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吐

□刘正权

呕 吐

□刘正权

李祥是我哥们，很铁的那种。

当然，很铁并不代表他没有毛病，是人就得有毛病，李祥就有，动不动就呕吐。

千万别以为他肠胃不好，李祥顿顿能喝八两酒，餐餐可吃半斤肉。李祥的呕吐，与女人有关。李祥是妇产科的一名医生，我也是医生，不过在外四科，与缺胳膊断腿的人打交道居多。

有必要再交代一下，李祥虽说天天与女人打交道，可至今依然打着单身。我不打单身，我从书上学的，没有性生活就有新生活，我结婚才两个月，天天被新生活滋润着。

我举杯跟李祥碰了一下说：“哥们，早点进入新生活吧！”

李祥很不屑：“是性生活吧！”

我不怕李祥笑我浅薄：“性生活咋啦？鱼水交融呢！”李祥一口喝干杯中酒：“交融之后呢？产卵？”

“产卵不行吗？”我很诧异，“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呀！”

李祥抬起头，纠正我说：“应该是婚姻的副产品才对吧！”

我说：“李祥，你咋这样顶真呢？副产品也好，结晶也罢，你总不能拒绝天使的降临吧！”

我这样说是有道理的，西方都把孩子称为天使呢！

“要是私生子呢？”李祥冷不防回了我一句。

我没料到这个茬儿，哑了口。

李祥忽然没头没脑叹了口气：“这年头，私生子咋越来越多了呢？他们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啊？”

我愣了半晌：“管他天使还是魔鬼呢，我就知道一点，私生子也是人！”

李祥冷冷补上一句：“我还知道一点，私生子过得都不像人！”

我抚掌大笑：“妙啊，妙，在医院里除了你就是我过得不像人……”

话没说完，李祥脸一变，冲进洗手间里呕吐起来。

望着喝了不到一半的五粮液，我大为扫兴，李祥你呕吐也不看看时候，才上点酒瘾就被无情地扼杀了。

我有一个多月没理李祥，不是生他气，是忙，再者我老婆不大理我的朋友，连李祥这样要好的哥们她也照样不认识。

我跟李祥喝酒一般都趁老婆出差或回娘家时喝。

那天李祥下班时找到我说：“晚上喝两杯咋样？”

我边脱白大褂边换衣服说：“别，我怕你呕吐！”

“吐完了！”李祥拍拍肚子，中气不足的样子，我仔细看他的脸，煞白，还冒了一层虚汗。

李祥压低声音：“去吧，今天又一个私生子呢！”

“处理了？”我也压低声音。

“送人了，真狠得下心！”李祥憋着嗓门，“真恨不得把她子宫切了！”

我知道李祥见不得生私生子的女人，可这是人家的事啊，人家愿意，关你什么事？你自己连个女人都没有，还管人家生不生私生子！

就喝去，喝得天昏地暗，老婆出差去了省城，要一个多月，李祥呢，明天出去进修，也喝得咬牙切齿。为什么这样说呢？李祥喝一口就痛骂一声那个女人，像喝那女人的血一样兴奋。还好，李祥这回真的是吐光了，没听他在洗手间里哇哇乱叫的声音。

等李祥从省城回来时，我决定请李祥在家里喝一顿。也是的，我成家后，李祥一直没踏进家门半步，我要让这个没有性生活的家伙见识见识，我的新生活过得多么惬意。老婆是个极为讲究情调的女人，尽管她出差一个月，可临出门前还是把家里布置得浪漫而温馨。

李祥打从进门一开始就不大对劲，先是盯着我们的结婚照看，完了又央求要看我老婆的生活照。我懒得理他就说你自己翻吧，然后去找酒具和冷食。

酒喝得很快，李祥说你老婆叫什么名字啊？

“李丽啊！”我回答。

李祥眼睛一亮：“你们该准备产卵了吧？”

“俅，我正考托福，哪有心思整这个？有措施的！”我回答。

“不可能啊！”李祥愣了一下。

我听他这话里有话，就一磕杯子：“李祥你有屁快放！”李祥吞吞吐吐说：“我进修时做了一个手术，人流，那人跟你老婆很像的！”

我说李祥你有病啊，我老婆出差呢。

李祥急了，摸出摄像头手机拨了个号说：“请你帮忙把昨天手术那个患者的像发过来一下！”

过了一会儿李祥的手机振铃响了一下，是信息提示呢，我满腹狐疑地调出短信，天啦，老婆正躺在病床上养神，柜上有鲜花，还有一大堆营养品。

我胃酸上涌，人没冲进卫生间便狂吐起来，李祥不说话，也吐！

我不怒反笑，说：“李祥你吐个俅啊，凑热闹还是看笑话！”

李祥沉默了一下，说：“都不是，不过我想告诉你我的身世，我是一个私生子！”

我停止了呕吐，看着李祥，李祥抱着酒瓶，正像喝人血般地狂饮。

（原载《小说月刊》2015年第9期作者自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