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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唐代文学与其他学科的交叉研究回顾——兼论跨学科学术研究方法

2011-04-12

关键词:交叉学科跨学科文学

郭 丽

(南开大学文学院,天津 300071)

一 唐代文学领域跨学科研究的引入

追根溯源,人类进行跨学科性的研究已有较长历史,但真正称得上跨学科的,还是在近代有了分门别类的学科建制后才逐渐成形的。“跨学科”(inter-disciplinary)研究又称交叉学科研究,是针对单一学科研究而言的。该词最早在20世纪20年代美国纽约出现,其最初含义大致相当于“合作研究”。而现在我们所说的跨学科研究,指的是关于或涉及两门或多门学科的、学科间的研究。[1]跨学科研究,虽然最初出现在自然科学研究领域,但随着人们对这种方法认识的逐渐加深和运用的日益成熟,也开始运用于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等学科门类。

唐代文学属于人文科学中的第四级分支(大的学科门类为人文科学,次为中国语言文学,再次为古代文学,唐代文学即包含在古代文学之中),唐代文学的跨学科研究,指的是以与唐代文学相关的交叉学科为切入视角,深入发掘其与唐代文学之间的关联以及二者“如何关联”的问题,从而回到唐代文学本身,解决唐代的文学问题、解释文学现象的研究。它既包括唐代文学与隶属于人文学科这一大的学科门类之下其他分支学科之间的交叉研究(如文学与宗教同隶属于人文学科,但却是不同的分支,二者之间的研究就属交叉学科研究),也包括与社会学科或其他大的学科门类之下的隶属学科之间的交叉研究(如文学与经济,前者属人文科学,后者属社会科学;文学与教育亦属此类)。追溯起来,在唐代文学研究中导风气之先,最早运用跨学科研究方法的应该是陈寅恪先生,他运用人文科学中的两个下属学科——历史、文学进行研究,提倡“以诗证史”、“文史互证”的研究方法岑仲勉先生紧随其后,在唐史和唐代文学研究领域均取得了卓著成就。这种研究方法虽未在当时引起广泛重视,但其嘉惠后学之功在后来的唐代文学研究中却逐步显现。

跨学科研究方法广泛被研究者们所接受并由此产生大批类似研究成果始自20世纪80年代,其标志是程千帆、傅璇琮二位先生关于唐代进士行卷、科举与文学的研究,程千帆先生的《唐代进士行卷与文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对唐代进士试期间的行卷之风与文学的关系进行了探幽发微的研究;继之而起傅璇琮先生的《唐代科举与文学》(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将唐代科举作为一种制度予以完整考察,与此相关的士子的生活和创作一并纳入其视野之内,为我们展示了一幅幅生动逼真的唐代科举制度与知识分子生活、创作、社会习俗的画卷。程、傅二先生研究的意义不但在其研究本身,更重要的是对后来研究的启示。此二书的出现以及这种研究方法所取得的巨大成功,极大地开拓了研究者的视野,真正使这一研究方法得到了普及,并将唐代文学研究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此后涌现出的一批跨学科研究成果,如《唐代幕府与文学》、《唐代使府与文学》、《唐代铨选与文学》等就是以上研究的嗣响。

众所周知,有唐一代不仅国力强盛,文化也极为繁荣。而唐代文化中政治、宗教、绘画、音乐、舞蹈乃至于地域、家族等等均与文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这些方面出发,用一种全新的视角去审视唐代文学、讨论唐代的文学现象,从多学科交叉中寻找新的学术生长点,无疑可以激活文学研究,使唐代文学的研究得到极大的推动和深化。正如王水照先生所说:“单纯从文学到文学的研究策略处处显得捉襟见肘,似已难乎为继,而越来越关注于从相关学科的交叉点上来寻找文学研究的生长点,以扩展学科发展的空间。”[2]4随着唐代文学研究的日益深入和多样化,这种“对文学的本体特征及其边界的认识反而有些模糊起来,但这正酝酿着突破的契机。”[2]4唐代文学与其他学科的交叉研究确实是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继程、傅二先生之后,类似的交叉研究成果层出不群。一系列成果的问世,代表着这种新的视角、新的研究方法正把唐代文学的研究逐步推向深入、细化,为唐代文学研究开辟了一片新的天空。

二 唐代文学跨学科研究的成就和特点

综观近几十年的研究成果可以发现,唐代文学的跨学科研究取得了辉煌的成果并呈现出如下特点。

(一)广泛性

文学不是一种孤立的现象,它总是与特定的社会政治环境、经济背景、时代风气、文化氛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与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是沟通的。唐代文学研究者们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其研究已经遍及唐代社会的方方面面,他们联系社会的变革、政治的稳定、文人的生活、科举的推行、艺术和宗教的影响、中外文化的交流等等,从这些方面出发来探讨其对文学发展及创作所起的作用和所产生的影响,使唐代文学研究涉及的其他学科更为广泛,由此产生了大批唐代文学与其他学科的交叉研究成果,兹举两例加以说明。

政治与文学。政治与文学向来都密不可分,任何文学作品都是产生在一定的政治背景和政治环境中的,唐代的诗歌、散文、小说都是如此。文学史上的一些复杂现象、某一时期作家的群体心态、乃至于某一作家的创作历程都与当时的政治事件有或大或小的联系。现有的政治与文学交叉研究成果比较丰硕。如通过唐代政治研究唐代小说,从小说写作的政治背景为出发点,从小说作者的政治态度入手,专与通结合,文与史互证,旁推曲鬯,透过表面的藻绘,进入作者的内心,探索作者的创作意图亦即作品的真正寓意,为唐代小说研究开辟了新的路径;再如通过有唐一代发生的重大政治事件:武周革命、安史之乱、永贞革新、牛李党争、甘露之变、黄巢起义等对唐代文学作整体观照,以具体史实为基础,从文学、历史、政治等层面,全方位、多角度地对唐代重大历史事件与文学的关系进行综合而深入的研究,通过这些重大历史事件,可以清晰地勾勒唐代文学发展的整个进程。所有这些,都说明探讨政治兴变与文学发展的关系、考察政治事件对文学正面或负面的影响的意义之重大。

宗教与文学。“宗教与文学有一种相当贴近的亲缘关系,它们都需要有炽热而执著的情感,都需要有丰富的想象力。”[3]9加之佛、道二教在唐代均极为盛行,唐代的许多文人士大夫都有在山林寺院读书习业的经历,寺观藏书之富、寺观园林环境之幽雅、高僧道士学识之渊博均使得寺观成为唐代文士们的流连忘返之地。在寺观中,他们或与学问渊博的高僧道士互相辩难、或与友朋交游唱和,甚至有的文人士大夫本身还是虔诚的信仰者。这都对他们的思想和文学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从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开始,一些研究者开始注意将佛道思想、佛道二藏与唐代文化、唐代文学研究结合起来。佛教与唐代文学之研究成果中,有的偏重于宏观研究,即通过佛教世界观和认识论对唐代文学、文学理论和作家的影响解释唐代文学现象,如佛教与古文运动、佛教与皎然《诗式》;有的偏重于作家作品的个案与佛教某一因子的关系,在交叉比较中探讨作家作品的底蕴,如佛教壁画之与韩愈诗歌,《欢喜国王缘》变文之与《长恨歌》等。道教与唐代文学研究成果也分两种情况:一是以宏观研究为主,从大的方面着眼,重在道教对唐代文化的整体观照,对文学家艺术思维和艺术情感的影响;[3]9另一种研究似更注重于个案研究,着眼于用道教法典以及道藏中所包含的哲学、伦理、医药、养生、音乐、服饰、处世、仙话等内容对作家思想、心理、文学作品之本事、艺术特色进行探究。[4]这种探幽析微的诠释,既能发前人之所未发而又合情合理,无疑对我们深刻理解作品有极大的帮助。

在交叉学科中研究古代文学并非易事。尽管如此,还是涌现出了一大批的交叉研究成果,如经济与文学、铨选与文学、地域与文学、家族与文学、民俗与文学、交通与文学、中外文化交流与文学等等,凡此种种,无不显示出唐代文学跨学科研究涉及学科门类的广泛性以及研究者思路的开拓和探索的深入。

(二)边缘性

本文所说的边缘性即非中心性,指某些交叉学科出现在研究者的视野边缘,未受到广泛的关注。随着唐代文学与其他学科交叉研究的不断深入以及所涉及的交叉学科范围的扩大,交叉学科的研究触角已深入到了除常见的政治、宗教、艺术等领域以外,在貌似与文学关联不是很紧密的其他学科,如建筑、医药、园林等学科内找到切入点,挖掘出其与唐代文学的内在联系,使唐代文学与其他学科的交叉研究呈现出边缘性的特点。

譬如建筑与唐代文学,乍一看是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学科,但是细心的研究者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二者之间的联系,发现唐长安城作为唐代建筑艺术的美学典范,作为唐代诗歌的重要表现题材,其建筑对于唐诗审美与文化内涵的丰富发展有着重要影响。同时,唐代诗歌对唐长安城以及关中地区的抒写歌咏,也不断丰富、深化着长安城乃至长安文化的整体内涵,并因此成为唐长安城建筑文化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推动长安城建筑美学走向延伸与发展。[5]49比如在对唐代文学与医药的交叉研究中,已经出现了专题的硕士、博士论文,四川大学博士郭树芹《唐代涉医文学研究》就对唐代医学与文学进行了综合的考量,该文当属我国较早从医学角度出发研究唐代文学的博士学位论文。[6]可见该领域虽然偏僻,但也已经引起了研究者们的重视。再如唐代园林与文学的研究,大多数人认为园林除了是文人生活的环境,为诗歌创作提供素材,激发诗人创作灵感外,二者再无其他关联。却没有发现,从更深层面上来讲,园林本身就是立体化、视觉化、具象化的诗意呈现诗性存在,而诗歌则是虚拟化、意象化的园林,是用文字音韵与意象构筑成的太虚幻境、阆苑仙界。唐代是中国古典美学境界理论形成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诗歌与园林从两个不同侧面对境界理论的形成进行了探索,殊途同归,最后积淀成境界理论的基本内涵。与这一时期方兴未艾的其他学科与唐代文学的交叉研究相比,唐代园林与文学的研究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园林与文学这一课题的研究尚不成熟,亦未形成热点。无论是资料汇集、文献整理,还是史实考证、理论探讨,都很冷落寂寥。”[7]118尽管如此,已经有学者涉足这一领域并取得了重大成果。

凡此种种,都是以与唐代文学交叉的学科和领域为切入点,去探讨文学现象,解决文学问题,所涉及学科和领域极具边缘性,但由此切入对文学问题的讨论却新意迭出,颇有创获。

(三)个性化

本文所说的个性化研究是指与大众性相对的,具有专门性、个人特色和专长的研究。具体说来,就是某些研究者比较固定地在某一交叉学科领域长期耕耘并取得丰硕成果的研究现象。

在唐代跨学科研究中,研究的专门化和个性化的特色体现在,在不同的交叉学科中出现了该领域的多部“重量级”研究成果集中出自于某几位长期或专门从事该领域研究的学者之手的现象。譬如任半塘、王昆吾先生之于唐代音乐与文学的研究,孙昌武、陈允吉先生之于唐代宗教与文学的研究,胡可先先生之于唐代政治与文学的研究,尚永亮先生之于唐代迁谪制度与文学的研究等等。所有这些,均体现出研究者的学术兴趣和研究特长,也使跨学科研究表现出强烈的专门化与私人化的色彩。

学界也曾就古代文学研究的私人化问题展开过激烈的讨论。有学者将这研究称之为“古代文学研究的真正危机,”认为这种从个人兴趣和一己之好恶出发,钻进象牙塔,搞一些细碎的课题研究是无甚可取之处的。[8]152也有学者能以较为客观的眼光看待这一现象,认为像古代文学这样的学科,天生就有一定的“个体”品性,无论是研究者的工作方式,还是对对象的体味、感悟,都具有相当强烈的个人色彩。因此在评价时不能笼而统之,以免把孩子和脏水一起泼掉。[9]147更有学者高度评价这种研究,认为这样才有可能呈现多样性,更富于创造力,更富于学术的独立性。[10]97各家持论不一,但无论怎样,结合自己的兴趣和特长,在某一领域“深耕细作”,努力做到“精而深”,这是比“泛而浅”更可取的研究思路。

(四)国际性

唐代文学的跨学科研究最明显的国际性特征,就是越来越重视向国外学习。而要学习先进的方法和理论,就必须先了解海外的研究历史和现状,做到知己知彼,方能取长补短,互相借鉴吸收,将唐代文学研究不断推向前进。在这方面我们的研究者已经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国内学者在对海外唐代文学交叉研究成果译介方面的努力一直都在进行着:张桐生对日本学者平野显照《唐代佛教与文学》(台北:华宇出版社,1986年版)的译介、侯旭东对美国学者太史文研究民俗与文学的《幽灵的节日:中国中世纪的信仰与生活》(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的译介、吴玉贵对美国学者谢弗研究唐代中外文化交流的《唐代的外来文明》(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等的译介都是海外运用跨学科方法研究唐代文学与文化的卓著成果。这些译著是我们了解国外唐代文学跨学科研究现状的重要窗口。

由于近几十年海外汉学家关于唐代文学的研究成果不断涌现,其中有不少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的东西(唐代的跨学科研究自然也包括在内),而我们翻译过来的只是有限的几位汉学家的有限的作品,还有大量的著述未能译介到国内来,因此,这就要求我们古代文学研究者不仅要把专业研究做好,也必须具备较高的外语水平。但是,在借鉴国外的研究成果时必须时刻牢记的一点是:外国的未必都是适合我们的。因此,在利用海外的研究成果和理论时,切忌生搬硬套,乱贴标签,而应该根据我们研究的具体情况有借鉴地吸取。

另外,中国的研究成果还没有引起国外学者广泛、充分的注意,研究成果的输出明显不足。在吸取世界上其他国家优秀研究成果的同时,也要让世界了解我们,了解我们新的思路和新的进展,使我们的研究在世界上产生更大的影响,这方面我们必须引起重视,同时也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唐代文学的跨学科研究中还存在国内外学者围绕同一课题展开研究、涌现出多部成果的现象。如在唐代民俗与文学交叉研究方面,程蔷、董乃斌的《唐帝国的精神文明——民俗与文学》(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较早就注意到了唐诗中所蕴含的丰富的民俗内容,并由此出发来讨论其对诗歌创作的影响。这一题材也引起美国学者太史文与日本学者中村乔、西冈弘的极大兴趣,他们的著作《幽灵的节日:中国中世纪的信仰与生活》和《中国的年中行事》均对唐代民俗有详细论述。这种海内外学者就同一论题展开研究的情况使唐代文学与其他学科的交叉研究呈现出了百花齐放的繁荣局面,为就同一问题展开讨论,互相吸取借鉴提供了方便,但同时也存在会出现重复研究的可能。因此,必须进一步加强海内外的学术交流,让更多的国内学者走出去,也要让更多的外国学者走进来,形成有来有往、取长补短的良好研究态势。

目前,我们对海外研究成果的译介、了解很有限,对国外的资料利用还很不充分,国内优秀研究成果的输出也很不够。虽然我们现在也注重国际学术交流,但是我们交流的程度远远滞后于国外学者对唐代文学的研究程度。[11]293现在我们有更为便利的国际交流条件,在加强交流方面中外学者完全可以不局限于次数有限的国际会议所讨论的有限的论文和论题开展合作和交流,也可以在双方都感兴趣的大的研究方向和课题上进行合作,运用中外不同的研究方法、中外迥然有别的思维方式,充分发挥各自的长处,就同一课题展开讨论,取人所长、补己之短,互相借鉴吸收,而不是闭门造车、重复研究。

三 跨学科研究方法的优势和不足

考察近几十年使用跨学科的研究方法进行唐代文学研究的整体状况,其中固然有学科不断发展,研究方法不断创新的追求,但也有解决唐代文学研究所面临的困境的考虑。在唐代文学研究空白和薄弱环节难以寻找的情况下,在从事唐代文学研究的工作者面临着选题难、研究难以继续的窘境下,在以前单纯从文学到文学的研究策略已处处显得捉襟见肘的尴尬境地下,应运而生的跨学科研究方法在过去的几十年中确实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这种方法“有助于人们更真实而深入地解读文学,厘清文学与社会文化的多重互动关系,从总体把握文学史的复杂流变和演进规律。这对研究思路的拓宽、研究领域的开辟和研究方法的更新不无裨益”。[12]45具体说来,其优势有三:

(一)开拓了研究视野,改变了传统的从文学到文学的研究思路

传统的古代文学研究只将眼光投射在文学本身上,注重诗文文本的解读、笺注等,但古代文学有限的作家作品经过古代文学研究者们长期的挖掘耕耘,已很难再有新的突破,真正是“宋人生唐后,开辟真难为”,唐代文学研究尤是如此。正如霍松林先生所说:“唐代文学研究成为数十年来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的热门,海内外涉足者甚众,论著层出不群,空白和薄弱环节难以寻找。”[13]7在这种情况下,交叉学科研究无疑用一种全新的思路极大地拓宽了研究者的视野,使原本狭小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也使唐代文学研究呈现出了新的局面。

有了宽广的视野,研究者也必然关注于事物本质的整体性探讨,追求研究对象的系统性和理论性。任半塘先生关于音乐与文学的交叉研究较为典型,兹以他的“唐艺发微”的总规划为例来说明:

《教坊记》整理——此书于研究唐代音乐、伎艺,颇开门径,不啻锁钥。整理之稿,名《教坊记笺订》。

盛唐太常寺、大乐署所掌乐曲曲名整理——指《唐会要》33所载之曲名表。成稿后当附见于末一种“全面理论”内。

《羯鼓录》整理——稿名《羯鼓录笺订》。

《乐府杂录》整理——稿名为《乐府杂录笺订》。

敦煌曲理论——曲内齐言、杂言并见,稿名《敦煌曲初探》。

敦煌曲辞著录——稿名《敦煌曲校录》。

唐声诗理论——诗指齐言,稿名《唐声诗》。

声诗格调著录——稿名《声诗格调》。唐词理论——以杂言为限,稿名《唐词说》。

唐词格调著录——稿名《唐词格调》。

唐词著录总结——稿名《全隋唐五代词》。以上三种,简称“唐词三稿”。

唐大曲理论及著录——伎艺为歌舞类,稿名《唐大曲》。

唐变文理论——伎艺为讲唱类,稿名《唐讲唱》。

唐戏剧理论——伎艺为戏剧类,稿名《唐戏弄》。

唐著辞理论——伎艺为酒令类,稿名《唐著辞》。

唐代琴曲及雅乐理论——成稿后当附于末一种“全面理论”内。

唐代“音乐文艺”全面之理论——就上列十五稿所具种种结论,再有所总结,并略补其所未备,稿名《唐代音乐文艺》。[14]114

这是任半塘先生列出的包括《教坊记笺订》在内的15本著作的写作计划。从这一计划可以看出,每一项既是独立的研究,每一项研究的实施又都是整体研究的一部分,是在整体思想的指导下,和全面理论相协调的。可见,在交叉学科中研究古代文学,不仅能以更广阔的视野全面地关照问题,也具有局部深入的优势。视野的开拓、思路的改变给唐代文学研究带来的好处由此可见一斑。

(二)开辟了新的研究领域

任何一个文学现象都不是孤立的,当研究视野极大地拓宽,研究者将眼光投射到任何可能与研究对象有关联的领域和学科时,研究的范围和领域就扩展到了其他学科,这样就开辟出了许多新的研究领域。如笔者上文所提到的政治与文学、宗教与文学,更有一些边缘化的领域如建筑与文学、医药与文学等等。新领域的开辟极大地拓展了唐代文学研究的范围,使以前难以为继的研究涌现出了蓬勃的生机,更重要的是每换一种交叉学科,都能让我们换一种新的审视文学的角度,从一个全新的视角、从更广阔的视野去全面关照研究对象,这无疑是跨学科研究方法的最大优势。

(三)有利于解决文学问题

跨学科研究不仅是研究方法,而且要通过运用这种方法得出新颖而有说服力的结论,这才是交叉研究的目的。如唐诗繁荣是唐代文学史中无法回避的重要问题,过去讨论极多,说法极多但莫衷一是,其中较为普遍的一种说法是认为科举促进了唐诗繁荣,大多数人认为这是非常有道理的,因为进士科是考诗赋的。傅璇琮先生在《唐代科举与文学》一书的《进士试与文学风气》一章中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梳理,从而指出是诗歌的发展繁荣促成了诗赋取士这一格局的形成。同时进一步指出,科举考试对诗歌发展是起消极作用的,“省题诗本身由于内容的限制和形式格律的拘牵,不容易产生好的作品。”[15]408一种新的角度对一个长期以来基本上公认的问题做出了全面的修正。这同时也说明,跨学科方法的使用,其最终指归必须是文学,能够通过交叉研究最终解决文学问题、解释文学现象,亦即回到“文学本位”。

毋庸置疑,跨学科研究的方法是有利于唐代文学研究的,以程千帆、傅璇琮先生为代表的众多学者在这方面所取得的辉煌成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运用跨学科方法研究唐代文学业已形成的基本范型是“交叉学科-关联-文学”。研究的理想状态应该是以交叉学科为切入点来寻找交叉学科与文学的内在联系,讨论和最终解决唐代文学问题,研究的重心和最终指归应该在文学本身上。但是,无需讳言,我们在实践操作和应用中遇到了一些困难、出现了一些问题。

首先,脱离“文学本位”的问题。亦即对交叉学科的研究用力过多,对文学本身的探讨反而显得欠缺。其表现是钻进交叉学科的领域中出不来,对其的论述极为充分,而对文学仅仅作轻描淡写式的现象罗列和源流梳理,把文学变成了加在文末的“尾巴”,成了名副其实的本末倒置;要么就是将交叉学科与文学撅为两截,互不相干,各自为政,未能揭示其与文学的关联性,其最终结果就是使跨学科研究成了彻彻底底的“两张皮”,完全失去了运用该方法的意义。当然,研究方法本身是没有错的,但如何将正确的方法用对,克服其在运用过程中出现的弊端,尤其是如何在跨学科和本学科之间既利用好交叉学科,又能坚持好“文学本位”,[16]使其能真正发挥在唐代文学研究中的作用,这是值得每一位运用跨学科方法研究唐代文学的人深思的问题。

其次,对交叉学科知识的掌握和理解问题。用跨学科方法进行研究,就必须掌握交叉学科的相关知识,这对研究者来说比较困难。一般说来,专门研究文学的,对交叉学科不甚了解,懂交叉学科知识的,却对文学不很精通。比如文学与史学的交叉研究,研究文学出身的,对史学的知识储备就会不够,尤其对典章制度的了解就会比较贫乏;再比如乐舞与文学的交叉研究,就必须有一定的乐舞理论知识和艺术素养,尤其是乐理知识、舞蹈动作术语方面的知识对专门的文学研究者来说最为困难,把握的难度更大。这就要求利用跨学科方法进行研究的学者必须尽快成为相关学科的内行和专家,这对专门的文学研究者来说绝非易事,同时要在有限的时间内熟悉另一个学科,这也绝非易事。但无论怎样,利用跨学科方法研究唐代文学仍然是有吸引力的,它迫使我们去学习新知识,同时也给我们的研究带来新的收获。我们期待在21世纪未来几十年中,跨学科的方法能在唐代文学研究中运用得更好,唐代文学研究能走出更宽更广的道路。

致谢:此文受卢盛江先生启发颇多,谨致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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