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高越好吗——谈高楼大厦的发展方向

高 峰

越高越好吗
——谈高楼大厦的发展方向

高 峰

《圣经》里有一个故事：人类联合起来，希望兴建能通往天堂的高塔，名为巴别塔。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他们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建立了不同的种族。然而，人类建造高塔的野心似乎从未消失。越来越多的塔楼在城市中拔地而起，老式的板楼相形见绌；另外，第一高楼的名号被各地竞相争抢：纽约曼哈顿帝国大厦、世贸双塔、芝加哥西尔斯大厦、马来西亚吉隆坡的双子塔、上海的金茂大厦、迪拜的哈利法塔······然而，冷静衡量就会发现，“摩天楼”的名号虽诱人，实际滋味却并不美妙。

外强中干的大高个

在容积率相似的情况下，建超高楼其实是弊大干利的。从经济上考虑，现在的摩天楼早已超越了合理的限度。据计算，一座200米高的建筑成本要远远高于两座100米高建筑成本的总和。而对于三四百米以上的摩天大楼来说，所要面对的问题则更加复杂，每上升1米都会增加上百万美元的成本，如果加上运营中的维护费用，比如外墙清洁、电梯等，消耗更加惊人。如果超高层建筑的使用寿命以65年计算，它的维护费用是一般建筑的3倍!从20世纪30年代曼哈顿的帝国大厦开始，这些年来兴建的高层建筑基本上都是亏本运营的。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目前建筑界的共识是，高度超过300米的摩天大楼已经失去了节约用地的经济意义。例如上海的金茂大厦，它每平米的建造成本高达2万元，建成后每天用于大厦的管理费和维护费则超过了100万元。有的专家索性将超高层建筑称为“资本黑洞”。高楼的使用效率高么?如果把高楼周围的大片绿地都算进去，建一栋高楼并不比建高密度的中低层建筑更节约土地。另外，电梯也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美国规定高层建筑的电梯设置原则：按上班前5分钟的人流计算，只允许候梯30秒。美国许多150米左右的大楼里就设置了20～30部电梯。按这样的容量，大楼的高度和宽度就有较严格的比例。所以，很多超高建筑是“骨头粗肉少”——电梯间就占了太大面积。有的超高建筑，如美国被炸的世贸双塔，设置了两层空中门厅用于转电梯；有的高楼还设置了像双层巴士一样的双层电梯，可同时停靠两层楼······如果不建这么多电梯，高楼里上下班的人流高峰将造成楼层拥挤，高层建筑周围也会出现人流高峰和车流高峰。北京的国贸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城市新公害

2003年SARS爆发，从3月末到4月中旬，香港淘大花园共有321人感染，疫情严重。后来，香港卫生署联同其他八个政府部门展开调查。结果证实，疾病的传播主要与房屋结构的设计有关，狭窄的塔楼楼座之间形成了“风闸效应”。影响空气的横向流动，使含有病毒的细微水珠徘徊不散。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塔楼的宜居性。采光严重不足，白天不得不使用灯具照明；通风不畅，只能依靠空调，这些不仅带来巨大的能耗，而且电梯、水泵、风机等机器的运行带来持续不断的低频噪声。也会给人的健康带来巨大危害。在应付突发事件方面，摩天大楼的软肋更是明显，上海金茂大厦曾做过试验，身强力壮的消防队员从85层楼往下跑，最快的也要35分钟。高大的塔楼还会对整个城市大环境的自然光、风以及气温产生很大影响。比如，高楼会破坏城市规划的天际线，蚕食天空，挡住视线和阳光。夏天，高楼反射幕墙反射的光对周边环境会造成光污染，还会对驾驶员造成视觉干扰，增大发生交通事故的可能。另外，高楼还会将高空强风引至地面，造成高楼附近局部强风，影响行人的安全。在北京200米高的京广中心附近就出现过大风中行人行走困难、被风吹倒等现象。除了局部强风，高层建筑还会加剧城市热岛现象。由于空调、照明等设备均需较大的能量供应，产生的大量热能会改变城市原有的热平衡。导致城市热岛现象加剧。更令人担心的是地面沉降问题。上海目前下沉最严重的就是浦东区，而摩天大楼林立的陆家嘴更是重灾区，金茂大厦仅在2008年一年之内就下沉了6厘米多。

还需要建高楼么？

既然高楼的弊端如此之多，为什么人们还是争先恐后地抢注“第一高楼”?其实，摩天楼在通常情况下更大的意义是“炫富”，从而吸引投资。如上海的金茂大厦建成之后，为当地形象大大加分，进而带来诸多投资、旅游和商贸活动，这些收益远远超过了花在高楼上的养护费用。但是，一位名叫安德鲁·劳伦斯的经济学家注意到，“世界第一高”往往会带来所在地的经济衰退!他在1999年公布了自己的研究结论：世界最高大楼的开工建设与商业周期的剧烈波动之间关系密切，“第一高”的兴建通常是经济衰退到来的前兆，离经济衰退只有半步之遥!(远的不说，最新第一高楼“哈利法塔”与迪拜的金融危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建议用“摩天大楼指数”来预测经济繁荣的结束时间，于是，人们纷纷称呼他的理论为“劳伦斯魔咒”。不过，人们对于高楼的热情并没有因这道魔咒而减少。据说，沙特等国正在积极准备建造高度超过1000米的建筑来超越哈利法塔。建筑师们对此忧心忡忡，却又无能为力。或许，只有当人们普遍意识到“一座城市的居住舒适度比城市外观的威仪华丽更有价值”、“一座城市的美在于保持她自己的肌理和尺度”时，对第一高楼的狂热追逐才会降温。

作者系中科院中国科普研究学会教授

责任编辑 吕 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