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自然和想象力:浪漫主义视角下的索尔·贝娄小说创作
2011-03-31吴俊龙
吴俊龙
(浙江农林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临安311300)
个人、自然和想象力:浪漫主义视角下的索尔·贝娄小说创作
吴俊龙
(浙江农林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临安311300)
和欧美浪漫主义者一样,贝娄肯定了个人的努力,强调了自然和想象力的重要性。作为当代社会的浪漫主义者,贝娄呼吁人们摒弃各种物质生活,进而走一条充满想象的道路,因为想象力能把孤独的个体从繁杂的生活中解放出来,重塑对生活的信心。
索尔·贝娄;浪漫主义;个人;自然;想象
作为战后美国犹太作家的代表,索尔·贝娄的创作深受浪漫主义的影响,其作品提及诸多浪漫主义作家并引用他们的语句,具有较为浓厚的浪漫主义创作特点。艾伦·查夫金指出,贝娄的作品受华兹华斯影响很大,和19世纪大多数英国浪漫主义作家一样,贝娄呼吁人们解放思想,把思想从传统习俗和日常观念的奴役下解放出来。[1]科亚姆在其著作《索尔·贝娄与美国超验主义》中指出了美国超验主义者爱默生、惠特曼等人对贝娄的影响,认为尽管贝娄也受其他传统影响,但是他首先应是一名超验主义作家。“与爱默生、惠特曼一样,他们反对现代社会的极端与过分,倡导一种和解和统一或秩序和平衡的哲学观念。”[2]蓝仁哲认为贝娄的创作受英国浪漫主义诗歌影响较大,并以《雨王亨德森》为例进行了具体分析,指出小说结尾呈现了与华兹华斯《永生颂》相一致的诗意境界。[3]
贝娄十分关注现代人的生存状态,他的浪漫主义思想显示出他是一位饱含现代人文精神的良心作家。贝娄认为,20世纪50年代以来,一种束缚了人思想的理智思维模式在现代生活中正逐渐生成,这种模式使人们不再相信想象力的作用。贝娄认为,与想象带给我们的描述相比,现代智力对人类存在的描述要肤浅得多,我们绝不应该同意去限制我们的想象力。本文以《雨王亨德森》和《洪堡的礼物》为例,分析贝娄的浪漫主义创作思想。
一、肯定个人的努力,强调自我与现实的和解
贝娄浪漫主义创作特色首先表现在对主人公的个性描写上:如何弘扬主人公个性,肯定自我,如何揭示他们丰富而纤弱的感情世界,进而塑造充满扩张欲望的自我。但是在肯定个人努力的同时,贝娄的作品从不鼓吹自我与现实的分离,而是关注如何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点,调和自我与现实关系。
《雨王亨德森》中的亨德森在奔赴非洲之前,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嚷:我要,我要,啊,我要”[4](P11)。这是一种在沉默中亟待爆发的声音。亨德森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一大笔钱,但他是个闲荡者和失败者。作为家庭孩子中的唯一幸存者,想到自己将虚度光阴,不能够成为合适继承者,他感到不安和害怕。这种内心呐喊驱使他远赴非洲做些“大事”,以期寻找到有意义的生命和有价值的存在。在非洲,亨德森主动要求帮助饥渴的阿内维族人除去青蛙以及在瓦利利族挑战偶像玛姆并成为雨王等等,其实都是他无意识的现实经历。尤其是当面对母狮子的眼睛时,他必须试图战胜自己的胆怯并且接受令人恐怖的现实存在。当亨德森眼睁睁看着狮子夺取了答孚国王的生命时,他明白了一个高贵人是如何无畏、优雅地面对残酷的现实世界的,也意识到了平静面对现实世界的高贵性与必要性。亨德森的个人非洲努力是值得肯定的,因为他发现作为雨王的他越来越爱答孚,爱使他们融为一体。从此亨德森不再孤单,他知道好的生活只能在与他人日常生活的接触中得到,因此内心的声音也从“我要,我要”变成了“她要,他要,他们要”。
同样,《洪堡的礼物》中的主人公西特林也总是渴望完成一些大事,他决定挑战同时代的所有知识人士,并通过提供对人类境况的全新解读而去惊艳世界。然而现实中西特林的生活一团糟糕:身体上日趋苍老,经济上债务缠身,智力上陷入停滞,情感上空虚难耐。其实,西特林的杂乱生活源于他的自我主义。就在洪堡去世的两个月前,西特林在街上看到了死亡缠身的洪堡,但是没有上前招呼他。伪装和以自我为中心的个性让西特林十分内疚与不安。而莱娜达也对西特林的如此个性提出了深刻批判:“可是我对你已经失去耐心了……我无意和什么精神呀、智慧呀、宇宙呀这些东西搅在一起。作为一个漂亮的女人,趁现在还年轻,我宁愿像尘世上的芸芸众生一样打发日子。你可以自食其力;你可以当个瘸子同别人亲吻,生男育女;你也可以活到80岁,活得讨人厌了,要么去上吊,要么去投河,然而却万万不要浪费时光去异想天开地在人类的现状中另辟蹊径。”[5](P537~538)莱娜达的话使西特林看到了真实的自我:好高骛远,一事无成!但是面对现实生活的勇气从何而来?洪堡在最后一封信中对西特林进行了客观评价:“你懒惰,无耻,比你自己所想的更顽固,但还不至于不可救药。”[5](P439)洪堡的话语激励着西特林,使他最终能够带着勇气去面对现实,消除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不再对性和金钱迷恋,也不再有去解释什么的冲动,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平静地面对生活的现实存在。
二、走进自然,疗伤心智
贝娄浪漫主义创作的特色其次体现在作品中主人公对自然的钟爱上。浪漫主义非常珍爱自然,崇尚自然,歌颂自然,把自然看作一种神秘的力量,有机的整体,灵感的来源,既可怡情,又可益智。和浪漫主义倡导的一样,贝娄的主人公认为自然之美就是人的思想之美,自然对人的思想有着重要的疗伤作用,人的思想应该与大自然融合在一起。
以汉德森为例,当他在到达阿内维族时,便对那里的美景惊叹不已:“躺在地上,微风吹拂……天空现出沉静的繁星,像在移动歌唱;夜间的雀鸟不时举起羽翼,载着笨重的身躯飞过。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赏心悦目的吗?”[4](P45)美丽的大自然让亨德森精神为之振奋,给他带来了思想上的健康营养,也进而抚平了他那颗痛楚的心,重塑了他对生活的信心。在小说的结尾,亨德森不安与烦乱的思想平静了下来,他置身自然之中,孩子般与自然成为一体:“我蹲在户外的草地上。阳光四射,普照大地……到处是蒲公英,我想采撷这片绿叶,我把充溢着爱的面颊凑上蒲公英的黄花,多想钻进这绿色世界。”[4](P268)
和亨德森一样,西特林在回忆与冥想过去的生活时,对自然有着情有独钟的敏感与喜爱,深信自然对人的思想有着十分有益的影响。西特林经常走进大自然,希望来减轻自己头脑中的不安与紧张:“为了摆脱沉郁和不安,我只能对着湖水发呆……我倒倾心于华兹华斯所喜爱的东西——树木、花卉和水。”[5](P133)为了能够更好地接近自然,西特林建造了自己的湖区,终日在那里消遣。然而,让西特林感到十分心痛的是,现代智力已经把人和自然完全分开了,因此,他强调人们应该更加注意外部世界的美丽,应回到从前的时代,那个时候人们还没有与自然分开,而是把自己当作自然的一部分。西特林认为,一旦个人更为经常地深入自然,充满生命的自然界就会不断给人内在心里注入新鲜活力,这样,人的灵魂和精神将会与大山、云彩、森林和大海融合成一个和谐的有机整体。
三、摒弃物质生活,走充满想象的道路
另外,贝娄浪漫主义创作的特色是其作品十分倚重想象力。浪漫主义非常看重想象的创造作用,把艺术看作是直觉和想象的概念产物。贝娄也相信想象的变通力量,知道丰富的想象是现实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所以其作品中的主人公不管开始走的是什么样的道路,最终都摒弃了各种物质生活,开始追寻一个充满想象的生活。
亨德森生活在一个物质富裕的世界,但是钱对他来说却毫无用处。当他在自己家书房里翻书想找到一些有用的话语时,却除了钱之外什么也没找到。当厌倦了这种物质生活,而在周围趋于物质主义的世界里又无法找到生活的智慧时,亨德森决定走出去过不一样的生活。在非洲,亨德森碰到了答孚国王。答孚相信人类想象的重要性及其变通力量。作为精神导师,答孚向亨德森阐释了想象力的作用:“想象力是大自然的活力所在。这难道不足以使人陶醉吗?想象,想象,想象!想象能变成现实,维持现实,改变现实,修复现实。”[4](P256~257)在答孚的帮助下,亨德森明白了想象是所有人类不可缺少的,是人类最宝贵的财产,唯有想象才能把人类的梦想和欲望变成现实。亨德森对生活充满了期待,正是由于想象使他重新获得了对世界辉煌的视力。
实际上,《雨王亨德森》的非洲世界本身就是贝娄想象力的杰出创造物,这个魔力世界就是贝娄用他的人类学点滴知识构筑而成的。在小说出版前,贝娄从未去过非洲,是他的想象自由地为主人公创造出了一个独特的非洲世界,这就充分说明了贝娄本人丰富的想象力。但是,也有人批评贝娄写如此严肃主题的小说时,不应该这样愚弄。贝娄回答道,他的感觉是相当认真的,文学主义和现实主义一起会扼杀想象力。
和《雨王亨德森》一样,《洪堡的礼物》也强调了想象力的重要性。小说标题中的“礼物”一词具有双重含义:“一是指洪堡留给西特林的剧本;一是指洪堡留给西特林的精神财富。”[6]显而易见,洪堡是要告诫西特林要抵抗住物质世界提供的种种诱惑,去过充满想象的生活。在收到洪堡的信件以前,西特林一直把艺术当作发财手段,广结三教九流,处处逢场作戏。信件中,洪堡告诫西特林千万不要屈服于当下的物质社会,要注重想象的作用,永远不要仅为了商业利益而从事艺术,应该忠诚于自己的想象力。为了强调想象的重要性,洪堡还引用了布莱克的观点:“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一个想象与梦幻的世界……使一些人感动的流下欢乐的眼泪的树,在另外一些人的眼睛里只不过是立在路边的绿色物体而已。”[5](P438)布莱克认为,想象可以改变与救赎现实世界,缺乏了想象,理智是无法独自解读现实世界的。信的结尾,洪堡告诫西特林:“不要老是财迷心窍。克服你的贪婪。”[5](P439)洪堡希望西特林不要再把自己深埋于追求成功与荣誉的堕落道路中,唯有这样,他才能避免由于屈服于物质而浪费才智并最终沦落为腐朽艺术家的命运。洪堡以“我们不是自然的生物,而是超自然的生物”结束信件,暗暗提醒西特林要警惕物质主义的腐蚀,去追求充满想象的生活,避免两手空空地离开这个世界。在想象力的感召下,西特林决心摒弃过去的生活方式,开始一种全新的充满想象的生活。
“重新肯定人的价值,重建人文主义理想,是贝娄在这个冷漠世界里从事文学创作的内在动力和精神指向。”[7]贝娄作品的浪漫主义创作特色就肩负了这样的使命。在作品中,贝娄肯定个人努力的重要性,认为每个人都能通过自己的头脑完成对周围环境的肯定适应,个人的积极追寻应该得到肯定。同时,贝娄强调了自然在现代生活中的重要性,认为走进自然、感受自然是现代人消除烦恼,重塑对生活信心的根基。最为重要的是,贝娄在作品中肯定了想象力的作用。在物欲横流的现实社会中,贝娄作品中的主人公都摒弃了各种物质生活,进而去追求一条充满想象的道路,是想象力最终把他们从繁杂的生活中解放出来,重塑了他们对生活的信心。贝娄作品中的浪漫主义创作特点让我们深刻理解了贝娄作为人性的捍卫者对人类前途充满希望的人文主义精神和道德终极关怀。
[1]Chavkin,Allan.Bellow and English Romanticism[J].Studies in the Literary Imagination,1984(17).
[2]Quayum,M.A.Saul Bellow and Transcendentalism[M].New York:Peter Lang Publishing,Inc.,2004.
[3]蓝仁哲.《雨王亨德森》:索尔·贝娄的浪漫主义宣言[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4(6).
[4]贝娄.雨王亨德森[M].蓝仁哲,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5]贝娄.洪堡的礼物[M].蒲隆,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6]李公昭.20世纪美国文学导论[M].西安: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00.
[7]戚咏梅.试析索尔贝娄小说中的人文主义精神[J].外国文学研究,2004(3).
责任编辑 韩玺吾 E-mail:shekeb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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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395(2011)02-0026-03
2010 -12 27
浙江省教育厅资助项目(Y200909146)
吴俊龙(1975—),男,安徽阜阳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美国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