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胡瑗的发而为善与慎言慎行*
2011-04-13张树俊
张 树 俊
(中共泰州市委党校, 江苏 泰州 225300)
胡瑗(993-1059),字翼之,泰州海陵人,世称“安定先生”,“宋初三先生”之一,宋代义理易学的先驱,也是我国历史上著名的教育家。胡瑗把统治者能否做到慎言慎行看作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他认为,要想成就一番事业,谋划好国家大事,就必须居安思危、慎言慎行。胡瑗这方面的思想十分丰富,认真研究胡瑗的这些思想,对于我们今天的领导干部仍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一、深思熟虑,发而为善
胡瑗认为,“有圣人之德,故俯仰循理,从容中道,至于常言,必信实常,行必谨慎,是由其性至明,故出处语默皆合于中和之域,然后口无可择之言,身无可择之行也。”[1](卷1)因为“圣贤君子一动,而天下之民无远近小大,无鳏寡孤独,皆被其德泽而各遂其所。若君子之人一动而不能法震雷,使万物得其亨通,则不能成动之道,是动之妄者为也。”[1](卷9)所以,统治者的一言一行都必须经过谨慎思考,深思熟虑。
1.统治者的言行要发而为善 胡瑗认为,人的言行应该有理性的思考。胡瑗是把发而为善与慎言慎行既看作外王之术,也看作在上者的技能的。他认为,国家安治与否“皆系于其上之所为如何耳”。[1](卷3)在上者特别是王者的一言一行对于国家的稳定与发展都会产生重要影响,所以在上者不能轻言轻行,必须做到慎思而言,慎虑而行,发而为善。他说:“夫君子之言行,出之于身,行之于外,自迩而及远,由中而及外,若发而为善,则天下从而法则之;若发而不善,则天下从而违去之。是言行之出,为命为令,有得有失,若户枢之主通塞,犹弩牙之有中否,中则为天下荣;否则为天下之辱。是言行者,君子之枢机也。”[1](系辞上)由此,他告诫弟子们:“君子言行,有善有不善,必当思虑之。若思之不精,虑之不深,则言之不善矣。善与不善,皆动之于天地也。”[1](系辞上)为什么会动于天地?因为“君子之言,善则为号令,以除天下之害,以兴天下之利,天下之人和乐而从之。民既和之,则善声动于天。善声动于天,则上天降其福。若言之不善,不能兴天下之利,不能除天下之害,则天下之人嗟怨而不从之,天下之人天降之以祸。是君子之言,行出则动乎天地,必当精心而致思之,可不戒慎乎”。[1](系辞上)胡瑗特别强调,君子之人要慎出一言。他要求:“君子之人,凡居其室,出一善言可以为天下之法,可以兴天下之利,虽千里之远而人皆从之,况于迩近之人乎。”[1](系辞上)如果“出一言不善,则不可为天下之法,不能除天下之害,不能兴天下之利,则千里之人皆韪而不从之。”[1](系辞上)所以,“圣人有天下之大居,天下之尊,发政施仁亦必久于其道,然后赏罚有常,号令有信,天下之人,莫不仰而归之,以成其风化。故于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也。”[1](卷6)由此,他告诫为上者:“君子之人,凡居于室,不可以妄语,但寂然不言,默然不语,或当可言之时,必精思而慎虑之,然后可言也。夫如是,虽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使天下之人,莫不悦而从之,而其心一归于大中之道也。然则君子之人,同类相应,同心相得,不必同其道,然后言之。”[1](系辞上)
2.统治者的言行要以天下为公 圣人要“建立万事”,只有“立其大中之道而后可。”[2](卷下)而大中之道的首要要求就是“天下为公”。胡瑗认为,守“中”必须以天下为重,以民众为重。所以,统治者的言行要“以天下为一家,以万民为一情”。[3](P238)他认为,一个人居圣人之位,就应当“兴利除害、扶教树化、锄奸进贤,以至经营万事,设为仁义之道,使一民一物无不被其泽,无不遂其性”。[3](P246)每一个为人臣子都应该“不以一己之私忘天下之公”。[1](卷1)而要做到“天下为公”,就必须用心广大。用心广大就是思考问题要从国家出发,一切心思和行为都要着眼于国家社稷的安全和兴盛。胡瑗赋诗云:“始同优烈晚同闲,五福俱全戴角冠。典午山河遵大道,调元宗社对穹桓。羌夷谁敢窥中夏,朝士猜疑畏岁寒。肱股赓歌遗韵在,惟吾后进祗鹰看。”[3](P199)这首诗以满腔的热情表达了他对祖国的热爱、希望,也表明了他为国尽力的决心。用心广大需要出以“公”心。胡瑗认为,一个人不管当不当官,关键是要有一颗恩泽天下的心,有一个为天下谋利的志向。他要求:“君子之人以君民为心,得其位则可以致君泽民,跻天下于平治。若其小人道长,不可有为之时,则必知机达理,不为世俗所诱,不为贫贱所动。”[1](卷6)他认为,“为人上者,不可取天下之财困民……为人臣之职,若能秉忠直而损国家之疾,除民物之害,而使之获安,是可喜之事也。”[1](卷7)出以“公”心也是“正”的本质体现。他说:“君子有仁义之心,忠恕之道,推之于身而加乎其民。故不以一己为忧,所忧者天下;不以一己为乐,所乐者天下。以至天下之人合心而从之,是君子之正也。”[1](卷3)他举例说:“不以一己之私忘天下之公,故孔子皇皇于衰周,孟轲汲汲于战国,皆谓有圣人之德,身未显而其道不自穷也。”[3](P222)从一般的臣子来说,要时刻把天下的利益放在心上,对上要忠于君,对下要利于民。他说:“君子之所务,上思忠于君,下思利于民,其一谋一虑,必以天下之利存于心。”[1](卷5)胡瑗还认为,要做到用心广大,必须把树立远大理想和立志作为道德修养的重要要求。他认为,“君子所忧者,非忧其一身贫贱;忧其君不尧舜,忧其民不仁寿。”[1](卷8)他要求学生志向高远,忧为天下。
3.统治者的言行要顺时顺势 胡瑗从天道之自然引伸出为君者治天下之“自然”的道理。“天人合一”的理论基础是“天人感应”。胡瑗继承了孟子、董仲舒等人“天人感应”的思想,他认为,“天”与“人”是互为感应的。他说:“天地感应而生万物,圣人感应而用天下之贤,共成天下之业。”[1](卷1)也就是说,圣人能感应天之动,天亦能感应圣人之性。如“王者有美行之实,天从而有感应之征”。[2](卷下)为此,老天就对人世间进行奖惩,如“貌之既恭是谓之肃肃者,民劝威义而莫不整肃也,于是则有时雨顺之。”如若王者不备德行,则会遭到报复。他说:“王者有恶行之实,天亦从而报之以咎征之事也”。[2](卷下)所以,治理国家也应依照“天理”而行。一切言行都必须与“天”相合,即顺应“自然”,符合天意。他认为,天的运行是有时令的,人的行为不能违背这个时令。同时,胡瑗认为,天地运行本来就十分简易,人们不应当将之复杂化。如,“禹既兴,起则反乎父业之所为,乃导江浚川,水患大息。尧善禹治水之故,乃与禹大法九章。此常道所以叙,然则水患既下,百谷既登,天地无不得其成平。故虞书曰:‘地平天成也。’然则亦谓之与者,又如何哉!亦以其导江滩川顺水之性,能行夫帝尧洪范九畴之义,则是尧与之也”。[2](卷上)也就是说,由于大禹治水顺应了自然规律,所以取得了成功,这非常简单。由此他指出:“圣人既能顺其简易之道,顺其万事之理,使君臣、父子、夫妇、长幼各得其序,天地之痊,皆由此矣。”[1](系辞上)此外,胡瑗认为,圣人只有一切行为符合天地之道,才具有圣人之正德:“圣人非善于一身,以至正之德,上符于天,下合于地,中合于人,无私无枉,无所不契。虽旁行于天下之间,亦无私邪淫过流荡之事。所以然者,盖至公至正而致然也,”[1](系辞上)他继承了儒家的一贯做法,解经不仅仅满足于阐发、学习内圣之学的仁义道德内容,而且注重寻找、探求“内圣之学”的外在实现形式,将内圣之学与宇宙大道联系起来,达到一种形而上的本性超越,以实现人文法则与自然法则的统一,最高目的的性“善”与合乎宇宙规律性的“真”的统一。
二、机密之事,不可不慎
胡瑗的慎言慎行还是从保密角度来说的。胡瑗认为,能否做到保密关键在于统治者。因为,在上者的活动涉及许多机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将重要机密泄漏出去。
胡瑗做过老师,当过京官,也带兵打过仗,深谙保密工作的重要意义。所以,他在解《易》的过程中,多次谈到了保密问题,也在许多方面提出了保密的要求。如,在法典的制定和鼎新法律的时候要注意守密。他说:“人欲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成一时之功,为万世之法,以鼎新天下之法制者,必当慎其机、藏其密也。”[1](系辞上)又如,带兵打仗要守密。他说:“在将兵者以恩威兼济,而协民之心、合民之力,而使不失其机变、不失其威权,必致成功大吉。”[1](卷2)再如,在处理得罪人或人所不愿意的事件时要守秘。他说:“节之为道,节人之情,防人之欲,禁民之非,止民之伪,天下之所恶,间人情之所不愿者也。凡君子之人为节之道,必当慎重而周密,不可使人窥睹”,[1](系辞上)等等。
胡瑗之所以如此重视保密工作,是因为他把保密当作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胡瑗认为,保密之事,事关重大,在治理国家的过程中,统治者一旦失去机密,小人就会兴事,法制就会败坏。所以,“机密之事,不可不慎。苟一漏泄其机为小人所窥睹,则奸邪互生,情伪交作,害废于成事,败坏于法制,如是则天下从而乱矣。是以君子凡立成事、谋议奸邪,不可不为之慎密。”[3](P230)比如,在制定法典和鼎新法律的时候不注意守秘,不仅影响法律的鼎新和推行,还会殃及其身。“苟言行之有亏失,闻之于外,为人所疾害,则是自害失其身也。”[1](系辞上)又比如,出兵之前如果不做好守秘工作,就会失机失道,影响战局。他说:“兵之所动,生灵之性命、社稷之安危皆系之。若一失其机,一失其道,则血肉生灵,板荡天下,其为祸不细矣。”[1](卷2)显然,胡瑗把保密看作战争胜败的关键环节。此外还有如,在商讨事情的时候失去秘密,就可能因奸邪嫉妒而遭伤害。他说:“为臣之道,尽忠竭节以谏于君。或兴天下之利,或除天下之害,或斥言奸邪,或指陈僭忒,与君同谋或虑。君不能慎密,彰露其事,为众所共闻,则人生嫉妒之心以至失臣之身也。”[1](系辞上)由此可见,“君子凡立成事、谋议奸邪,不可不为之慎密。”[1](系辞上)值得注意的是,胡瑗不仅要求在上者要处处做好保密工作,在任何场合都要养成善于保密的习惯,尤其不能把重要机密泄漏出去。他还要求,统治者要善于守住自己的秘密。因为“君子性无不明,事无不通,好善而嫉恶,苟不慎密,而宣之于外,则小人见己之明,诈善而罔于己,己何由而知之。”[1](卷6)
胡瑗认为,在保密问题上统治者一定要慎其言语,防止外泄。他说:“乱之所生也,皆言语以为之梯阶。”[1](系辞上)所以,他指出:“君子之人,排斥奸邪,创立制度,必当慎其言语。苟言不慎,则乱之所由矣。”[1](系辞上)也就是说,统治者要想成就一番事业,谋划好国家大事,不管在什么场合,不管在什么情绪下,都要注重保密,能讲的则讲,不能讲的坚决不讲。在慎其言语的同时,还要谨慎行事。比如说,一个人自己具有刚德,但应该做到深藏不露。他说:“圣人之刚德不可露见于外,则必深藏于内,待其犯者,然后发见,且若有所不宾之,诸侯有所不臣之,四夷顽嚣奸宄悖乱纪纲,君然后大则致其诛计,出则利其甲兵,所以征奸猾而诘暴乱也。如此则海内罔有不肃不畏者,此得用刚之道也。若其人君惟好伤人肌肤、残民性命示威严,暴露刚德,用刑无度,出兵无时,如此,则非所以御暴之道而自贼之本也。”[2](卷下)特别是“(君子)临莅于众,则当内晦其明,外示柔也”。[1](卷6)也就是说,自己虽有刚明之策,但在公共场合不能轻易显露,相反还应显示柔弱,让别人摸不到你的底细。
此外,胡瑗认为,要做好保密工作,必须提高警惕,增强防范意识,并养成良好的保密习惯。在这方面,胡瑗特别提醒要谨防小人。谨防小人的目的是为保密创造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胡瑗认为,社会虽然处于平安时期,但奸诈之人不可避免,天下太平之时,也不可能没有小人。他说:“大凡平治之世,虽教化甚盛,其间不能无奸恶之人。尧舜太平也,未必无小人,桀纣暴乱也,未必无君子,皆系于其上之所为如何耳。是故,古之善为国者,既以仁义道德为己任而安治天下,又且高其城浚其隍以为戒备,而防天下之奸寇也。何则?天下虽在熙泰而奸恶之人其心未尝安,故圣人谓王公设险以守国者,将使天下者必有仁义以兴治道,亦须设险厄以崇备也。若但有其德而不能设备,则不可以保其国也。若但设其险阻而无其德,其国固不能保也。”[1](卷3)而小人行恶凶暴,“居一郡则一郡被其害,处一邑则一邑罹其殃”[1](卷5)特别是小人,他们往往“外则险陂其行,内则脂韦其心,惟嫉娼其忠良,不愿人之治理。”[2](卷下)所以,要做好保密工作,要注意防小人;同时,要注意把小人从统治者的队伍中剔除出去。胡瑗认为,小人乱君害民:“夫圣贤之人皆以仁义为先,若使之进于有位,则上可以致君于无过之地,下可以跻民于富寿之域,使天下罔有一民一物不得其所,而不被其福庆也。此圣贤之所用心也。小人则不然,外以柔邪谄佞,内以贪贱狠毒为心,若使之见用,于上必为乱于君,于下必为害于民。[1](卷10)还有,“小人但求荣保一身,故甘言巧语,佞苟悦无所不用其极,一旦得志,上必危君,中必排贤,下必害民。”[1](兑卦九四)胡瑗还认为,如果让不贤小人占有权力,就会弱本。因为“小人在上,其奸恶夺民之财,困民之力,使之舍安而就危,去存而即亡,父母不能保而离散,兄弟妻子不相守而逃亡,怨气交而上下不通,是其本已弱矣。其本既弱,则君子之正道微蔑而不行,是凶之极也。”[1](卷5)当然,小人不仅害国,也害其身。“若人臣智小德薄而切进于君,当人主大任,荷国家重责,则必旷败其职而倾覆公家之事。不独倾覆公家之事,而又有刑戮及身,受污辱之祸。”[1](卷8)所以,小人勿用。他举例说:“汉之高祖以韩、彭、英、卢之辈而王天下,及其赏功则封之列国授之大权,然其终亦不免叛逆之祸,而几至于丧乱也。后光武中兴有天下,虽臣有大勋大功,亦但赐之金帛土田而已,此识英断容哲,深谋远虑,先天下之祸乱而思之,合圣人之微意,得小人勿用之深旨者也。圣人于此切戒之,言勿用此小人居于大位,若其用之,必至于乱邦也。”[3](P254)所以,在人才使用上,切切不能误用那些乱政害民的小人。为此,胡瑗认为,在日常活动中要注意对人进行考察,并努力做好辨奸工作,为保密工作创造良好的工作环境。当然,辨奸也不容易,因为人的内心情况是不易察觉的。他说:“人之深情厚意不易外测,故大奸若忠是也。然为臣而佐君,必有行事之迹于其始,善善恶恶可得而度之,故在人君早见之也……若奸邪小人,其有谄佞之状一露,则知积日累久,必至于龙战之时,故当早辨而黜退之,则其恶不能萌渐也。若使至于大位,以僭窃侵陵,则恶亦不易解矣。是由履霜之积,积而不已,终至坚冰,是宜辨之在始也。”[3](P252-253)也就是说,尽管忠奸难以辨别,但奸臣总要露出蛛丝马迹,好人坏人、善人恶人还是分得清的。只要我们从一开始就注意考察,认真辨别,就可以把奸人揪出来。这里最关键的问题是,考察人必须做到视明、听聪、思睿。他说:“视不明则及邪,听不聪则容奸,思不睿则失谋。此圣人治国之本,检身之常法也。”[2](卷上)又说:“君视既明,貌恭心狠,则不能容于国。尧言桀行,则不能留于朝,惟贤德是用,惟邪佞是除,若天地之无不覆载,日月之无不照临,苟非至明,何以能取人若是哉!故唐虞群臣而登于朝,放四凶而流于野,故曰:‘知人则哲’,能官人明可知矣。”[2](卷上)同时,胡瑗还提醒统治者要慎重交友。慎重交友的目的是为保密创造一个良好的人际环境。胡瑗强调,统治者在领导活动中要亲仁善邻,择师取友。他说:“圣贤未有不自择师取友、亲仁善邻以成者也。”他举例说:“子贡问为仁于仲尼,仲尼答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夫贤者事之、仁者友之,以相训导、以相琢磨,未有不成其道业者。果能此道,则虽愚必明,虽弱必强,则自小贤以至于大贤,自大贤以至于圣人也。故孔子又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言人所居必择仁者之里而处之,观其动作必中于道,观其言语必中于义,出入游处日渐月摩,虽有凶子顽弟,未有不率而至于善者。又若孟子之母三徙其居,而率使其子为万世之大贤,是由母能亲仁善邻之力也。”[3](P271)在交友的过程中胡瑗仍然提醒统治者要远离小人。他说:“君子当治平之世,斥逐小人则坦然由正道而行。”[1](卷7)只要坦然由正道而行,就不会受小人盅惑,也不会让小人钻了空子,从而偷盗自己的机密情报。
总之,胡瑗是把机密之事视为治理国家的大事来看待的。他要求统治者增强保密意识,提高警惕,居安思危,慎言慎行,并注意打造良好的保密环境。胡瑗的这些思想既丰富又深刻,值得进一步研究和挖掘,可为我们今天的领导干部做好保密工作提供有益的参考。
三、着眼未来,深思远虑
孔子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论语·卫灵公》)胡瑗认为,治理国家也应该这样,人的一言一行,特别是统治者的一言一行都要从国家的长治久安着想。否则不仅会“以情而乱其性,以至流恶之深,则一身不保”,[1](卷1)而且会“持盈守成而逸豫怠惰,则倾覆之患复至矣”。[1](卷10)所以,统治者的一言一行必须深思远虑,着眼未来。
1.要居安思危 胡瑗认为,即使社会安定,国家危机仍然存在,从居安思危的角度看,统治者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认识,否则就会引起国家的混乱。胡瑗在《周易口义》和《洪范口义》中反复告诫统治者们,要做到安不忘危,治不忘乱。胡瑗在这方面的论述较多。他总结历史的经验说:“自古圣帝贤王虽当平治,未敢忘于丧乱危亡,及匹夫匹妇之失所者,夕思昼行以济于天下,安敢自怀于安逸哉!”[3](P242)所以,他要求统治者既要学习前人好的做法,也要记住前人的教训,做到“居治平之时,当自恐惧修省,鉴前车之覆,则无祸乱之事也”。[1](系辞下)他还从理论上阐明了虽当平治,不怀安逸的道理。他认为,“人居安平之时,但恃其天下之治,不能思虑存亡之机,不能忧恤天下之人,恣其骄盈之志,不知乱之所生也。”[1](系辞下)又说:“人之所以亡者,盖由恃其安不思其危,恃其存不思其亡,任其放僻邪侈之事,所以致其身之危亡、基业之殒也。若能常自深思远虑,不为奢侈之行,则可以保其存而不亡也。”[1](系辞下)胡瑗十分强调“备”的意义。他说:“安然居位,恃其泰不为之备,恃其安不知其乱,以至泰久必否,安久必乱,所以致其不安而社稷之危也。若能居安虑危,居治思乱,然后可以保其位而不失也。”[1](系辞下)他还认为,统治者“若不居安思危,则易致骄横散漫而入于邪曲不正,奢侈浪费,招致祸乱而不知戒备”。胡瑗这里所说的“备”,既包括军事上的防备,也包括机密上的设防。他认为:“君子之人,若能居于安平之时,常自戒慎,恐有倾危之事,则可以获吉也。”[1](系辞下)“居平易之时能常思其危亡之事,所以保其存而不亡也。”[1](系辞下)尤其是天下之事,既济之后,治平已久,人心就会怠忽,容易产生恃安而不思其危,恃治而不思其乱的心理。所以,他从变易思想出发,反复告诫人们:丰盈之时,不忘衰微之际,努力做到安不忘危,治不忘乱。“增修其德,谨慎其行,然后可以免丧亡倾覆之事。”[3](P243)只要“居其安不忘其危,在其治不忘其乱,则可以久临于天下而无有危乱也。”[3](P242)特别是“居上位而无骄无亢之色,在下位而无忧闷之心。故乾乾不息,因其所为之时而惕惧戒慎,虽履至危之地,亦免其咎矣”。[1](卷1)
2.要实施仁政 胡瑗主张,“观民之道,必以德化。”[1](序卦)胡瑗分析秦始皇虽险厄万里,然未修其德而亡的教训,说:“秦之始皇有天下,北筑长城,西据崤函,带山阻河,险厄万里,非无备也。然二世则失天下者,以不为德故也。使秦皇能以是国而修其德以济之,则倾亡之祸无有也。”[3](P246)从统治角度来说,只有以仁治国,才可以行尧舜之治,使百姓长寿幸福。他说:“君子有道德,可以升进而济天下之民……若王者有至圣聪明之资,能察己之道德以升进于位而任用之,使其道行于天下,致君子于尧舜,跻民于仁寿,则君臣上下罔不赖其德而受其福庆也。”[1](卷8)仁治,需要统治者有良好的道德水平。胡瑗认为,只要圣人有德,那么“有圣人之德者,皆来仕于朝,皆以类应也”。[1](卷1)从具体办事来说,“君子之人,凡能畜积其德,韬藏其器,则无有括结凝滞之事,如是则沛然莫之能御也,以至凡有所施为,有所动作,必有所获,所在必有所成功。”[1](系辞下)从对个人的影响来说,“好德者虽忧、虽贫、虽凶、虽短折,不害为君子;恶而弱者虽富、虽寿、虽康宁、虽考终命(善终),不免为小人。”[2](卷上)可见,道德的好坏对于国家、社会和个人都有着直接的影响。胡瑗希望统治者通过自己的仁德来感化民众,满足民众的各种需求,使民众安居乐业。胡瑗还要求统治者以“仁德”来保民。他说:“圣人宅天下之广居,司万物之性命,模范天地,以施化辅,相天地以保民,虽事物之微,昆虫之细,亦皆以仁信屈曲而成就之。”[1](系辞上)当然,胡瑗也不否认使用法治,但他认为刑法只是不得已而用之,主要还是靠仁义之教化。为此,他希望统治者能够做到以民为本,安民为重。他说:“国以民为本,本既不立,则国何由而治哉。”[1](卷5)所以,君子要立民心,做到推己及人,通天下之志;以己之心,推天下之心。他还希望统治者通过使民足食,促进民众劳而厚业。他说:“圣人之治天下,未有不以足食为本。故凿井耕田,劝劳而厚业,使民无游手,而人皆种作于田亩。所谓仓廪实然后语荣辱之分,衣食足然后议廉耻之事。故尧命四子而节授时,舜命后稷而播时,百谷皆为此也。”[2](上卷)
3.要有效节制 他说:“悦乐过甚,是不知所节,以至冥暗也。古之太康,内作色荒,外作禽荒,而贻邦国之患。高纣作长夜之乐,以至倾圯社稷,是皆智性昏迷,恃乐过极,以至亡也,非独人君则然,至于公卿大夫而下,莫不若是。故伊训曰:惟兹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1](卷4)从物力来说,国家的财力、资源都是有限的,所以,胡瑗认为,全国上下都应该讲求一个“节”字。他说:“人之修身以至治天下,皆有所节,则所往之地,所为之事无不获亨通也”。[1](卷10)“节”的效果如何也主要取决于统治者,所以胡瑗对统治者的节欲要求提得很多。胡瑗认为,为君者要尽力戒欲。他说:“上失其道,民散久矣,虽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也。不可恃己之势,肆己之威,快己之欲,用之以往,无有休已,则自取悔吝也。”[1](卷2)所以,“纵欲之事不可不戒。”[1](卷5)“以君之至尊有天下之势,必不能无邪欲、侈纵之心,有邪欲侈纵而不戒之,则必至危厉。”[1](卷5)对于戒欲,胡瑗认为,作为王者,不可能全无自己的欲望,也不可能全无私情,但必须有所节制,王者不能纵欲肆情。他说:“王者不能无嬖幸之人,但不可恣己之情,私天之禄以加厚之,使其纵欲肆情以残天下。”[1](卷5)为君者戒欲之事,除了为君者本人要努力以外,做大臣的,尤其是身边的大臣也有帮助为君者戒欲的责任。他说:“大正之臣,处君之左右,以止畜君之邪欲,故虽有刚欲骄侈之心,不得以萌以骋,使其所行之事皆从天正道,则无所不利。”[1](卷5)此外,从稳定民心的角度,胡瑗还提出了节取民利,使民心顺悦豫的要求。胡瑗认为,君子“当尽仁爱之道,以养育万物,使天下各遂其所,各安其业,以至鳏寡孤独皆得其所养,如此则可以使天下之人,久于无妄之道也。”[1](卷5)所以,国家
关于财税方面的政策措施要符合实际情况,顺应民心民意。他说:“圣人所动皆顺于民心,则民无有不顺而悦豫也。”[1](卷4)他还举武王的例子说:“若武王伐纣之后,天下之民,既出于涂炭而得其和乐,于是象其成功而作大武之乐,是由顺民心而动者也,且圣人作乐不惟民得其和,又且荐之上天配以祖考,所以通人神之和而告其成功也。”[1](卷4)顺应民心民意必须厚民。他认为,“凡居上者当此之时,必先厚于其下。所谓厚下者,盖以仁义之道,务农重本,轻徭薄赋。天下之人,衣食充足,财用丰实而又安其所居,使各得其所。如此是可谓治剥之道也。”[1](卷5)又说,酌民厚薄,取之有节。“赋税之设非欲聚敛其财货,厚取于民以自足己。盖有郊庙之祀、宾客之供、兵储之备,此为国者不可废也,是以不得已而取之。取之必有中道,中者天下之通制。取之过甚,则在下者财匮而不能给;取之薄,则在上者用度不足。是以量时之丰约,酌民之厚薄,使天下之人乐从而易于输纳,可谓得节之道也。”[3](P260-261)同时,要做到取之以时,用之有节。“圣王作为节制,斧斤不时不入山林,数罟不入污池,昆虫未蛰不以火田。如是之类,是皆取之以时,用之有节,使至微至隐之物皆遂其生而涵濡其性。豚鱼无识之物犹且被泽而不妄有所伤,则有识之类其蒙信也可知矣。”[3](P260)
总之,胡瑗强调发而为善与慎言慎行,他希望统治者的一言一行都能有利于国家的稳定和发展。从保密工作来说,统治者也应该慎言慎行,以免泄漏机密。此外,胡瑗还告诫统治者要居安思危,一言一行都要从国家的未来考虑。胡瑗的这些思想还是有积极意义的,值得我们作更为深入的探讨。
参考文献:
[1] [宋]胡 瑗.周易口义[Z].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2] [宋]胡 瑗.洪范口义[Z].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3] 徐建平.胡瑗[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