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官员被自杀”

■郑连根

历史上的“官员被自杀”

■郑连根

电视连续剧《神探狄仁杰》有这样一个情节：朝廷命官李瀚去江苏山阳县调查邗沟覆船事件，调查中发现当地官员有贪腐行为。山阳县令试图贿赂李瀚，遭到拒绝，最后，山阳县令指使手下将李瀚勒死，然后又制造了自杀的现场。最后，神探狄仁杰出马，侦破了此案，李瀚的死因才大白于天下。

《神探狄仁杰》是影视剧，剧情可以虚构，但这种虚构其实是有事实依据的。在清朝，就发生过一起极为类似的官员“被自杀”事件，这就是“李毓昌案”。

李毓昌是清嘉庆十三年(1808年)进士，考中进士当年即被派往江苏省山阳县督查救灾款发放情况。可是，就在这一年的十一月初八早上，他被发现悬挂在屋梁上，气绝身亡。仆人李祥发现后赶紧报案，山阳县令王伸汉接到报案后，带领仵作前去查验，得出的结论是：李毓昌系自杀身亡。随后，知府打报告给省里，省里报给了中央。这样，李毓昌自杀身亡就成了一个官方结论。

然而，李毓昌自杀疑点颇多。据两江总督铁保呈递给嘉庆皇帝的奏折说，他接到王毂禀报李毓昌自杀的时候也曾经有过疑问，“疑及李毓昌查赈事竣，何以忽至投缳？欲提伊家人严切查办”，不过有人禀报说李毓昌的家人李祥等人已经离开山阳县，所以就没有“关查到案，详究根由”，认可了山阳县做出的结论。

李毓昌是当年的新科进士，五月份刚受到皇帝的亲自接见，正处在意气风发的官场上升期，干嘛想不开自杀呀？再者，李毓昌到江苏之际，适逢黄淮水灾，江苏北部的淮安一带被水淹没，灾情严重，朝廷发下几十万两银子的赈灾款，为了保证赈灾款的正常发放，两江总督铁保选派了一个11人督查组赶赴灾区，李毓昌是督查组成员之一，他正被江苏总督重用，恰是一展抱负之时，亦没有理由自杀。

李毓昌家人接到死讯后，从山东即墨赶到江苏运回尸体。这时，山阳县令王伸汉还向李毓昌的叔父李泰清赠送150两银子，以示抚慰。尸体运回老家后，李毓昌的妻子林氏检查遗物，发现一本书中夹有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山阳冒赈，以利啖毓昌，毓昌不敢受，恐上负天子”等字样，这是李毓昌所写督查报告的残稿。另外，林氏还发现李毓昌衣服的袖口有血迹，并且有毒。如果是上吊自杀，李毓昌不可能自己拿衣袖去擦拭血迹，更不可能血液中有毒。所以，李毓昌家人怀疑其被毒害，检验尸体后，证实了李毓昌确有中毒的迹象。

于是李毓昌家人赴北京都察院鸣冤告状，嘉庆皇帝接到报告后大为震怒，让山东巡抚吉纶主持验尸，再次得出了李毓昌系他杀的确凿证据，随后，山阳县县令王伸汉、李毓昌的仆人李祥等涉案人员被押赴北京受审，各犯对合谋杀人事实供认不讳。据王伸汉供诉，发给山阳县的九万多两银子的赈灾款中，被其冒领的有二万三千余两，其中一万两送给了其他各级官员及督查组其他人员等，归其自己的是一万三千余两。李毓昌到了山阳县后，掌握了王伸汉捏造户名、冒领灾款的证据，写成报告，准备呈递上级。王伸汉得知此事后，生怕腐败行为暴露，就派家人包祥与李毓昌的仆人李祥勾通，准备贿以重金，被李毓昌严词拒斥。后来又许李祥以好处，让他把李毓昌的报告偷出来销毁，但李毓昌防范甚严，无从下手。王伸汉不能得手，遂邀李毓昌到县衙喝酒，将之灌醉。李毓昌回到住处后口渴要茶喝，仆人李祥在茶里放了砒霜，李毓昌喝下后腹痛吐血，李祥又怕其不死，与李毓昌的其他两个仆人一起将李毓昌勒死，将之悬挂到屋梁上，伪造自缢身亡现场，第二天清晨再装腔作势地去向王伸汉报案。

王伸汉接到报案后，确认李毓昌已死，马上赶到知府衙门禀报，并说了谋杀的实情，“求其保全，不敢忘恩”。随后知府王毂前往验尸，“任听仵作喝报”，作出“自杀”结论，草率了结该案。如果不是林氏心细，发现了疑点，李毓昌案的真相恐怕就难于大白天下。更有意思的是，杀害李毓昌的凶手就是给他做出自杀结论的山阳县县令王伸汉，这可真是彻彻底底的“被自杀”。

我写下上述文字，主要是有感于最近关于官员“自杀”和“被自杀”的新闻非常集中，而网上亦相关争论。比如，2009年11月28日，原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委员乌小青，在被羁押期间用棉毛裤裤腰绳上吊自杀。因为其生前社会关系复杂，此次落马又是因为重庆打黑，所以，有网友猜测，这可能是一起“官员被自杀”事件。与此类似的事件还有：2009年11月25日，湖南省武冈市政府常务副市长杨宽生自杀身亡，其到底是自杀还是“被自杀”亦有疑点；2009年11月18日，河北蔚县教育局长葛祥自杀身亡；再早一些，原江苏射阳县地税局局长沈忠良、原安徽固镇县财政局局长殷勇也自杀身亡。在刚刚过去的2009年，官员自杀事件屡屡出现，每次出现都会引起人们的种种猜测，是自杀还是“被自杀”？为何自杀？又为何“被自杀”？这无疑会给公众提供极大的想象空间。

现在的问题是：有关方面是不是应该尽早公开这些事件的真相？这些官员虽死，但他们死得不正常（无论自杀还是“被自杀”，均属非正常死亡）。对于这样官员的异常死法，公众理应有知情权。一句话，监督手握重权的官员，不仅要监督其生前，对于其不明不白的死亡，我们亦有必要刨根问底。若有关方面真能满足公众对官员非正常死亡的知情权，那不仅会使很多案件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而且还会对下一步的反腐工作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