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最后的甘甜酿入浓酒”——刘洁岷诗歌片论
2011-03-20彭松乔
彭松乔
(江汉大学 语言文学研究所,湖北 武汉 430056)
“把最后的甘甜酿入浓酒”
——刘洁岷诗歌片论
彭松乔
(江汉大学 语言文学研究所,湖北 武汉 430056)
刘洁岷的诗歌,以其饱含忧患的生态情怀、巧妙的意象营构和强烈的体式探求,达到了较高的艺术境界,为现代汉语诗歌写作提供了不少新鲜经验,这是诗人艺术上孜孜以求的必然结果。刘洁岷的诗歌是属于那种“把最后的甘甜酿入浓酒”的一类,代表了近年来汉语诗坛上值得期许的一种写作趋向。
刘洁岷;诗歌; 《新汉诗》
作为1960年代诗人中一位坚定的持守者和“新汉诗”写作的主要倡导者,除了偶露峥嵘外,刘洁岷(1)及其诗歌创作还未引起文学评论界应有的重视,但是当我们认真研读了他的诗歌作品,了解了他为当代诗坛作出的种种努力后,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一位 “在文本和行动上为推动汉语诗歌的发展做出了不懈的努力并取得实质性成果”的优秀诗人。他的诗歌,以其忧患的生态情怀、巧妙的意象营构和强烈的体式探求,为汉语诗歌写作提供了不少新鲜经验。借用奥地利诗人里尔克 《秋日》里的一句诗来概括,他的诗歌是属于那种 “把最后的甘甜酿入浓酒”的一类,绝少有兑或水果汁的寡淡之嫌。
一、忧苍生:生态入诗
刘洁岷的诗歌创作肇始于上个世纪90年代前后,这个时期的中国社会正是市场经济拉开大幕的时候,急剧的社会转型和严峻的生态破坏同时莅临,让包括诗人在内的很多知识精英一时难以适应,颇感失落与彷徨,个别人甚至因找不到精神归宿而走上了绝路。身处这样一种大环境中的诗人刘洁岷,自然也会生出些迷茫与彷徨,但他很快就比较好地调适了创作姿态——既不回避现实,也不与世沉浮,而是选择了以生态入诗的方式抒发自己的忧患意识。
前面的坡地上喷出了白色、棕色、红色和橙黄色
给我们这帮要锁定山色的人一点颜色瞧瞧
我们在山间小道上漫步,品尝这景色,
在日落时
我们的心灵虽然抽象但还是被眼神的混浊暴露了
从车到别墅,到豪华厕所,咀山珍海味像嚼零食
这就是预测力!虽然这山中也是衰与荣,一草吞一木
一个动物生吃另一个动物,但食物链的尽头虎和狮子已被取代
我们来自于6和18疯狂交媾的地方,
鹧鸪的一声啼唤
触及我们的耳膜再反射回去时,那只发声的禽鸟已经死亡[1]101
这是刘洁岷2000年写于远安的组诗 《显山露水》之九 《色》。从标题上来看,这首诗着重表现的是山区傍晚日落时分色彩的变化,但是它所涉及的内容却又超越了诗题设定的旨趣,由 “色”及 “人”及 “物”,写出了山中因缺少老虎、狮子的活动,缺少鹧鸪的啼鸣而失色不少的惆怅,表现出对美好自然生态的向往及对人类无止境欲望的批判精神。这不仅是典型的生态情怀,而且也是形象的生态表达。诗歌从坡地上的色彩和山间小道日落时分的景色写起,然后笔锋迅速一转,切入到人们心灵的 “抽象”与 “浑浊”,将自然生态的美与精神生态的 “丑”两相对举,于是生态情感的倾向也就立透纸背了。不仅如此,诗人还进一步将犀利的笔锋指向了人们不加节制的消费行为,“从车到别墅,到豪华厕所,咀山珍海味像嚼零食/这就是预测力。虽然这山中也是衰与荣,一草吞一木” 。人们这样暴殄天物的结果会如何呢? “一个动物生吃另一个动物,但食物链的尽头/虎和狮子已被取代/我们来自于6和18疯狂交媾的地方,鹧鸪的一声啼唤/触及我们的耳膜再反射回去时,那只发声的禽鸟已经死亡”,这是何其令人痛心的生态灾难。如果没有一定的生态科学涵养与人文精神观照,这样的诗句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迸发出来的。
不仅仅是对自然生态的破坏感到痛心疾首,刘洁岷生态忧思的笔触更多时候则是伸向问题丛生的社会生态、文化生态和精神生态方面。应该说,诗人的这一情感取向是极具远见卓识的,因为 “在人类历史的童年,人类需要逸出自然以便进入文化,但现在,它们需要从利己主义、人本主义中解放出来,以便获得一种超越性的视境,把地球视为充满生命的千年福地,一片由完整性、美丽、一连串伟绩和丰富的历史交织而成的大地。这不是对自然的逃逸,而是在希望之乡的漫游”[2]。从本质上来讲,自然生态危机是由社会生态、文化生态和精神生态方面失衡造成的,因而对这方面问题的关注注定是解决生态危机问题的题中应有之义。
我们在街上看到了
那些成群的孩子,他们
跑得比虚拟的图像还快
孩子们去了哪里——
他们在大桥、房子上
昏暗路灯旁和繁华闹市的
一个旮旯,他们
扯着路人的衣角下跪乞讨
更小些的,被偷走、卖掉
被不是母亲的女人抱着
在路口,小身子上藏匿着
违禁的物品,笑语哭泣
他们的玩具熊哪儿去了
那玩具熊是世界的动物吗
气球,风,绿松石,钟
那些孩子是词或文字
梦想的船,在公园的月亮下
沉睡,那儿,红鳗鱼餐厅
大人们在对着你们叫唤
嘿,你们,喂,宝贝[1]16
在这首创作于2002年的 《街上的宝贝》诗歌中,诗的前三节选取的是大家司空见惯的街头现象来入诗,抒写的却是他对不和谐社会生态、文化生态和精神生态的深深忧虑。不仅涉及到欺骗性乞讨、拐卖人口、贩卖毒品……这些城市街头丑恶的社会现象,而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竟然还利用儿童这种 “街上的宝贝”来充当邪恶行为的工具,使儿童幼小的心灵,在人生还没有起步时,就被极度扭曲、亵渎。到了诗歌的第4节和第5节,诗人又以玩具熊作为出发点,笔锋陡转,以理想的笔调抒写了他们本应享受的童年生活乐趣。两相对照,何其强烈。赤子之心,可见一斑。
类似的展现社会生态、文化生态和精神生态方面问题的内容,在刘洁岷诗歌中大量存在。例如,《家谱》一诗就通过对 “家谱”的抒写,从一个家族的变迁状况对社会生态进行浓缩式表现,其蕴含的文化生态与精神生态内涵也十分丰厚;《二爹私奔》一诗则通过麻脸二爹的 “私奔”,对急剧变迁社会中家庭与个人的生存状况进行了浓缩式 “组合”,其文化生态与精神生态意味也相当突出; 《地球城》一诗则通过对市场经济主导下都市人浮躁、变态生活的展示,从地球之外的“旁观者”角度抒发了对人类社会生态、文化生态和精神生态的深深忧虑。
将影响当今人类生存的生态问题写入诗歌,使刘洁岷的诗歌创作既接续了中国传统诗歌中那种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患情怀,自然而然生发出一种民族传统文化情愫,同时又使他的诗歌具有了宏阔的全球视野与浓厚的时代意识,让艺术境界跃升到一个崭新的层次。其中,对现代性的无限扩张及由此带来的无奈与批判,构成了其诗歌生态意味的主调。其实这是不难理解的,当市场经济的大潮借助改革开放的东风席卷中国大地的时候,伴随着工业化、城市化和世俗化而来的自然生态破坏、社会生态破坏、文化生态破坏与精神生态破坏等现代化负面效应也触目惊心地横亘在国人的眼前 (近年来我国土壤污染,水体污染,沙漠化、石漠化以及黄赌毒等自然与社会问题日趋严峻,新闻媒体时有报道)。面对此情此景,任何一位有良心的诗人都会痛心疾首,但问题只在于,谁有胆识来开风气之先并能够用缪斯之笔赋予它艺术的精魂。恰恰在这一点上,刘洁岷做到了,因而他的诗歌也就焕发出了独有的时代风采。
二、雕文心:巧构意象
意象是诗人 “心物交融”的产物,是 “人心营构之象”,即诗人通过审美思维创造出来的,融汇了主体意趣的形象。巧妙的意象营构是诗歌最重要的艺术表现手段之一,它能使日常生活中被遮蔽的诗意如巧匠雕琢的璞玉般焕发出熠熠光辉。正如英国诗人柯勒律治在论及渥兹渥斯诗歌的时候所指出的那样,精心营构的艺术意象能 “给日常生活以新奇的魅力,通过唤起人对习惯的麻木性的注意,引导他去观察眼前世界的美丽和惊人的事物,以激起一种类似超自然的感觉;世界本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可是由于太熟悉和自私牵挂的翳蔽,他们视若无睹,听若罔闻,虽有心灵,却对它不感受,也不理解”[3]。就此而言,刘洁岷的诗歌创作,从日常生活入手,通过精心提炼,巧妙组合,创造出了一系列令人难以忘怀的艺术意象。
1.那个
那个给彩陶和皮影喂食的
使我记起一个人,他
以井观天,以云和雀鸟
掐算静静湖泊
蚂蚁在湖泊上沙沙沙爬行,爬行
爬向一只比它稍小点的蚂蚁
…… ……
51.黑雨
黑雨下下来了
工厂和米色的大卡车都锈了
我已亲手处置了,我的
汉代戍卒的生涯并且
把蚂蚁和蚂蚁的女儿绣在锦囊上[1]29-48这首以 《在蚂蚁的阴影下》为总题包括51个子题的抒情组诗,通过以 “蚂蚁”意象为中心的意象群巧妙构思,将人们在生活中的忙碌、窘迫、琐碎以及内心的种种纠结、纷扰,以隐喻的方式,一一呈现了出来。当我们沾沾自喜于 “以井观天”的时候,当我们陶醉于乘坐 “磁悬浮列车”的快意时,抑或是凌驾于比自己更为弱势的人物和动植物的时候,我们甚感伟岸与骄傲。殊不知,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在茫茫宇宙大化里,渺小的个人算得了什么呢?一只小小的蚂蚁而已!这就是诗人刘洁岷为我们创造的充满反讽意味的独特意象。在蚂蚁意象的映照下,我们不得不反省现代化缺陷和人类中心主义的种种弊端 (例如 “黑雨下下来了/工厂和米色的大卡车都锈了”这种大自然报复行为)。它是艺术上的成功创造,同时也是思想上的深刻反思。以 “蚂蚁”意象的创造为切入点,诗人再一次让我们感悟了一种敬畏生命、敬畏历史的生态情怀。
有一个乞丐过桥时说了句鬼话
有一条从河里跃上桥的鱼儿不见了
有一条扁扁的虫子顶着日头爬呵
如此爬过桥去时什么意思?
有一群人在奏乐的货车上痛哭
过桥时忙着燃放鞭炮和抛洒纸花
一个深夜过桥的女人,惊恐地听到
自己急促脚步的回荡声[1]210
以上所引的是刘洁岷长诗 《桥》之第7节诗歌。在这首长诗里,诗人通过桥的意象创造,巧妙地将现实、隐喻和玄思扭结在一起,构成了特殊的审美张力,从而使古往今来被诗人写滥了的“桥”意象具有了全新的艺术质素。正如诗歌评论家陈超在评点这首诗歌的时候所指出的那样,刘洁岷笔下的 “桥”脱离了诗人们极易陷入的类聚化的 “所指”俗套,如 “逝者如斯”、“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等等,而是成为了 “他个人的记忆、私语世界之桥”,“在它上面,有乞丐,扁扁的虫子,发丧的队伍,桥栏上的涂鸦,桥身负重时的波动,被追打的儿童,蓝绿色的蝴蝶和花瓣,深夜急促而惊恐地过桥的女人……这桥,就被写活了,有质感地捺入了读者的眼和心。不错,桥在此仍有隐喻功能,但隐喻不能全部概括更不能毁掉这座真实的桥”,[4]因为它 “真实”,它呈现的不是 “一切皆流无物常驻”的抽象概念,而是桥上桥下不断 “流动”的诗化细节,所以它颤动着时代的音符,一经诵读就能拨动我们心头那根敏感的琴弦,进而产生审美情感上的共鸣。类似的意象创造,在刘洁岷的诗歌中比比皆是。它不是诗人有意为之,而是不经意之间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的。正因为如此,所以更见其深厚的艺术功力。
通过对诗歌意象的精心提炼与巧妙构思,刘洁岷在诗歌创作道路上获得了雕绘 “文心”的不二法门。它是形象的、具体的,因而鼓荡着浓郁的时代气息与生活况味;它又是超验的、多义的,故而充满耐人寻味的哲理光辉并显得意蕴丰厚。在这里,意象的星云托举着诗神缪斯冉冉升起,越过自然的溃败和人性的畸变,重新建构了一个“不在场的、隐蔽的东西与在场的、显现的东西相结合的想象空间”[5]。让读者们那些被现代化片面性弄得麻木不仁或焦躁不安的心灵重新体悟到世界万物间生机盎然的生命关联,进而也使他的诗歌具有了非常丰盈的内在气韵。
三、创新格:融贯古今
“诗是一种语词凝练、结构跳跃、富有节奏和韵律、高度集中地反映生活和抒发思想感情的文学体裁。”[6]192诗歌对语言艺术的要求极高,不仅在语言锤炼上追求 “吟安一个字,捻断数根须”的功夫,而且在结构、节奏和韵律方面也必须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才有可能创出新格。在这方面,中国古代的唐诗、宋词和元曲都曾达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无上境界。现代汉语诗歌是在借鉴西方自由体诗歌基础上发展而来的,虽然也有一定的艺术历史积淀,但至今仍然处在不断的探索过程之中。故此,诗人们在创造新的诗歌体式方面始终保持着强烈的艺术冲动,从徐志摩到戴望舒,从艾青到穆旦,从“朦胧诗”到“第三代”诗歌,这种对诗歌体式的内在追求从未间断过。就此而言,刘洁岷在诗歌体式方面的探索,是颇见功力的。
2.
我深夜撇下沉睡的兄弟
独自仰望小姐的绣楼
月光下,从那高高的
清漆雕花窗棂里
飘下来的布匹
轻盈、洁白
而细嫩
3.
一匹回乡的战马,老眼昏花
它看到草地上淌满鲜血
一个读书郎走向荒野站定
猛抬头观碧落,月色清明
鹰的眼睛能看到红外线
它察觉到星球的缓缓移动[1]190-191这里节选的是诗人游历安徽黄山西南麓至今仍然保存完好的明清时代古村落——宏村后,怦然心动而抒写的组诗 《前往宏村》之第2节、第3节。如果你完整地诵读过这组诗歌,你一定会跟着诗人的感觉去神游宏村的,因为那里充满了古典的梦幻意境,那里也飘荡着现代的缤纷思绪。当然,你更想去现实的宏村游览,亲身感受一下它令人魂牵梦绕的古典风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组诗可以说是诗人探索追求的结晶,既充满了浓烈的现代气息,又凝结了厚重的历史情怀,更充盈了艺术的审美张力。正如诗评者盛艳所指出的那样:“在这首诗歌中,内容俱为了形式,每一个意象都是为了展现宏村的古色古香。同时这首诗中也有着超验性的戏仿,例如 ‘一个读书郎走向荒野站定 /猛抬头观碧落,月色清明’。将读书人应该所在的幽静环境转移到了荒野,造成了奇异的阅读感觉。”[7]而更为可贵的是,在这首诗歌里诗人以超迈的审美创造方式,将古典的诗歌意象、诗歌意境与现代的诗意情怀融为一体。
檐上的风铃未动
夜鸟却持续地飞临
那巨大的气流掀开屋顶
从人们的躯体上滑过
一小角星空
悠悠覆盖下来
夜鸟飞临
寂静更其寂静
使人们的睡眠
亦愈加深沉
夜鸟从大地的幽深之处
吸出自己久埋的影子
之后,溶入迷蒙的山廓
院子里叶落如雨
睡眠的人们随即醒转
满嘴鸟语
通往后山的小径
在月下洁白、柔软
并缓缓飘进窗来[8]
刘洁岷的这首 《夜鸟飞临》,同样是十分难得的融贯古今的诗歌精品。他以一种充满诗意的笔调,对夜鸟飞临时的静谧、幻想和柔情,进行款款曲曲的抒写,使诗歌显得灵动而雅致,仿佛一下子就将人带进了庄周梦蝶般的古典境界。然而,她又是现代的,“那巨大的气流掀开屋顶”的诗句,在夸张的修辞里就蕴涵了现代气象学的若干知识。至于诗人通过夜鸟意象表达的生态情怀,那更是古代诗人所匮乏的。在这里,诗人通过古今对话的艺术方式,将人性和语言中更微妙的东西呈现了出来。在刘洁岷诗歌中,这种融贯古今、自创新格的作品大量存在,比如 《野猪林》、 《海边的白色城市》、 《鱼梁州》等等,莫不如此。
应该指出的是,诗人刘洁岷为汉语诗歌艺术发展提供的这种忧患的生态情怀、巧妙的意象营构和强烈的体式探求新鲜经验,并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诗人长期以来自觉追求的结果。作为《新汉诗》诗刊的主要创办者,刘洁岷向来就有明确的艺术追求,“‘新汉诗’的目的是为了在当代诗坛标举一种对于汉语诗歌的自觉意识,同时是为了通过具体的写作实践来发现汉语诗歌的新的质素。”[9]正因为诗人的这种对于新汉诗艺术上的不懈求索,成就了其诗歌体式的独特性,从而也自出机杼地完成了一次诗歌艺术探索的跃升。
自然,作为一位 “新汉诗”艺术勇敢的探求者,刘洁岷诗歌也并非无可指瑕。至少在笔者看来,有以下两点值得进一步完善:一是词语流的问题。“纵观刘洁岷的诗歌,可以发现其相当突出之处就是对 ‘词语流’的偏爱。”[7]尽管 “词语流具有极强的意向性,能构成诗人的意向之网”,也能 “精确复制真实生活甚至逻辑思维产生的幻象,把毫不相干的事物全部组合在一起,使画面中充满戏剧效果,带给人视觉与心灵的震撼”,但是不加节制地使用词语流也会丧失诗歌语言的凝练效果,使得诗歌难以从散文、叙述文体、思想情感的倾诉当中真正解放出来。刘洁岷部分诗歌中实际上是存在这类问题的,故此笔者以为这是诗人今后在创作中应当做出适当调整的地方。二是“隔”的问题。“以刘洁岷的诗来说,其对于读者的习惯思维就是一种煎熬。我们若是急于寻出刘洁岷诗歌的 ‘主题’或 ‘思想’,一定会受到他的语言方式的阻碍。”[9]作为汉语诗歌的探索者,这种艺术上的 “隔”或许是值得赞美的,因为文学言语应该力避那些人们过分熟悉且不能再引起人的注意的 “自动化”语言,“设法把普通言语,加工成陌生的、扭曲的、对人具有阻拒性的言语”[6]203。这种阻拒性言语能增加读者感知的难度,延长感知时间,从而增强文学艺术的审美效果。然而,阻拒性言语的使用也必须掌握适当的 “度”,否则就可能产生言不及义的后果,反而使读者丧失诵读诗歌的兴趣,刘洁岷的若干首诗歌中实际就存在这类情形,笔者以为这也是诗人今后创作中应该克服的一种倾向。但毕竟瑕不掩瑜,只要诗人稍作艺术调整,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一定会创造出更加具有艺术震撼力的优秀作品来,并成就自己在中国当代诗歌史上的地位。
注释:
(1)刘洁岷,湖北松滋人,1987年开始诗歌创作,1990年代在诗坛崭露头角,其诗歌作品先后被收入 《中国90年代诗歌精选》、 《第四代诗人精选》、 《中国先锋诗选》、 《中间代诗全集》、 《中国诗歌年鉴》、 《中国最佳诗歌》、 《中国新诗总系·90年代卷》等数十家选本,曾获得 《诗歌报月刊》金奖、爱情诗特等奖,《诗神》探索诗奖,《大河》、 《飞天》、 《长江文艺》诗歌奖等十多种奖项。
[1]刘洁岷.刘洁岷诗选[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7.
[2]霍尔姆斯·罗尔斯顿.环境伦理学[M].杨通进,译.许广明,校.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463.
[3]刘保端.十九世纪英国诗人论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63.
[4]陈超.《桥》:现实、隐喻和玄思的扭结[J].星星诗刊,2003(10).
[5]张世英.进入澄明之境—哲学的新方向[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14.
[6]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 [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7]盛艳.“在蚂蚁的阴影下”:场景与技巧—论刘洁岷诗歌[J].诗探索,2008(1).
[8] 刘洁岷.白鹭:外二首[J].长江文艺,1996(11).
[9]荣光启.寻求汉语诗歌的新质—论《新汉诗》诗群[J].星星诗刊:理论版,2010(7).
“Brewing the Liquor with the Final Sugar”——A Study of Liu Jiemin’s Poems
Peng Songqiao
(Institute of Language and Literature,Jianghan University,Wuhan 430056,Hubei,China)
Fully conveying anxiety for the ecological environment,artfully implying poetic imagination and constantly exploring formation and style of poetry,Liu Jiemin’s poems reach a relatively high level and provide lots of new skills for the writing of poems in modern Chinese.This is an inevitable result of the poet’s persistent pursuit of art.Liu Jiemin’s Poems can be categorized into the one that is described as “brewing the liquor with the last sugar”,representing a writing tendency that is encouraged in the Chinese poetic circle in the present years.
Liu Jiemin;poetry;The New Chinese Poems
I207.25
A
1673-8535(2011)01-0046-07
2010-11-24
武汉市教育局项目(武教高20070745)阶段性成果
彭松乔 (1963-),男,湖北英山人,江汉大学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文艺理论与批评。
钟世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