王子光”的到来,一切都改变了。“矮小破败的茅屋蠕动起来,在阳光里泛起一种奇异的虎虎生气,黄泥街新生了。”(《黄泥街》)“王子光”是谁?对,就是上帝。“王子光并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抽象的东西,像一团气一样超自然的东西。”(残雪)不过,这个上帝并不是那至高存在者——形而上学的上帝,而是圣经中的上帝,是约伯、耶利米的上帝。具有本体论性质的上帝——至高存在者已被人们亲手用科学杀死了。不过这样,真正的上帝才可能显露自己,不再退隐。这个在理性之外,具有超验品性的上帝拯救孤独个体的灵魂走的是一条甘愿受苦的至爱的道路。“自上而下的圣父上帝亲身下顾,(世人犯罪,遣独子受难牺牲代人赎罪)自愿降临人间,变为奴仆,惨死在十字架上。”(舍勒)十字架上的磔刑是上帝亲身受苦补赎人的罪,而不是要人去遭受存在的痛苦。人们借助于十字架的记号与上帝相遇,在相遇中生命将提升为纯粹、真实,永恒的世界。

追寻上帝并不意味着就要证明上帝存在,上帝根本无需人的证明。信仰的无条件性与思的询问性是不相干的。“现在不少人热衷于对上帝存在作本体论论证,这只不过是准备让耶路撒冷去雅典法庭受审罢了。”(舍斯托夫)证明上帝的行为本身就是在以理性法则消解神性根基,结果必然导致上帝丧失其超验品质,这与渎神并无二致。信仰与经验世界的理性无关,它指向超验,走出自明,进入澄明之境,这其中的奥秘恐怕不是虔信理性的人所能理解的。当年的老托尔斯泰为了信仰离家出走,被所有人指斥为疯子。“信仰虽荒谬却因此而可信,虽不可能却因此而肯定。”(德尔图良)然而残雪却生活在经验与超验的交界面上,神性视力使她能时刻感到来自彼岸的神启之光,而理性视力又不断地把她拉回到现实的世界。无论往哪一边多跨一步都不可能,走向彼岸不会使她成为上帝,因为她是人,具有与生俱来的理性特质,永远也无法摆脱理性的束缚,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放弃上帝回归理性则会使她的灵魂窒息在黑暗中,因为她的智慧与真诚使她永远具有摆脱遮蔽,走向澄明的冲动。“我在置身世俗的同时也将目光始终不变的紧盯天堂。”(残雪)所以,她不得不生活在那个交界面上,不得不忍受灵魂分裂的痛苦。但是,这正是残雪真正的深刻所在。

用自己独特方式发动原始潜力的残雪,不但唤醒了我们精神领域沉睡的风景,而且也为着人性的超升默默地努力。

真正的作家是不屑于趋附潮流与时尚的,但是并不表明他们就脱离时代和社会现实,恰相反,他们对社会、大自然、人生等一切现实事物广泛关注,对各种人物、事件都有着极大的兴趣和真切的感受。“世俗给了我养料,世俗中的情感我不但不排斥,还远比一般人更为敏感”。(残雪)即使是对于注重以思想涵养情感的现代文学来说,日常生活素材的丰富性也决定其作品内涵的包容性,因而也成为作品富有思想性的一个前提。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全身心地生活在纯精神之中,因为我们身处的是一个高度粘连与渗透的世界。

残雪笔下的幽暗王国——潜意识世界,它的诞生地与母体也仍然是我们生活于其中的世俗世界,只不过她的现实是更深的埋藏于人性的内部,需要凭借自己的天才与敏感让它在作品中喷涌而出。对于这样的作家而言:体验生活仍是很重要的,但是他(她)并不一定需要去某个特定的地方体验,因为体验与生活是一体的,不可分割的。对某种特征性突出的生命来说,生活着就是体验着,生活本身就是由一系列的命运、死亡、诞生、遭遇等所引发的连锁事件所组成,而体验也是从自己的命运、遭遇等出发来感受、把握、透视生活,并赋予它一种使生活透明的创造意义。

不可能有一个“生活”摆在那里,让人去体验。作家每天都在生活着,既生活在日常现实的世界,也生活在自己的内心,即“在世”。但是他们与常人的不同在于:赋予在世以自己个人此在的独特意义——创作。

创作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将其内心世界向外部世界推进的手段,是一种奇妙的解脱和真正的生活。如果没有这个意义,他们恐怕都会疯掉。作家身上都有一种可怕的双重生活,(世俗生活与精神生活),“我是一个爱世俗爱到狂热的人,但世俗又令我憎恨自己,我必须升华到另一个世界去实现我的世俗之爱。”(残雪)那种精神内部进行的拼杀会把作家逼疯。

所以,“作家是病痛”。(巴乌斯托夫斯基)为了不疯,就必须给自己赋予在世的意义,用尽全力、不顾一切、不惜任何代价地去写作,把所有被压抑的情感中的痛苦的流液都用笔疏导在小说里。这是一种为生存而进行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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