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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巴蜀土著孑遗数量补证
——从四个县志的“族姓”资料所见

2010-09-06龚义龙

关键词:云阳县土著嘉庆

龚义龙

(巴蜀文化研究中心,重庆 400015)

清初巴蜀土著孑遗数量补证
——从四个县志的“族姓”资料所见

龚义龙

(巴蜀文化研究中心,重庆 400015)

对于明末清初80余年战乱之后巴蜀(包括今四川省和重庆市)土著孑遗数量学者们多有研究,人口数在50-80万之间是迄今为止该项研究的基本看法。本文依据《云阳县志》、《宣汉县志》、《简阳县志》、《合川县志》“族姓”资料作个案研究,推算出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巴蜀土著孑遗与移民分别占当时巴蜀总人口的58%和42%。但是,对巴蜀土著居民与移民数量的估计仍然绕不开其他研究者所依据的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1723年(雍正元年)巴蜀户口数。

清初;巴蜀;土著孑遗;四个县志;族姓记载

由于资料分散、原始数据“混乱”,研究者对巴蜀土著孑遗与移民数量及其增长情况的把握成为一项十分困难的工作。许多著名学者在这一领域耗费了大量心血得出一些数据。李世平先生推算,在清初巴蜀地区土著孑遗“总量应约在50万人左右”。按最保守的估计,巴蜀境内在长期战乱结束后,土著孑遗也应残存50万人左右[1];柯建中先生推算,1670年(康熙九年)巴蜀土著孑遗应有76980户[2];王笛先生认为巴蜀土著孑遗“总数在50万人左右比较接近实际”[3];王炎先生认为,经“三藩之乱”后,1685年(康熙二十四年)巴蜀人口数约为60万,折12万户。进而论道,将这些人口全部算作土著孑遗,此前移入的均省略不计,至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土著人口约为27万户、135万口,移民及其后裔达31万户、155万口。历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六朝,各省迁入巴蜀的移民约500万[4]。曹树基先生推算出1681年(康熙二十年)巴蜀人口约50万[5]。由于极少发现更新的资料,清初巴蜀土著孑遗大约50-60万,移民大约为100万至500万成为该项研究迄今为止的基本看法。

本文以清代巴蜀川东、川北、永宁、松茂、建昌五道统计较为详细的四个县志的“族姓”资料为依据,对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1728年(雍正六年)巴蜀土著居民与各省迁徙巴蜀移民在当时该地区总人口中所占的比例作一项研究,试图对巴蜀土著孑遗数作进一步的探索。

本文涉及的四个县——云阳县地处三峡要津,宣汉县为明末清初“摇黄十三家”活动重地,合川县紧邻重庆府首县——巴县,简阳县与成都府首县——成都县东南毗邻。从地理位置上分析,如果说长达八十余年的明末清初战乱确实使巴蜀土著居民损失惨重,那么,战乱造成这四个县的土著居民之损失其程度自然较巴蜀其它绝大多数县的人口损失更严重一些。而这四个县的县志分别对本县境内的“族姓”有较为详细的统计。因此,依据这四个县志的“族姓”资料分析清初巴蜀土著孑遗数量,应该具有个案研究的典型特征。

据民国《云阳县志》:

云阳县城乡大姓178姓,其中,明代迁入26姓、顺治康熙雍正年间迁入57姓、乾隆嘉庆道光年间迁入59姓、另有36姓迁入时间不详[6]。

据《宣汉县志》:

唐代迁入宣汉县1姓、宋代迁入5姓、元代迁入7姓、古老户1姓、明代迁入50姓、清代迁入18姓。这82姓之中,清代迁入18姓,余皆清以前各朝代迁入者[7]①由于该县志“族姓”资料较多地保留了原始资料,所以本题采用了其中的数据。。

据民国《简阳县志》:

明代及此前迁入简阳的家族共184支(其中,明以前3支、明洪武年间迁入119支、明中叶迁入21支、明末迁入16支、经历过清初战乱的有22支、明代迁入者3支);清代迁入简阳的家族共209支(其中,顺治间迁入1支、康熙间迁入51支、康雍时迁入1支、雍正时迁入26支、雍正末乾隆初迁入12支、乾隆初迁入5支、乾隆年间迁入31支、乾隆中叶迁入1支、乾隆末迁入2支、乾隆时迁入23支、嘉庆年间迁入4支、道光年间迁入1支,清初迁入42支、清中叶迁入9支);不详迁入时间者50支[8]。

据民国《合川县志》:

“古姓犹有遗裔”32姓,另外,还有60家;明代迁入35家;清代迁入116家,其中顺治间迁入12家、康熙间迁入73家、雍正乾隆嘉庆年间迁入10家、清初迁入21家(为了便于统计,将此数分为康熙六十一年前迁入11家,以后10家)。记载不明者82家、6姓[9]。

可以看到,这四个县志对“族姓”的统计所用单位不尽相同,《云阳县志》、《宣汉县志》的“族姓”统计以“姓”为单位,《简阳县志》的“族姓”统计以“支”为单位,而《合川县志》的“族姓”统计以“家”为单位。由于本文不考虑上述四县的具体户口数,只是求出土著居民与各省迁徙巴蜀移民在四县所占比例,因此,统计单位不一致对结论影响不大。

依据四县“族姓”统计,云阳县明代及此前的土著居民姓氏占统计姓氏的15%,顺治康熙雍正迁入县境的移民姓氏占统计数的32%,乾隆嘉庆道光年间迁入县境移民姓氏占统计数的33%,县境“族姓”来源记载不明者占统计姓氏的20%。考虑到前清巴蜀有三组相对完整的人口统计数据,即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1728年(雍正六年)、1820年(嘉庆二十五年)统计数。因此,对云阳县境“族姓”的统计以此三个年限为断(下述三县亦依此原则)作分别统计,不难看出,在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前后,云阳的姓氏数为83姓,其中,“明代迁入26姓、顺治康熙雍正年间迁入57姓”,土著居民姓氏占此83姓的31%,而顺治年间至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前后迁入云阳的姓氏占此83姓的69%。

宣汉县共统计有82姓,明代及此前居县境的土著居民姓氏数占82姓的78%,而清代迁入境内的移民姓氏数占82姓的22%。

以同样的方法,如果将简阳县家族支数分时间段进行统计即形成四个数据,包括明代及此前居县境的土著居民家族184支、顺治年间至1722年(康熙六十一)迁入县境移民家族95支,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至1728年(雍正六年)迁入县境移民家族26支,1728年(雍正六年)至1820年(嘉庆二十五年)前后迁入县境移民家族88支。分别以土著居民家族184支为基数,不难计算三个时间段土著居民与移民各自所占的比例。在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简阳县共有家族279支,其中,土著居民家族支数占66%,顺治康熙时迁入移民家族支数占34%;至1728年(雍正六年)时,简阳县共有家族305支,其中,土著居民家族占60%,顺治至1728年(雍正六年)迁入移民家族占40%;1728年(雍正六年)至1820年(嘉庆二十五年)前后简阳县共有家族393支,其中,土著居民家族占47%,1728年(雍正六年)至1820年(嘉庆二十五年)前后迁入移民家族占53%。

且将民国《合川县志》“古姓犹有遗裔”的32姓计作32家,则合川县明代以及此前土著居民共有127家,顺治康熙间迁入合川县共96家,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至1820年(嘉庆二十五年)前后迁入20家。以土著居民127家为基数,到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时,合州共有223家,其中土著居民占57%,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前迁入家数占43%。至1820年(嘉庆二十五年)前后合州共有243家,其中土著居民数占52%,顺治至1820年(嘉庆二十五年)前后迁入家数占48%。

试将上述四组数据列表如下:

统计范围清代前迁入人口比例顺治至康熙时迁入人口比例川东道夔州府云阳县31% 69%川东道绥定府东乡县78% 22%松茂道成都府简州66% 34%川东道重庆府合州57% 43%

求出四县“清代前迁入人口比例”和“顺治至康熙时迁入人口比例”的平均数,即得出具有典型特征的四县土著居民与移民的比例:清初四县土著孑遗比例的平均值为58%;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迁徙巴蜀的移民所占比例的平均值为42%。

用这个比例可以求出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1728年(雍正六年)、1820年(嘉庆二十五年)巴蜀土著居民与移民户口数,参考数据是统计相对完整的这三个年份巴蜀的户口数。

嘉庆《四川通志》、《四川省志·地理志》记载了前清巴蜀相对完整的三组户口数(如下表),曹树基先生认为第三组数据更可靠一些,研究者也多使用第三组数据。这就涉及到如何看待第一组、第二组数据的问题。由于康熙中期开始的各省人口涌入巴蜀的浪潮以及当地人口自然增长迅速,巴蜀地区人口与土地之间的矛盾日趋增大,巴蜀土著居民和移民之间为争夺土地发生的纠纷日益增多引起了清政府的高度重视,1728年(雍正六年)前后,清政府对巴蜀地区的土地作过一次清丈,同时,对当地户口进行过清查。①《光绪大清会典事例》记载:“于各部司官内拣选四人,命往川省,又于候补、候选州县内拣选十六人,令其带往,会同松茂、建昌、川东、永宁四道,将丈量事宜,秉公妥酌,分委带往人员逐处清厘。所到地方,令州县官拨户书、弓手,跟随勘丈,事竣计算来川民户,按亩拨给。新垦田分别水旱,照例升科,备造清册,报部稽核。如有奸民胁众阻挠公事,照聚众至四五十人之例治罪;地方官不善抚绥,以致聚众著,指名题参,从重议处”。《光绪大清会典事例》,卷165,户部,田赋,丈量。这两组数据即是在这个背景下形成的。当然,由于时值移民高峰期巴蜀流动人口较多,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1728年(雍正六年)形成的两组户口数的精确度没有1820年(嘉庆二十五年)的那组数据高是自然的,但这两组数据的研究价值不可忽视。

据嘉庆《四川通志》、《四川省志·地理志》统计的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1728年(雍正六年)、1820年(嘉庆二十五年)巴蜀户口数,列表如下。

(单位:丁)康熙六十一年(单位:户/丁)雍正六年(单位:户)嘉庆二十五年(单位:口/户)明季成都府130953 120760/35416 50934 1706598重庆府136198 111854/14592 91739 958028保宁府67001 36615/15232 33181 287552顺庆府70377 58793/10024 47558 312906叙州府62158 49874/15003 35421 51734夔州府37274 69178/7644 27306 260651龙安府14411 9033/5053 7750 130445雅州(府) 10120 9071/5281 11585 154643嘉定州(府) 31675 11585/10405 50340 438721/10405潼州(府) 52703 55135/10490 31789 409100/10490眉州16992 20809/3296 9862 150711/3296邛州15013 9862/6301 15247 112453/6301泸州37536 14535/5417 15729 148470/5417宁远府未载2838/ 14750 206200绥定府287031/38098忠州172728/24988酉阳州159490/19397石柱厅27029/10634叙永厅(州) 6640 70156/10866资州17473 186555/12311绵州14892 209608/14892

资料来源:杨芳粲等撰:《四川通志》,卷六十四,食货,户口,嘉庆二十一年重修本,台湾:台湾华文书局印行,第2259-2263页。《四川省志·地理志》(四川省图书馆藏),成都:成都地图出版社,1996年,第124-125页。

依据上表,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巴蜀的户数为579942,1728年(雍正六年)505393户。

以土著孑遗比例的平均值58%、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前迁徙巴蜀移民比例的平均值42%进行计算,得出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1728年(雍正六年)巴蜀的两组数据:

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巴蜀五道579942户,其中,土著居民户数大约为336366户,若以一户5口,合为1681830口;移民户数大约为243576户,若以一户5口计算,合为1217878口。

1728年(雍正六年)巴蜀五道505393户,其中,土著居民大约293128户,若以一户5口,合为1465640口;移民户数大约为212265户,若以一户5口,合为1061325口。

考虑到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离1644年(顺治元年)将近八十年,上述土著居民数实为清初巴蜀土著孑遗或其后裔无疑,如果按三十年人口增长一倍的计算方法,清初土著孑遗数在60-80万之间这一结论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但对土著居民与移民数量的估计仍然绕不开学者们所依据的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1728年(雍正六年)巴蜀户口统计数。即使是按照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1728年(雍正六年)这两组数据,60-80万也是清代巴蜀经明末清初战乱后土著居民口数的最低水平。其理由如下:

从土著孑遗与移民的比例角度,土著孑遗比例偏低,其理由为,士大夫族是各县志的主要统计对象,而明清鼎革之际士大夫族的损亡较之平民可能更大;四个县志的“族姓”中,迁居时间及祖籍不详的家族,揆情度理是土著居民的可能性更大,定居当地年代愈是久远,愈难悉知所由何来,特别是宣汉县、合川县、云阳县土著居民遗裔,“居住时间年深日久,实际上自己也‘不知何所由来’”;云阳县移民比土著居民比例高,反映了明末当地土著居民数相对较少,而清初移民迁入使当地土著居民与移民所占比例不断变化,成都平原及周边州县移民比土著居民比例低,反映这些地区土著居民数量本来就比周边地区多,也不排除清初邻近州县土著居民就近“插占”的情况,但这些就近“插占”者也是巴蜀土著居民。还应考虑一个因素,即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1728年(雍正六年)正处于移民涌入巴蜀之际,清政府对移民根本无法作精确的统计,因此,统计的数据恐怕土著居民更多一些。

事实上,以面积567000平方公里的巴蜀地区、面积16万平方公里的四川盆地而论,明清定鼎之际天灾人祸的破坏程度不可能一样,成都平原及重庆、成都附近州县、交通要道的人口损失显然要大于巴蜀地区的其它州县。

从上表即可看见,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统计的这一组数据不是全巴蜀户口数,表中尚有绥定府、忠州、酉阳州、石柱厅、叙永厅、资州、绵州、茂州、松潘厅、懋功厅、杂谷厅、达州、太平厅、雷波卫等州县(其中存在行政区划变更的情况)缺乏明确的户口数据。1728年(雍正六年)统计的州县与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相比,多出了叙永厅、资州、绵州、茂州、杂谷厅、雷波卫等,但仍然缺乏绥定府、忠州、酉阳州、石柱厅、松潘厅、懋功厅、杂谷厅、太平厅等几个州县(其中存在行政区划变更的情况)的数据。

在明末,这些缺乏数据的州县的土著居民数较之成都平原、重庆附近州县、交通要道州县确实要少,但在明末清初天灾人祸中,这些州县的人口损失也相对小一些,而且,由于明末清初这些州县在巴蜀地区属于相对安定的地方,从而利于当地人口增长,这些地方还是巴蜀居民的避难之所。职是之故,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与1728年(雍正六年)已统计到的数据再加上这些未统计的州县的土著居民数,清初巴蜀的土著居民数恐怕要超过60-80万的上限。

[1]李世平.四川人口史[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87:150-151,155.

[2]柯建中等.四川古代史稿[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8: 445.

[3]王笛.跨出封闭的世界——长江上游区域社会研究(1644-1911)[M].北京:中华书局,2001:69.

[4]王炎.“湖广填四川”的移民浪潮与清政府的行政控制[J].社会科学研究,1998(6):115-118.

[5]曹树基.中国移民史:第六卷[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95.

[6]朱世镛等纂修.云阳县志:卷二十三[M]//族姓.四川大学图书馆藏,民国二十四年铅印本:1-20.

[7]四川大学图书馆藏.宣汉县志[M].成都:西南财经大学出版社,1994:129-131.

[8]林志茂等纂修.简阳县志:卷十七[M]//氏族.四川大学图书馆藏,民国十六年铅印本:1-67.

[9]张森楷总纂.合川县志:卷之九,卷之十[M]//士族:上下,四川大学图书馆,民国九年刻本:1-21.

责任编辑:谢亚平

The Supp lying Evidence for the Quantity of the Ba-shu Native Sole Survivor at the Early Qing Dynasty

GONG Yi-long
(Research Center for Ba-shu Culture,Chongqing 400015,China)

According to the“family name”information of Yunyang County Annals,Xuanhan County Annals,Jianyang Coutny Annals and Hechuan Coutny Annals,this thesismakes a case study and estimates that the native sole sorvivors and immigrants respectively take up 58%and 42%out of the total population in Ba-shu areas in 1722(the 61styear of Kangxi Emperor),thus the estimation of the population of Ba-shu local citizens and immigrants should refer to the number of the households in other researcher's number based on that in 1772(the 61styear of Kangxi Emperor,Qing dynasty)and in 1723(the first year of Yongzheng Emperor).

The early Qing Dynasty;native sole survivor;four county annals;record of family names

C951

A

1004-941(2010)02-0007-04

2010-01-26

2008年广东省研究生教育创新计划“新世纪暨南史学博士论坛”项目。

龚义龙(1968-),男,湖北建始人,博士,副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巴蜀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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