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都在考
2011-04-29郑进耀
郑进耀
7月正逢台湾考季,像范进一考再考,百考不上的人大有人在;然而,还有人是早已考上了,却仍一考再考,有八是为了弥补低学历的遗憾,也有人因为考试是他一生唯一擅长的事。生命中有些事,是怎么考高分也填不满的。
我真的可以
赖世昌第一次考上公务员已经年龄不小,27岁了,他第一时间跑到街上找父亲,告诉他:“阿爸,我考上了。”他的父亲推着豆花摊车在屏东乡间沿街叫卖,一听到这个消息,便高兴丢下豆花摊子:“我不必再卖豆花!”
在此之前,他是人生的“失败组”,高职毕业后,白天开卡车送货,晚上念二专夜校,从小成绩不好,父亲去庙里求签,得到的签文说赖世昌一辈子欠文昌命,也没官运。
“阿爸卖豆花四处走动,听过很多人考了十几次还没上,他说我没读书命,要我放弃,找工作比较要紧。”他四处寻找考试密技,最后自己领悟出一套“谐音记忆法”,成功背诵了许多数据、法条,“只要是笔试的地方就必定有这样死背的部分”。
而他现在是屏东县地政事务所政风室主任,前不久刚考上嘉义大学教育博士班,办公室门口贴着庆贺的红单。他人生荣耀的时刻总是和这些庆贺中榜的红单挂连在一起。连他的老婆也是靠“考试”追来的,“我只有160厘米,太太高我10厘米,长得很漂亮,当时是补习班柜台小姐,我约她见面,教她考试技巧,久了就在一起。”女方家长嫌赖世昌身材矮小反对他们交往,交往一年多后,他们公证结婚,女方家长还是没到场。
身材矮小,学历不高,赖世昌不断在考试的路上证明自己的能力,29岁他参加普考得到调往台北的机会,他打算边工作边准备考试念法律系。不料,太太半年后怀孕,台北生活费又高,他只好再考一次,转调回屏东。
转调回屏东后,他受到当时的市长赏识重用,但他仍难忘情考试,考试对他来说,像是个难戒掉的瘾头。他干脆辞了公职,开补习班。他开业第一年赚的钱,便在市区盖了6层透天厝。他又将研发的“谐音记忆法”写成书,替他赚进百万新台币。
考试对赖世昌来说,既是生活所逼,也是尊严的防线。1995年,父亲罹癌重病,最后的遗志是:希望儿子能重回公职。于是,赖世昌又去考了一次,赖世昌并不因此而“安分”,重回公职后,他又报考高雄大学法律硕士班,今年又考上嘉义大学教育博士班,他打算把这套“考试知识”写成论文。他说:“有时候考试只是为了证明我可以办得到。”
已经52岁的赖世昌最想做的其实是画画,“我从小功课不好,但最会画画,这几年为了考试都没再画了,我希望退休能开始画。”现在不就能画了,为何要等到退休?“不行啊,要准备考试,博士班要考英检。”人学会了一项技能,有时反倒像是种诅咒,即便路上风光明媚,却也舍不得停下脚步,收着技能不用。
唯一专长就是考
除了睡觉之外,张山水大半都在这间矮小的工作室里度过。墙上白漆斑驳,角落一堆沾满灰尘的过期考试用书,书的角落还散着几个罐头,他打开了便当,里面只是几样简单的青菜,“我这人生活很简单,不烟不酒,没什么特别的嗜好。”说起来,他唯一算得上“嗜好”的,恐怕只有考试了,他是台湾高普考史上考上最多次的人,从1962年到1994年,共考上33次。
他笑说:“考到后来,每次发受训证书的人都认得我了,相关单位还怀疑我是作弊枪手,考试时还特别严密监控。”
政大法律系毕业后,同学们多数选择考律师、司法官,他却回屏东当中学老师,直到退伍。昔日的大学同学要准备普考,向功课不错的他请教读书方法,他二话不说,从屏东搭火车上台北重庆南路找考试用书,“我买书不眨眼,有些书会一次买3本,一本给人,一本记笔记,一本平常查阅。”
他原本只想陪考,却一举中榜。从此之后,他考出了乐趣,一连4年,年年考,年年上榜,还上了新闻。为何这么执迷于考试?“我的书都念了,为什么不去考?”为什么要念书?“因为要考试。”家乡的人都称他“考试怪杰”。
他的人生也似乎只剩考试了,他很坦白:“工作上我只花了1/10的力气,其余都是在考试和帮人补习。”他第一次考上的职位是中学人事处科员,几年后升为主任,便一路干到退休。家里小孩的教育他全交给太太负责,而之所以没再考下去,是因为他补习班业务太忙,再加上他考上后长期占着名额遭人批评。
他2005年退休,但买书的习惯一直延续至今,他成了出版社的贵宾,某些新书都会直接寄到屏东给他,这些书有公共行政、法学、心理学等,因为这是考试相关。他说:“我不读小说文学,因为这些不会考。”
这几年,他关在房子里读书、编参考书,一套售价动辄五六千元新台币,做这些事(编参考书)就能养活下半辈子了。这算是他少数人生花力气挣来的成果。
(编辑/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