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刻板印象成分及形成机制——大学生对医生认知的初步研究

宋广文，单洪雪

(1.曲阜师范大学心理科学研究中心，山东 曲阜 273165;2.山东轻工业学院学生处，山东 济南 250353)

一、前 言

刻板印象(stereotype)是当代社会认知研究的热点课题之一，指在人们头脑中存在的关于某人或某一群体的固定印象。这种印象简化了对某些信息的加工，极大地提高了知觉、推理和决策的速度与效率。从认知经济的角度看，它具有积极作用。但由于刻板印象往往不是以直接经验为依据，也不以事实材料为基础，因而若用这种过分简单化、概念化的信念来看待和处理问题往往会产生种种社会认知的偏差，故它也是人际间产生偏见的主要原因之一。因此，在对个体和群体的信息加工中，必须正确认识刻板印象的影响。

性别刻板印象是刻板印象的重要表现之一。它是指人们对男性或女性在行为、角色、人格特征等方面予以的期望、要求和僵固不变的看法。它会直接影响到男性和女性的知觉、归因、动机、行为以及不同职业的选择。目前，国外已有不少关于性别刻板印象的研究，Ashmore和Delboca认为:(1)性别刻板印象同认知有关;(2)它是由一组看法构成;(3)它的内容是大多数人分别怎么看男人和女人;(4)它被某个团体的所有成员共有［1］。国内在这方面的研究尽管不十分系统，但仍取得了许多比较一致的结论。张德关于我国小学生、中学生和大学生性别偏见的研究发现，各组被试均倾向于高估男性和低估女性。［2］台湾李美枝采用评定中文人格特质形容词的方法对台湾大学生进行测查，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3］钱铭怡等对中国大学生进行的性别刻板印象研究表明，大学生性别刻板印象仍与我国的传统性别观念相符，即认为男性更优秀能干，女性情感更细腻。［4］

近20年以来，从社会认知角度开展的刻板印象研究在很大程度上改变和推进着这一研究领域。目前，关于刻板印象的研究比较集中地体现在种族、性别刻板印象上。而对于职业刻板印象、年龄刻板印象的系统研究却很少。性别刻板印象使人们把某些行为特征与特定性别人群联系在一起，以至于并不应简单归因于性别差异的其他方面。比如在对待职业的认知上，长期以来在人们的头脑中已经形成了男性更适合从事专业技术方面的工作，而女性更适合从事服务行业工作的职业性别刻板印象。即使在同一职业领域内，人们也多倾向于认为男性的成就要高于女性。在对待职业的态度和评价上，人们更尊重从事专业技术的人员，而相对轻视服务行业的从业人员。在职业的选择上，男性多选择飞行员、科学家、工程建筑等职业，而女性多选择歌唱、舞蹈、教师、护士等职业。

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女性进入到以前为男性所统治的工作领域，并且成绩卓越，丝毫不逊色于男性。在这种背景下，人们的职业刻板印象是否有改变，是否在大学生这一知识水平层次较高、思想较开放的群体中关于职业的刻板印象会与传统观点有显著不同?这是值得关注的一个研究点。

本研究选择医生这一职业对上述问题进行初步探讨。研究假设为:(1)大学生在对待医生这一职业上仍然存在职业刻板印象;(2)年龄和性别是医生职业刻板印象中的重要成分;(3)在医生职业刻板印象的形成机制上，职业本身特点、被试特征、社会文化背景等存在交互作用。

二、方 法

(一)实验材料

从网上搜取普通男、女彩色半身照片各3张，所有照片均无任何其他画面背景。经过电脑加工处理，将这六张照片都制作成15 cm×10 cm的规格，并使照片亮度、清晰度等保持一致。在正式实验之前，针对照片的实验效果进行了预测。预实验的被试确信照片中的人物是陌生的，并且不存在魅力程度、种族特征等方面的显著差异。于是，假设他们是6名医生，3名男医生为男Ⅰ组(年龄分别为老、中、青);3名女医生为女Ⅱ组(年龄分别为老、中、青);上述6名男女医生共同组成混合Ⅲ组。

(二)被试

以两阶段随机抽样先从某大学随机抽取三个院，然后再分别从各院抽取60名学生，组成180名被试。其中男83人，女97人。年龄在18～22岁之间，视力或校正视力正常。

(三)实验设计

实验采用3(照片类型:男Ⅰ组、女Ⅱ组、混合Ⅲ组)×3(医生年龄:老、中、青)×2(被试性别:男、女)混合设计。其中，照片类型和被试性别为被试间变量，医生年龄为被试内变量。因变量是照片被选择的频次。

(四)实验程序

为抵消顺序效应，三组照片中的人物随机排列并制成幻灯片投映在大屏幕上。为避免被试间的相互干扰，实验采用个体施测，被试根据屏幕上的照片迅速对答题纸上的问题作出回答。

将被试分为三组，每组60人(各组男女平衡)。每组被试看一组医生照片。

第一组被试看男Ⅰ组照片，指导语为“这是在一所医院里，画面中的三位大夫在同一个科室内工作。假如你去看病，可以随意选择他们就诊，你会首先选择他们三个之中的哪一个?其次选哪一个?最后选哪一个?(请将你的选择排序写出)”。

第二组被试看女Ⅱ组照片，第三组被试看混合Ⅲ组照片，指导语同上，都要求被试选择医生，并排出顺序。

三、结果与分析

(一)男Ⅰ组照片中，每张照片代码为:A(男中年)、B(男老年)、C(男青年)。被试的选择结果见表1。

表1 男Ⅰ组三名医生被选择的频次(百分比)

表1的描述统计结果直观地表明，首选男中年 医生和男老年医生的人数各是27人，均占总人数的45%，说明大多数人倾向于选择男中年医生或男老年医生。而事实上，纵观所有选择情况而言，男老年医生更受欢迎。相比之下，男青年医生被首选的机率大为减少，仅有6人(占总被试的10%)，却有36人(占总被试的60%)将之作为末选对象。

对男、女被试的选择人数进行χ2检验发现:对于各个对象的选择，无论在首选、次选还是末选中，男女差异均不显著。这说明，在同是男医生的情况下，男、女大学生固有的刻板印象是选择年龄偏大的医生就诊。

(二)女Ⅱ组照片中，每张照片代码为:A(女老年)、B(女青年)、C(女中年)。被试的选择结果见表2。

表2 女Ⅱ组三名医生被选择的频次(百分比)

表2的描述统计结果直观地表明，近半数的被试首选女老年医生就诊，而只有少数人会首选女青年医生。多数被试最后选择女青年医生就诊，而只有少数人会末选女老年医生。由此可以看出，女老年医生最受欢迎，而女青年医生最不受欢迎。

对各项男、女被试的选择人数进行χ2检验发现:对于各个对象的选择，无论是在首选、次选还是末选中，男女差异均不显著。这说明，在同是女医生的情况下，年龄大的医生更受欢迎。男、女被试都将年龄因素作为选择的标准且被试性别差异不显著。

(三)混合Ⅲ组照片中，每张照片代码为:A(男老年)、B(女中年)、C(男青年)、D(女青年)、E(男中年)、F(女老年)。被试的选择结果见表3。

表3 混合Ⅲ组六名医生被选择的频次(百分比:%)

表3的描述统计结果直观地表明，被试首选的排列顺序依次是:男老年、男中年、女老年、男青年、女中年、女青年。

从被试的选择人数和所占比例可以看出:选择男老年医生的人数最多，其次是男中年医生，二者总共有41人，占总被试的68.33%。虽然仅有6人首选男青年医生，但把男医生作为首选的被试总共有47人，占总人数的78.33%，这说明大多数被试把男医生作为首选对象。同时，年龄还是影响选择的一个重要因素，即年龄大的医生被选次数多。

相比之下，首选女医生的人数就大为减少:女老年(7人)、女中年(5人)、女青年(1人)，总共只有13人，占总被试的21.67%。尽管如此，本组实验仍与第二组实验具有一致性，即在对待女医生上，被试仍按年龄的大小来选择，年龄偏大的女医生仍较之年轻的女医生更易于被首选。

对男女被试首选人数进行χ2检验发现:男女差异不显著，这说明在男医生和女医生同时被选的情况下，男女被试均倾向于首先选择男医生，其次才考虑年龄因素。

另一方面，在末选人选上，被试末选的排列依次是女青年、男青年、男老年、女中年、女老年、男中年。从被试的选择人数和所占比例可以看出:女青年医生成为最不受欢迎的对象，首选她的人最少，而末选她的人却最多。

对男女被试末选人数进行χ2检验发现:仅在对待女中年医生上男女差异显著(P=0.009＊＊)，其他各项差异均不显著。在分别对所有首选男医生和首选女医生的被试进行χ2检验发现:男、女差异均显著(P=0.0198* ，P=0.0198*)。说明更多的男被试倾向于把男医生作为首选，而把女医生作为首选对象的则多是女被试。

在分别对所有末选男医生和末选女医生的被试进行χ2检验发现:前者男、女差异不显著，而后者差异显著(P=0.006＊＊)，说明男被试更倾向于把女医生作为末选对象。

四、讨 论

从年龄因素结果分析中可以看到，男、女被试都倾向于选择年龄偏大的医生。这可能是由于医生这一特殊职业的原因，人们往往认为年龄大的医生经验更丰富，行医时间长，因而对各种病情的把握更全面，更有助于帮助自己治愈疾病。相比之下，在医生这一尤其需要经验的行业中，青年医生则让许多人持怀疑甚至否定态度。这表明年龄是职业刻板印象的一个重要成分。

从被试对待男、女医生同时备选情况下的统计结果来看，绝大多数被试倾向于首先选择男医生。说明在对待医生这一职业上，人们存在严重的性别刻板印象，即认为男性强于女性，并且男、女被试在这一点上无显著性别差异。由于社会刻板印象是大众所持有的观念，因此它具有相当的稳定性，不容易在短时间内改变。尽管随着女性社会地位和受教育水平的提高，女性在许多方面特别是医学领域取得了巨大成就，但男强女弱、男优女劣的性别观念在即使受到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中仍是根深蒂固的。

性别刻板印象的形成其影响因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传统思想的影响。男尊女卑、男强女弱的性别偏见和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模式是传统性别角色观念的重要内容，它通过伦理、风俗、传统等方式根植在中国人的头脑中，渗透到社会的各个角落，并得到传统心理的广泛认同。儿童在不知不觉中将长辈的性别歧视内化，形成自身心理的一部分，以此来指导、衡量自己的行为。他们成人后又往往以同样的思想教育自己的子女，加强了社会原已存在的性别偏见，形成恶性循环。另外，电视、电影、广播等媒介对性别刻板观念的形成也起着重要的作用。通过这些社会因素，人们在幼儿时期就接受了性别角色的传统观念，形成了对男女性别的刻板印象。

性别刻板印象的形成更与我们所受的学校教育有很大关系。教科书的内容中久已存在着性别偏见和性别刻板印象的表现。［5，6］众所周知，中小学教科书是中小学生学习的主要读物，这其中的性别刻板印象势必对学生的性别观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这些都有可能给儿童造成一种女不如男的错觉。另外，在初级学校中女性教师占多数，而在高等学校中，男性教师所占的比例则大得多，再加上绝大多数女性教员被少量男性行政人员领导的情形，极有可能强化儿童女不如男的刻板印象。

刻板印象的形成还有它的内在机制。一些研究者的研究认为，刻板印象一经形成，便以一种认知表征或图式结构的形式存在，这些认知表征或图式结构把描述性的特征与一个群体联系在一起。［7］Spence的性别图式理论认为，性别典型化、有性别图式的男性或女性形成了一种很强的性别认同感，带有这种性别认同感的人们在对自己或外界信息进行加工时，性别是作为一种组织原则而起作用的［8］。大学生尽管接受到了高等教育，他们对社会中倡导的男女平等思想也有着清醒而明确的认识，但由于以上所述众多因素的影响，还是形成了男性优于女性的性别认同感。这一性别认同感的形成导致他们在对职业的判断上也表现出了明显的刻板印象。人们把性别和年龄这两个特征与医生联系在一起，就形成了对医生的刻板印象即认为年龄大的男医生医术更高，更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

王沛等的研究认为内隐刻板印象是存在的，并且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无意识内隐影响的表现。［9］刘素珍等人的研究表明刻板印象是一个自动化的过程，是新信息在态度启发作用下与存在的认知系统结合形成的特殊认知方式。［10］于永红、胡志海、梁宁建等学者也就大学生内隐职业偏见、刻板印象的形成机制和内隐研究方法也进行了开创性研究。［11，12，13］本研究在大学生对医生认知上的研究结论就体现了这一点，在极短的时间内对医生照片作了如上的选择，表明职业刻板印象的内隐性及提取的自动性。被试在无意中表露了他们对性别和年龄的关注。正是在这两方面因素的影响下，才使得女青年医生得到了较低的评价。

另外，从资料的分析中可以看出大学生对医生认知的性别刻板印象存在着深刻的性别差异。男被试多认为男医生胜过女医生，因此多把男医生作为首选对象。尽管相当数量的女被试也存在这种观念，但把女医生作为首选对象的被试中女被试居多。说明男女两性都倾向于认为自己的性别比另一性别有更多优点。这一结论与钱铭怡等人的研究研究结论一致，也支持了性别刻板印象的提取理论和自尊理论。提取理论认为团体内部成员与本团体成员的交往多于与其他群体成员的交往，因此掌握本团体的信息多于其他团体的信息，提取速度也更快［14］;自尊理论认为团体的成员为了维护自尊会认为本团体比其他团体拥有更好的特征［15］。这两种理论都说明，无论是男性被试还是女性被试都倾向于评价自己的团体优于其他团体，而以男性贬低女医生倾向显著高于女性被试。当然也不排除实际经验中妇科中女医生居多，女性找女医生看病更方便，可减少激起羞耻感等因素的影响。这有待进一步的研究。

职业刻板印象的形成与性别刻板印象有着密切的关系，当然还受到其他许多因素的影响。本研究中大学生对医生的认知结果是否是纯粹的内隐认知?其内在机制到底是什么?都有待进一步研究。

五、结 论

(1)大学生中存在鲜明的医生职业刻板印象。

(2)年龄和性别是医生职业刻板印象的主要成分，且男女被试不存在性别差异。

(3)在男、女医生同时被选的情况下，更多的大学生倾向于选择男医生，表现出一致的职业刻板印象。在对待男医生上，男、女被试性别差异显著，更多的男被试倾向于选择男医生;在对待女医生上，男、女被试差异也非常显著，更多的女被试倾向于选择女医生，表现出同性别认同效应;而在异性相斥上，男性的表现更加明显。这说明被试与医生在性别维度上存在一定程度的交互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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