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关于《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
——兼评倪墨炎的“贺信伪造说”

2010-08-15阎愈新

关键词:东征贺信茅盾

阎愈新

(西北大学文学院,陕西西安710069)

关于《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
——兼评倪墨炎的“贺信伪造说”

阎愈新

(西北大学文学院,陕西西安710069)

鲁迅与茅盾1936年3月29日致红军贺信,是一件珍贵的历史文献,对研究鲁迅、茅盾生平思想、中国现代史、中共党史军史都具有重要意义。《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1936年4月17日刊载在中国共产党西北中央局机关报《斗争》第95期,至今70余年,仍为学术界讨论的热点,足见其意义之重要。

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倪墨炎;伪造说

鲁迅与茅盾1936年3月29日致红军贺信,是一件珍贵的历史文献,对研究鲁迅、茅盾生平思想、中国现代史、中共党史军史都具有重要意义。《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以下简称《贺信》)1936年4月17日刊载在中国共产党西北中央局机关报《斗争》第95期,至今70余年,仍为学术界讨论的热点,足见其意义之重要。

1951年冯雪峰在《党给鲁迅以力量——片断回忆》中说:“当红军长征到达陕北的时候,他(鲁迅)和茅盾先生共同转转折折地送去一个给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庆祝胜利的电报。”[1]他又在1952年发表的《回忆鲁迅》中说:“鲁迅先生和茅盾先生共同给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庆贺长征胜利的电报,也正是我动身的前几天转到瓦窑堡的。”[2]他也曾说过“电报是信的形式”。又有樊宇提供资料:1947年7月27日晋冀鲁豫解放区《新华日报》载:“1936.2.20.红军东渡黄河,抗日讨逆,这一行动得到全国广大群众的拥护,鲁迅先生曾写信庆贺红军。”(1956年10月15日《文艺报》)。从此,鲁迅茅盾致红军贺电(信)中的片言只字,几十年来,众多学者和各界人士,诸如杨尚昆、茅盾、冯雪峰、胡绳、周振甫、孔罗荪、林默涵、苏星、叶子铭、程中原、陈漱渝、陈福康、唐天然、丁尔纲等,都为查找论证贺电(信)做出了贡献。在这支庞大的查证队伍中,笔者也是其中的一员。

一、《贺信》的发现

1994年,笔者偶然翻阅童小鹏《军中日记》,该日记对红军1936年2月开始进行的东征记述颇详,其中4月26日的记载为查找贺信提供了线索:“休息,阅《斗争》报载的上海各团体来信,兴奋已极。”[3]于是笔者到陕西省档案馆、山西省档案馆和延安纪念馆以及兴县档案馆、国家档案总库等处,查找1936年4月出版的《斗争》。1995年8月2日,我和胞兄阎稚新(国防大学教授)在北京中央档案馆,查到档案馆收藏的中国共产党西北中央局机关报《斗争》。1936年4月17日出版的《斗争》(32开蜡纸刻写油印本)第95期,刊载的《中国文化界领袖××××来信》的标题,赫然在目,喜出望外。这正是大家多年来查找的鲁迅、茅盾来信。全文如下:

读了中国苏维埃政府和中国共产党中央的《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中国共产党《告全国民众各党派及一切军队宣言》、中国红军为抗日救国的快邮代电,我们郑重宣言:我们热烈地拥护中共、中苏的号召,我们认为只有实现中共、中苏的抗日救国大计,中华民族方能解放自由!

最近红军在山西的胜利已经证明了卖国军下的士兵是拥护中共、中苏此项政策的。最近,北平、上海、汉口、广州的民众,在军阀铁蹄下再接再厉发动反日反法西斯的伟大运动,证明全国的民众又是如何热烈地拥护中共、中苏的救国大计!

英勇的红军将领们和士兵们!你们的勇敢的斗争,你们的伟大胜利,是中华民族解放史上最光荣的一页!全国民众期待你们的更大胜利。全国民众正在努力奋斗,为你们的后盾,为你们的声援!你们的每一步前进将遇到热烈的拥护和欢迎!

全国同胞和全国军队抗日救国大团结万岁!

中华苏维埃政府万岁!

中国红军万岁!

中华民族解放万岁!

××××

一九三六、三、廿九

《斗争》第95期封面标明“中国共产党西北中央局机关报”。“西北中央局”是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中共中央机构用的另一个名义。《斗争》103期即称“中国共产党中央机关报”。

茅盾、冯雪峰因事隔多年,将“东征贺信”误记为“长征贺电”可以理解。

这一期《斗争》刊出上海抗日团体《全国×××抗日救国代表大会来信》(1936年3月25日)、《全国民族武装×××来信》(1936年3月26日)、《上海××抗日救国联盟来信》(1936年3月25日)、《中国文化界领袖××××来信》(1936年3月29日)、《满洲三千万同胞的代表的来信》(1936年3月24日)。五件来信,约一万余字。笔者申请查阅五件来信原件,中央档案馆资料利用部批复:“在我馆收藏档案中,未查到所需材料。中央档案馆资料利用部1995年8月2日。”

《全国×××抗日救国代表大会来信》抬头写着:“中国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中华苏维埃政府,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暨全体红军战士。”《满洲三千万同胞的代表的来信》抬头写着:“红军将士同志们:”其余三件来信都没有写抬头。

《中国文化界领袖××××来信》的开头没有称谓,收信人姓名或机关应写于信封,而中央档案馆又没有原件。《斗争》刊出鲁迅、茅盾来信的标题和信尾署名,均以“××××”代替。因当时鲁迅、茅盾居住在国民党统治区上海。来信的主旨是拥护中国共产党中央、中华苏维埃政府的抗日救国大计,赞扬红军的英勇斗争,祝贺红军渡河(黄河)东征的胜利。根据来信的整体内容和第三段开头称:“英勇的红军将领们和士兵们!你们的勇敢的斗争,你们的伟大的胜利,是中华民族解放史上最光荣的一页!”笔者将来信冠以《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的标题。

1935年8月1日,中华苏维埃政府和中国共产党中央发表《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即“八一”宣言)指出:“近年来,我国家,我民族,已处于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抗日则生,不抗日则死,抗日救国,已成为每个同胞的神圣天职!”

1936年初,中共中央为贯彻抗日救国主张,决定以红军主力组成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彭德怀任总司令,毛泽东任总政委,叶剑英任总参谋长,杨尚昆任总政治部主任。2月17日发出“东征宣言”,庄严宣告“为实现抗日,渡河东征”。2月20日红军在军委命令下,浩浩荡荡向山西前进。不管黄河的汹涌澎湃,不管封锁的严密,红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行动,一夜之间飞渡黄河,阎锡山苦心经营的沿河数百里堡垒线,被红军一扫而平。

杨尚昆当年说:“红军在山西作战,正如猛虎扑羊,一战而包围石楼,再战而下双池、兑九,吕梁山脉的枢纽即入我军之手。接着以右路军出同蒲铁路,驰骋于赵城、洪洞、临汾、曲沃之间。左路军出文水、交城,威逼太原省城,转而北向,兴、灵两县地域尽为我有。中路军则以少拒众,使敌人疲于奔命,给了左右两路以实际的配合。红军东征这种神秘迅速之行动,将与长征的奇迹同垂不朽。”博古说:“不到一个半月,红军击溃晋军20团以上,缴获人枪各四千,半个月内扩大了红军八千。”

红军东征胜利的消息,震惊世界,中外报纸通讯社都有报道,详见后文。

中国共产党在国家民族危急存亡关头,以实际行动树起抗日的大旗,使全国人民大为振奋。中国文化界领袖鲁迅、茅盾,身处白色恐怖的上海,置安危于不顾,大义凛然,公然致信红军,拥护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救国主张,祝贺红军东征的伟大胜利,表达了“全国民众正在努力奋斗,为你们的后盾,为你们的声援”的誓言。其意义之重大,再高评价都不为过。

二、认定《贺信》的十项证据

(一)冯雪峰作为党的特派员派往上海,正是在中共中央接到鲁迅茅盾来信之后。张闻天夫人刘英说:“红军东征的胜利确实激起了强烈的反响……尤其是接到宋庆龄、鲁迅、茅盾、覃振的来信,中央领导同志特别高兴。东征途中,上海地下党也有人来。本来早就想恢复同上海党的联系,现在可以付诸行动了。派谁去合适呢?“闻天想到了冯雪峰”。“恩来同志也认为雪峰合适。4月初,闻天和恩来已从河东回到瓦窑堡。”把还在黄河东“东征”前线的冯雪峰调回来,分别向他交待任务。“记得临走之前,我们还在自己的窑洞里请他吃了一餐饭。闻天交待雪峰:‘到了上海,先去找鲁迅、茅盾,他们是靠得住的’。”[4]

(二)冯雪峰1974年9月2日说:“1936年4月,党中央在陕北也是收到他(指鲁迅)和茅盾先生的贺电,才派我到上海,去找他们。党对他(鲁迅)的信任完全和自己同志一样的。”[5]

冯雪峰在瓦窑堡接受任务后,于1936年4月中旬出发,由党内交通员和张学良特使护送,于4月25日到达上海,第二天就住在鲁迅家中。“当晚同他谈话到夜非常深的时候,最初是我说的多,我把红军长征经过以及毛主席提出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等,都照我所理解的告诉他了。他听得很兴奋,很认真。”[6]冯雪峰见到鲁迅自然会谈到他是党中央接到他和茅盾的贺电(信)后,才派他来上海找他们的。这是不言而喻的。茅盾说:“4月底,冯雪峰从陕北到了上海,才告诉我‘你们那份电报,党中央已经收到了,在我离开的前几天才收到的。’”茅盾又说:“我第二次又听到讲起这封电报,是在抗日战争中,1940年5月我全家来到延安……我去杨家岭回拜闻天……闻天插了一句:‘你和鲁迅给中央拍来的电报我们收到了。’当时我漫然听之。[7]

(三)最早在文章中引用《贺信》中文字的是博古。博古在《红军在山西》(刊于1936年4月20日出版的《斗争》第96期)中说:“红军的东征,给了他们以极大的兴奋,鼓励和激动……试读着下面的书信和祝祠的摘引:‘英勇的红军将领们和士兵们!你们的每一步前进将遇到热烈的拥护和欢迎!……”即《贺信》中第三段文字。博古当时没有注明出处。

(四)1936年5月5日东征红军回师陕北,中共中央于5月8日在延川交口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会议由洛甫(张闻天)主持,毛泽东作《目前形势与今后战略方针》的报告。毛泽东指出:东征动员了全国,现在反日反法西斯的运动在暴风雨中。在这种情形下,两方面对群众争取的情形表示很紧张。一方面是革命的,这以共产党为首,以新的政策来动员,鲁迅、茅盾等都公开拥护,据说李济深也拥护,可以说广大群众是已经接受了。(以上是会议记录的摘要。记录者是杨尚昆同志)毛泽东在这里讲的是东征以后的形势,提到鲁迅、茅盾拥护新政策,当然是就他们在东征以后的言行来说的。[8]

(五)1936年5月20日,党中央和红一方面军领导人林育英(即张浩,当时为共产国际代表)、洛甫(张闻天)、毛泽东、周恩来、博古、邓发、王稼祥、凯丰、彭德怀、林彪、徐海东、程子华12人联名发给正在长征途中的党和红军领导人朱德、张国焘、刘伯承、徐向前、陈昌浩、任弼时、肖克、关向应、夏曦并转各负责同志的内部长电中,郑重谈到鲁迅、茅盾的来信:“红军的东征,引起了华北、华中民众的狂热赞助,上海许多抗日团体及鲁迅、茅盾、宋庆龄、覃震等均有来信,表示拥护党与苏维埃中央的主张,甚至李济深也发表拥护通电,冯玉祥主张抗日与不打红军,南京政府内部分裂为联日反共与联共反日的两派正在斗争中,上海拥护我们主张的政治、经济、文化之公开刊物多至30余种,其中《大众生活》一种销数约达20余万份,突破历史总记录,蒋介石无法制止。”[9]

(六)1936年7月6日党中央领导人张闻天、周恩来致冯雪峰信中说:“你的老师(指鲁迅)与沈兄(指沈雁冰,即茅盾)好吗?念甚。”“他们为抗日救国的努力,我们很钦佩。希望你转致我们的敬意。”这也可以看作是中共领导人对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拥护中共抗日救国主张的一个热诚的回报。[10]

(七)杨尚昆1936年7月24日写的《前进!向着抗日战争的胜利前进——纪念1936年的“八一”》[11]一文中说:“东征的胜利,使全国一切不愿意当亡国奴的人,都认识到红军的先锋作用,认识到红军是在为了全国人民利益而奋斗。”“朋友们赞扬我们,期望着我们更大的胜利。”接着引用了《贺信》中的第三段文字。上述引文,杨尚昆文章中没有说明来历,但《红色中华》1936年10月28日刊出时,注明“摘鲁迅来信”。《解放军报》社1986年7月22日,将拙文《鲁迅致红军贺信的新发现——杨尚昆在1936年7月一篇文章中引有贺信文字》,报请杨尚昆审批。杨尚昆7月25日批示:“阎愈新同志这篇文章,已有几位同志送给我了。我1936年7月这篇文章确实是我写的,从大段引述鲁迅先生的来信看,我的确是根据鲁信引证的,但来源如何,因事过多年,我无法记起。”笔者文章中将救国会来信中的一段话误认为鲁迅信中语。

(八)1936年10月28日出版的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机关报《红色中华》悼念鲁迅专版,在中心位置特栏刊载《鲁迅先生的话》(图二)摘录《中国文化界领袖××××来信》中的第三段“英勇的红军将领们和士兵们”至“你们的每一步前进将遇到热烈的拥护和欢迎”。注明“摘鲁迅来信”,首次公开来信者之—鲁迅的名字,而没有注明另一位联名者,是因为当时茅盾还居住在国民党统治区上海之故。茅盾生前说过:当时“这将冒砍头的危险”[12]。“来信”开宗明义说:“读了中国苏维埃政府和中国共产党中央的《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中国共产党《告全国民众各党派及一切军队宣言》、中国红军为抗日救国的快邮代电,我们郑重宣言:我们热烈地拥护中共、中苏的号召。我们认为只有实现中共、中苏的抗日救国大计,中华民族方能解放自由!”这三处“我们”即《贺信》联名者鲁迅与茅盾。摘录的另一段话是摘自《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鲁迅是为了回答徐懋庸说他“对于现在的基本的政策没有了解”。鲁迅说:“中国目前的革命的政党(指共产党——编者)向全国人民所提出的抗日统一战线的政策,我是看见的,我是拥护的,我无条件地加入这战线,那理由就因为我不但是一个作家,而且是一个中国人,所以这政策在我是认为非常正确的。”这是鲁迅个人的话。鲁迅所看见的,就是读了中国苏维埃政府和中国共产党《为抗日救国告全国同胞书》等。答徐懋庸和《贺信》中的话,两相照应,正是鲁迅对《贺信》的正式说明,是鲁、茅贺信的铁铸证据。

茅盾在1936年初说:“我对党中央提出的建立抗日统一战线的主张是赞成的。”[13]《贺信》和鲁迅、茅盾所谈相互辉映完全一致。

(九)亲历红军东征,在红军一军团保卫局任职,建国后曾任周总理办公厅主任的童小鹏,1997年12月9日给笔者的信中说:“你考证的是鲁迅、茅盾是正确的。1936年4月26日,我在山西红一军团保卫局看到的《斗争》是油印的。”“我认为过去有人传说鲁迅、茅盾的信是在听到长征到陕北时写的,那是误传。信中明确写了‘最近红军在山西的胜利’。”

(十)茅盾公子韦韬1998年2月20日给笔者的信中说:《中国文化界领袖××××来信》的落款署名是××××,这样就排除了“太行版”的引文是鲁、茅来信的可能;同时又可以比较肯定×× ××是鲁和茅,《红色中华》所引是可靠的。”“鲁、茅的确有一封祝贺东征胜利的信。这信的内容部分披露在《红色中华》上。”

笔者于1996年纪念茅盾百年诞辰之际,将40余年查找考证《贺信》的反复经过,写成《六十年前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之发现》,提交纪念茅盾百年诞辰国际学术讨论会,也有恢复鲁迅、茅盾联名贺信的历史原貌之意。新华社6月20日发布对外新闻,美国《侨报》刊出的标题是《西北大学阎愈新发现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称:“备受关注的《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日前被西北大学教授阎愈新发现,从而遗失60年的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重见天日。”新华社7月1日发布通稿:《陕西发现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千余字的长篇消息,全国各报刊载,中央电视台、中央广播电台播出。新华社电称:“在中国著名作家茅盾诞辰100周年前夕,备受中国现代革命史、中共党史和鲁迅、茅盾研究界关注的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日前被西北大学教授阎愈新发现。”电文全面介绍了《贺信》内容和发现、考证经过。笔者在7月初举行的纪念茅盾百年诞辰国际学术讨论会上发言。《新文学史料》1996年第3期刊出拙文《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之发现》,《新华文摘》11月号全文转载。《鲁迅研究月刊》1996年7月号以《六十年前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重见天日》为题刊出,《人民论坛》、《炎黄春秋》、《新文化史料》均有笔者介绍《贺信》文字刊登。人民文学出版社资深编审张小鼎评论:鲁迅、茅盾贺信是“一封极具重要的政治意义和文献价值的联名贺信”,是“众多学者久攻不下的一道难题。《鲁迅研究年刊》主编,年逾古稀的阎愈新先生,以顽强的毅力锲而不舍的精神,长期致力于这一问题的探寻、钻研,终于使学术界多年争论不休、悬而未决的一个重要问题找到正确答案,划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14]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鲁迅全集》将《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以“附录”收入《全集》书信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出版的《茅盾全集·补遗》下卷,以《致中共中央》为题收入《贺信》。《贺信》也收入《鲁迅年谱》(增订本)和《张闻天年谱》。

三、倪墨炎的“贺信伪造说”

学术上的重要发现,都会引起种种质疑,《贺信》的发现也不例外。一般的情况是:先是震惊,继之以质疑,深入发掘资料,认真辨析,最后理所当然地接受。对《贺信》的质疑有:一,“在你们身上,寄托着人人类和中国的将来”即“长征贺电”;二,从上海乘“专车”十天时间能将贺信送到陕北?三、鲁迅怎么能知道那么多红军东征信息?四,茅盾称为中国文化界领袖还不够资格。这些质疑都已澄清。另有“此信没有原件依据”的质疑,看似有理,实则等于白说。如果有原件,几十年来众多学者就没有必要耗费精力,查找考证辨析。《鲁迅全集》中,因种种原因没有见到原件而根据文本收入的书信很多。

近几年来,倪墨炎主观预设出一套《贺信》“伪造说”,连篇累牍在各种报刊书籍中传播,炒得沸沸扬扬,引起学术界的关注。《文汇读书周报》2006年1月27日刊出《此信不应编入新版〈鲁迅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1月版的《鲁迅的社会活动》一书中设专章《重谈庆贺红军的信》;《北京日报》2006年4月10日刊出《鲁迅、茅盾联名致红军贺信之谜》;《档案春秋》2006年7月刊出《破解鲁迅茅盾“电贺”红军之谜》。倪墨炎说:“‘来信’代写者不在上海,而很可能就在瓦窑堡。”“很显然信也是在鲁迅、茅盾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发表的。”(引文均出自《北京日报》和《档案春秋》)倪墨炎的《贺信》“伪造说”大有重复多遍即可变假成真之势。这种毫无实证的“伪造说”却成为有人盲目接受的似乎“公认的定论”。《北京日报·理论周刊》编者按:“本刊特约请倪墨炎先生写作了此文。这篇文章在一定程度上揭开了鲁迅、茅盾联名致红军‘贺信’问题的谜底。”《档案春秋》编者按:“本文作者是鲁迅研究领域的权威专家,他所撰写的这篇文章,或许可以为我们揭开这封信的‘庐山真面目’。”

《文汇报》2007年9月23日刊出倪墨炎《关于“鲁迅茅盾致红军信”的探讨》[15]倪墨炎近期又在《关于“鲁茅信”的争论及其句号》[16]一万多字的长文中,欢呼他的《贺信》“伪造说”大获成功,似乎从北京到上海南北一片颂扬之声:“文章写得好”,“文字精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的确很好”,“十分精彩”,“文章写得很好,宝刀不老啊”“我完全赞成”,“在《文汇读书周报》上一文发表后,几天内电话不断,都是诉说书店买不到拙著。”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倪墨炎把友人表示友好的客气话公之于众,难道能作为“伪造说”的史料依据?是对朋友的尊重?还是为了抬高身价的商业炒作?

且看倪墨炎支撑“贺信伪造说”的四条理由:

1.此信文风和鲁迅一贯的文字风格大相径庭。

鲁迅是文章大家,能根据需要用各种不同风格的文字写作,有时白话文,有时文言文,有时半文半白,有时是诗化文字,还有的文字有比较明显的欧化特点,并无倪墨炎所认为的那样有什么“一贯的文字风格”。《贺信》采用的是一般祝贺信函的常用写法,单从文字风格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辨析历史真相,要凭确凿的史料证据。文字风格问题,见仁见智,各人尽可以发表不同的议论。仅以文字风格就认定《贺信》“不可能出于鲁迅手笔”,显然武断。

再以倪墨炎自己所说来看,他在《关于鲁迅茅盾贺红军的信》中说:“史沫特莱起草好信后,未经鲁迅、茅盾过目和签名,就将信发出了。”又说:“史沫特莱起草好这另一封信(指‘在你们身上,寄托着人类和中国的将来’句出处的《全国×××抗日救国代表大会来信——笔者》)也没有请署名者(指宋庆龄——笔者)过目和签字。两封信的文风完全一致,也由史沫特莱起草,似不必怀疑。”现在又说:“《来信》代写者不在上海,而很可能就在瓦窑堡。”[17]当然就不是身在上海的史沫特莱了。“这另一封信”即《全国×××抗日救国代表大会来信》长达五千余字,能是史沫特莱的手笔吗?那么这“两封信的文风完全一致”还是“大相径庭”?

2.将中国苏维埃政府简称为“中苏”,会多次出现在鲁迅笔下,简直不可思议。

《贺信》开头就说:“读了中国苏维埃政府和中国共产党中央的《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中国共产党《告全国民众各党派及一切军队宣言》、中国红军为抗日救国的快邮代电,我们郑重宣言:我们热烈地拥护中共、中苏的号召,我们认为只有实现中共、中苏的抗日救国大计,中华民族方能解放自由!”将“中国共产党”简称“中共”,“中国苏维埃政府”简称“中苏”,文字通畅,含义明白,表达准确。如果从完整的叙述中,将“中共、中苏”连称割裂,只将“中国共产党”简称“中共”,而将“中国苏维埃政府”仍然全称,才真是“不可思议”。

3.在鲁迅与党中央失去联系已一年多、中共江苏省委被破坏尚未重建组织的情况下,鲁迅怎么可能看到信中涉及的那么多党中央的文件?

鲁迅没有参加中国共产党,不是中共党员,虽然他有许多共产党人朋友,如李大钊、陈独秀、瞿秋白、冯雪峰等,但在《贺信》之前从来没有和中共中央组织有过联系,这是尽人皆知的常识。倪墨炎怎么能说“鲁迅与党中央失去联系一年多”?告全体同胞书等,绝不是倪墨炎所谓“不少党内文件”,是广而告之的宣传品,许多同胞都可能看到,何况随时关注国家民族生死存亡命运的鲁迅和茅盾?

4.鲁迅虽然天天看报,但也不可能如此了解各地民众运动的情况和红军动向。

1936年初,正是“一二九”抗日爱国运动在全国风起云涌之际。“一二九”运动的目标是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对华北的进一步侵略和国民党的不抵抗政策,号召全国人民起来抗日救国,运动很快发展到全国,平津、广州、南京、上海、武汉、长沙等地,学生相继举行游行示威,各地爱国人士纷纷成立救国会,要求国民党政府停止内战,实行抗日,推动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使全国人民抗日爱国运动达到新的高潮。《大公报》、《申报》等都有报道。《大公报》1月7日消息:“北大、平大、燕大、东大决提前放假。”1月15日社评:《学潮感言》,2月23日要闻版头条:“北平各校昨日情况”“中院等校续有学生被传讯”。2月25日要闻版头条:“在救国会领导下学生参加请愿。教育部注意各校纪律,必要时采取严厉处置。”《申报》2月23日消息:“苏联版画展昨开幕。”要闻版头条“教育新闻”:“北平工学院风潮解决,清华校长梅贻琦返平。”2月24日刊出鲁迅《记苏联版画展览会》。

鲁迅《“题末定”草(九)》:“刚刚接本日的《大美晚报》,有‘北平特约通讯’,记学生游行,被警察水龙喷射,棍击刀砍,一部分则被闭于城外,使受冻馁,‘此时燕冀中学师大附中及附近居民纷纷组织慰劳队,送水、烧饼、馒头等食物,学生略解饥肠……谁说中国的老百姓是庸愚的呢,被愚弄诓骗压迫到现在,还明白如此。”[18]《致台静农》:“北平学生游行,所遭遇与前数次无异,闻之惨然,此照例饰终大典耳。上海学生,则长跪于府前,此真教育之效,可羞甚于陨亡。”注:学生游行指一二九运动。上海学生长跪府前,指1935年12月21日《申报》“本市新闻”栏,曾刊有上海学生为声援北平学生游行而长跪在国民党市政府前请愿的照片。[19]

红军东征胜利的消息,震惊中外,《大公报》、“中央社”、“路透社”等均有报道。上海《密勒氏评论报》和巴黎出版的《救国时报》采用的是世界几家大通讯的消息。《大公报》2月25日、26日要闻头条大字标题:《阎就绥蒙公长官职,陕共渡河晋军准备迎剿》。《援陕晋军—部东撤,孙楚飞柳林传毛泽东已入晋》,2月27日刊出《陕共入晋情形》:“由本月20日夜起,迄今中阳属之上坪村及三交镇石楼所属等处渡口渡河,入晋者已逾万人上下,由毛泽东率领指挥。”3月3日要闻版题为《毛泽东等在三交镇,渡河者二万余人蔓延七县,阎召开军事会议即下令总攻》。3月7日要闻版头条大字标题:《中央决派军援晋,计分三路每路兵力各二师,传商震电阎愿率部入晋》。中央社太原3月9日电:“阎锡山昨(8日)电驻京办事处报告:在晋西与共匪激战,我方伤七八千余名,亡五千余名,实为空前未有之剧战云。”

《申报》当时是中国第一大报,1936年2月24日至3月28日,共刊载红军东征消息27条,其中作为要闻版头条的13则。2月24日刊出鲁迅先生《记苏联版画展览会》一文,同日刊载红军东征消息。当时只要平日注意报纸新闻的人都能了解红军东征情况,更何况鲁迅先生。鲁迅先生一贯重视报刊消息,他的很多文章取材于报刊,对红军东征这样震惊中外的重大新闻,鲁迅先生能不知道?《鲁迅全集》1981年版16卷注释索引部分列出,《全集》中涉及中文报刊600余种,外文报刊40余种。

《贺信》是什么人伪造的呢?再看倪墨炎如何“勾勒出这位代写同志的轮廓来”:

1.他在日常生活中已习惯把“中国苏维埃政府”简称为“中苏”。

笔者查阅红军1936年10月长征到达陕北后复刊的《红色中华》和《斗争》,在洛甫(张闻天)《论红一方面军的东征》(1936年4月20日出版的《斗争》第96期)中,将“苏维埃中央政府”简称“苏维埃”,“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简称“红军”,没有查到将“中国苏维埃政府”简称“中苏”的。

2.他熟悉党的各种文件,接触多了,就对种种文件有种种不规范的叫法,如“快邮代电”之类。

“快邮代电”是民国时期优先处理邮件的特别业务,犹如今天的“特快专递”。《俞平伯年谱》1932年3月1日,有《致国民党政府并二中全会快邮代电》述说“九一八”事变以来所怀之疑虑数端。所以“快邮代电”没有任何“不规范”的地方。

3.熟悉各地民众运动和红军动向。

瓦窑堡是陕北一个偏僻小镇,其讯息之闭塞与国际大都市上海讯息之灵通不可同日而语。1936年七八月份毛泽东会见黄华时说:“一二九运动是五四运动以来最伟大的群众运动,只是因为消息闭塞,在一二九之后好久才知道。”[20]瓦窑堡只有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机关报《红色中华》(蜡纸手刻的四开油印报纸),每周出版2期,每期2版,每版2000余字,1936年2月26日至3月23日共出版6期12版,共4万8千余字,刊出红军东征消息7条,全国各地民众运动消息没有一条。上海有大报20余种,中外通讯社电台多家,其他多种中外报纸在上海发行,对全国民众运动和红军东征消息的报道已如前述。当时掌握红军东征动态的总司彭德怀,总政委毛泽东,总参谋长叶剑英,总政治部主任杨尚昆,3月29日前都在山西东征前线。

4.习惯于在文件末尾写上几句“中国红军万岁”等一类口号。

同样查《斗争》和《红色中华》,没有一条“中国红军万岁”的口号。就是在《红色中华》1936年1月16日《纪念李列芦标语口号》(李指李卜克内西,芦指芦森堡)中,也没有“中国红军万岁”的口号,都是倪墨炎想当然的猜想。

5.所用词汇,细细品味,也和当年上海革命者的用语不同,具有苏区,红军中用语的特点。

这是倪墨炎个人的品味,此处不予置评。

倪墨炎支撑《贺信》“伪造说”的所谓四条理由和他“勾勒出”伪造者的所谓五点特征,没有一条能站得住脚。正如鲁迅所言“事实是毫无情面的东西,它能将空话打得粉碎。”(鲁迅《花边文学·安贫乐道法》)

倪墨炎说:“代写《来信》的同志,会不会就在瓦窑堡,就在红军中呢?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的脑子豁然开朗了。关于鲁迅、茅盾贺红军信的种种疑问都迎刃而解了,《来信》代写的同志在瓦窑堡,那当然也就不存在‘鲁迅过目’的问题。它是在鲁迅、茅盾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发表的。”他竟然就这样异想天开,无中生有,主观臆断伪造《贺信》者就在中共中央驻地瓦窑堡。在文化巨人鲁迅、茅盾健在的情况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背着鲁迅、茅盾,在中共西北中央局机关报公开发表伪造的鲁迅茅盾来信,其所指伪造者为何人?真是呼之欲出!冯雪峰难道能够带着伪造的鲁迅茅盾来信的信息,身负重任,不远数千里,从陕北苏区来到国统区上海找鲁迅茅盾吗?

倪墨炎研究《贺信》久有时日。20多年前他说:“在有关记载中,唯一看到原件的是张闻天。”“《红色中华》是当时的中央机关报,完全有条件看到鲁迅贺信的原件,因而‘摘鲁迅来信’的说法是可信的”。“贺信是谁起草的?署了谁的名?”“贺信是史沫特莱建议,鲁迅和茅盾商量后由鲁迅起草,两人署名的。”[21]12年后又说:“鲁迅、茅盾贺红军信是出自谁之手笔呢?我以为是史沫特莱和她的中文秘书。”又说:“很大的可能是:史沫特莱起草好后,未经鲁迅、茅盾过目和签名,就将信发出了。”又说:“这另一位朋友的信”(指“在你们身上,寄托着人类和中国的将来”。——笔者)“这位朋友是谁呢?既是党外的,又对中共有很深的信任和理解,本人又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合乎这样身份的,很可能是宋庆龄。”“史沫特莱起草好这另一封信后,也没有请署名者过目和签字。”[17]作者怎么知道“鲁迅和茅盾商量后由鲁迅起草,两人署名的”?又怎么知道“史沫特莱起草好后,未经鲁迅茅盾过目和签名,就将信发出了”?又怎么知道“史沫特莱起草好这另一封信后,也没有请署名者过目和签字”?再过十年,作者又在《北京日报》(2006年4月10日)和《档案春秋》(2006年7期)上说:《贺信》是伪造的,伪造者是什么人?伪造者就在中共中央驻地瓦窑堡。作者不是根据新发现的史料修正自己的论断,而是陷入预设的《贺信》“伪造说”怪圈,继续发挥奇特的想像力,朝三暮四,主观臆测,编造得如此荒诞离奇,蒙蔽不熟悉《贺信》底细的读者。

倪墨炎声称:“我们是在研究历史,研究的目的是使我们的认识合乎历史原貌,此外并无别的目的。”探讨历史真相,鉴别《贺信》真伪,要下考证的功夫,需要的是确凿的史料证据。按照辨析历史真相的常识,作者首先应将认定《贺信》的证据——驳倒,同时举出支撑“伪造说”的确凿证据,但纵观倪墨炎多年来对《贺信》的议论,总是与研究历史的法则背道而驰,一味主观臆测,未能提供任何新的史料证据,对那么多认定《贺信》的证据熟视无睹,而支撑“伪造说”的理由又没有一条能站得住脚,以致距离“认识合乎历史原貌”的目标愈走愈远,走入歧途,因而遭到《贺信》认真研究者的批评指责,难辞其咎。

《贺信》有确凿的文献史料为证,其真实性毋庸置疑。《斗争》所刊五件来信是如何形成的,如何送达陕北中共中央?以及宋庆龄、覃振来信,仍需继续发掘论证。

[1]冯雪峰.党给鲁迅以力量——片断回忆[N].文艺报,1951-06-25.

[2]冯雪峰.回忆鲁迅[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2:64.

[3]童小鹏.军中日记[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6:201.

[4]刘英.刘英自述[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5]陈琼芝.在两位未谋面的历史伟人之间——记冯雪峰关于鲁迅与毛泽东关系的一次谈话[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80(3).

[6]冯雪峰.有关1936年周杨等人的行动以及鲁迅提出“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口号的经过[J].新文学史料,1979(2).

[7]茅盾.一九三五年记事——回忆录(十八)[J].新文学史料,1983(1).

[8]程中原.应该肯定下来的和需要继续论证的——“贺信贺电问题”之我见[J].新文学史料,1998(1).

[9]中央统战部,中央档案馆.中共中央抗日民抗统一战线文件选编:中[M].北京:档案出版社,1985:148.

[10]程中原.请向鲁迅转致我们的敬意[J].鲁迅研究月刊,1992(7).

[11]杨尚昆.前进!向着抗日战争的胜利前进——纪念1936年的“八一”[J].火线,1936(61).

[12]韦韬,陈小曼.茅盾的晚年生活(七)[J].新文学史料,1996(3).

[13]茅盾.我走过的道路[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14]张小鼎.关于鲁迅茅盾致中共中央的贺信[N].中华读书报,1996-11-06.

[15]倪墨炎.关于“鲁迅茅盾致红军信”的探讨[N].文汇报,2007-09-23.

[16]倪墨炎.关于“鲁茅信”的争论及其句号[J].档案春秋,2009(1).

[17]倪墨炎.关于“鲁迅茅盾致红军信”的探讨[N].文汇报,1996-09-25.

[18]鲁迅.鲁迅全集:第6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19]鲁迅.鲁迅全集:第12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20]黄华.黄华回忆录[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7:25.

[21]倪墨炎.鲁迅写信祝贺红军长征胜利一事的思考[J].鲁迅研究动态,1984(5).

(责任编辑:李金龙)

book=225,ebook=225

I210.96

A

1001-4225(2010)05-0005-08

2010-04-25

阎愈新(1926-),男,山西临县人,西北大学文学院教授。

猜你喜欢

东征贺信茅盾
茅盾的较真
茅盾不怕被骗
基于现金流量视角的成都东征财务风险分析
百名科技工作者重走红军东征路
贺信
东征村:红色旅游助力脱贫换新颜
贺信
浅析亚历山大东征成功的原因
茅盾手稿管窥
茅盾文革期间撰写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