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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消逝的婆罗洲雨林

2011-05-18特蕾西麦克维编辑

中国三峡 2011年6期
关键词:婆罗洲盗伐红毛

文/特蕾西·麦克维 编辑/任 红

在婆罗洲神奇的雨林里,树木正在成片地被砍倒,以满足西方对木制品的需求。其结果就是洪水冲毁了一切,包括村庄、生计、食品供应,并且威胁到许多珍稀物种的生存。

牛漂浮在水中,鸡群大声尖叫着挤在坚固的竹筏上,孩子们在自家房屋内外游来游去,泼水嬉戏,却时刻注意着躲开混浊的深水急流;大人系着绳子走在用硬杂木搭成的临时小路上,还有一些人划着小木船来来去去。水里漂着的所有东西都在拼命撞击着那些还没有掉进去的,不断发出沉闷而令人惊心的声响。

这就是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的莫廖村。

甚至在2010年底的雨季到来之前,“干季”也给印度尼西亚婆罗洲的西加里曼丹省的人们带来了无情的洪灾。

季风降雨早在一个月前就停止了,但这个“旱”季对印尼婆罗洲西加里曼丹省的人们来说,却意味着长达三个月的洪水仍然毫无去意。天空万里无云,碧蓝如洗,耸立在高架木桩上的长屋和小屋的影子倒映在镜子一样的水面上。这图画般的背景,却映衬着地球上一个最大的潜在灾难——婆罗洲热带雨林的消失。

印尼是世界上雨林残留面积最大的国家之一,但也是森林破坏最快的国家之一,仅次于巴西。经过了十年肆无忌惮的伐木“黄金潮”(2006年得到一些遏制)之后,原来一望无际的绿色地毯已经变成了一块打满补丁的破布,占到婆罗洲森林和泥炭沼泽面积的一半(这里吸收了大量的额外碳排放)。

但是,如今就连这残存的森林也正受到棕榈油和纸浆用材种植园以及盗伐者(即所谓的木材黑手党)的疯狂掠夺。其来势之猛,不仅危及野生动物和居民的生存,对全球气候变化的影响也大大超出了该岛应有的份额。由于其森林破坏和土地利用的变化,印尼成为世界第三大“违规者”,仅次于美国和中国。

树龄长达100到200年的龙脑香科植物,每一株都是数以百计的昆虫的家园。但由于其珍贵,这些木材被疯狂抢购,以桌子、钢琴凳、首饰盒、木门以及胶合板的形式来到英国和世界各地消费者以及建筑业者的手中。消费者在英国商业区购买的纸张、家具甚至木炭,有超过八成的可能性来自这片正在遭受巨大破坏的地区。

目前在西加里曼丹省300家拥有特许权的采伐者中,只有四家把可持续性写进了其作业方法中。而全世界的木材只有16%是通过世界自然基金会全球森林和贸易网络的成员之手采伐的,这些企业承诺尽可能地选择可持续的木材。与此同时,原本有木材作为自然屏障的被采伐区域现在正遭受着洪水的洗劫。

加里曼丹是婆罗洲面积最大的地区。婆罗洲北部三分之一的面积归文莱和马来西亚所有,其余三分之二归印尼所有,分为东、西和中央加里曼丹三个省。这里拥有世界上10%的热带雨林,以及惊人丰富的生物多样性,平均每个月都有三个新的物种被发现。这里还是世界上一些濒危哺乳动物唯一的家园,比如婆罗洲侏儒象、云豹、马来熊和红毛猩猩,如果古老的森林遭到破坏,它们都将面临灭绝的厄运。

在婆罗洲的河流沿岸,曾经森林茂密的地区,现在只留下一些已经死掉或者濒临死亡的树木僵立在那儿,仿佛黑色的图腾柱。对大树毫无选择的砍伐也消灭了周围的植被,森林的退化让洪水畅行无阻,吞噬掉更多的树木、昆虫和植物,也侵蚀了猿类的栖息地以及当地人的生活来源。

60岁的萨翁有五个孩子,来自恶名昭彰的土著猎头部落达雅族,他就生在莫廖的长屋里,这个屋檐下同住着32户人家。萨翁抱怨外来者偷走了他们的树木,导致水位涨到20年一遇的高度。

一名印尼工人扛着木材,身后是木材基地堆积如山的木材。 摄影/gettyimages/CFP

他说:“森林对我们生活的每个方面都至关重要,我们的工具、房子,还有船只、食物以及药材都要靠它。森林的消失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困难,现在如果我们发现有谁在我们的森林里伐木,就会狠狠地惩罚他们,逮住他们,绝不让他们溜掉。”

另外一位居民,38岁的苏西亚娜说,尽管河里还有丰富的鱼类,但市场的供过于求已经让价格大跌,结果是吃的虽然足够,但已经卖不到什么钱了。妇女们用来编织垫子和筐子的树藤越来越难找到。人们还担心洪水影响到水稻收成,从而逼迫农民们不得不搬到森林更深处,用传统的刀耕火种的方法开辟新的田地。

苏西亚娜有四个孩子,其中三个已经离家到城里去找工作。“不能和我的孩子们说话,让我很难受,我总是觉得心痛不堪,晚上都睡不着觉。但很多年轻人都离开这里了,现在去马来西亚找工作很普遍。水把他们都冲走了。”

在洪水肆虐的兰惹镇上,生活还在继续。服装店照常营业,茶馆老板们狪着到小腿的水为客人服务。吉米·邦德是负责这一地区的世界自然基金会官员,这位42岁的印尼基督徒是一位生态斗士,他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丛林里,监控着一些油棕榈种植园经理们的可疑行动,追踪着非法伐木行为。在2009年,因为照相机距离伐木机太近,他受到了警察恶毒的殴打。

邦德说:“兰惹曾经是最大的非法采伐的集散地,这里同时有过20家锯木厂,每天有400卡车的木材被夜以继日地运出去。这一切似乎是挡不住的,社会影响非常巨大。土地的争夺引起了家族和族群间的争斗。当地的良好民风被侵蚀殆尽,大家都拿着新得到的钱去酗酒、挥霍和赌博,原本谦和纯朴的人们变得好勇斗狠。”

与马来西亚边境的关闭终结了兰惹在非法采伐中的统治地位,现在木材黑手党已经迁移到了森林的更深处。

他新劝服的一个“皈依者”——昂甲一个人着水,避开水面上一只足有一大块巧克力那么大的蜈蚣,来到邦德的办公室。

这个曾经的盗伐匪帮的老大承认他砍倒了足足5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大约有1.6万立方米的木材。这个印尼农民制造出的碳足迹比芬兰一个国家还要大。

在一次金钱纷争中被人用枪指着脑袋之后,昂甲放弃了这种非法交易。他说他相信当地部落间的紧张将导致土地争斗的卷土重来,十年前,正是同样的原因引发了暴力和杀戮在加里曼丹地区的蔓延。“在很多人的心里仇恨是无法化解的,”昂甲说,“地盘以及被砍倒的树木的问题将让情况更加恶化;人们的处境非常糟糕。”

外面,三个小男孩正在玩弄一只被他们用小木片围困起来的蝎子,昂甲的眼睛盯着他们,一边述说着自己发自心底的后悔,当初不应该挥舞着链锯狂采滥伐,尽管这让他成为一个相当富有的人。昂甲有自己的汽车,这在兰惹可是难得一见的。

“鹿和野猪都远远地躲开了,河流变宽变浅,雨水把泥土冲走。对我的儿子来说,清澈见底的河水和四处游弋的鱼儿只能是我口中的一个传说了。这只能是传说了,我无法再指给他看。”

邦德还介绍了另外一位改过自新者。亨德里·贾里是洛河长屋38户人家的首领,这座长屋自身就是用非法采伐的收益重建的。不过如今他正努力种橡胶,并在被毁坏的林地上栽树。令贾里感到愤怒的是,他前脚关了自己在森林中的锯木厂,后脚就有一家俄罗斯公司圈下了他土地周围的树木,准备砍掉来建一座油棕榈种植园。

“他们当初承诺说如果我停止伐木,就给我援助金,但我没拿到一分钱,现在他们又把土地给了外国人去毁坏,”贾里说,“狩猎已经几乎不可能了,我们找不到任何肉食,药用植物也很难找了。”

不难找到的就是仍在进行的非法采伐。小规模盗伐的迹象随处可见:道路或者河流旁边有很多深入森林的木头铺成的小径;六个人拖着战利品(有时是用自行车)从遥不可见的锯木厂走出来,然后巨大的树木将被卡车或者木筏运走。盗伐者叫喊着拿棍子把《观察家》的记者赶走。

雨林中的生灵 摄影/CFP/CFP

婆罗洲尼亚鲁曼藤猩猩拯救和再引入组织展开猩猩救援活动,告知人们要拯救那些濒临灭绝的猩猩,并警告人们要立即停止对雨林的破坏。 摄影/barcroftmedia/CFP

据计算,仅在一个名叫吉打邦的小港口,在2009年每天就有30船的盗伐木材被运走,走私木材的价值估计高达600万美元。

但盗伐者绝不限于当地人。那些肆无忌惮、不择手段的公司很容易就能超过执照规定的数量和树种滥采滥伐。印尼木材出口和其他国家进口的数字之间严重对不上号。

伊恩·柯沙西是“婆罗洲之心行动”的森林项目主管,这一正在开展的行动就是要树立围栅,以保护婆罗洲三个国家大约2200万公顷的雨林。

“公司的盗伐通常更加难以举证,他们会利用既有的许可证,所以举证难度要大得多,”科萨希说,“有很多很多案例中,大量木材假装来自一个特定的(合法采伐)地区,但数量却多得离谱。在这里,常规的木材追踪是不管用的,你必须能够建立一个从树桩到木材进入市场的记录系统。”

“对油棕榈种植园来说,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原则,按理说它们应该使用退化的林地,但实际上有很多都是砍伐原始森林建起来的。”

“2006年,我们知道有70%的采伐都是非法的,但现在他们狡猾多了。在你出发并拍下盗伐行为之前,他们就溜掉了。现在他们更加狡猾,更加隐蔽。木材黑手党可以控制整片地区,运出150到200卡车的木材,并且派出数百个小组到森林里进行盗伐。”

在吉打邦,非法木材贸易还产生了一个尤为令人注目的影响。在小镇的一个院子里,三只红毛猩猩被关在一个小笼子里,它们隔着栏杆向看客投掷树枝。几只小猩猩和其他成年猩猩则被关在附近的一所房子里。

“我知道,我知道,”卡米勒·拉诺·桑切斯博士歉疚地说,这位西班牙植物学家2009年在国际动物救援组织的旗帜下建立了这座动物庇护所,“但我们来的时候它们住在一个只有一平米的笼子里,至少现在情况好了一点,当然还不理想。”

院子里有17只猩猩,已经超过了它的承受能力。油棕工人们经常会遇到愤怒的红毛猩猩,它们用暴力来保护自己的家园。一些工人不愿意伤害这种濒危的动物,就要求把它们“人道”地迁移走。当然,另外一些人只要看到猩猩就干脆当场打死它们。

“据我们所知,现在还有另外40到50头被当做宠物豢养,必须得到救援,但原因只是现在我们没有帮助它们的能力。”桑切斯说。

救援者们希望能够建立一个大得多的场所,以便达成尚未成功的任务——让红毛猩猩重归自然。

婆罗洲尼亚鲁曼藤猩猩摄影/barcroftmedia/CFP

这个问题不仅仅在于森林面积的减少,而且在于有太多的小猩猩变成孤儿或者被猎人当作宠物卖掉,人们甚至还能找到一个出售被杀死的猩猩妈妈手脚的市场,因为在当地人中这被当做一种珍馐佳肴。

“红毛猩猩的本能很少,它们的一切都要向妈妈学习,因此幼仔独自被留在野外是很危险的。”桑切斯说,“但红毛猩猩在得到管理的森林中能够幸存下来,因此要拯救它们,就必须调整我们消费者的行为方式。”

非法的野生动物贸易十分猖獗。在西加里曼丹首府坤甸的马路市场上(正好位于赤道线上),交易是赤裸裸的公开状态,尽管摊主们说当局对出售的红毛猩猩幼仔的没收最近已经把一少部分贩子吓走。

但是,就在短短几百米的市场上,就能看到7种《濒危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CITES)名单上的珍稀物种,它们被放在狭小的笼子或者拥挤的鱼缸里。对于红龙鱼、黑犀鸟以及珠颈斑鸠来说,这种条件意味着它们会很快死亡,从而让需求保持兴旺。

在森林中捕鸟用的“粘网”也在公然出售。一个人告诉《观察家》说,他手里有一堆人在等着购买濒危的鹩哥,这种鸟儿因为出色的语言能力而身价倍增,在美国市场上的价格高达1000美元。除了本地的需求,中国、马来西亚和新加坡也是加里曼丹森林生物的最大进口者。

但是,和警察对坤甸宠物店的查抄一样,加里曼丹森林仍然有一线希望。

吉打邦的PT Suka Jaya Makmur公司正在等待森林管理委员会(世界自然基金会支持下的一个机制,简称FSC)下发的许可证。他们采伐,但是可持续的和有选择的,会给爱吃甜食的红毛猩猩留下足够的活动空间和果树。

木材在砍伐后马上就会打上印记,在直到市场的过程中一直受到监控,在英国的商店里也能买到他们的木制品,但是消费者对这种产品的需求很低,以至于有时候生态许可证几乎都被广告给忽略掉了。

许多人认为,要拯救日益缩小的加里曼丹森林,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外部的压力,消费者们必须开始对他们将要购买的木材提出质疑。

在印尼首都雅加达,新任的林业部长哈迪·达尔延多十月份在与《观察家》的会晤上迟到了,他当时正在忙着帮助进行洪灾的紧急处理,洪水在之前的24小时里已经造成了150多人死亡。

“我们已经让打森林主意的人数减少了一半,并且正在采取措施保护我们的森林不受盗伐者的掠夺。”他说。

挪威刚刚给印尼一笔援助,条件是从2012年开始必须暂时停止对森林采伐的新增授权。但哈迪坚持说全面的中止并不是解决办法。“印尼每年从棕榈油上收入100亿美元,纸浆和纸张40亿美元,在这些企业工作的人有很多,因此我们不能只是单纯地停止授权,否则IMF会把印尼列为一个崩溃经济体的。

“因此,在这个问题上请明智一些吧,谁会为这个后果买单?欧洲和美国有金融危机,谁会为了气候变化来帮助我们?没有人。

“我们被告知要民主化,而这就是民主的代价,气候变化就是民主的代价。印尼正在努力当一个好孩子,但我们不能为了你们而去粉饰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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