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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昼的安魂曲》中詹姆斯·提罗恩形象新析

2011-04-07魏中丽林玉鹏

关键词:罗恩吉米詹姆斯

魏中丽, 林玉鹏

(合肥工业大学外国语言学院,合肥 230009)

《长昼的安魂曲》中詹姆斯·提罗恩形象新析

魏中丽, 林玉鹏

(合肥工业大学外国语言学院,合肥 230009)

传统的观点认为詹姆斯·提罗恩是个失败的演员,他不仅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合格的父亲,反而是其家庭悲剧的根源。文章借用解构主义“在场”与“不在场”的概念,以“不在场”的视角进行阐释,以期颠覆詹姆斯·提罗恩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

解构主义;在场;不在场;颠覆

众所周知,尤金·奥尼尔(1888-1953)作为当代美国最伟大的严肃剧作家,他所取得的成就如同一座不朽的里程碑。他一生曾四次获得普利策奖,也是美国唯一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剧作家,不仅是前无古人,而来者亦尚可追也。

《长昼的安魂曲》是奥尼尔的一部自传性遗作,完成于1941年,堪称当代戏剧的高峰。剧本以剧作家本人的家庭生活为蓝本,描写了詹姆斯·提罗恩一家从早到晚一天的生活。在这一天之内,矛盾集中于小儿子爱德蒙德的病情发展引起母亲麦瑞的毒瘾复发,通过家庭成员的相互关系及对过去生活的回忆,展现了家庭成员之间的爱恨交织。父亲詹姆斯是爱尔兰移民后裔,出生卑微却靠着自身的辛苦与勤奋成为名噪一时的名角;母亲麦瑞是一位富商的独生女,有着出众的容貌,受过良好的教育,她努力想扮演好良妻贤母的角色,但终因性格和环境因素致其吸食吗啡而不能自拔;大儿子吉米一事无成,整日沉溺于酒色,未老先衰;小儿子爱德蒙德深受父母宠爱却不幸身染肺病而生死未卜。

一、传统形象的颠覆

对于这样一出家庭悲剧,以往不论是对剧本主题进行阐释、对人物形象分析还是对剧本的艺术特色进行剖析,或多或少都倾向于站在女权主义的视角,旨在揭露“对于女人的一切社会俗见,都是社会本身造成的”[1],认为麦瑞是男权制社会统治下的牺牲品。沈建青在《疯癫中的挣扎和抵抗》一文中,认为,剧作“充分展示了19世纪美国女性在传统角色重压下的无助挣扎和孤独反抗”[2];陶洁在《灯下西窗》中也提出“她没有背叛社会给她规定的角色,相反,她言听计从的男人才是她痛苦的根源。”[3]255从这个角度来看,詹姆斯·提罗恩似乎是一切悲剧的根源,正是他导致了麦瑞吸食吗啡和吉米的堕落。

我们既不提倡激进女权主义的观点,为詹姆斯·提罗恩贴上一个害人者的标签,亦不苟同部分以“男性中心主义”为出发点的评论者所认同的麦瑞的“家庭魔鬼”角色。本文从解构主义的视角,借助于德里达“在场”和“不在场”的概念,以“不在场”的视角,透过詹姆斯·提罗恩一家内部的争吵与抱怨、忏悔与自责,用一种更冷静的态度阅读文本,还詹姆斯·提罗恩一个更为客观的形象。

解构主义是在对结构主义背弃的基础之上发展起来的,盛行于20世纪70年代。解构主义批评“以无中心反中心、以文字对抗语言、以解构消解结构、以互文代替模式、以游戏攻击精审、以读者抗拒文本”[4]。对于德里达来说,解构与其说是一种思想体系,不如说是一种活动策略,意在指明语言的不稳定性,以及绝大多数人类理论赖以生存的根基其实摇摇欲坠。德里达的解构策略解构的是对立观念中的等级差别,在特定的时刻,颠倒原来的等级秩序。在《长昼的安魂曲》中,从家庭内部“在场”的视角来看,詹姆斯·提罗恩被认为是一个失败的演员、一个不称职的丈夫和一个不合格的父亲,然而从剧本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二等女佣凯瑟琳的视角来看:“他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出色英俊、仪表堂堂,而且心地善良的好绅士”[5]96。

经典马克思主义理论认为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詹姆斯·提罗恩的社会角色主要是演员,在家庭中他既是丈夫又是父亲。如果我们把詹姆斯·提罗恩的家当成是一种存在,那么所有的评价都是基于这个“场”进行的。从这个场观察到的詹姆斯·提罗恩及他的一家都只是一种片面的、零碎的印象,尤其是詹姆斯·提罗恩的形象。我们看到和听到的都只是他们一家人在清醒抑或受到酒精、毒品麻醉时的无休无止的互相抱怨、争吵与忏悔,这为文本涂上了一层浓重的非理性色彩,恰如剧本中一天到晚挥之不去的浓雾一般,让读者很难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一不小心就落入了语言的陷阱之中,跟随着剧中人物的情感起伏,成为剧作家语言的忠实随从。本文所使用的不在场的角度即是一种家庭外的视角,通过“他者”的目光来逐一驳斥传统评论中对詹姆斯·提罗恩是一个失败的演员、不称职的丈夫、不合格的父亲这样角色定位,说明在社会上他是美国梦的实现者,在家庭中他既是称职的丈夫又是合格的父亲。

二、美国梦的实现者

“美国梦”植根于美国历史的产生,深受清教主义的影响,指通过个人的勤奋和节俭最终获得成功。美国人认为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人人都应该有机会在其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选择各自的道路,人人都可以通过聚集物质财富过上丰富多彩的生活。人们追求个人自由,追求和平、繁荣和对财产的拥有,“美国梦”是美国人最为珍惜的梦想和信仰。提起“美国梦”,我们很难绕开本杰明·富兰克林,他在《格言历书》的前言《致富之路》里,提出了一整套指导人们如何实现人生梦想的原则,这些原则对后来美国人的观念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随着时代的变迁,“美国梦”在不同的时期具有不同的含义,然而最根本的一点是对物质财富的追求,对一个人通过自身的努力能够获得的成就的认同。人们在意的,不是你的起点有多高,而是你能够走多远。美国无数平民出生的总统、商界精英、文艺界佼佼者们一次又一次地用他们的成功印证着美国梦的可求与真实,为无数的后来者提供着前行的勇气和力量。但与此同时,许多人在奋斗过程中对物质的过度追求让他们迷失了本性,最终只剩下了物质的外壳,剧作家尤金·奥尼尔也承认那只是个物质的梦。在奥尼尔的《长昼的安魂曲》中,剧本中的吉米也不止一次地嘲笑自己的父亲詹姆斯·提罗恩对金钱的执迷。但不可否认的是,物质文明的发展在人类认识自己及周围的环境的过程中所起到的不可估量的作用,我们不能坐在物质文明的摇椅上却板起脸来批判它对人性的异化,那不是深刻,是虚伪。詹姆斯·提罗恩的生活轨迹正是典型的“美国梦”的体现。他出身贫寒,是爱尔兰移民之子,刚到美国不久,父亲就抛下了一家老小,独自回到爱尔兰。他才10岁就迫于生计,不得不到机械工厂做工,在恶劣的环境下每天12小时地干活,薪水却少得可怜。“对我来说,再也没有学校这种东西了。我每天12小时地在一间机械工厂里干活,学着做锉刀。就在一个肮脏的厂棚里,下雨的时候天花板会给我免费淋浴,夏天就像把你放在火炉里烤,可到了冬天连火炉也没有了,让你的两只手冻得没一点感觉;只有两扇又小又脏的窗户能透进光来,所以天阴的时候我就必须弓起腰来,让眼睛贴着那些锉刀好让自己看得见!”[5]149

按照常理,生活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之下,接受的教育又极少,要想成为一名成功的演员似乎是个很遥远而又不可企及的梦。而詹姆斯·提罗恩凭着对莎士比亚的热爱和自身的勤奋,27岁那年便成为全美最有前途的三四个莎剧演员之一。他说:“我曾经刻苦地像玩儿命一样……我全是靠的自学,我把自己的爱尔兰口音改掉了——我那种土气的英语本来拿刀子都切不下来。”[5]152就这样,他靠着坚定的信念和顽强的毅力,以百折不挠的勇气追寻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不久他又遇到了年轻貌美、家境殷实的麦瑞,她对他的爱更是点燃了他的万丈豪情。在取得艺术生涯的成功之后不久,他又接演了一部每个季度至少净赚3.5万到4万美钞的商业剧,取得了物质上的极大成功。面对詹姆斯·提罗恩事业的成功、爱情如意这一事实,不论他自己及家人如何自我认定,当我们站在“他者”的角度、用“美国梦”的准绳来衡量他的奋斗成果时,还能说他是个失败者吗?

三、家庭生活的作为者

在剧中,麦瑞在吸食吗啡之后抱怨最多的是詹姆斯·提罗恩的不称职,没能给她一个稳定的家,没能给孩子的成长创造一个适宜的环境。然而单纯从麦瑞的角度以她的眼光来看待詹姆斯显然是有失公允的,尤其是在她吸毒之后,更容易非常态地夸大个人的主观感受。我们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待詹姆斯·提罗恩,他虽不能称作典范,但无疑是个称职的丈夫。

首先我们从麦瑞念念不忘的“稳定的家”来看。身为一名演员,由于不断地巡回演出,要想过一种传统稳定的家庭生活几乎是不可能的。选择一个人就是选择了一种生活的方式。既然不顾家人、朋友的反对而毅然选择了詹姆斯·提罗恩,和他步入婚姻的殿堂也就应该明白自己今后将要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并对随之而来的不安定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然而正是因为对稳定和谐的家庭生活的过度期待才导致了即使是在他们自己夏天的别墅中麦瑞依然找不到家的感觉,从来不认为那是个家。更由于她深以居无定所的生活为耻,以至这种耻辱感让她“不愿与人交往,越来越把自己禁锢在个人的世界,少女是浪漫的敏感如今变成了神经的敌意。”[6]这种无家无友的归属感的缺失,一方面暴露了麦瑞性格的缺陷,同时更加导致了她对吗啡的依赖。她宁肯沉浸在对虚幻的往事的无限追忆之中也不愿拿出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自己生活的现状。“显然,她吸毒是出于生理和心理上的需要;主要是出自心理上的需要——用毒品麻醉自己的心灵,使自己沉迷于往昔‘幸福生活’的回忆中,以便逃避现实,忘掉自己的痛苦和种种不幸。”[7]我们不得不说,是她自己把自己当成了行动的客体,当成了被动接受的他者。

其次,从感情上来看。詹姆斯·提罗恩作为一位名演员,生得英俊潇洒,又整天穿梭于各种女性演员之间,却结婚36年来从未有过任何绯闻,他对麦瑞的感情绝对忠实,这作为一个演员来讲实属难得,就连女佣凯瑟琳都说:“随便揪出一个傻瓜来都能看出他有多爱你,甚至都崇拜你走过的路。”[5]96麦瑞自己也说:“36年了……我们从那以后就一直深爱着对方”[5]101。也正因为互相之间有着深深的爱,在滋生怨恨的时候才会觉得更加痛苦。

再从成长经历对个人的影响来看。虽然农民的出身让詹姆斯·提罗恩时时处处不忘节俭,成名致富后依然保持着小农意识,少时贫苦生活的经历也使他身价百万也舍不得多开一个灯泡,认为那简直是在烧钞票,“他克服了发音中的土腔和笨拙的举止,但是无法消除他的农民心理。”[8]即使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也尽量为麦瑞做最好的安排。为了减轻麦瑞照看孩子的负担,不管花多少钱他都会雇个护士在路上陪着她,他明知疗养院对麦瑞毫无用处,却还特地为她买了汽车、雇了司机……詹姆斯·提罗恩用自己的方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麦瑞提供称心如意的生活。遗憾的是由于出身的不同和教育程度的差异,麦瑞深爱着丈夫却鄙视他的职业,既难以适应当演员的丈夫的生活,又瞧不起他的那些演员朋友,认为他们的社会地位低下,与他们在一起总会感到别扭,所以她宁肯禁锢自己也不愿与他们交往,生怕因此而丢人、失身份。麦瑞和詹姆斯二人对生活的要求和理解相差实在太大,詹姆斯·提罗恩追求自然而不造作的生活,而麦瑞想要的是一种雅致的上层生活。但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对生活的要求和理解的差异而否定詹姆斯·提罗恩为她做出的种种努力[5]203-204。

对麦瑞,詹姆斯·提罗恩一直努力当个好丈夫;对孩子,他也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自己的父亲在他10岁时就弃他而去的经历让他努力为自己的孩子提供更多的荫庇。他为大儿子取名为小詹姆斯,寄予了这个头生子无限的希望,给他提供良好的教育,为他取得的每一点进步而欢欣鼓舞,希望他有一天能给他光耀门楣。而吉米却没有自己的生活目标,愤世嫉俗、玩世不恭,“一事无成,从来不愿意从低贱的工作做起,”[9]在年幼时就为了争夺母亲的爱故意将麻疹传给弟弟尤金,导致其死亡。成人之后又因得不到父母足够的爱而肆意放荡不羁、无所事事,并对深受父母宠爱的弟弟爱德蒙德嫉妒仇恨,蓄意引诱他堕落、沉沦,在他才十几岁的时候就带他找妓女寻欢作乐、花天酒地。可即使在吉米堕落之后詹姆斯·提罗恩还是动用自己的关系,低声下气地去为他寻找一份工作,而吉米只会把每个星期的工资扔在酒瓶和妓女身上,已经34了岁还是要靠父亲养活。

对待小儿子爱德蒙德,詹姆斯·提罗恩更是视为掌上明珠。他曾经希望吉米像自己一样靠着自身的努力和拼搏做一番自己的事业,但吉米自甘堕落,不思进取,毫无追求,让他彻底地绝望。在小儿子身上詹姆斯找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看到了那个敢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的年轻的自己。不论是去航行于大西洋的船上当水手、打着短工穿梭旅行,还是给报纸当新闻记者,爱德蒙德总是在尝试、在寻找自己喜欢的工作,对人生始终抱着一种积极进取的态度。这些在吉米眼中疯狂而又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正是吉米自己不具备而詹姆斯·提罗恩所欣赏的冒险精神[5]26。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对吉米绝望之后,爱德蒙德成了詹姆斯·提罗恩唯一的希望。爱德蒙德不听劝告,学着吉米的样子放浪形骸,最终身染肺病是他最大的痛苦,同时爱德蒙德的病又引起麦瑞毒瘾的复发。他一方面要承受可能的丧子之痛,另一方面又不得不面对失去理智的妻子。在这双重痛苦之中,詹姆斯·提罗恩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让自己忘了一切不幸。但即使是在醉酒之时,他对爱德蒙德的拳拳之心依然清晰可见。

当漫漫的黑夜连同渐浓的大雾铺天盖地地袭来,詹姆斯·提罗恩,这个经历了人生酸甜苦辣的老人又一次品味着绝望的苦酒,命运的不可捉摸也让观者唏嘘不已。且不论剧本的结局如何,从上文中的分析中我们以“他者”的目光从“不在场”的角度清楚地看到,作为一个赤贫的爱尔兰移民后裔,詹姆斯·提罗恩完全凭着自己的天赋和勤奋,凭着对自己爱好的执著,从一文不名到名噪一时,名利双收,成为“美国梦”的完美注脚;在家庭生活中,他尽自己所能努力为妻子创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对儿子尽职尽责。所以从解构主义的视角来看,不论是在家庭内还是社会上,我们完全可以说在20世纪美国社会的语境下,詹姆斯·提罗恩既是一个成功的演员,也是称职的丈夫、合格的父亲。

[1]汪义群.奥尼尔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274.

[2]沈建青.疯癫中的挣扎和抵抗:谈《长夜入日行》里的玛丽[J].外国文学研究,2003,(5):62-67.

[3]陶 洁.灯下西窗——美国文学和美国文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255.

[4]张首映.西方二十世纪文论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428,455.

[5](美)尤金·奥尼尔.长昼的安魂曲[M].徐 钺,译.北京:东方出版社,2005.

[6]虞建华.美国文学的第二次繁荣——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美国文学思潮和文学表达[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296.

[7]奠自佳,苏 晖.《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浅沦[C]//廖可兑.第七届全国尤金·奥尼尔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北京:外语教育与研究出版社,1998:203.

[8](美)弗吉尼亚·弗洛伊德.尤金·奥尼尔的剧本——一种新的评价[M].陈良廷,鹿 金,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3.

[9]郭闽江.人的异化与现代悲剧英雄——从《长日入夜行》的现代悲剧理念谈起[C]//郭继刚.全国美国文学研究会第十二届年会论文集.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8:421

A New Analysis of James Tyrone ofLong Day's Journey into the Night

WEI Zhong-li, LIN Yu-peng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Hefe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Hefei 230009,China)

Traditionally,James Tyrone is an unsuccessful actor,an unqualified husband,an undutiful father and the root of the family tragedy as well.In this paper,the conceptions of“presence”and“absence”of Deconstruction are used for the subversion of such ideas to prove that James Tyrone is not only a successful actor,but also a qualified husband and a dutiful father.

Deconstruction;presence;absence;subversion

I3/7-073

A

1008-3634(2011)06-0103-04

2010-11-29

魏中丽(1980-),女,安徽寿县人,硕士生。

(责任编辑 蒋涛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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