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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在者”的精神塑像——论灵焚散文诗

2011-03-20崔国发

梧州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散文诗情人诗人

崔国发

(铜陵学院,安徽 铜陵 244000)

面对“在者”的精神塑像
——论灵焚散文诗

崔国发

(铜陵学院,安徽 铜陵 244000)

灵焚是散文诗界一个不容忽视的独异存在,是当代散文诗坛的一大怪杰,是关切人类生存和精神处境并建立在深广文化与知识背景上的一位诗哲。他总是超越生存的悲欢,巡回于人类内心境况的悖论与荒谬的地带,把我们引进人迹罕至的精神陌土,显示生命的虚无、恐惧、困惑、缠绵、坚毅、率真等一幕幕心灵图景,孜孜以求灵魂上的魄力与韧性。面对 “在者”的诗性言说,寻找 “情人”的精神旨归,直面终极的灵魂救赎,突出重围的审美自足,使灵焚的艺术文本,在文学史的意义上影响和决定着散文诗在当下的趋向。

灵焚;散文诗;“在者”;精神旨归;灵魂救赎

读灵焚的散文诗,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能够真正读懂灵焚,尤其是读懂他散文诗中所体现的某些形而上的深层直觉、深邃的生存经验、丰富的内在情感及其特立独行的审美定性,确实需要下一番功夫。

与传统意义上的散文诗不同,灵焚是散文诗界一个不容忽视的独异存在,是当代散文诗坛的一大怪杰,他的散文诗便是其追索、冒险、创新与突破的路标和记录。

一些人的日常言辞与散文诗都充满了无数的习语,但到了灵焚那里,却不会拾人牙慧地说出,他总是超越生存的悲欢,巡回于人类内心境况的悖论与荒谬的地带,把我们引进人迹罕至的精神陌土,显示生命的虚无、恐惧、困惑、缠绵、坚毅、率真等一幕幕心灵图景,孜孜以求灵魂上的魄力与韧性。

奇特的思维方式和丰富的感受力,使灵焚不断超越常规和已知,通过意象性的细节暗示或荒诞魔幻的潜隐式表达,在扑朔迷离与变幻莫测的内心原野上,进行生存本相、生命历程和艺术能力限度上的长途跋涉。

述说与沉思,审视与突围,变构与象征,遮蔽与确立,这便是灵焚散文诗的价值所在:身境与心境相契,本源与终极融合,形散与神凝统一,于客观现实与心智场景的表象与交错、切换与叠合、断裂与动荡、拒绝与再造中,对现代社会群体生命存在形式的沉思,对个体生命包括理想与价值的反思,对生命本体诸如生存与生命的困惑或超脱的沉思。

面对 “在者”的诗性言说,寻找 “情人”的精神旨归,直面终极的灵魂救赎,突出重围的审美自足,使灵焚的散文诗构筑出亨利·米修式的奇崛和发人深思的艺术大厦。

一、面对“在者”的诗性言说

面对 “在者”,直面心灵的每一瞬真实,忠实于自己的感受与直觉,用准确的语言表象生命与情感的意义,把生存的境遇和作为人而存在的审美理想尽可能地展示,成为灵焚的一种 “形而上”的追求。

诗人坦言:“不奢望拥有什么,也就无所谓失去什么。任凭心灵和思想在思索中扬蹄,在审美中自足。”[1]灵焚先生非常注重“思”与“美”,即运用散文诗这种美的形式和诗性言说,来表达对 “在者”的形而上之思。

开宗明义,诗人在他的著作 《灵焚的散文诗》扉页上写道: “每一个人都会有一部属于自己的心灵历史。而对于我,几乎每一章作品的问世都是一场心灵苦难或者挣扎的结局,同时也是开始。作为人,我们永远也无法超越思索。思索固然可以使人深刻,而也正是由于思索让人触及到人作为思维载体所必然面对的生存悲剧”[1]。由此可见,灵焚在自己的散文诗创作中,源自心灵与生命的律动,原来是为了寻找与自己灵魂共舞的读者以逼近 “在者”。

在诗人思想家那里,灵焚的散文诗于诗与思的亲善关系中,与 “在者”在思想与审美上达成了高度的默契。“在者”指存在着的东西,但“在”却在一切“在者”之先,没有 “在”就没有“在者”,因此诗人始终在追问“在”的意义,“在”的形而上问题。

在者如斯,“不要拒绝被遗弃的虚无,也不要以苍白的语言诠释认识的权利。对于流浪的风声,任何一片叶子都只是没有方向指示的路标,目睹这被月色惊动的远古归鸟,由于找不到家的门牌只能露宿于沿途背光的草垛。/面对在者,请以无语的食指戳破时间的封锁,蔑视语言一寸一厘老去”(《认识》)。诗人未拒绝的 “虚无”,是一种存在的虚无,虚无的存在,没有方向、彷徨无依的虚无,虽然找不到诗意栖居的家址但能将你引入独特世界的虚无,因而读者在这章散文诗中,认同了理性对自己的伤害比任何情感的背叛都来得残酷,背负着苦难的后果和求知的宿命,诗人 “学会了在绝望中筑巢”,在 “香火的梦境”里体悟到 “知”的代价。

“寻找意义,仍然清醒着的人们在影子和街灯的关系之中继续漂泊,一群滞留在现象背后的眼神疯狂地啄食着思维的饥饿。”(《意义》)也许人生的形而上的价值就在于 “寻找意义”,这种寻找本身就注定着灵魂的漂泊,注定着将思想延伸拉长的思维,完全有必要重新追问生存的意义与本质。

心之翔舞,在午后,“阳光已经流出看得到海的窗口,期待已积成厚厚落叶”。或者在入夜或向晚时分, “梦在梦中厮磨,海在海上相遇”、“在两岸相望久了,总会把手伸出去”(《心之翔舞》)。乍一看这是对于 “爱情”的拥抱,但笔者认为,并不止于爱情恍惚迷离的表达,理想、青春、价值、美好的事物、终极意义也同样有着美人般的诱惑,同样有着动人心弦的成分,于是拥抱便成为一处风情万种的风景,在极限处陶醉,“把自己全部交给你,是为了你交出珍藏多年的雨季”(《拥抱:风景之一》)。从某种意义上讲,灵焚更深切地感受和发现自己心灵的真实,只不过在我们看来,这种生命体验隐藏得很深罢了,正如诗人在 《故事》的题记中所述:“即使只是一种提醒,在自己与他者的空旷地带,情感与本能为生命的翔舞提供了可能”。

实际上,我们都在各自的路上,“流落在心灵的旷野,谁也走不出往事的视线,所以,人们都在历史的规定中自足”,“沉默让意志的那双不肯松动的手紧握涵养,承受本能与良知在等待里构成生命的张力”,“当我们走进天地相拥的拱门,各自履行属于生命的那部分最核心的承诺”。故事的 “此在”是一种 “在者”,但它可不是仅仅侧身于其他在者之中的一种在者。在它的存在中,此在所关怀的正是它的在:良知、情感、意志、本能……甚至于在想你的时候,本能的水位不断上涨,理性的陆地只剩下 “一座克制的孤岛”。

诚如哲学家和诗人海德格尔所言:“人不是在者的主人。人是在的看护者和邻居。看守者的尊严在于:它被在本身唤去保护在的真理。”[2]13灵焚先生或许就是这样一位铁面无私的看门人,他“把守在岁月长廊的每一个入口,直至收缴完你手里最后一张生命的门票” (《生日》),自然万物演示着某种必然与归宿,但是 “对于生命,因为道路的延伸,远方拥有了追求的意义。不知道哪里是终极,所以梦境五彩缤纷,道路纵横交错”(《公园心态》),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我们被召唤着为这种经验探出一条路,并将它辟为一条通向“至今仍无路的地方去的路”[2]13。多少年过去了,我们也只能在路上,读秋,或与自己潜对话,在“诗意的”言说中,传递情感的困境与孤独。“孤独恰恰是由于感到自己是一个人。而在一个人的时候,每一个蓦然回首都是对生命的深入呵!”(《某日:与自己的潜对话》)灵焚写作的目的之一难道不是把我们遣回各自的孤独,然后纵身他自己的孤独之中吗?作为我们内心世界的使者,灵焚看清了诸神退场,所有的在者都已背身而去。

二、寻找“情人”的精神旨归

“情人”,作为灵焚散文诗的一个符码,原是一种现实的存在,曾是诗人难忘的一段初恋。虽然情感可能会失落,但作为不是原来实体的情人,却经常若即若离地出现,一种寻求中的在者,她成了诗人对生命思考的所有旨归。

灵焚在 《我与我的 “情人”》中说:“我的情人成为一种不可靠近的终极之美,一种灵魂,一种归宿的精神性指向。”在这篇文章中,诗人指出,在触及与虚无之中,他一直在寻找的路上,“人类的所有的精神的苦难努力不都是在寻找情人吗?”[3]。情人是他的至爱,情人是他的偶像,情人是他的精神寄托。情人之于人类,既充满诱惑,又面临挑战;既遥远,又亲切。诗人把自己的美好理想寄托在 “内心的远方”,众里寻她千百度,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是多么坚毅多么执著多么率真的追求。

“我们认识的那一天就衰老了。我的脸颊深深下切,你隔着河床,眼角游动的一群追逐我浮萍一样的老人斑。/这个时候,我说什么都是错的,只好任你把自己撕得粉碎。/你似乎想说什么。不,我知道了,你走吧。/繁霜之后,荷塘的叶子卷得恰到好处。关窗和开窗都是没有意义的,雨总是如期来临。/而你没有离去,苍白的一张薄薄的向我展开。/我只好站着。等着想着听着看着忍着。你滂沱的脸上和树梢高高的秋季。”(《情人·一》)这里的 “情人”乃一隐喻,是与生命存在无法取得默契的一种存在物,可以指称人的理想,可以指称人类文明 (王光明语),还可以指称某种信仰等,不同的读者根据不同的人生体验而对 “情人”的心灵位移也有所不同。灵焚的散文诗好就好在,他为读者设置了一道多解的情感方程式,呈现出丰富性和多义性,这是使 《情人》成为散文诗经典且变得非常耐人寻味的一个原因。

“多少年之后,风还在翻越波浪,喘息着靠近天空”,“放逐就放逐。那棵被风放逐被雷轰击的树孤立荒原,不知主持过多少个苍老的黄昏”,“给我一个梦吧!那栏栅应该是我们失去的森林,我们可以爬上一棵树,连遮羞的叶子都摘去,旁若无人地。/并向世界,投去我们一丝不挂的目光”(《飘移》)。被放逐的神,在心灵和精神的意义上,我不知道,是不是缪斯的情人?我们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其实已命中注定,我们无法挣脱,飘移的幽灵,君临梦幻的天空而与人类生命契合,但愿现代文明在经历放逐之后能够 “回归与超越”。

“不知身在何处,我在我的深处临渊而立不知身在何处”,“天地靠得太近太近,我刚想说什么,却发现你不在了”(《房子》);“应该回家,我想。因此不加选择的路缠在鞋跟,踩向四极荒草”(《异乡人》)。异乡人的隐喻,把一个既清醒、孤独,又盲目、固执的抒情主人公的生存困境,以及人与世界的不和谐关系揭示了出来,他无路可走又企求精神归宿。

真诗总能显示生命的荒诞不经,表现大悲悯情怀,穿过欲念与想象把人类精神掺揉进实存,从而给予感应的可能,生活的可能,在物质和精神层面能够寻找到 “居”与 “在”的可能。哲人有言,还乡就是返回与本源的亲近,在异乡漂移备尝漫游艰辛的人啊,希望你们归根返本,找到你们的 “房子”,安居是人在大地上的存在方式。

三、直面终极的灵魂救赎

灵魂就其本源状态来说是敞开的、澄明的、充沛的、飞扬的。本原意义上的散文诗往往带有哲人个体的生命气质,它关系到人生、希望和信仰,作品充满隐喻和象征,推崇将思想和感觉融为一体的深刻,表达对世界、历史和人生的终极思考。作为精神的实际担当者和当代散文诗的代表性诗人之一,灵焚的散文诗,有不少篇章深奥得让人不可解说,而当你真的读懂并深入其中,又常常能找到从自己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情绪。

“不仅仅为了诉说,我焚烧自己的灵魂”(《沉思·题记》);“也许有人赞美那生之闪烁如何饱含苍穹的多情/也许有人叹惋那死之寂静如何展示宇宙的深沉/留在大地的梦境里,只有这生命与死亡在同样的时辰共舞”(《流星雨》);“推往山顶的那块巨石再一次浩浩荡荡地滚落。被阿尔的太阳烫伤的人,带着向日葵的疤痕走进有乌鸦的麦地等待黄昏的来临”,“一堆廉价的烟蒂堆积着思想的残骸,述说着一种独特的宁静,正日复一日从思索者的指间无可奈何地弹落”(《守夜者》);“所有的往事都随另一种回味永恒重逢。/且把这曾经应该挽着你的手交给这一路源于边际坠入边际的风。/世界,好空好空啊!/路灯们没有家”(《场景三种·其二》);“哦,当人们衣食无忧不再担心活不下去的时候,究竟有几人为了为什么活着苦苦思索?”(《泡吧男人》);“时间的预约在信号灯迷失的街心错过。/飘浮在潮水般的路口,没有人为你托举一座安全岛。举足的瞬间,车灯把斑马线切得粉碎”(《车祸》),等等,从以上所引的句子中,我们不难领悟,人生世相色彩纷呈,在这万花筒般的世界中,诗人对人类的生存陷入有关生与死、动与静、永恒与无常、物质与精神、存在与幻灭等问题的沉思中,最终从自然的永存和人生的无常的对比中,试图进行灵魂的救赎,重建一种秩序,寻求一条再生之路。

只要你读一读灵焚的散文诗,就会发现,他的精神关注与求索的艺术轨迹,越来越明显地呈现出一种对人类生命形态与生存方式的形而上思考和终极性追问,越来越自然地使读者体味到诗人在探索人生意义时的迷惘、彷徨、苦闷和呐喊的心情,越来越深切地感受到一种广博深邃的穿透性与生活洞察力。

灵焚先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我们时常要以全部的生命力量面对一种理性的清醒,那种作为人而存在的无力之自觉,决定了理性对于人的伤害总是刻骨铭心的。”他指出,面对20世纪末人类的整体放逐,一种生存的荒谬与虚无把我推向生命的单纯逼视,除了让生命的渴望毫无保留地倾泻,同时毫不留情地在审美中自省,在灵与肉的搏斗中展示人之所以作为人而存在的审美理想,掩饰与粉饰都会导致一种生存本真的遮蔽与堕落。灵焚守望后工业时代的这份无奈,在醒来的细节中,看一群饥饿的蚂蚁爬进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疯狂地蚕食灵魂的碎片。“情感本来是自由的,却由于时间的因素陷入了物质性的意义。作为人,我们只能在长度中经历某种过程,接受肆意性的结局所带来的完美空虚。”(《劝说》)

劝说不如救赎,诗人感叹,当我们透过南极的臭氧洞看太阳时;当我们透过蘑菇云看地球时;当我们想起艾滋、想起A群溶连菌、想起克隆人…… “生命是什么?生命仅仅是一株长在死神手心的含羞草。”诗人是一个民族的良心,诗人也是一个世界的良心,当生存的危机一次次向我们袭来,当人类的文明劫难和我们赖以生存的精神家园受难时,作为一个以沉思型思维方式为特点的诗人,灵焚从形而上走向对现实的深情眷注,正如著名散文诗作家耿林莽所言,这个时期,灵焚有些作品不那么 “形而上”,更多地 “现实化”了。

在灵焚的 《述说》组章,如 《棋子说》、 《车祸》、 《街道》、 《九一年五月某日夜晚》等短章中可见,诗人更加关注人的命运,更加关注民生疾苦,更加关注日常生活中人们内心的孤独,更加关注人性的善与恶在生命形态中的终极性诘问,这乃是更高意义上的人类归宿所在。对此,灵焚先生指出:“散文诗作为现代人类漂泊工业文明汪洋中所选择的新的可能登陆的一种种冲浪的姿态,是凝聚着人类无数选择中的一个瞬间。对于我,她是哲学的理性,宗教的直觉,心灵的迷狂”[4]。诗人那种宗教式对于终极存在的探险,以及直面生存的情感形式,具有某种灵魂救赎的意义。

四、突出重围的审美自足

在灵焚的散文诗里,笔者看到了一种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他在创作上的自觉追求,为当代散文诗悲壮的 “突围”提供了最生动的范式和可能性的基质。散文诗美学所呈现的特殊疑难,来自现实生活与内心生活的审美的表象,在更深的层次中去探索如美学家朗格所言的 “形式的表现力”和 “有意味的形式”,使读者依靠艺术直觉更进一步于生命冲动中洞见与烛照诗人的情绪状态。

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笔者就在王光明先生的理论专著 《散文诗的世界》中,读到了灵焚的 《飘移·房子·异乡人》,当时即被其表达内容上的 “形而上”和其形式上的新探索感到惊诧,在诗体流变上,灵焚可谓开风气之先而令笔者刮目相看。王光明先生说灵焚的 《飘移》是过程的隐喻,《房子》是境遇的呈现, 《异乡人》是凭古吊今的展望与判断。

作为一种新文本,它出现的意义,笔者认为就在于,原来散文诗还可以这样写,甚至 《房子》之 《触及》撕心裂肺的血的吼声,排列成数行的感叹词,在其他的作品中绝无仅有,而在这章散文诗最后一节 《从此》的小标题下只有空洞的正方块,当时就在想,这个空洞的容积一定有它所隐喻的奥义。

时过境迁,灵焚的散文诗依然表现出强劲的探索性。作为一种尝试,他的 《语无伦次,或病人日记》是诗人自我心灵挣扎与格斗的新 “狂人日记”——诗人选取1990-1994年间5则在世田谷区某朝日新闻店三楼、驹泽公园、丰桥火车站候车站台、丰桥市立图书馆等地的散文诗日记,表现了后现代工业社会环境中人的心灵异化或破碎的心迹,毫无掩饰地袒露、直面自我的崇高与龌龊,从机械的时间所构造的生命空间里获取“在者”的感觉,使这组散文诗具有极强的先锋性。抒情主人公貌似狂人,却有哲人理性的清醒,或者换句话说,它是在 “日神”与 “酒神”状态之间,左冲右突地超脱孤独、空虚、混沌、恍惚等无序的记录,根据表达的自然需要,诗人在“驹泽公园”等四节文字中,几乎没有使用标点符号,以造成视觉上的冲击力和谜一般神秘的诗意。抒情主人公的 “病态”加上卓越的智力,用其敏锐异常而又善于分析的神经,灵焚比他者更深切地感受、发现、测量了后工业时代语境下人们的重重焦虑、茫然、虚无、恐惧和不安,使读者领略到他的写作的基本要求和美学原则,是如何突破传统散文诗的重围,而走入新的天地。

《1990年东京情绪》 之 《拒绝》、 《车站》、《子夜意识流》和 《八公狗》,通篇均无标点,或能让我们专注于其内心的无常、独处时的拒绝、告别时的疏远、当时就是现在的感悟,以及人们用全部的存在之所等待的情怀,都为我们瞥见其心底的秘密提供了巨大的潜力和宽广的内在阈度。

他的 《梦工房素描集》所写的小花猫、酒徒、阳光女孩、天使、蒲公英、杨柳风、青草地、水月镜花等,给我们展示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心灵纠葛,似在非在、似无非无、从容与自信、清贫与富有、幸福与苦累、淡泊与辉煌、相互交织、相互影响。“在寂寞中自足是一种境界。/让寂寞成为审美是一种品位。”(《话说蒲公英》)作为一位陌生世界的冒险家、梦工场的探索者,此时的心态诚如诗人在题记中所说:“一群未曾谋面的灵魂相约,从时间的密度里倔强地冒出。也许那只是一些长在疲惫裂缝里生命审美的嫩芽吧”。灵焚所形成的既开放又独立的文体追求,以及突出重围的审美自足,有着无可限量的发展空间。

“散文诗的可能?”我们时常会诘问这样的话题。灵焚的出现,使我们这代散文诗人灵魂深处发生了惊人的变动。他在充满严峻挑战的艺术话语场阈中,有一种毫不妥协的气质。

灵焚竭力拓展和追寻的是一种复杂的诗魂、罕见的诗艺、稀奇的诗质,用文本的间离性来取代文本的自律性。他倾力以赴历史和时代所给予的 “有意义的写作” (周庆荣语)的可能,在思想境界的深触和人生经验的深透中引发散文诗的革命。其个性化的书写,僭越了合法性与非法性的传统限界,在个人存在的悲戚感、荒谬感、怪诞感、魔幻感和坚毅感中,披坚执锐,不拘一格,苦心孤诣,钩深致远,挖掘尽可能多的形而上的诗意和在现实中所体悟到的生存意旨和情感本原,以微言写大义,弃旧调弹新声,在感情的颤动与灵魂的燃烧、思索的深沉与审美的自足中,找到了自己独特的席位。

灵焚积极推进散文诗体的解放,与周庆荣先生一起,发起成立北土城 “我们”散文诗群,致力于散文诗走出浅表的抒发,致力于向包括自由诗在内的诸多文体学习,致力于诗性的归属和表达方式的多样性,致力于走进大诗歌的融合,在文学史的意义上影响和决定着散文诗在当下的趋向,并在发现的惊喜中构筑新的审美空间。

散文诗的探索永无止境,正如著名诗评家程光炜所说,是 “不知所终的旅行”[5],或如诗人方文竹的 “未完成”。面对在者的灵焚,作为人类生存处境和精神处境的关切者,他自身的精神独立性和建立在深广文化与知识背景上的诗哲,我们期待着,他能释放出更多探索的热情与艺术的潜能,成为我们这个时代令人难忘的诗人。

[1]灵焚.灵焚的散文诗[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8:封页.

[2]海德格尔.人,诗意地安居[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1995:13.

[3]灵焚.我与我的“情人”[M]//灵焚.灵焚的散文诗.广州:花城出版社,2008:164.

[4]灵焚.诗思两则.二[M]//灵焚.灵焚的散文诗.广州:花城出版社,2008:196.

[5]程光炜.不知所终的旅行[M]//岁月的遗照.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1.

Facing the Immaterial Statue of “The Existence”——On Ling Fen’s Prose Poems

Cui Guofa
(Tongling University,Tongling 244000,China)

Ling Fen is noticeable unique figure in the circle of prose poem and a peculiar master in the circle of modern prose poem.He is also a poetic philosopher who is concerned for human beings’existence and their spiritual world on basis of the context of profound culture and knowledge.He always swings over the bitterness and happiness of life and wanders in area of paradox and absurdity in mankind’s inner world.He leads us into a new spiritual solitude,showing us the mental scenes of nothingness,fear,puzzle,sentiment,firmness,frankness and so on.Meanwhile,he persistently pursues boldness and tenacity in human souls.The arguments about the nature of poetry when facing the immaterial statue of “the existence”,the spiritual orientation when seeking “the sweetheart”,the soul redemption when facing the ultimate of life and the aesthetic self-sufficiency after breaking through the tight encirclement make Ling Fen’s artistic style influence and determine the cotemporary composing trend of prose poems in a sense of literature history

Ling Fen;prose poems;“the existence”;spiritual orientation;soul redemption

I207.25

A

1673-8535(2011)01-0056-06

2010-11-28

崔国发(1964-)男,安徽望江人,安徽铜陵学院党委副书记,高级政工师,淮南师范学院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新诗研究所研究员,研究方向: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新诗、散文诗。

高 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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