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年人家庭照料者的社会性别研究评述
2011-02-20马焱
马 焱
对老年人家庭照料者的社会性别研究评述
马 焱
受传统文化习俗、我国目前社会养老机构不健全等因素影响,我国多数老年人的日常生活照料仍主要依靠家庭成员提供。研究表明,在老年人家庭照料中存在较为明显的性别差异,女性化趋势显著。这对于已逐渐走出家庭的现代女性来说,面临着强烈的角色冲突和较大的照料压力。家庭照料的女性化趋势对妇女的社会地位产生了深远影响。在审视人口老龄化问题的同时,应关注到人口老化与妇女地位的关系。
老年人口;家庭照料;社会性别
一、提出研究问题的背景
人口老龄化是当今世界大多数国家面临的一个公共问题,而我国是目前世界上老年人口最多的国家。根据国家统计局2009年公布的数据,2008年年底我国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为1.6亿,占全国总人口的11.6%。预计老年人口总数将进一步增长,到2014年将突破2亿。据联合国预测,至21世纪上半叶,我国一直是世界上老年人口最多的国家,2014年将达到2亿人,2026年将达到3亿人,2037年超过4亿人,2051年达到最大值,之后一直维持在3亿人—4亿人的规模,老龄化形势非常严峻。[1]
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和高龄化趋势的发展,老年人生活照料的需求日益凸显。Kinney研究发现,所研究的65岁以上的老人中,将近85%的老人至少有一种慢性病。20%的老人需要洗澡、穿衣、吃饭等日常生活活动的援助;20%的老人需要理财、持家等工具性日常生活活动的援助。老人对日常生活照顾的需求是与年龄的增长相伴随的。Morgan和Kunkel研究发现,超过85岁的老人,即便没有生病,约25%的老人会表现孱弱。[2]2004年全国人口变动抽样调查结果显示,老年人群的生活自理能力随年龄增长不断下降,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生活不能自理的比例达到8.9%,年龄超过80岁的高龄老年人群中,老年人生活不能自理的比例超过20%,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加这一比例迅速上升,在90岁及以上的人群中约有50%的老年人生活不能自理。2006年城乡老年人口生活状况调查结果显示,在各项基本的日常生活能力中,有一项存在困难的老年人占总体老年人口的比重为10.2%。[3]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趋势的加剧和人口预期寿命的持续延长,生活自理缺失的老年人群的规模也将不断扩大,失能后的存活时间将进一步延长。有学者对比1994年和2000年的老年人群的生活自理能力及其健康预期寿命的变化趋势研究发现,中国老年人群的老年残障呈现扩张的模式,其出于不能生活自理的时间呈上升趋势,由此导致他们对长期照料的需求不断增加,家庭和社会照料此类老人的负担将会进一步加重。
我国是一个“孝”文化浸染的国家,加以社会养老资源不足,家庭养老仍是我国多数老年人目前和今后较长时间内主要的养老模式。从老年人口的户居状况,也可以看出老年人口对家庭养老的依赖。1982、1990、2000、2005年人口普查和抽样调查的数据显示,尽管与后代共同生活的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比例基本上都处于减少趋势,生活于空巢家庭户的老年人口比例处于上升趋势,但是至今传统的多代家庭模式仍占据主要地位。尤其是80岁及以上的高龄老人中,与后代同住的比例尽管从1990年的79.38%下降到2005年的72.24%,其所占比例仍然在各种户类型中占有绝对优势。这表明了当前高龄老人对家庭养老的高度依赖。①参见郭志刚:《人口与家庭户变化对家庭养老的影响》,《中国社会服务政策与家庭福利国际研讨会论文集》,2008年。从老年人的意愿来看,大多数老年人选择在家中养老。据1999年“上海市生活不能自理老人家庭照料和支持”的调查显示,有72.4%的老人希望在家养老。[4]
家庭养老主要包括经济供养、生活照料、精神慰藉等三大方面,本文主要侧重分析生活照料。在当前家务劳动社会化程度较低的情况下,对老年人的生活照料主要还是由家庭成员来提供。
传统的观念认为“养儿防老”、“老来从子”,这是父系父权制中对男性的强调。男性成年子女早被文化规范指派为照顾双亲的主要家庭成员。在我国,“养儿防老”的观念更被直接解释为养育“儿子”而非“女儿”来作为其老年生活的保证。②参见费孝通:《家庭结构变动中的老年赡养问题》,香港中文大学社会科学院暨研究所:《现代化与中国文化研讨会论文汇编》,1985年。所以,儿子首当其冲被认为是老年人的主要照顾者。一些调查则呼应了这种观念。如,袁方和鄢盛明对我国4个城市进行的有关家庭与社会如何支持老年家庭成员生活的大型调查指出,老年体弱的父母认为儿子不论在身体照料、情感心事倾诉以及经济依赖上,都较女儿做出的支持来得可靠。[5]W·T·刘对上海市家庭照顾者的研究,也发现女性成年子女为照顾老年父母而投入的时间,并没有显著比男性成年子女多。[6]杨淑慧等在广州的调查也曾指出,没有证据显示丧偶或离婚的老年成员必定由成年女儿照顾晚年生活。相反,照料家中老年父母是一项家庭成员共同承担的工作。[7]也有研究者指出,以上研究得悉在家庭照顾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对照顾项目进行细致分工。在实施照料父母的过程中,照顾者往往是根据性别及年龄角色,借以“最恰当”的合作形式,共同承担照顾年老体弱父母日常生活的。[8]
那么,在对老年人的家庭照料方面,是否存在性别差异?到底是谁在担负着照料的重任?它对照料者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本文试图通过对国内外相关文献的梳理,以期对以上问题进行初步探析。
二、概念界定
到目前为止,家庭照顾者尚无统一的概念,2000年美国家庭照顾者支持法案为家庭照顾者(FamilyCaregiver)下的定义是:在居家环境下负责为需要照顾的家庭成员提供生活、情感和经济照顾的人[9],该法案定义的家庭照顾者主要指与被照顾者有亲缘关系的家庭成员,占全部照顾者的83%。国家家庭照顾者协会将家庭照顾者定义为扮演照顾患有慢性疾病或因受伤、残疾而生活不能自理角色的人[10],家庭照顾者可以是配偶、儿女或其他家庭成员,如生活伴侣、子女配偶等,还可以是亲戚、邻居或朋友。与专业护理人员相对,家庭照顾者有时也被称为非正式照顾者(Informal Caregiver)。在美国,家庭照顾者是长期照顾系统的骨干,其提供的服务占长期照顾服务的80%,人数超过4440万人,可以是各年龄阶段的成年人,但其平均年龄为46岁,有超过一半的家庭照顾者年龄为18—49岁。绝大多数家庭照顾者是女性,为照顾者提供基本的日常生活帮助,而其服务大多不需要付费。[11]在我国,对老年家庭照顾者的研究报道不是很多,对其定义也没有进行界定。从已发表的文献来看,在我国家庭照顾者主要是配偶,其次为子女和子女配偶。
本文的家庭照料者的概念是:在家庭环境下为家中老年人提供日常照料的非正式家庭照料者,主要是指家庭成员(包括老年人配偶、子女及其配偶)。
三、谁在承担着老年人家庭照料的重担?
如前所述,当前我国对老年人,尤其是高龄和身有疾病的老年人的生活照料主要还是由家庭成员来提供。那么,从性别的视角看,到底是谁在担负重任呢?
1.国外相关研究
(1)关于照料的性别角色
国外这一领域的文献表明,女性比男性承担更多的照顾责任。[12]由于社会性别规范和传统观念的影响,在承担家庭照料的家庭成员中,女性通常是主要的承担者,一般为配偶、女儿和儿媳。有学者指出,研究成年子女照顾者的重要视角之一是要划分为主要照顾者(PrimaryCaregiver)和次要照顾者(SecondaryCaregiver)。所谓主要照顾者是指持续地向老人提供照顾的人,直接负责满足老人的照顾需求和提供大量的照顾;次要照顾者是指补充性和间断性照顾的提供者,多为主要照顾者的配偶或者子女。[13]有研究表明,美国提供照料的人群中,75%的人是妇女。根据哈罗维兹(Horowitz)针对照顾者性别的研究报告,女性成年子女成为年老体弱父母的主要照顾者的人数,远较男性成年子女为多。
(2)基于性别的照料频率
马修斯与罗斯纳(Matthews&Rosner)、斯托勒(Stoller)的调查显示,男性成年子女对体弱年老父母提供的照顾多属偶发性、断续性的援助。至于双亲晚年日常生活中的家务工作,男性成年子女较少作出承担。[14]男性大多只在家庭缺乏女性成员的情况下承担照顾者的职责。
(3)基于性别的照料方式
相对来说,男性成年子女普遍于经济开支、葬礼安排、机构接触、庭院工作及家居维修等事务上,扮演具有重要价值的决策者及参与者角色。[15]而对老年人进行如喂饭、洗澡等手把手的照料的主要是女人。女性成年子女为年老体弱的父母提供的照顾范围,除了穿衣、饮食、洗澡、如厕、休息、屋内走动等日常生活起居外,情感关怀的表达亦是主要的照料工作。[16]帕克斯和佩里萨克(Parks&Pilisuk)则强调以上照顾项目均要求照顾者付出经常性、密集性、情感性的投入。[17]
2.国内相关研究
(1)传统的性别分工与家庭照料的女性化趋势
调查资料显示,在我国对老年人的日常生活照料女性化现象十分明显。这一点我国和西方社会是非常一致的。在对老人日常生活的照料中,女性承担较多的责任,这与传统社会性别分工对两性的界定密切相关,社会对性别角色和分工有着不同的期待。[18]在中国传统的观念中,女性一直是和家庭联系起来的,“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就是传统社会对女性家庭角色的一种期望,“贤妻良母”型一直是作为中国女性传统的理想形象而得到褒扬,即便是在现代社会,在“男女平等”观念普及的情况下,社会对女性的角色期望仍多是温柔、美丽、文静、善良、富有同情心等,而往往要求男性具有刚强、进取及冒险的特质。妇女为人女儿、妻子、媳妇、母亲等的生命周期,亦同样跟家庭照顾者有着紧密的联系。相反,为人儿子、丈夫者则基于性别分工的社会规范,较少成为主要照顾者。至于女婿则更是在照顾榜上无名。[19]在此脉络下,家庭照顾老人的课题里,便隐含着性别化的分工形式——繁琐的亲力亲为的家庭任务,成为女性家庭照顾者的主要职责;周边性、临时性的照顾项目,则被塑造为男性的定型工作。性别角色的社会建构,使男性家庭照顾者难于提供表意性的情感支持,这也是构成女性成年子女担任家庭照顾者角色的主要成因。为人丈夫者在男性承担经济照顾工作的角色分配下,把照顾家中老年父母的责任安然交到妻子手中。因此,当男性成年子女负有照顾家中双亲的责任时,妻子才是真正担当日常繁琐生活的主要照顾者。男女正是基于这一性别分工,在个体的生活中,认同并投入参与照顾者这一角色,进一步固化了照顾工作女性化这一事实。
(2)女性尤其是儿媳对照料老年父母的贡献
调查资料显示,在我国对老年人的日常生活照料中儿媳的作用非常大。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有“养儿防老”的说法。受此影响,男性成年子女往往是老年人理想的家庭照顾者,相当一部分老年人观念上认为照顾老人是儿子的责任。这不过是一种因传统观念而固化了理想模式,它恰恰掩盖了事实本身。费孝通的研究则提醒我们,男性成年已婚子女虽然承担照顾家中老人的社会责任,但是,其配偶在有关的日常照料工作上才是主要的贡献者。①参见费孝通:《家庭结构变动中的老年赡养问题》,香港中文大学社会科学院暨研究所:《现代化与中国文化研讨会论文汇编》,1985年。班娟在研究中指出,在我国农村老年父母多与儿子同住,儿子在老人日常生活照料上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他们更大的作用是精神、经济上的依靠,日常生活方面更多依赖儿媳。[20]在农村,已婚的女儿在家庭照顾中的职能弱化,但是作为儿媳的身份使她对婆婆家的事情参与较多,尤其是对老人的照顾。儿媳在农村老年人家庭照顾中占主要地位,儿子则承担起家庭经济来源与家庭重大决策的职责。在各类家人中,以老人的配偶为主力,特别在他(更多是她)仍有精力和体力照顾时。一旦老人的配偶体力不支,子女则上升为主要照顾提供者。在子女一类中,又主要包括女儿、女婿、儿子和儿媳。然而,中国传统的养老观念又把女儿和女婿排斥在人选之外,儿子一家则成了名副其实的主力。细观这些供养主力,不难看出儿子在老人日常生活照料方面并不起多大的作用,他们更大的作用是精神、经济、甚至面子上的依靠。日常生活方面更多依赖的是儿媳。[21]家中老年体弱父母的晚年往往依照与已婚儿子同住、由媳妇担负日常繁琐身体性照顾的生活模式。事实上,依赖儿媳妇提供工具性的日常生活照顾,亦成为现今国内家庭支持老人所需的大趋势。[22]妇女婚后照顾夫家老弱双亲,一直与社会在照顾问题上的“女性化”有着密切的关系:家庭照顾者长久以来大部分都是家中女性。不管是体弱配偶还是年迈父母 (包括娘家及夫家),都主要是由女性亲属承担家庭照顾者的角色。[23]熊跃根的焦点小组通过访谈发现,老人子女中女儿、儿媳与父母间的日常互动更为密切,他们对自己父母或公婆的照顾更多体现在对老人生活的关怀上,比如,帮父母做家务、陪老人聊天、陪老人外出看病就医等。[24]
(3)基于性别的照料方式
在性别角色的分配下,男性在家庭照顾者角色上更多承担了金钱、决策等工作,而女性则被分配了有关情感、身体照顾等繁琐、重复性的任务。张桔根据实地调查发现,照顾者女性化是城乡老年人家庭照顾中的一个特点。在城区,家庭中的女性成年子女更多的承担起年老父母的日常生活起居,打扫房屋、清洗被单等事务,而男性成年子女则更多提供物质支持。[25]施耐德与王来华(Schneider&Wang)在天津市家庭照顾者的访查中,亦仔细描绘出女性成年子女是如何承担其家庭照顾者的角色的:夜以继日地从准备合适的膳食,到更换及清洗污秽床铺和衣物,以至清晰记录医护情况和开支,甚至是动员个人社会网络,竭力为双亲提供完善的晚年生活照顾。[26]王莉莉采用1999年“北京市老年人生活现状及其需求”抽样调查数据,对老年人的家庭照料进行了定量研究。该研究表明,在女性传统的家庭角色如做饭、管理钱物等方面,女性配偶作为照料者的比例远远大于其他家庭成员;女儿照料者的比例明显大于儿子。在帮助老年人做饭的主要照料者中,女性配偶的比例达到了40.2%,儿子与女儿的比例分别为11.4%和13.4%;在帮助老年人管理钱物的照料者中,女性配偶的比例达到了40.4%,儿子的比例明显大于女儿,分别为23.2%和16.2%。这与其他研究中提到的男性在家庭照顾者角色上更多地承担金钱、决策等工作完全吻合。而在穿脱衣服、室内活动、上厕所等日常生活照料中,女性配偶的作用也较子女明显,达到的比例分别为33.3%、45.5%及33.3%;女儿和儿媳的照料作用明显超过儿子。[27]
四、讨论与思考
通过以上分析表明,老年人家庭照料中表现出了较强的性别差异,存在较为明显的女性化趋势。我国老龄化程度日益加深,老年人将会逐渐增多,与之相伴的则是越来越多的中青年女性将转向对老年人的照料行列,这难免会影响他们在社会上的拼搏及其地位的提高。这样就提出了一个人口老化与妇女地位的关系问题。因此,人口老龄化不仅会对老年女性的生存质量带来很大挑战,对中青年女性的生存与发展也将产生深远影响。研究者有必要挖掘出老年人家庭照料与性别文化之间的互动与联系,不能仅停留在笼统的家庭照顾者这一平面,而是要通过性别的棱镜去透视老人与其家庭成员之间的联系,厘清女性照料者在照顾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关注照料工作对其自身生存与发展带来的影响。但在我国,目前对于这方面的重视还远远不够。
老年人家庭照料中的女性化趋势,对老年女性和中青年女性照料者群体将会带来许多严峻的挑战。
1.对老年女性照料者群体
体力上的困难是老年女性照料者面临的最大挑战。随着社会发展带来的生活质量的提高,我国人口的平均预期寿命不断延长,这将对老年女性带来两方面的影响:一是女性老年配偶的寿命增长,意识着其作为照料提供者的可能性在增大,照料时间将延长;二是预期寿命的延长将会出现两代人都处于老年期的现象,而子女数量减少带来的家庭规模的减小,致使“小老人”照顾“老老人”的现象不可避免。然而,老年妇女本身也是老年人,其身体机能随着年龄的增大也在逐渐衰退,一旦体力和精力不足以继续照料老伴,他们也将跨入被照料者的行列,需要得到子女或其他人的照料。在老龄化程度日益加深的情况下,老年女性照料者体力上的困难将更为显著,老年女性的身心健康将面临严峻考验。
2.对中青年女性照料者群体
作为照料者的家庭角色与职业妇女的社会角色的冲突,是中青年妇女面临的最大挑战。新中国成立后,在国家政策的有力推动下,大批妇女走出家门走向社会,越来越多的妇女参与到有报酬的社会劳动中来。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妇女的有酬劳动的参与率大幅度提高。2006年我国就业人口达7.64亿,其中,女性就业人口有3.47亿,占45.4%,男性就业人口有4.17亿,占54.6%。①参见国家统计局社会和科技统计司:《中国社会中的女人和男人——事实和数据(2007)》。25—44岁女性人口的劳动力参与率都在76%以上,其中35—39岁年龄组达到了78.5%。②同上。如今的妇女已走出家门,为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但尽管如此,传统的社会性别规范并没有大的转变,女性的高就业率也并没有改变他们作为老年人主要照料者的角色。这样,一个容易被人忽视的问题就摆在了我们面前:当由于生育期缩短而妇女可以更多地和男子一样走出家门走向社会的同时,照料老人又将把妇女拉回家中。这必然会对妇女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产生影响。
女性尤其是中年职业女性在老人照料过程中一个突出的特点是他们所具有的“多重角色”,在家里他们可能既是母亲,又同时是女儿和儿媳,对老年父母而言,他们是期待中的照料提供者;在工作岗位中又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可能是职员或负责人。角色理论认为,一个人在社会中往往并不只是扮演一个角色,而是扮演着多重角色。当一个人扮演一个角色或同时扮演许多不同的、有时甚至是互相矛盾的角色时,角色内部或角色之间往往会发生矛盾、对立、抵触和冲突。[28]女性照料者的多重角色使得他们要比一般人承受更多的压力,尤其是“角色丛”(Role Set)带来的紧张,社会学家总结为“角色张力”(Role Strain)。他们是被“夹在中间的一代”(the Sandwiched Generation),很难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在工作和家庭照料之间求得平衡。时间是个常数,加之人的体力和精力有限,用于家庭照料的时间多了,用在工作和学习上的时间必然相对减少。反之亦然。这就使他们必须在照料老人与追求事业之间作出抉择,即所谓“忠孝不能两全”。[29]现实生活中,在工作和家庭间忙于奔命,在社会角色和家庭角色转换中心力交瘁,成为许多中年女性的生活写照。这种情况不仅使职业女性不能集中精力工作,也没有时间用来学习和提高自己。加之中年女性处于“上有老,下有小”的状况,集社会反哺角色和抚养角色于一身,使身体机能呈下降状态的他们更加不堪重负。[30]各种角色的社会期望使得他们在照料老人时往往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并或多或少地认为对老人的照顾影响了他们在其他方面的发展。“北京中青年家庭养老现状分析”结果表明:有8%的男性和10%的女性认为因在生活上照料老人而影响到夫妻感情;14%的男性和15%的女性认为照料老人影响了对子女的关照;而认为影响个人发展的女性比例高达36%,比男性高4个百分点。在这些被调查者中,30—49岁的中年人占到90%以上,其中又以30—39岁的中年人所占比重最大……中年女性由于家庭负担、特别是养老负担,在事业上的“牺牲”或“付出代价”都较男性大。[31]这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感受是一致的。
美国学者Francine Conway-Giustra等对女性照料者进行的研究表明,家庭照料除了会给女性身心带来巨大的压力,同时也会间接减少他们的经济福利。家庭照料对女性退休以后的生活会产生负面影响。常常是因为家庭照料的需要,很多女性选择了灵活性较强但工资较低的工作,这些工作福利很有限,尤其是退休金很少。更有一些女性因为家庭照料而放弃了工作。美国老年妇女联合会(Older Women's League)指出,女性因为家庭照料,一生中失去了550000美元的工资以及每年2100美元的社会保障福利。美国对家庭照料负担的研究提出的主观照料负担的评价方法,关注照料者在照料老人时所经历的机体、心理、情感、社会以及经济上的问题。这一评价方法指出,中年及初老期妇女处于“不公平”的社会地位,不仅仅使他们的心身健康受到影响,其经济收入、生活质量也往往低于其他人群。
总之,所有这一切都在提示着我们:在审视人口老龄化问题的同时,应该关注人口老化与妇女地位之间的关系问题;在考虑解决老年人养老问题的同时,也应该考虑到女性照料者的事业发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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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艳玲
Commentaries on Gender Studies in Family Caregivers
MAYan
owing to traditional social customs and underdeveloped aged support agencies,the majority of the aged in China have been taken care of by their family members.It has been demonstrated that sexual difference is typical ofthe familycaregivers,women beingthe growingbulk ofthem.This tendencyhas exercised a striking influence on women's social status.This article contends that more attentions should be paid to the inter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agingproblemand women's changingsocial status.
the aged;familycare;gender
10.3969/j.issn.1007-3698.2011.02.07
C913.68
A
1007-3698(2011)02-0037-06
2011-01-10
马 焱,女,全国妇联妇女研究所理论研究室副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2009级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社会性别与女性人口。100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