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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风词话》与《人间词话》“词境”范式之比较

2010-08-15张晓凡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0年3期
关键词:词话词学王国维

张晓凡

《蕙风词话》与《人间词话》“词境”范式之比较

张晓凡

(哈尔滨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哈尔滨 150080)

况周颐与王国维为治词大家,均形成了完整系统的词学理论,他们的著作《蕙风词话》、《人间词话》更被誉为晚清词坛“双璧”。而二位先生对“词境”这一词学重要问题的理解各有重合亦各有千秋,比较二者异同,有利于深刻了解两位诗词大家的风范。

《蕙风词话》;《人间词话》;词境;比较

晚清词坛上出现的两部词论著作——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和况周颐的《蕙风词话》在清代词学史上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而二者在“词境”这一重要的词学术语中均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同而有异,若将其较而论之,则或可能更加深入理解其美学范式之内涵。

一、“意境”溯源

古典美学重视情与景的契合,从而形成了独特的审美范畴——意境。意境说的源头可以上溯到《易传》的“立象以尽意”,于魏晋南北朝成为审美的重要标准之一;唐代,王昌龄《诗格》首次拈出“意境”一词,但其此时所涉及的范畴仅仅是诗歌领域,而王昌龄、僧皎然、刘禹锡、司空图等人则开始以“境”这个范畴来把握审美现象,尤其刘禹锡的“境生于象外”的命题赋予意境说以特定内涵;明代,人们明确以情与景的交融互藏作为意境产生的渊薮,至清代则普遍以此衡诗、衡词、衡画、衡书,成为一时风尚。清代大家刘体仁先提及了“词中境界”[1],至此,意境作为中国古典美学的标准范式切入到文学表现情感的审美特质,阐扬了古典美学的缘情绮靡传统,是古典美学的精粹所在。至况周颐与王国维二位词学大家处,词之“意境”则有了更加深厚具体的内容。

二、蕙风词境与人间词境概述

“意境”一词在况周颐及王国维词学理论体系中被具体阐释和生发,分别代表着两种不同的对词的审美观照和词学宗旨。下面将就二者之境作简单概述:

1.《蕙风》之境

况周颐推崇“静穆”的美学范式,主张词作者将感受万物、蓄积已久的真情,以及出于此真情之不得不发为词的深厚意蕴,以真率自然的笔法写出,营造出一种含蓄蕴藉的“穆境”意境。《蕙风词话》卷二则集中阐发静穆之境,开卷明义指出:“词有穆之一境,静而兼厚重、大也。淡而穆不易,浓而穆更难。知此,可以读《花间集》。”(卷二第一则)“穆境”如同一个纲,纲举目张,统率况周颐关于词境的理论。况周颐谈“穆境”从“静”谈起。“词以深静为至。”(卷二第八则)表达在一种和谐、宁静、悠闲、淡泊的气氛和环境中,能够达到心与物的契合、人与境的交融、主客体交流的境地。静而能深、能远、能广。此处所言“静”之词境,乃是将情与景结合起来,由浅而见深,令人再三思之。进而,况周颐又自“厚”、“重”对穆境进行阐发,以“重”、“拙”、“大”之“重”而言,强调因真性情所酝酿出的深厚情意以及沉着的气格笔力,以一个包含了有寄托的要求的“穆”字,于词中创情与景融合之“深静”词境。

2.《人间》之境

《人间词话》词境的理论核心是“境界”,认为“境界”是词作美的前提。王国维将“境界”的不同层次阐发形成其独特的词学理论系统。“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2]1《人间词话》前九则论“境界”者为通论之属,标举“境界”为论词准则,剖析境界类别如造境与写境,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优美与宏壮,写实家与理想家,境界大小与优劣等,凡五百六十七字;王国维侧重于“主观之诗人”以“赤子之心”来进行“自然”的无功利的美的创作,并进而跨向生命哲学的层面。“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2]3

三、“境”同工之妙与“境”似神异之别

《蕙风》词境与《人间》词境所推崇的审美范式有重合之处,但亦有所不同,下面将就二者的异同进行详细阐释。

1.此词境亦彼词境

《人间词话》最为推崇的“无我之境”中的“无我”,《蕙风词话》最为推崇的“穆境”中的“深静”,都是针对创作主体的创作心理而言的。两部词话都极其重视词作情感之真切动人和词人创作的非功利的本真状态、传统继承性。王国维与况周颐都倡导要在词作中抒发真实的情感,认为词的创作应从作家的内心情感出发。王国维认为只有“赤子之心”所写出的诗歌才有可能未被世俗利欲所沾染或左右,才会写出有境界的词作。而《蕙风词话》在阐发词境词心时也强调词中蕴涵真实情感。卷五第三则云:“‘远帕眉攒’、‘倚阑和泪’,皆是至真至正之情,有合风人之旨。即词境词格,亦与之俱高。”卷三第七十七则强调人格对词格的决定作用,从而也强调了感情的净化、艺术化、审美化的必要[3]。

同时,《人间词话》和《蕙风词话》在对词情即词作所传达的情感的论述中也体现了真实性的要求,以及他们对“自然”的阐发中包含着真实的标准。可以说,“真”一以贯之于况、王二人的词学思想中。正是从这个意义上,况氏才说“能以吾言写吾心即吾词也”,词心“有吾心酝酿而出,即吾词之真也”(卷一第二十七则)。王氏也在称赞况周颐小令“真挚”的同时说:“诗人之言,字字为我心中所欲言”,他视“能观”为境界的前提,而审美主体的真实情怀又是能观的前提,如此方能区分出真文学与伪文学。同时,他们又视“真”为词美的构成力量。况氏曾说:“真字是词骨。情真、景真,所作必佳,且易脱稿。”(卷一第十五则)这与王国维对境界的界定如出一辙。“真”是理想词旨的内在基质,这是况、王二人的共识。以此为依据,他们又提出了一些共同的新见解。如关于“艳词”,时常会遭到道学家的鄙薄讥惮,然而他们认为艳词往往会流露出词人的真实情感。所以,“艳词”可作,而游词、鄙词、淫词、儇薄词不可作。又如关于“情语”,他们一反“古人绝唱多景语”的陋见,认为情感本来就是诗人心中一境界。况氏说:“盖写景与言情,非二事也。”(卷二第八则)王氏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也。”[2]117并且,他们在词话里都列举了不少专作情语而绝妙的作品。以上均反映了况、王两位大家共同的美学追求。

2.此词境非彼词境

当然,二者所推崇之“境界”仍是不同之处较多。其中,在抒情主体,即词境中的主体对象方面,就存在着本质的区别。《人间词话》最为推崇的“无我之境”中的“无我”,而《蕙风词话》最为推崇的“穆境”中的“深静”,前者从自然万物的角度和标准来观照和欣赏自然,后者则较多地强调词人的主体性情感。同时,两部词话都极其重视词作情感之真切动人和词人创作的非功利的本真状态,但也不尽相同。王国维强调远离功名利禄、远离世情熏染以达到人格的纯真自由,况周颐则更多地强调在经历尘世后去追求一种心灵之“净”。

另外,在词人在创作时要如何对待客观生活的复杂与词人主观情感的真实自然这一方面,王国维与况周颐所论各异。王国维更多关注的是主观的心灵情感之真,况周颐则更注重客观生活的陶冶与培养,注重生活材料的积累与积淀。当然,况周颐论真实则没有刻意避开客观现实的阅历,他则更多地强调在经历尘世后去追求一种心境之“净”。他在多则词话中都十分强调词人创作想要维系一颗纯真之心,就要力求胸中“无一点尘”。卷五第三则云:“‘扉无风而自掩’,境至清寂,无一点尘。”况周颐强调,人在生活中表现出的情感,往往因事而发,与功利得失有着种种关系,这种情感的感染作用是有限的。而在词境这种特定的心理状态下,经过对“尘世杂念”的排遣作用,情感被净化、升华了,不再是普通的情感,而是一种“至真至正之情”,是以理性为其导向的感情,是非功利的、有着普遍广泛感染力的、超越于生活之上的、艺术化的情感。

四、结语

在近代词坛上,王国维和况周颐均享有盛名,其词学理论因其丰富和深厚具有较高的价值意义。《人间词话》则倾注于词体的独特性视角。前者是一种自由的放射性的研究思想,后者是一种严谨的专注性的研究思想。王国维思路开阔,况周颐目光专注,两人相辅相成,为中国词学理论进行了一个很好的整理和总结。

[1]刘体仁.七颂堂词绎[G]∥唐圭璋.词话丛编:二十五.北京:中华书局,2000.

[2]王国维.王国维《人间词》、《人间词话》手稿[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3]况周颐.蕙风词话广蕙风词话[G]∥蕙风词话:卷四.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66.

(责任编辑:朱 岚)

I2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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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7836(2010)03-0151-02

2009-11-25

张晓凡 (1979-),女,黑龙江哈尔滨人,2007级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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