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观照酝情思 心无旁骛歌飞扬——谈歌唱进入物我同一状态的一点体会
2010-11-16胡杨雪
物我同一状态本是一种审美体验,即“在凝神观照时,我们心中除开所观照的对象,别无所有,于是在不知不觉之中,由物我两忘进入到物我同一的境界。”苏轼曾说过:口必至于忘声而后能言,手必至于忘笔而后能书。可见这种“忘”的状态是达到“物我同一”境界的关键。然而,这种状态并不是真的“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只是进入到了不受外界干扰、跳出了日常生活主客观对立的认知方式,达到一种“心手合一”、“天人合一”的凝神状态。通过一段时间的学习,笔者感到物我同一的状态不但是审美活动中的重要体验,而且作为一种认知方式和心理指导其对于艺术创造,尤其是歌唱艺术实践同样具有指导意义。
首先,歌唱中感受物我同一,达到主客观合一。
我从小就喜欢唱歌,不管什么场合只要有人提议,我就会给大家唱。那时我常常听大人们说:这孩子胆子真大,不管多少人面前都敢表演。可是我却并不理解唱歌和胆子大、勇敢有什么关系,也从未想到过能够旁若无人的唱歌竟然这么了不起。虽然当时我人还小,却也清楚的知道喜欢唱歌并不是因为大人们的夸讲,而是因为唱歌真的能让自己高兴,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相当享受自己歌声营造的情境。在那个氛围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表演,甚至不理解歌词的意思,只是全身心的投入到唱歌的世界里,那个好像只有自己的世界里。
在道家看来,“物我两忘”,实际上是“物我同一”的最高境界,“物我两忘”就没有物没有我,而通过对物我的双重超越以及主客体的高度融合,把主体,也就是“我”的精神提升到一个自然而然的博大无限的艺术体验世界。相对于成年人,孩子更容易走入这个世界,而大人们也常用“出神”等词语描绘这种时刻。一张卡片、一个洋娃娃就可以使小孩子完全忘记身边的一切,尽情投入到神奇的世界里游戏,在那里孩子的身心达到了与世界的契合。这种契合是愉快的、自由的,在如此愉快、自由的状态下歌唱又怎么会感到紧张和害怕呢?
这种契合的状态是每个人的天性,只是随着年龄的增大这种“出神”的状态也悄悄的溜走。“我们成人把人和物的界线分得很清楚,把想象的和实在的分的很清楚,在儿童心中这种分别是很模糊的。他把物看成自己一样,以为它们也有生命,也能痛能痒。”人渐渐长大,似乎对世界的了解也随之增多,面对眼前的事物和现象逐渐习以为常,不肯再去思考它们的意义,导致所有的事物和现象都变成手头现成的东西,非此即彼的对象化世界出现了。人们为了歌唱而歌唱、为了艺术而艺术,到头来只有做作和笨拙。很多人都有过怯场的感受,明明在私下还可以唱的很好,周围有了听众就没了主张,满眼全是大大小小的人影,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张嘴,这样自然就没办法将完美的表演传递给听众。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过多的关注你的观众或者舞台布景等事情就不能做到把自己置于歌唱活动中。作为一位歌唱者首先要把自己的全部心灵奉献给音乐和诗歌,和它们做游戏和它们成为好朋友,也就是要把自己融化在要表达的这件事物当中。当人进入到物我同一的状态,达到了和音乐、诗歌的契合,就只有陶醉和欢欣,哪里还有时间紧张呢?
其次,“物我同一” 中的歌唱摆脱了外界支配,使人获得精神的解放和心灵的自由。
当人们把主客观对立,就不在有自由。我渐渐长大,开始学习唱歌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是在练习或正式歌唱,如何张嘴、如何呼吸都被一一放大为具体的动作,以往物我同一的状态渐渐不在。为了唱而唱,身体僵硬、喉咙紧张,导致声音很僵硬。为了摆脱这种僵持的状态,又摆出各种口型,企图把舌头固定在某个位置而苦苦练习,但是却没收到期望的效果。不但做不到课堂中老师要求的放松,而且整个人都被束缚起来,歌唱也变成了痛苦的事情。正如一则寓言故事所描述的:一只青蛙问一只蜈蚣是如何用上百只脚走路的呢?蜈蚣说自己生下来就是这样行走的,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为了给青蛙,也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它决定仔细的思考一下,结果蜈蚣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本来自然而然得心应手的动作,在刻意的提醒之后终于动弹不得。“脚”与“心”对立,“心”与“走”对立,从此陷入被束缚的境地。到底是什么将身体束缚,将歌声束缚了呢?答案正是自己。我把自己的歌唱器官对象化了,企图像摆放积木一样,把它们搭建成一个歌唱的乐器。却不明白人的身体本来就是一个整体,非要把一个整体拆开,而后再进行组合是多么荒唐。
《庄子》所云“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忘足,履之适也;忘腰,带之适也”,“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正是因为“忘”才能“与物无对”,才能超越主体与客体、自我与对象的对立。“物我同一”在歌唱中则体现为歌唱器官与心灵合一的状态,忘记嘴巴和喉咙的一张一翕,忘记一呼一吸间的交替,在歌唱中要做的就是不要试着去做什么,让声音出来就行。越是想唱出高音,就越要用轻快的力量来支持。当歌声无拘无束的发出来,会立即投入到一个广阔无垠的世界,在那里情绪、思想可以自由飞翔,歌唱的表现力随之喷薄而出。事实上这恰好符合科学的歌唱中所提倡的歌唱器官的松弛和气息的自如流畅。主客体的同一,使主体的艺术创造力在自由状态下得到更大限度的发挥,歌唱的技巧、歌唱的能力自然得到提升。歌唱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她是真、善的化身,是人发自心灵的真情。
同样一首作品,不同的人来表现就会有不同的效果。有的人能够表现的感人至深,有的人却表现的平淡无味。这正是源于个人的艺术修养,境界的高低。物我同一使歌唱者获得最佳的歌唱情境,表现了歌唱体验的整体性、原初性,使技巧技艺达到“神化”的境界,也就是本源性世界。在这个境界中主观与客观规律相契合,有利于歌唱者达到灵性活跃的创造顶峰。人们在形容歌声之美妙时常用余音绕梁、身临其境等词语来描绘。说明歌唱者进入了物我同一的本源世界,在本源世界里将其感受到的用歌声传递给人们,人们通过他了解或者再一次感悟到那个充满本真意义的世界和自身存在的意义。有意识的将物我同一作为歌唱艺术实践中的一项认知方式和心理指导,就像打开一扇芬芳的门,通过这扇门就会感受到天人合一的美的感受,这种感受超越个人的主观境域,使个体的小我摆脱了有限的束缚而融入到生生不息、广阔无边的世界中去。
[1]《艺术原理新论:大众传媒时代的艺术原理》郭勇健 上海学林出版社 2008年3月
[2]《朱光潜美学文集》第一卷 朱光潜 上海文艺出版社 1982年2月
[3]《谈美谈文学》朱光潜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8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