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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谦文化与齐智文化比较研究

2011-04-12张杰

关键词:姜太公鲍叔牙智慧

张杰

(山东理工大学齐文化研究院,山东淄博255049)

吴谦文化与齐智文化比较研究

张杰

(山东理工大学齐文化研究院,山东淄博255049)

谦让与智慧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普遍存在于各地域文化之中。然而在吴文化中谦让之德表现得最为突出,在齐文化中智慧足以代表其最高水平。吴文化中的谦让与齐文化中的智慧既是各自文化的代表,又相互渗透。它们都建立在爱国、爱民的基础上,并且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对当今社会有一定的启迪价值。

吴文化;齐文化;谦让;智慧

吴文化和齐文化同是受西周礼乐文化影响而形成的具有重大影响的地域文化。吴文化形成于太伯奔吴之际,齐文化形成于姜太公封齐之时。两支地域文化既有共性,又有个性。西周礼乐文化的影响,吴、齐文化的碰撞与交流,使它们具有了很多共同之处;不同的历史渊源、文化底蕴、风土人情等又造就了其迥异的个性。具体到吴、齐文化的特性,谦让之德足以代表吴文化,智慧之德足以代表齐文化。吴文化中的谦让与齐文化中的智慧既是各自文化的代表,又相互渗透。它们都建立在爱国、爱民的基础上,并且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对当今社会有一定的启迪价值。

一、吴文化中的谦让之德

谦让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它自古有之。政治上,早在五帝时期,就有禅让的传说。三代则有古公亶父为避戎而让豳地,吴太伯让天下,伯夷、叔齐让国的美谈。春秋战国时期则有齐国的鲍叔牙让相位、吴国的季札让国、赵国的蔺相如对廉颇的谦让等等。思想上,成书于殷末周初的《易经》六十四卦中就有《谦卦》,并且六爻皆吉,这在《易经》中非常少见。《谦卦》中的《彖传》更是崇尚谦德,它说:“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卦·彖传》认为谦德是天、地、鬼神、人都应推崇的美德,并得出人们只要有谦让之德,就会善始善终的结论。其实不唯《周易》,先秦诸子大都赞赏谦让之德,尤其以儒家创始人孔子和道家创始人老子最具代表性。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1]72又说:“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1]82老子则说:“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2]318又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2]89老子和孔子从不同角度论证了谦让之德的重要作用。

然而吴太伯“三以天下让”被孔子称之为“至德”,这说明吴文化中的谦德在孔子看来是最高的谦让之德,至汉代司马迁著《史记》,也完全认可孔子的评价。吴太伯三让天下之所以称为“至德”,在作者看来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其一,吴太伯当时虽然让的是周国诸侯君主之位,但吴太伯此举对周族顺利灭商至关重要。从这个角度讲,吴太伯表面是让国,但实际让的是王位。我们知道,天子之位是最高权力所在,“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3]335历朝历代,因争夺天子之位,父子相残、兄弟反目者举不胜举。吴太伯能够将本属于自己的国家让给其弟季历,这不得不说其谦让精神难能可贵。吴太伯此举比伯夷、叔齐让国,季札让国,鲍叔牙让相位的影响都要大,称为“至德”理所应当。

其二,吴太伯让天下是遵从其父的愿望,是孝道的体现。《史记·吴太伯世家》记载:“吴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历之兄也。季历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于是太伯、仲雍二人乃奔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以避季历。季历果立,是为王季,而昌为文王。太伯之奔荆蛮,自号句吴。”吴太伯本应是周国君位的合法继承人,然而太王因少子季历、季昌圣贤,能够承担灭商兴周、夺取天下的大任,因此有将君王之位授予季历的想法。吴太伯携其弟仲雍奔吴,主动让位于季历,正与太王的想法吻合。因此吴太伯让天下是遵从其父的愿望,是大孝的体现。孝是中国传统文化之根,是所有道德的基础。中国自古提倡孝道,早在五帝时期就有大舜孝亲的传说,西周时期孝道更是大行天下。[4]51-61春秋战国时期孔子以“克己复礼”[1]123为己任,大力提倡孝道。吴太伯遵从其父的愿望让天下,是出于大孝,孔子当然推崇之至。

其三,吴太伯让天下完全出于自愿。据文献记载,吴太伯让天下并非被外力所迫,而是出于自愿。吴太伯、仲雍主动奔荆蛮,此其一。吴太伯奔吴后,断发文身,一是适应当地风俗,二是避王位,“示不可用”,这也是出自内心。《论衡·四讳》对此解释说:“昔太伯见王季有圣子文王,知大王意欲立之,入吴采药,断发文身,以随吴俗。太王薨,太伯还,王季避主,太伯再让,王季不听。三让,曰:‘吾之吴越,吴越之俗断发纹身。吾刑余之人,不可为宗庙社稷之主。’王季知不可,权而受之。”吴太伯让天下出于真心,完全为周族兴盛的大业考虑,心甘情愿地遵从其父的意愿,这种谦让之德被称为“至德”,当然众望所归。

二、齐文化之智

如同谦让一样,智慧同样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中华民族是一个充满智慧的民族,这不论是在遥远的过去,还是现在,都是有目共睹的。中华民族的智慧在乱世表现得尤为明显,这可从春秋战国时期得到充分证明。春秋战国时期一方面礼坏乐崩,王室衰微,中原统治秩序大乱;另一方面三晋、齐鲁、吴越、燕赵、荆楚等各诸侯国、各地域文化都在融合西周礼乐文明的基础上得到了充分发展。三晋的法家文化、荆楚的道家文化、齐鲁的儒家、墨家和黄老道家等等,都在此时产生并进一步勃兴。仅以齐文化与吴文化相比,齐人“足智”,[5]3265吴人同样崇尚智巧。只不过,不同地域,智慧的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之所以说,智慧是齐文化的代表,这是因为齐文化虽然具备变革性、开放性、多元性、务实性、浪漫性等特点,但其智慧性表现得最为突出。这可从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多方面表现出来。

齐文化之智在政治上表现为西周时期姜太公在立国之初就确立了“因其俗,简其礼,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5]1480的国策,为齐国的富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春秋时期,管仲辅佐齐桓公首霸中原,创立了一种既不同于三代的王政,又不同于秦汉以后的封建专制政治的霸政,开创了春秋时期霸政的新时代。在春秋霸政时期,西周礼乐文明的基本精神如兴灭国、继绝世、尊王攘夷等都被保存下来,并在当时四夷交侵的乱世最大程度地保存了以礼乐文明为基础的中原文明,直至被战国以后的中央集权制度所代替。

齐文化之智在经济最突出的表现则是《管子》中的“轻重”理论。“轻重”理论比较关注财富的流通,这在先秦诸子中是独树一帜的。这是因为一般先秦思想家比较忽视财富的流通尤其是商品经济的流通,黄老道家主张对财富的流通采取因顺自然不加干涉的政策,以商鞅为代表的法家则主张以行政为主的强制干涉政策。《管子》中的“轻重”理论则在吸收战国时期中原经济精华的基础上,主张以市场调控为主(即运用财税、金融、物价等综合经济杠杆),辅之以必要的行政手段来管理经济。其理论中的对商品贵贱原因的分析、控制货币流通的方法以及主张垄断粟币、盐铁、矿藏等国家重要物资的生产和经营,实行官营和专卖制度都对后世,尤其是对西汉初期汉武帝的工商改革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西汉武帝工商改革中的统一货币、抑商、设立盐铁等官营制度、平准制度等都是吸取了《管子》轻重理论的精华而形成的。《管子》的轻重理论不但造福于汉王朝,而且对汉以后的封建王朝的经济政策也有一定的影响。

齐文化之智在军事上表现得更为突出。齐国历史上涌现了大批的智慧之士。姜太公为智谋之祖,《史记·齐太公世家》称“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阴权皆宗太公为本谋”。春秋时期著名军事家孙武被称为我国古代军事谋略学的鼻祖。北宋时,《孙子兵法》列为《武经七书》之首,被誉为“兵学圣典”或“兵经”,孙武也被后世誉为“兵圣”。除姜太公、孙武之外,田穰苴、孙膑、田单等都是著名的军事将领。其中姜太公助周灭商的神奇,孙武在吴国以嫔妃试兵的机敏,田穰苴法场斩贵的胆识,孙膑避实击虚、减灶诱敌的韬略,田单计摆火牛阵败燕的机智,无不洋溢着智慧的光芒。正因为先秦时期的齐国兵家辈出,影响巨大,才被后世学者称为中国古代兵家的摇篮。

齐文化之智在思想文化上突出表现为稷下学宫的创建与发展。稷下学宫是田齐统治者为广揽人才而设立的智囊机构。它建立于田齐第二代国君田齐桓公午执政时期,经六代君王,历时近一百五十年之久。稷下学宫本是田齐政权的政治咨询机构,但其内部宽松的政治环境、自由论辩的学风、优厚的经济待遇吸引了当时几乎所有的学派、比较著名的学者来到稷下学宫著书立说、授徒讲学、以干世主。稷下学宫既包涵了儒、墨、道、法、阴阳、形名等诸家学派,又产生了如管子学、晏子学、稷下黄老学派、稷下阴阳五行学派、齐兵学等齐国本土文化。稷下学宫由此成为战国时期著名的学术文化中心和百家争鸣的主要阵地。所以郭沫若说:“周、秦诸子的盛况是在这儿形成了一个最高峰的。”[6]157稷下学宫对秦汉乃至以后的思想文化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正如有学者所说:“从秦汉时期各学派的发展状况看,其源头皆来自于齐,这就是说皆于稷下学宫有渊源关系。”[7]

齐文化之智不但表现在政治、经济、军事、思想文化等诸方面,而且对齐地的风俗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史记·货殖列传》记载:“齐带山海,膏壤千里,宜桑麻,人民多文采布帛鱼盐。临菑亦海岱之间一都会也。其俗宽缓阔达,而足智,好议论,地重,难动摇,怯于众斗,勇于持刺,故多劫人者,大国之风也。”可见在齐国统治者的影响下,崇尚智慧成为百姓的风俗之一。

三、吴之谦与齐之智的共同点

尽管谦让和智慧是吴、齐文化的代表,属于不同的道德范畴,但在谦、智的最高道德上两者又具有一定的共同点,这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吴之谦与齐之智都建立在爱国、爱民的基础上。作为吴之谦的代表——“至德”精神当然以爱国、爱民为基础。吴太伯三让天下,其一可以使周族最高层贵族免于内乱之苦。自古以来君王之家手足相残导致国家内乱、百姓流血的事件屡屡发生,吴太伯的谦让首先是为了周族的团结、强大;其二可以使全天下早日脱离殷商暴政。殷商后期,商王统治残暴,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历史证明,吴太伯让天下使周文王顺利当政,并使周国势力得到极大的发展,达到“天下三分,其二归周”[5]1479的可喜局面。从这个角度讲,吴太伯是为全天下百姓让天下的。作为齐之智的代表姜太公、孙武等,他们的智慧同样是建立在爱国、爱民的基础上。姜太公辅佐周文王夺取殷商天下时,“阴谋修德以倾商政”。[5]1479“修德”的内容主要包括大力发展农业,使百姓富庶,进而“笃仁,敬老,慈少”、“礼下贤者”,[5]116这在《史记》、《说苑》以及反映姜太公思想的《六韬》等典籍中有详细记载。孙武虽为著名军事家,但他不朽的军事思想是建立在“安国全军”的仁德基础上的大智慧、大谋略,这可以从合道的战争观、慎战的国防思想、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理想军事境界、对君王和将领的严格要求等方面表现出来。

吴之谦、齐之智有时会互相渗透。这主要表现为:其一,吴文化中的谦让精神体现了高度的政治智慧。吴太伯让天下,不但缔造了吴国,而且有力地将吴地土著文化与殷商文化、周文化结合在一起,创造了灿烂的吴文化。之后,季札先让国于其兄诸樊,又让位于吴王僚。季札让国之举不但使自己远离王位争斗的政治漩涡,而且赢得了吴国君臣及当时和后人的尊敬。太史公在《吴太伯世家》中称赞季札时说:“延陵季子之仁心,慕义无穷,见微而知清浊。”同书《索隐述赞》也称赞季札“三子递立,延陵不居”。可见吴之谦体现了高度的政治智慧。其二,齐之智中也表现出一定的谦让精神。这可从鲍叔牙让相位于管仲与管仲不让相位于鲍叔牙两件事中得到证明。齐桓公继位之初,鲍叔牙为了振兴齐国、称霸中原而力荐与齐桓公有一箭之仇的治国良材管仲为相。鲍叔牙此举使管仲能够顺利辅佐齐桓公,并建立了首次称霸中原的不朽功业。然而管仲病危之际,在齐桓公主动推荐鲍叔牙做齐相的情形下,管仲委婉否定了齐桓公的提议。此举乍一看来,不近情理,但细究起来却充满智慧。这是因为宰相是百官之首,他协助国君治理国家必须使用各方面的人才,而人才有优点就必然有其缺陷,因此宰相必须能够为国家的利益容纳众人的优点与缺陷。而鲍叔牙为人正直,刚正不阿,不能容纳别人的缺陷。这种性格非常适合做谏官,但却不适合担任宰相。可见管仲不推荐鲍叔牙做齐国的宰相,恰是站在爱国的基础上,是出于对鲍叔牙的深厚友谊之情,鲍叔牙虽然终其一生,没有能够位极人臣,但他及其家族却世享富贵。

由此可见,吴之谦与齐之智都是以爱国、爱民为基础。谦让精神的极致充满着智慧,高度的智慧又不时体现出谦让精神。这两种精神虽然是春秋战国时期吴、齐文化的代表,距今年代久远,但对现代社会仍有一定的借鉴意义。首先,谦让并不是没有原则的退避。《史记·伯夷列传》在记载五帝禅让时说:“尧将逊位,让于虞舜,舜禹之间,岳牧咸荐,乃试之于位,典职数十年,功用既兴,然后授政。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统,传天下若斯之难也。”五帝禅让天下时,其后选人如舜、禹首先要经过“岳牧”即地方部落联盟首领的推荐,后又经过几十年的实践考验。如此可见禅让制度并非儿戏,而是非常谨重,这是因为“天下重器”,关乎国家的兴亡、百姓的生死。同样吴太伯让天下、季札让国乃至鲍叔牙让相,都是谨慎异常,是以国家、百姓的利益为基础的。可见建立在爱心基础上的谦让无愧于“至德”的称号,值得我们大力提倡。其次,智慧同样应以爱心为基础。姜太公为智谋之祖、孙武为兵圣,但无论是反映姜太公思想的《六韬》,还是孙武军事谋略的集中体现——《孙子兵法》,都是以爱国、爱民为基础。可见只有建立在爱国、爱民基础上的智慧才是大智慧,否则只能称之为阴谋诡计。智慧值得我们提倡,无论是发展长江三角洲地区经济,还是发展黄河三角洲高效生态经济、山东半岛蓝色经济,都需要高度智慧,需要各方面的创新。这也是吴之谦、齐之智对当代社会的启迪之处。

[1] 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

[2] 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介[M].北京:中华书局,1984.

[3] 周振甫.诗经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2.

[4] 康学伟.先秦孝道研究[M].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00.

[5] 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6] 郭沫若.十批判书[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

[7] 罗祖基.再论齐鲁文化研究中的几个问题[J].管子学刊,1988,(4).

K207

A

1672-0040(2011)06-0063-03

2011-07-01

张杰(1972—),男,山东荣成人,山东理工大学齐文化研究院副编审,主要从事先秦思想史及地域文化研究。

(责任编辑 杨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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