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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哲学教科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

2011-04-12陈食霖

山东社会科学 2011年6期
关键词:中国化教科书苏联

陈食霖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哲学院,湖北武汉 430060)

苏联哲学教科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

陈食霖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哲学院,湖北武汉 430060)

“苏联哲学教科书”是苏联哲学家建构的一种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体系。评价“苏联哲学教科书”,必须坚持历史主义的态度,应立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和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视角来评价,既要认识到它的历史局限性,也要承认它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上特别是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进程中发挥的积极作用。超越“苏联哲学教科书”,建立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体系,仍将是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必须直面的重大理论任务。

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苏联哲学教科书

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世界化与中国化,首先必须接受、理解和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在内的整个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史,在一定意义上来说,也是一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传播史和理解史。在回顾与反思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传播史和理解史时,一个无法回避的重大问题是“苏联哲学教科书”的影响及其评价问题。在我国“哲学原理体系改革与创新”过程中,人们越来越认识到源自“苏联哲学教科书”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教科书存在种种局限,一种“教科书批判情结”逐渐蔓延开来,并愈演愈烈,“一些人仍然热衷于教科书批判,似乎以往的和现行的所有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都一无是处”。①汪信砚:《当前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三个误区》,《哲学研究》2005年第4期。客观地说,“苏联哲学教科书”对中国人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发挥过积极作用,也存在消极的影响。本文认为,评价“苏联哲学教科书”,必须坚持历史主义的原则,立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和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视角,客观公正地评价“苏联哲学教科书”。

一、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上的“苏联哲学教科书”

“苏联哲学教科书”是苏俄哲学家在接受、理解和传播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明确它的内涵和外延,首先必须考察它的形成史。

“苏联哲学教科书”的最初形态可以追溯到普列汉诺夫和布哈林那里。在《论一元论历史观之发展》(1895年)、《论唯物主义的历史观》(1897年)等著作中,“培养了一整代俄国马克思主义者”的普列汉诺夫试图将散见于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著作中的哲学思想尤其是唯物史观思想体系化;而在《唯物主义史论丛》(1896年)等著作中,他力图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唯物论、认识论、辩证法展开分门别类的研究。“党的最宝贵和最大的理论家”布哈林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马克思主义社会学通俗教材》(1921年),是以教科书形式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化的最初尝试。可以说,普列汉诺夫和布哈林是编写“苏联哲学教科书”的开拓者,而他们相关的著作只能说具备“哲学教科书”的雏形,还不能说是严格意义上的“哲学教科书”。

20世纪20年代,苏俄哲学界发生了两次大论战,对垒双方分别为“德波林派”(也称“辩证法派”)和“机械论派”、“正统派”和“德波林派”。论战围绕马克思主义哲学诸多重大理论问题而展开,出版了一系列“哲学教科书”的奠基之作,如萨拉比扬诺夫的《历史唯物主义》(1922年)、沃尔夫松的《辩证唯物主义》(1922年)、阿斯穆斯的《辩证唯物主义和逻辑学》(1924年)、拉耶夫斯基的《历史唯物主义入门》(1925年)、库拉佐夫的《历史唯物主义》(1929年),等等。这两次大论战不仅深入探讨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一系列重要的理论问题,更重要的在于,理论界在着手编写“经得住考验”的“哲学教科书”问题上取得了共识。由此可见,两次大论战极大地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体系化进程。

20世纪30年代,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苏联出版了由米丁、拉祖莫夫斯基主编的《历史唯物主义》(1932年)和《辩证唯物主义》(1934年),这两本书作为一套发行,《辩证唯物主义》为上册,《历史唯物主义》为下册。1933年底,全苏共产主义学院哲学研究所出版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高校哲学教科书,该书分为上、下两册。以这两套书为标志,“苏联哲学教科书”基本形成。上述教科书被认为是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上“经典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教科书”,从而也成为以后“苏联哲学教科书”编写的范本。

至于1938年发表的斯大林亲自撰写的《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第四章第二节),则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体系化以党的权威文本形式固定下来,以至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苏联的哲学教科书完全是模仿斯大林文本。这种状况直至斯大林去世后,随着“反对个人迷信”的批判斯大林运动的兴起才有所改变。

后斯大林时代的苏联,出版了多种版本的哲学教科书,其中由康斯坦丁诺夫主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1971年以后更名为《马克思列宁主义哲学原理》)被认为是“苏联哲学教科书”中最典型、最具权威性的代表。这本书从1958年到1964年先后出过两版,改名后从1971年到1982年又出了六个修订版本。这本书多次修订再版发行,长期以来被苏联官方指定为高校哲学教科书,是最具影响力的哲学教科书。

通过对“苏联哲学教科书”形成史的梳理,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判断:第一,“苏联哲学教科书”的形成经历了一个较长的历史过程,它反映和体现了苏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在不同历史时期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程度与水平,随着对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人哲学著作把握与理解日渐全面和深刻,总体上来看,教科书的编写质量是不断提升的。第二,“苏联哲学教科书”不仅仅是指某一本马克思主义哲学教材,而是一个数量庞大的“著作群”。其中,以20世纪30年代米丁等人主编的教科书、50年代及其以后康斯坦丁诺夫主编并主持修订的教科书影响最大。第三,“哲学教科书”的编写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能的。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创始人那里,他们的哲学思想散见于不同时期的文献中,而在不同的著作中阐发的思想重点也各不相同,然而,这并不妨碍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个完整而严密的科学理论体系。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传播,需要作为解释体系的“哲学教科书”。虽然马克思曾有过系统阐释其哲学思想的意愿,但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没有留给我们专门阐释其哲学体系的著作,历史将建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这一未竟的事业留给了马克思主义的继承者。苏联哲学家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建立起来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体系,虽然不是尽善尽美的,但基本上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创始人的思想。第四,“苏联哲学教科书”体现了当时苏联哲学家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最高水平,其历史功绩不容否定。苏联哲学家建构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体系,以简约化的形式,较为系统地宣传马克思主义哲学,达到了统一思想、稳定社会、坚定社会主义信念的目的,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促进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世界化。

二、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传播史上的“苏联哲学教科书”

接受、理解和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前提。马克思主义最初传入中国,主要有西欧、日本和苏俄三条途径,但最主要的途径是苏俄。

首先,通过西欧和日本路径传入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存在明显的局限性。最初西欧一些传教士向中国人介绍马克思、恩格斯,主要是概略性地介绍他们的生平及其社会主义思想,影响范围非常有限。20世纪初,我国一批留学日本的学生对马克思主义发生了浓厚兴趣,将日文版的《共产党宣言》等经典著作翻译成中文,也翻译日本学者研究马克思主义的著作,将马克思的学说介绍到中国。然而,这些介绍大多是零散的、不系统的,而且在翻译方面存在不少错误。

其次,从对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史的分析来看,苏俄十月革命的胜利,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传播提供了有利的历史机遇。李大钊、陈独秀等中国早期的马克思主义传播者虽然早年留学日本,较早接触到了马克思主义,但他们主要是在苏俄十月革命以后,结合苏俄十月革命的成功经验来宣传马克思主义特别是唯物史观思想的。20世纪20年代以后,马克思恩格斯的主要哲学著作从俄文翻译成中文,列宁、普列汉诺夫和布哈林等人的哲学著作也相继大量翻译成中文,有力地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广泛而迅速的传播。

再次,不同历史时期各具特点的“苏联哲学教科书”影响了中国几代马克思主义者。最早接受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先进知识分子如李大钊、陈独秀、李达等人着力宣传唯物史观,这与普列汉诺夫等人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不谋而合。曾以北京《晨报》特派记者身份到过苏俄的瞿秋白在1923年回国以后,在上海大学讲授《现代社会学》和《社会哲学概论》,主要依据恩格斯的《反杜林论》和布哈林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首次向中国人介绍唯物辩证法,同时也重点介绍历史唯物论。其中,《现代社会学》除第一章外,“几乎是布哈林《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转译”。①黄楠森等主编:《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第6卷),北京出版社1989年版,第162页。20世纪30年代,由苏联哲学家集体编写的哲学教科书陆续翻译成中文,如李达和雷仲坚合译了西洛可夫和爱森堡等著的《辩证法唯物论教程》,沈志远翻译了米丁主编的《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艾思奇和郑易里合译了米丁主编的《新哲学大纲》,而艾思奇编译的《哲学选辑》,其中包含了西洛可夫和爱森堡等的《辩证法唯物论教程》、米丁主编的《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新哲学大纲》,以及斯大林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等著作。上述“苏联哲学教科书”是毛泽东为抗日军政大学讲授马克思主义哲学,编写《辩证法唯物论讲授提纲》讲义的最重要的参考文献。李达非常熟悉“苏联哲学教科书”,所著的《社会学大纲》虽然在马克思主义哲学诸多理论问题上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但受“苏联哲学教科书”影响的痕迹还是非常明显的。

通过对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传播史的分析,我们可以形成如下基本判断:第一,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早期传播的途径是多元的,但最主要的途径是苏俄。值得说明的是,20世纪初从日本传入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本身就深受苏俄马克思主义的影响。第二,通过苏俄路径传入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侧重于哲学方面,苏俄哲学家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范式,长期被奉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最权威的理解范式。第三,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通过学习“苏联哲学教科书”,借鉴苏俄哲学家的理论成果,较为快捷而系统地掌握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理论。

三、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进程中的“苏联哲学教科书”

我们党在领导中国革命、建设、改革的实践中,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现了两次历史性飞跃。其中,第一次历史性飞跃发生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创立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理论体系,形成了毛泽东思想,其中包含有毛泽东哲学思想。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进程中,《实践论》和《矛盾论》(以下并提时,简称为“两论”)被公认为毛泽东最著名的哲学代表作,是毛泽东哲学思想形成和系统化的主要标志。关于毛泽东的“两论”与“苏联哲学教科书”之间的关系问题,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研究中无法回避的一个敏感而重要的问题。

为写作《实践论》、《矛盾论》和编写整个《辩证法唯物论讲授提纲》,毛泽东作了充分的理论准备。从1935年开始,毛泽东反复阅读了西洛可夫和爱森堡等著的《辩证法唯物论教程》、米丁主编的《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和《新哲学大纲》,还有艾思奇编译的《哲学选辑》,而且在阅读过程中作了大量的批注。从批注的情况来看,有提要,也有疑问,更有自己的评论、对某些观点的发挥及结合中国实际问题的议论。

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毛泽东不可能系统阅读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全部经典原著。在独立思考的基础上,毛泽东充分吸收了苏联哲学教科书的理论成果。不论是书名还是篇章结构,毛泽东的《辩证法唯物论讲授提纲》的确与苏联哲学教科书有相似乃至相同的地方,但不能由此否定毛泽东在诸多理论问题上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与创新。《辩证法唯物论讲授提纲》作为毛泽东为抗日军政大学讲课的讲义,对苏联哲学教科书有引用、综述,更有提炼、升华,虽然没有创立一个有别于苏联哲学教科书的全新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体系,但也决不是苏联哲学教科书的简单移植与仿效。在《实践论》中,毛泽东以认识和实践的辩证关系为主线,系统地阐发了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基本思想,揭示了实践对认识的决定作用,分析了人类认识运动的辩证发展过程,阐释了主观与客观、理论与实践、知与行的具体的历史的统一问题。在《矛盾论》中,毛泽东突出了唯物辩证法的实质和核心,揭示了矛盾普遍性和特殊性即个性与共性的辩证关系,特别强调分析矛盾特殊性的重要意义,并注重将辩证法化为认识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思想方法与工作方法。“《实践论》突出了认识论中的辩证法,《矛盾论》突出了矛盾问题上的认识论。”②黄楠森等主编:《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第6卷),北京出版社1989年版,第367页。两者相得益彰,对认识论和辩证法中的诸多理论问题作了系统的分析和精炼的概括,大大超越了苏联哲学教科书。

通过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标志性成果——“两论”与“苏联哲学教科书”之间关系的分析,我们有如下基本看法:第一,“苏联哲学教科书”代表了当时解读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最高水准,深刻影响了包括毛泽东在内的一批马克思主义哲学家。第二,“苏联哲学教科书”是毛泽东写作“两论”最重要的参考文献,但不是唯一的参考文献。事实上,毛泽东不仅认真阅读马列主义经典作家的哲学原著,也阅读过古希腊哲学家、斯宾诺莎、康德、歌德、黑格尔、卢梭等人的著作,而且广泛涉猎中国古代哲学家的著作,继承、吸收中国传统哲学思想的精华。第三,在表达方式上,“两论”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毛泽东运用中国民间谚语、历史典故等生动形象地说明深刻的哲学道理,注重用人民群众通俗易懂的语言、喜闻乐见的形式表达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范畴与原理,克服了传统哲学刻板、抽象、枯燥的缺陷。第四,虽然正式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概念是在1938年10月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然而在“两论”写作时期,毛泽东已经形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思想。从“两论”的写作目的来看,是为了克服党内的主观主义特别是教条主义的错误,毛泽东强调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深入研究和解决中国不同历史时期的实际问题,总结中国的实践经验,吸收中外文化的精华特别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秀遗产,形成具有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马克思主义。

四、超越“苏联哲学教科书”,构建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体系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家一直致力于超越“苏联哲学教科书”、构建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体系。这种努力,以中国改革开放进程的开启为界,大体上可以分为两个阶段。

改革开放以前是第一阶段。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的20世纪50年代,虽然以“苏联哲学教科书”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解范式对中国的影响似在延续,但反思“苏联哲学教科书”已经开始。据汪永祥教授的回忆与研究,在“以苏为师”的过程中,苏联曾派专家在中国一些大学讲授哲学,使用的教材是康斯坦丁诺夫主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编写讲义、传授教学经验、培养青年教师,①汪永祥:《我国第一部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专业教材的编写历程》,《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9年第4期。这种情况直至1959年中苏关系破裂才告结束。1956年苏共二十大后,苏联批判斯大林搞个人崇拜,哲学界也开展了对斯大林哲学的批判。毛泽东一方面提出要客观公正地评价斯大林,另一方面指出,“斯大林有许多形而上学,并且教会许多人搞形而上学”,认为《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和《简明哲学辞典》中都存在表述上的不准确和观点上的错误。②《毛泽东文集》第7卷,中央文献出版社1999年版,第194页。毛泽东的表态,有力地推动了中国人编写自己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教材的工作。

根据1959年中央书记处会议的要求,中央理论小组提出了全国同时编写六本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的任务。六本书稿于1960年2月完成,在随后召开的参编人员座谈会上,当时担任中央文教小组组长的康生还提出要“学苏联哲学的书”,为了写书,要在四、五个月内把苏联的哲学教科书好好读一读。经讨论决定,将各有特点的六本书稿的优点集中起来合为一本,经过反复修改,终于在1961年11月由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艾思奇主编的《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这是新中国第一本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该书的特点非常鲜明,优点是结构紧凑、重点突出、语言简洁,不足之处在于与“苏联哲学教科书”特别是康斯坦丁诺夫主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在篇章结构、总体布局和话语方式上过于雷同。

据陶德麟教授回忆,1961年8月,毛泽东与时任武汉大学校长的李达在庐山会面,又一次高度评价李达写于20世纪30年代的名著《社会学大纲》,认为现在此书还有很大意义,应该修改出版。李达次日即打电报叫陶德麟上庐山,传达了毛泽东的谈话,要陶德麟协助他做这件事。1965年,李达主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大纲》(内部讨论稿上册,唯物辩证法)完成后送毛泽东审阅时,毛泽东在书稿上留有批注。在批注中,毛泽东否定苏联哲学教科书将辩证法三个规律平列的做法,并阐述了以对立统一规律为核心的辩证法思想体系。可惜,这本历经5年完稿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大纲》上册未及出版、下册正在撰写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直至1978年,陶德麟才将上册书稿加以整理,以《唯物辩证法大纲》为书名由人民出版社出版。

改革开放以后是第二阶段。在这一阶段,哲学界开始反思“苏联哲学教科书”,试图超越“苏联哲学教科书”,建构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体系。为适应高校教学急需,人民出版社1978年重印了艾思奇主编的《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随后,教育部委托肖前、李秀林、汪永祥主编的哲学专业教材《辩证唯物主义原理》和《历史唯物主义原理》也由人民出版社于1981年、1983年相继出版,李秀林、王于、李淮春主编的高校文科教材《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原理》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于1982年出版。它们都在全国范围内得到广泛采用,代表了当时教材建设的最高水平。毋庸讳言,这些教材仍没能从根本上摆脱苏联哲学教科书的影响。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哲学教科书体系改革”一开始就与对以“苏联哲学教科书”为代表的传统教科书体系的评价联系在一起,出现了“完善派”和“重建派”之争。①刘怀玉:《是比较对话,还是语境回归?——对马克思哲学当代性的一种反思与回答》,《南京大学学报》2002年第1期。“完善派”认为,传统哲学教科书体系基本上是科学的,问题只是不够完整和严密,我们要做的只是对现有体系的结构和内容作部分调整或补充,不需要也不应该对这种体系进行根本改造。“重建派”认为,必须对传统教科书体系作整体性改变,实现哲学范式的转换。应当承认,随着改革开放和思想解放的不断深入与发展,学术界空前活跃,所取得的理论成果也异常丰富,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教材建设方面也出现了不少高质量的成果,欣慰之余也难免让人忧虑重重:一方面是“哲学教科书体系改革”的呼声很高,另一方面是大量“克隆”性教材不断面世,真正具有创新性的哲学教科书很少。真正超越“苏联哲学教科书”,建构起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体系,将是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必须直面的重大理论任务。

通过对我国超越“苏联哲学教科书”、推进“哲学教科书体系改革”历程的分析,我们认为,建构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体系,是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有机组成部分。要建构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体系,必须解决好如下几个突出问题:

第一,正确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生形态”与“次生形态”及其关系。马克思主义哲学不等同于马克思的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生形态”不仅包括马克思的哲学思想,也包括恩格斯的哲学思想,还包括列宁等马克思主义继承者的哲学思想。相对而言,“苏联哲学教科书”和我们将建构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体系都属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次生形态”。一方面,“次生形态”要源于“原生形态”,因此,必须广泛而深入地研读马克思主义的经典文献,把握其基本立场和方法,注重把握整体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而不拘泥于具体的个别的结论;另一方面,各种“次生形态”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之间的良性互动、相互借鉴、取长补短,也是促进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与创新的内在动力之一。

第二,正确处理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和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之间的关系。没有“哲学发展史”的渗透,“哲学原理”只不过是一些概念、观点和“原理”的堆积。必须把“史”和“论”结合起来,通过对“史”的研究,考察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范畴和基本理论演进的历史语境和理论语境。加强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精神实质的理解,不断拓展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的研究领域。

第三,正确处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西哲学的关系。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需要以中国传统哲学作为文化基础,建构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体系,必须深入了解中国传统哲学,不断发掘中国哲学思想的精华,以丰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当然,这与“用中国哲学改造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思路是有本质不同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在西方文化语境中产生、在与西方各种哲学思潮的不断交锋中发展起来的。加强与当代西方哲学的对话,有助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面对当代西方哲学提出的各种挑战,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世界化进程中必须敢于应战,引领时代精神的发展。在这一过程中,尤其要警惕“以西解马”、“以西评马”从而将马克思主义哲学“边缘化”的错误倾向。

第四,正确处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社会现实的关系。具有实践性品格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从来就不是一种单纯“书斋”里的哲学,而是一种既注重解释世界更注重改造世界的哲学,必须直面并解决社会现实问题。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始人是在深入剖析资本主义社会、关切无产阶级的前途命运的过程中建立了自己的哲学,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是在认识和解决中国不同历史时期的重大现实问题过程中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体系的建构,必须是基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伟大实践的一种理论创新。借口保持“纯洁的学术性”和“严谨的科学性”而逃避解决现实社会问题的责任,实质上是理论生命力衰微的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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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4145[2011]06-0025-05

2011-01-21

陈食霖,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哲学院教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生态文明研究。

(责任编辑:周文升wszhou66@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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