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非英语专业大学生交际意愿结构方程建模分析
2011-07-27谢都全郭应可
谢都全 郭应可
(1.上海对外贸易学院 外语学院,上海 201620;2.上海电机学院 外国语学院,上海 200240)
1.引言
近半个世纪以来,随着全球英语教学重心的转移,即从注重学生的听说读写等语言技能的培养(Lado,1961;Caroll,1968)到注重学生语言交际能力的培养(Hymes,1972;Li,1984),再到注重学生的跨文化能力(Jensen,et al.,1995;Byram,1997,2001)的培养,可以说已经从注重讲授语言技能本身过渡到注重语言及语言教学的本质。
在我国,教育部在2004年新颁布的《大学英语课程教学要求(试行)》中强调“大学英语的教学目标是培养学生英语综合应用能力,特别是听说能力,使他们在今后工作和社会交往中能用英语有效地进行口头和书面的信息交流……”。很多教材编写和课堂教学也都很注重假设的跨文化交际情境之下的互动交流活动。可见交际在中国大学英语教学中的重要性,它既融于整个英语教学过程,又是教学的目标。然而,纵观我们的大学英语教学,要使学生自由交际成为教学目标的路程似乎还很遥远,很多学生都把英语作为一种知识来学习,从而产生高分低能、哑巴英语等现象。所以,在外语教学当中应该尽量给学生创造各种机会,激发学生的交际意愿,因为“任何不能让学生产生交际意愿的外语教学计划都是一种失败”(MacIntyre,et al.,1998:547)。
交际意愿(Willingness to Communicate)最初由McCroskey等学者提出(McCroskey,et al.,1987,1992),指“发起交际的意图及倾向”(MacIntyre,et al.,2001:369)。这一概念本来用于母语交际,被MacIntyre和Charos(1996)运用到二语习得当中。国内有关交际意愿研究尚处在起步阶段,相关研究文章数量很少,能够利用有效的统计方法对交际意愿进行多元变量统计的研究就更少了。目前已有的研究中有余卫华和林明红(2004)关于穗港高校学生英语交际意愿的对比研究、吴旭东(2008)对我国英语专业学生的英语口语交际意愿和影响交际意愿因素的调查、彭剑娥(2007)对大学生英语交际意愿的多元变量研究和发现:现融合性动机对英语水平和英语交际信心有直接的影响。本研究在试图在MacIntyre交际意愿模型和Gardner的社会教育模型的基础上,对影响中国非英语专业大学交际意愿的各变量之间的关系进行探讨,并试图建立一个能反映中国非英语专业大学生交际意愿的模型,用结构方程建模进行验证。
2.理论框架
2.1 交际意愿的模型演变
二语习得个体差异的研究表明情感因素,包括态度、动机和焦虑等对二语习得会产生影响,而最近的一些研究认为情感因素应该包含交际意愿,这样可以更好地解释二语学习者在母语和二语交际方面的差异,也可使二语习得和交际学的跨学科研究变为可能。交际意愿从其诞生之日起,便受到了语言学家,心理学家和交际学家的关注,他们从不同的角度纷纷致力于交际意愿的模型构建。
由于交际恐惧和交际焦虑会对交际行为产生影响(Daly& McCroskey,1984;McCroskey,1977),MacIntyre(1994)建立了一个如图1所示的母语交际意愿的路径模型,认为越强的可觉察的交际能力(Perceived Competence)和越小的交际焦虑(Communication Anxiety)会产生更强的交际意愿,从而会有更高的交际频率(Communication Frequency)。
图1 MacIntyre(1994)母语交际意愿的路径模型
后来,MacIntyre将这一模型应用到二语交际当中,通过大量的实证研究证明其在二语交际意愿研究中的适用性,并且和其他学者一起将这一模型和Gardner提出的社会教育模型结合起来,同时引入了更多的影响二语交际意愿的因素,对影响二语交际意愿的各变量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清楚的阐述。下图是MacIntyre和Charos(1996)建立的关于二语交际意愿的模型(图2):
图2 MacIntyre和Charos(1996)二语交际意愿的模型(图中各路径和回归系数显示了影响二语交际意愿各变量之间的关系)
以上的二语交际模型都是基于交际和习得理论的能够被实证的模型。MacIntyre、Clément、Dornyei和Noels于1998年提出了一个关于二语交际意愿的分层的(Layered)金字塔模型(图3)。在这个模型中,学习者的个性、组间气氛、组间动机、二语自信、交际能力及其它一些因素都互相关联并影响着二语的交际意愿和二语的使用。
这是一个综合型的模型,考虑到了各种变量对二语交际意愿产生的影响。基于该模型,相关学者都进行了大量的研究。研究发现,二语交际意愿与自我察觉的语言能力存在正相关关系,而与外语焦虑存在负相关关系(Baker&MacIntyre,2000:311-341;Hashimoto,2002:29 -70;Yashima,2002:54 -66),二语语言水平(L2 proficiency)通过学习者的交际信心对交际意愿产生间接影响(Yashima,2002:54-66)。同时,学习动机与交际意愿呈正相关关系(MacIntyre等,2002:537-564)甚至存在直接影响作用(Hashimoto,2002:29-70)。
2.2 Gardner社会教育模型
Gardner(1985)提出的二语习得的社会教育模型认为二语融合型态度(Integrativeness),即二语学习者为了能和以二语为母语的目标群体进行接触和交际而学习二语的愿望和对学习情景的态度会影响二语学习者的动机(见图3的下半部分),而动机又会影响二语学习者的学习结果,包括学习成绩和二语水平。该模型得到很多的实证支持(Gardner 1980,1985,1988)。例如图2显示二语的动机会影响交际意愿,继而影响交际频率。
图3 MacIntyre等(1998)的二语交际意愿金字塔模型
Yashima(2002)在MacIntyre等人交际意愿模型和Gardner的社会教育模型(态度、动机和成绩之间的关系)的基础上,提出了一个关于日本学生的交际意愿模型,详图如下:
图4 Yashima(2002)日本学生的交际意愿模型
从结构方程模型可以看出,对日本学生来说,他们的国际性态度影响着二语(英语)学习动机,而后者又影响着他们的英语水平;学生的动机影响着他们的交际信心(图中虚线表示数据驱动路径),继而影响着他们的英语交际意愿,这是一条间接路径;同时学生的国际性态度直接影响着他们的交际意愿。上述模型得到了很好的拟合,其中GFI为0.97,AGFI为0.95,CFI为0.99,RMSEA 为0.031。
很多的实证研究(Aida,1994;Horwitz,1986;Gardner,1994;Young,1986)表明语言焦虑和学习成绩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
3.研究目标
基于前贤尤其是Yashima(2002)的研究,本研究旨在探讨影响中国学生二语交际和二语习得各变量之间的关系,具体说来本研究是为了验证Yashima(2002)的模型(简图5),看看该模型能否移植到中国大学生的二语交际意愿的研究当中。
图5 Yashima(2002)二语交际意愿意愿模型简图
4.研究方法
4.1 研究对象
参加问卷调查的学生共150人,分别来自上海五所本科院校,包括重点大学,一般本科院校,高职高专三个层次,每个大学30名学生参加。专业的覆盖面尽可能具有代表性,性别选择上男女生比例大体相当。他们都没有在国外求学生活经历,都曾参加过2009年6月的大学英语四级考试(CET-4)。最后共有127份有效问卷作数据分析。
4.2 研究工具
本试验采用问卷调查来获取数据。我们在有关研究(Gardner& Lambert,1972;MacIntyre& Charos,1996;Macintyre& Clément,1996;Yashima,2000、2002)问卷设计的基础上,从以下10个方面来调查中国学生的交际意愿。
我们采用McCroskey(1992)的问卷来调查中国学生的二语交际意愿(L2WTC)。
为了调查学生的国际性态度,我们用了四个问卷,分别是:
(1)跨文化交际导向问卷(IFO)。该问卷主要用来调查学生学习英语的跨文化方面的原因;
(2)群体间的接近或避免倾向问卷(IAAT)。该问卷用来调查学生接触或避免接触外国人的倾向;
(3)对国际性职业或活动的兴趣问卷(IIVA)。该问卷用来测量学生对国际在性职业或生活在国外感兴趣的程度;
(4)对国外事件的兴趣问卷(IFA)。该问卷用来测评学生对国际性事件的兴趣。但是由于该工具的信度太低(Cronbach’s α =0.254),所以收集的相关数据没有用于本研究。
二语的交际信心指较低交际焦虑(CA)和较强的可觉察的二语交际能力(PC),这与 Clément(1985)的模型是一致的:信心包含交际焦虑和可察觉的交际能力。MacIntyre和Charos(1996)认为交际焦虑和可觉察的二语交际能力会影响二语的交际意愿。为了调查学生二语的交际信心,我们采用MacIntyre和Charos(1996)的两个问卷,分别是交际焦虑(CA)和可觉察的二语交际能力问卷。
学生的二语学习动机用 Gardner和 Lambert(1972)设计的关于动机强度(MI)和学习英语的意愿(DLE)两个问卷来调查。学生的英语水平(ACH)用学生的四级成绩来表示。
除CET-4成绩问卷之外,每个小问卷均采用从“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从不愿意”到“总是愿意”、“完全没有能力胜任”到“完全有能力胜任”、“从不紧张”到“总是紧张”的Likert 7点尺度量表记分制。为了防止学生随意答题,部分题项逆向设计,逆向记分。问卷的相关数据见下表(表1):
表1 问卷的相关系数表
4.3 数据收集
数据收集于2009年9月份四级成绩出来之后,具体实施由各任课教师负责。任课教师专门腾出30分钟上课时间,指导学生认真填写,尽量确保问卷有效。
4.4 数据分析
本研究采用了SPSS 11.5和Amos 6.0统计工具。
5.结果与讨论
5.1 待测模型的拟合情况
我们采用Amos4.0软件将数据进行处理,发现模型与数据间的拟合度差,每个自由度(23)的卡方值(55.155)为2.398(P=0.00),高于 Byrne(1989)建议的2.0的最大值。拟合优度指数(GFI)和修正拟合优度指数(AGFI)分别为0.910和0.823,但是还没有接近1。平方根残差(RMSEA)为0.105,高于Browne等人(1993)建议的0.10的最大值和.08的可接受值。
5.2 中国大学生的交际意愿模型
我们认为,较差的模型拟合度由于中国学生在英语交际意愿方面不同于日本学生所致,影响中日学生的英语交际意愿的各变量之间的关系也可能不一样,所以有必要对模型进行调整改动。通过调整潜变量之间的直接或间接影响关系、删减回归系数值中没有统计意义的潜在变量或观测变量等做法,我们建立了多种结构方程模型。其中有些模型的拟合指数不在可接受的拟合指数的范围里,有些在可接受的范围里。但是,我们最终确定的“中国学生交际意愿结构方程型”(图6)及其变量标准化效应值(表2)比较理想,并能从理论上简洁明确地反映各变量与交际意愿之间的关系。
图6 中国学生交际意愿结构方程型
表二 “中国学生英语交际意愿的结构方程模型”变量标准化效应值表
该模型的各项拟合指数如下:每个自由度的卡方值为1.113,拟合优度指数(GFI)为 0.961,修正的拟合优度指数(AGFI)为0.918,比较拟合指数(CFI)为0.991,平方根残差(RMSEA)为 0.030,这说明模型和数据能很好地拟合。
从图6和表中我们得知Gardner&Lambert的社会教育模式得到实证,即学生的态度影响他们的动机继而影响他们二语水平。这里的态度包含了学生对国际社会、对国际性职业或活动等几个方面的态度,与Gardner和Lambert所提及的态度具有极大的相关性。学生的动机强弱会影响他们的二语水平,这说明动机越强的学生,学习越努力并且成绩越好。同时MacIntyre&Charos(1996)和 Yashima(2002)的交际意愿模型也得到了部分的实证,即学生的可觉察的交际能力越强,其交际意愿也越强。在该研究中,由于交际焦虑和会其它可观测变量之间的低相关性,我们在模型修正的过程中将该变量删除,当然交际焦虑之所以会在中国的学生当中呈现出独特性,这还有待于更多的后续研究。
而且,上述模型中二语水平这一变量是基于Gardner和Lambert的社会教育模型而提出的,与本文所研究中心问题交际意愿关系不显著(在相关矩阵和模型调整修正过程中的回归系数中都不具有统计意义),所以上述模型可以进一步简化如下:
图7 进一步修正后的中国学生交际意愿结构方程型
该模型的各项拟合指数如下:每个自由度(11)的卡方值(8.877)为 0.807,拟合优度指数(GFI)为.981,修正的拟合优度指数(AGFI)为 0.950,比较拟合指数(CFI)为1.000,平方根残差(RMSEA)为0.000。这些拟合指数说明该模型与数据的拟合是非常完美的。
根据这一模型,我们可知:(1)中国学生的国际性态度直接影响他们的学习动机,并通过二语学习动机对二语的交际意愿产生直接或间接影响;(2)二语学习动机对二语交际意愿产生直接影响,并通过影响可觉察的交际能力对二语交际意愿产生间接影响;(3)可觉察的交际能力除了受到二语学习动机的直接影响和国际性态度的间接影响外,直接影响二语交际意愿;(4)成绩因素或二语水平不会影响学生的二语交际意愿。
5.3 中日大学生交际意愿比较
对上述中日大学生交际意愿的结构方程模型比较中我们可以看出,中日大学生的交际意愿方面既有一些共同之处,也有相异之处。主要的共同之处有:1)中日大学生的国际性态度会影响他们学习英语的动机强弱,并通过可觉察的交际能力,影响二语交际意愿。如果一个学生跨文化交流的意愿越强,对国际性职业或活动的兴趣愈浓,更愿意与外国人尤其是英语国家的人接近,那么他学习英语的动机就更强,并且认为自己更有能力去交际,从而产生更强的二语交际意愿;2)对中日大学生而言,学生的英语水平对学生的交际意愿影响很小。这一点出乎我们的意料,通常我们认为学生英语水平越高,那么他的交际信心越强,即认为自己交际能力越强而交际焦虑越少,从而交际意愿越强。然而课堂上面我们经常会碰到很多英语水平很一般甚至很差的学生,但是他们的交际意愿却非常强烈,交际频率也是非常高,即便是冒着被同学们讥笑的危险。对日本学生来说,二语水平至交际信心的路径是不显著的。于中国学生而言,由于英语水平对交际信心和交际意愿影响不显著,所以在结构模型当中没有将其体现出来。
关于不同,最主要的差异是国际性态度对中日学生交际意愿的影响有不同。对中日学生而言,国际性态度对英语交际意愿都通过二语交际动机产生间接影响,但是国际性态度对只对日本学生而不对中国学生的英语交际意愿产生显著的直接影响。我们通常认为,一个学生跨文化交际的意识越强,与英语国家人士接触的欲望愈强,对国际性职业兴趣越浓,那么他用英语交际的意愿也就更强。那么中日大学生为何会呈现出上述差异呢?我们推测这是由两国的现实情况决定的。日本有着非常发达的经济,国际化程度很高,一般的大学生都意识到跨文化交际的重要性,学好了英语,就意味着融入了整个国际社会,所以学生的英语交际意愿也就更强。而对中国学生而言,学好了英语并不意味着能融入整个国际社会,毕竟在中国经济还稍欠发达,而且就业压力很大,更谈不上在国际性的组织从事工作,有相当多的学生根本无法和外国人接触,所以在中国学生的国际性态度和交际意愿之间不存在直接关系也就不难理解。
5.4 模型建立的意义
该模型的建立能够比较直观地反映影响中国大学生英语交际意愿的各变量之间的关系,无论是在理论和实践方面都具有重要意义。
在理论启示方面,该模型部分地支持了很多前人的研究,如 Yashima,et al.(2002)、Baker&MacIntyre(2000)、Hashimoto(2002)和 Yashima(2002)等。建立反映中国大学生的交际意愿模型,可以进一步丰富交际意愿的研究,同时该模型凸显了二语学习动机的重要性,其作为至关重要的变量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着二语交际意愿。
该模型也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对于中国学生而言,学生的交际意愿和成绩关系不大,而直接和间接影响英语交际意愿的,唯有学生的二语学习动机,所以只有加强学生的动机,才能真正激发学生的交际意愿。由于成绩和交际意愿之间并没有显著关系,所以学生课堂参与,尤其是参与课堂交际活动只能作为评测学生的部分依据,不能以学生的课堂参与作为衡量一个学生成绩的主要标准。我们就曾经碰到过课堂参与非常积极可笔试却得分很不理想的学生。可觉察的交际能力,即“有效交流的信心”(McCroskey&Richmond,1990)直接影响交际意愿,所以课堂教学中得注重学生的信心教育,尤其是要及时暗示学生所取得的进步,让学生体会自己的成功,从而增加信心,同时也需创造一种宽松的氛围,让学生在轻松的气氛中加强交际意愿,进行更多的二语交际。
6.结语
本研究对影响中国非英语专业大学生的英语交际意愿的各因素进行了探讨,并建立了一个结构方程模型。该模型基本上是一个以数据来驱动的定量研究模型,定性的解释还有待深入。同时研究的样本量稍小,样本的地域覆盖面略窄,还有很多的难以量化的因素,诸如性格,文化差异等对交际意愿的影响,都没有考虑进去,当然这也是今后交际意愿研究要考虑的问题和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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