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后应激障碍和创伤后成长的负相关性*

陈正权,肖旭

1.四川大学出版社,成都 610065;2.四川大学心理咨询与测评中心,成都 610065

创伤后应激障碍和创伤后成长的负相关性*

陈正权1,肖旭2#

1.四川大学出版社,成都 610065;2.四川大学心理咨询与测评中心,成都 610065

目的:研究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与创伤后成长(PTG)的关系。方法:对汶川地震灾区5所学校共12个班的560位学生进行问卷调查。结果:灾区学生PTSD与PTG显著负相关;以班为单位,PTSD均值与PTG均值显著负相关。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在PTSD均值的变异中,有72.6%的变异由PTG均值引起。结论:PTG的产生能够有效降低PTSD症状,预防PTSD发生。

负相关性;创伤后应激障碍;创伤后成长

对灾后心理创伤的认识与应对,存在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与创伤后成长(post-traumatic growth,PTG)2种模式。国外学者曾经提出创伤挑战后的3种可能结果:恢复,幸存,兴盛。PTG是对“兴盛”的具体描述[1],PTSD侧重于对“恢复”和“幸存”现象的描述。

汶川地震发生后,本研究小组持续参与心理救助和针对PTSD的心理评估和治疗工作,发现灾后学生PTG的产生比较明显,且PTG能有效缓解PTSD症状,预防PTSD发生。这提示灾后心理重建要对PTSD和PTG做统一考虑,把恢复、幸存和兴盛结合起来,促使当事人在创伤挑战后尽快获得康复与成长。叙事相关治疗程序的开发是促进PTG在临床上发展的途径,本研究小组采用大学生与灾区孩子结对交流的方式,开展作文结对叙事活动。发现这种叙事方式对促进PTG发生、缓解PTSD症状、预防PTSD的产生都有明显的积极作用[2-6]。

国外对PTSD与PTG之间关系的研究尚无统一结论。一项对受性侵害的女性的研究发现,在同一时间点上生活改变与PTSD呈显著负相关;另一项对乳腺癌患者的研究,没有发现PTG与PTSD之间存在相关;另一些研究还发现PTG与PTSD呈显著正相关;最近对暴露于恐怖主义的以色列青少年的研究发现 PTG与 PTSD呈倒 u型关系[1,7]。在汶川地震发生后,灾区居民尤其是孩子的PTSD与PTG之间的关系,尚未见国内外文献报导。

1 资料与方法

1.1 一般资料 选择汶川受灾程度不同的5所学校12个班的学生560人发放问卷,北川中学 2 个班(人数:45、54,编号:10、11),汉旺学校 3 个班(人数:42、40、42,编号:4、5、6),木鱼学校 3 个班(人数:60、48、49,编号:7、9、12),孝德学校2个班(人数:60、57,编号:1、2),九龙学校 2个班(人数:32、31,编号:3、8);受灾程度极重地区学校(北川、汉旺、木鱼)班级8个(66.7%),受灾较重学校(九龙)班级2个(16.7%),受灾较轻学校(孝德)班级2个(16.7%);问卷共发放560份,回收560份,有效问卷526份,有效率94.0%。

1.2 方法

1.2.1 调查工具 本研究小组采用应激事件影响量表修订本(impact of event scale-revised,IES-R)为PTSD调查工具。该自陈式量表虽不能作为PTSD诊断的工具,但可以提供PTSD强弱的程度和频率,具有良好的信、效度,以及较好的敏感性和适用性。本调查PTSD(IES-R)问卷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24(回避)、0.872(侵入)、0.832(唤醒)和0.924(总表)。

由于灾害事件情况、文化背景等的差异,国外已有的测量工具[1,7]不太适合汶川地震灾后学生心理重建的研究,因此,根据汶川地震灾后学生心理的实际情况,陈正权、肖旭编制出“中国汶川学生创伤后成长问卷(CWSPTG:C-中国,W-汶川,S-学生)”[2]。问卷包括5个分量表,每个项目采用4级评分。5个分量表是:①思考(当事人是否在创伤事件后对生命、生活、人生有新的思考,项目3);②信心(当事人是否在创伤事件后对未来充满信心,项目3);③力量(当事人是否在创伤事件后增加应对危险和不幸的力量,项目5);④关系(当事人是否在创伤事件后更希望改善与他人的关系,项目4);⑤热爱(当事人是否在创伤事件后对生活充满热爱,项目4)。根据这5个分量的19个项目,使用学生容易理解的话语进行问卷编制。本调查CWS-PTG问卷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分别为0.867(力量)、0.907(信心)、0.738(关系)、0.812(思考)、0.803(热爱)和0.889(总表)。初步研究表明,CWS-PTG问卷有比较好的内容效度(将另文报导)。

1.2.2 调查程序 将PTSD(IES-R)问卷和CWS-PTG问卷的项目编制在一起,形成统一的问卷,同时施测。因地域较广,调查时间分别为 2010年 3月18、23、24、26日。木鱼学校请该校任课老师主试,其余学校由本研究小组(以及大学生志愿者)主试,按照问卷上的指导语施测。施测后,利用剩余时间和学生做一些心理小活动。

1.3 统计学处理 用SPSS17.0统计软件进行数据分析,计量资料以(x±s)表示,方差分析,相关性分析,回归分析,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灾区学生PTSD及PTG评分 灾区学生PTSD总分、回避、侵入及唤醒的得分分别为(1.12±0.64)分、(1.24±0.70)分、(1.11±0.76)分及(1.06±0.72)分。PTSD的临界分数,国内外标准不一[8,9];本研究小组从预测角度,认为均分1.50～2.00有可能出现PTSD症状,均分2.00～2.30有部分PTSD症状,均分＞2.30有PTSD症状,但也存在程度区别。在本次调查中,均分＜1.50的有74.2%,均分为1.50～2.00的有15.0%,均分为 2.00～2.30的有 5.8%,均分为2.30～2.60的有3.1%,均分为2.60～3.0的有1.5%,均分＞3.0的有0.4%。

灾区学生PTG 总分、思考、关系、热爱、信心及力量得分分别为(3.07±0.46)分、(3.05±0.61)分、(3.25±0.44)分、(3.07±0.59)分、(3.07±0.70)分及(2.95±0.59)分。均分1.0～2.0没有产生PTG,均分2.0～3.0有可能产生PTG,均分＞3.0肯定产生PTG。本次调查中,PTG＞3.0者占58.2%,2.0～3.0者占40.6%,1.0～2.0者仅占1.2%,提示参与调查灾区学生的PTG产生明显。

2.2 PTSD与PTG的相关性分析 灾区学生PTSD及其分量与PTG及其分量均显著负相关,提示在PTSD的产生中,PTG具有一定保护作用,它能有效降低PTSD症状,预防PTSD发生,见表1。

分别以PTSD的3大症状为因变量,以PTG及其5个分量为自变量,使用进入式回归的方式考察PTG对PTSD的作用。结果显示,已输入所有请求的变量,提示PTG及其5个分量作为PTSD的解释变量都是显著的,并具有解释力。方差分析表明,模型1(PTSD～PTG)的 F值为26.431(P＜0.01),模型 2(PTSD～PTG分量)的F值为11.209(P＜0.01),因变量和自变量之间线性关系明显。

按照模型1,PTSD的变异中,有9.7%的变异由PTG引的;按照模型2,PTSD的变异中,有 11.3%的变异由 PTG分量引起。但R值较小,作为回归模型,其自变量并不能很好预测PTSD的变化;另外,2个模型的Durbin-W atson数值均＜2,说明残差之间存在正相关,PTSD～PTG、PTSD～PTG分量之间的关系可能存在非线性,见表2。回归系数t检验显示,模型1P＜0.01,因变量和自变量之间线性关系明显,模型2只有PTG热爱、PTG信心通过显著性检验,其它3个变量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它们对因变量影响不显著,见表3。结果说明,PTG及其5个分量能有效影响PTSD,降低PTSD症状,预防PTSD发生,但就具体细节而言,这种影响是复杂的,既有线性作用,也有非线性作用,其作用还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

2.3 PTSD均值与PTG均值的相关性分析

调查发现,地区、学校、班级不同,其 PTSD和PTG的均值不同,这可能与受灾情况、灾后心理重建情况有关,见表4。

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因方差不齐,故采用Tamhane's T2法,进行各班 PTSD及PTG均值配对多重比较,结果显示许多班级之间PTSD及PTG均值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结果摘要见表5。

PTG均值较高的学校,PTSD均值较低,反之亦然,提示可能双方存在负相关。相关性分析显示相关系数为-0.852,见图1、2。

分别以PTSD均值及其3大症状的均值为因变量,以PTG均值及其5个分量的均值为自变量,使用进入式回归的方式考察PTG均值对PTSD均值的作用。结果显示,已输入所有请求的变量,说明PTG均值及其5个分量的均值作为PTSD均值及其3大症状均值的解释变量均显著,且有解释力。方差分析表明,模型1(PTSD均值～PTG均值)及模型4(唤醒均值～PTG均值)P＜0.01;模型2(回避均值～PTG均值)、模型3(侵入均值～PTG均值)、模型5(PTSD均值～PTG分量均值)P＜0.05,因变量和自变量之间线性关系明显。

按照模型1,在PTSD均值的变异中,有72.6%的变异由PTG均值引起;按照PTSD均值与各分量均值的回归模型,在PTSD均值的变异中,分别有57.2%、56.0%、82.4%的变异由PTG分量引起,见表6。这4个模型的回归系数t检验P＜0.01。虽然这4个模型的自变量仍不能很好预测PTSD的变化,但自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已相当明显,即PTG均值对PTSD均值及其各分量均值的作用相当明显。但4个模型Durbin-W atson数值均＜2,说明残差之间存在正相关,PTG均值与PTSD均值及其各分量均值之间的关系可能存在非线性。而从模型5可以看到,虽然在PTSD均值的变异中,有81.8%的变异由PTG分量均值引起,而且Du rbin-Watson数值为2.426,说明模型变量无序列相关,但模型的5个变量在回归系数t检验中均未达到显著性水平,回归系数与残差之间的区分不明显。这些结果说明,PTG均值及其5个分量能够有效影响PTSD均值及其各分量均值,但这种影响仍然是复杂的、非线性的,有一定的不确定性,见表7。

表1 PTSD和PTG的相关性分析

表2 PTG对PTSD的影响

表3 PTSD、PTG回归模型系数t检验

表4 灾区学校各班学生PTSD、PTG评分(x±s,分)

表5 各班PTSD、PTG均值多重比较结果摘要

表6 PTG均值对PTSD均值的影响

表7 PTSD均值、PTG均值回归模型系数t检验

通过曲线估计探索,考察PTG均值及其5个分量影响PTSD均值及其各分量均值的非线性性质,分析显示二次曲线拟合情况较好。如PTSD均值～PTG均值曲线的R2为0.736,F值为12.528,P=0.003＜0.01,在PTSD均值的变异中,有 73.6%的变异由PTG均值引起;PTSD回避均值～PTG均值曲线的R2为0.639,F值7.958,p=0.01＜0.05,在PTSD回避均值的变异中,有63.9%的变异由PTG均值引起。二次曲线拟合见图3、4(各分量均值的拟合曲线略同,只给出PTSD回避均值～PTG均值拟合曲线图)。令PTG均值为S,各分量均值分别为S唤醒、S回避、S侵入,PTG均值为G,得到回归方程为:

图1 灾区学校各班学生PTSD均值变化图

图4 PTSD唤醒均值～PTG均值的二次曲线估计图

3 讨论

本研究结果提示灾区学生PTSD与PTG显著负相关,在PTSD变异中,至少有10%(9.7%、11.3%)的变异由 PTG引起。这说明PTG能够有效降低PTSD的症状,预防PTSD发生。这一结果是500多个个案拟合的结果,从散点图(图略)可以看到,在同样的PTG下,个体的PTSD呈现出各不相同的情形。因此,就许多个体而言,其PTG引起的PTSD变异远不止10%。它提示在创伤后的心理调节中,可以通过促进对象PTG产生来缓解PTSD症状,预防PTSD发生。在促进对象PTG产生时,要突现对象PTG中有益于PTSD应对的因素,把PTG产生和PTSD应对有机统一起来。这一结果在心理调节技术的开发中也有重要意义。据国外研究,一类促进PTG在临床上发展的途径是叙事相关治疗程序的开发。本研究显示,灾区学生PTSD与PTG及其分量全部显著负相关。这说明,PTG包含的思考、信心、力量、关系、热爱方面的各种因素都有可能在PTSD应对中起作用,而目前流行的认知行为疗法、以患者为中心疗法、家庭治疗、叙事疗法、环境疗法、工作疗法(劳动治疗)、娱乐疗法、姿态疗法等,都在考虑这些方面的因素,这就有可能基于PTSD与PTG的负相关关系,充分发挥各种疗法的优势,进行促进PTG产生的治疗程序开发。PTG产生与历史文化因素密切相关,根据不同对象的历史文化因素特征,进行促进PTG产生的本土化治疗程序开发,是促进PTG在临床上发展的重要途径。这一结果还具有研究方面的意义。例如,它可以解释国外报导的研究结果不一致的原因。因为这些结果多是针对个案得到的,个案差异比较大,因此就可能得到负相关、正相关、倒u型关系的结果[1,7]。

本研究还显示,灾区学校各班学生PTSD均值与PTG均值存在显著负相关。在PTSD均值的变异中,有73.6%的变异由PTG均值引起。这预示着,如果群体的PTG均值比较高,其PTSD均值就会比较低;提高群体的PTG均值,能够有效地降低群体的PTSD均值。这一结果具有重要的流行学意义,它提示PTG很可能是重大灾害后预防人群PTSD发生的主要因素之一,它对于重大灾害后人群的PTSD分布研究,PTSD群体发生的因素、条件、规律探讨,都有一定的指导意义。这一结果也可以解释汶川地震后灾区居民整体的PTSD水平比较低[1,7-9,11-21]的原因。

本研究也存在某些不足,如CWS-PTG问卷的编制有待进一步修改和完善,PTG、PTSD均值研究的样本偏少,对灾区学生PTSD与PTG各分量之间关系的研究还不足,这些都有待于在后续研究中加以补充。

致谢 本文调查问卷录入人员:班级6:宋蔓;班级 4 、5:成敏;班级 3、8:张静;班级2:冉昊月;班级 1:单静;班级 9:肖金华、张静;班级 7:肖金华;班级 12:冉昊月;班级10、11班:陈正权。对所有参加作文结对交流活动的大学生、灾区学生和灾区学校的指导老师为本研究做出的贡献(名单从略)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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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gative Correlation between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and Post-traumatic Growth

CHEN Zheng-quan▲,X IAO Xu.▲Sichuan University Press,Chengdu 610065,China

Objective:To investigate the relationship of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and post-traumatic growth(PTG).Methods:560 studentsof12 classes in5 schoolsinWenchuan earthquake areawere surveyed by a questionnaire.Results:PTSD and PTG in the studentsin the disasterarea displayed a remarkablenegative correlation.Taking class asa unit,themean valueof PTSD and PTG also showed a remarkable negative correlation.The regression analysis showed that72.6%variations in themean value of PTSD were caused by the PTG mean value.Conclusion:PTG can reduce the PTSD symptomseffectively and prevent the occurrence of PTSD.

negative correlation;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ost-traum atic growth

R741;R395

A

1001-117X(2010)04-0259-07

10.3870/sjsscj.2010.04.006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 2009年度项目(No.09YJAXLX 020)

2010-04-19

#【通讯作者】肖旭:Tel:86-28-85412262,E-mail:xiao_he_ping@2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