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扩大化对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以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为例
2010-08-15郭静
郭 静
(吉首大学人类学与民族学研究所,湖南吉首416000)
一、前言
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位于湖南省西北部,地处云贵高原隆起与洞庭湖沉降区结合部,总面积4 810 hm2,共有金鞭溪、黄石寨、琵琶溪、腰子寨、畲刀沟及袁家界6个景区。本世纪50年代,当地政府在张家界建国营林场。70年代末,张家界罕见的石英砂岩峰林奇观被世人发现,得以开发。1982年9月25日,林场被定名为“张家界森林公园”,从此成为中国第一个国家森林公园。随后,这里吸引了大量的中外游客来此旅游观光,旅游业随之快速崛起,旅游总量、旅游收入速度大幅递增。1982年全年共计接待旅游人数达8.3万人次。截止到2007年,旅游接待人数是1982年的近30倍。整个武陵源区2003年实现旅游总收入16.61亿元,2004年旅游总收入25.8亿元,2005年旅游总收入29.28亿元,2006年旅游总收入33.35亿元,2007年旅游总收入37.3亿元。从近五年的统计数据表明,旅游人数成倍增长给旅游地区带来了可观的旅游收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旅游业促进了区域经济快速发展,提高了当地人民的生活水平。
繁荣的背后也隐藏着危机。经过测算,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境内的容量为4 550人/日;根据公园游道确定的日空间容量为13 255人/日;而根据景区水环境中总磷质量标准确定的最大生态环境容量为3 879人/日,最小容量为775人/日。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最佳旅游环境容量为13 255人/日。[1](P146)黄金周时期超饱和量接待的情况尤为明显。2000年至2007年黄金周的日平均接待人数为数分别为16 719、17 245、23 578、23 679和27 112人次[2],超过最佳环境容量的 26.1%、31.5%、77.9%、78.6%和104.5%。宾馆床位在1997到2007年这十年间翻了5倍。这些数字激增的原因一方面主要是因为接待游客需要,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当地居民急于摘掉多年贫穷的帽子,从而导致了景区内扩建、乱建旅游设施。黄金周期间旅游者大规模地集中进入旅游区域,不但增加了旅游交通的压力,而且加速了旅游资源的消耗,恶化了当地的生态环境,给旅游地区的生态环境及其生态安全带来了一系列的负面影响。人类活动一旦超容量运载,就会对生态环境造成威胁,有时甚至是毁灭性的。
二、旅游对区域生态环境的影响
笔者将近几年来这种旅游扩大化的现象对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生态环境产生所产生的严重后果进行了统计分析,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水体污染程度加重: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的水体主要来源于金鞭溪。联合国世界遗产高级顾问曾对金鞭溪水清澈、植被保存完好而惊叹。可是近些年,由于旅游超负荷运作,金鞭溪水质遭到了严重污染。根据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水质监测报告显示:水中有机磷指数超标率为100%。2000年水质的污染程度已经达到高峰值。2001年总磷比2000年增长了3倍,水质明显下降。[3](P47)这些有机磷的主要来源于洗衣粉和洗涤剂。许多各宾馆、餐馆的污水、污物只经过简单的隔油处理和化粪处理就直接排入了金鞭溪,还有些生活垃圾就直接倒入了溪水里。2005年境内的生活污水的总排放量为37.8万吨,达到了1981年的70倍。[4](P236)由于污染物的排放超过了水体本身的自净能力,金鞭溪的水时常会发出恶臭味,部分地段已有大量藻类滋生,水体受到了严重的污染。另外,随着旅游人数的剧增,导致了当地对农畜产品的需求增大。农村大量使用化肥、农药和含激素的商品饲料以满足市场需求。土里、水里的农药化肥泛滥。农副产品中残留的农药和化肥难以被彻底地清除,对当地居民和游客游客的身体健康也造成了极大的危害。1998年,森林公园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处以“黄牌”警告,当地政府部门开始重视污染的严重性,组织人员将部分设施拆迁,建造污水处理设施,这才使水体的污染程度有所改善。
(二)土壤硬度加大,微生物含量降低:基于张家界森林公园特殊的地理环境,游道一般建立在深山峡谷之中,游客所及的视野范围有限,许多游客观光时无意识的越出轨道,践踏土壤。游道附近的植被被踩死,游道外缘土壤硬度变大,土壤容重增加,水分含量降低。游客对土壤的践踏程度影响范围主要发生在距游道外缘2m的土壤范围内。从游客践踏对土壤的影响程度大小的结果来看,土壤板结、裸露所形成的“节”和“链”在游道两侧呈带状或板块分布。在景点集中的如黄石寨、金鞭溪、天子山等主要旅游景区“节”和“链”板块形成的面积较大。这些板块不但破坏了景区的美观,而且导致了土壤硝化作用的增强,增加了水土流失的可能,严重时将威胁游道的安全性,给游客的活动造成了诸多安全隐患。
此外,旅游践踏对土壤微生物量和土壤酶及微生物作用强度的影响均达到了较高的水平,微生物抵御外界的能力遭到了破坏,土壤有机质的投入减少,背景区土壤酶活性大于缓冲区土壤酶活性大于活动区土壤酶活性。[5](P133)
(三)空气质量的污染:旅游活动对于公园空气质量的影响还表现在烟尘的污染方面。人体对各种污染物气体的忍受有一个最大的浓度阈值。超过此值,就会对人体健康产生不良影响。在公园大气污染日变化中,以游客用餐的高峰期的7时、13时、19时的大气污染程度最为严重。[6](P26)公园内虽有处理设施,但因设施简单,导致大气中的SO2浓度超标12倍,[3](P47)达到严重污染程度。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公园接待区的大气质量呈逐渐恶化的趋势,尤以旅游接待集中的地区污染情况最为严重。
(四)景观的破坏:为了适应游客需求,经营者和管理者在景区内大兴土木,修建了许多新的游道等基础设施,如游道、索道、服务点、观景点、旅游交通公路等。这种行为人严重破坏了景区原有的自然美和生态美,使得区域内的景观片段化、破碎化,对游客的观光活动埋下了许多不安全的隐患。例如1997年竣工的黄石寨索道,2002年7月竣工的百龙天梯,都不同程度上对石英砂英峰柱、石壁造成了影响。此举受到了社会环保人士的严厉抨击,引起了社会各界人士强烈不满和争议。据调查统计,景区内25条游道及8条公路存在着186处危岩体,有些峰柱已遭受破坏甚至发生了变形[3](P46)。另外,游客攀折花木、随意在树木上刻画,对公园内的植物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五)动植物习性的改变:在景区中,物种资源丰富,高等植物达3 000余种,比整个欧洲还多出一倍以上。有关专家称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为“亚热带罕见的物种基因库”。从相关的评估因子来看,旅游活动影响了植物种子的传播,许多植物资源种类和数量日趋减少。旅游对草本和灌木的影响程度最大,对乔木影响次之。许多植物改变了原有的光、热、水分等条件,生物群落结构相应地在发生改变。许多喜阴的植物逐渐消失,被喜阳的植物替代。森林公园被誉为是一个天然的野生动物博物馆,有华南虎、灵猫、猕猴、大鲵、水獭、穿山甲等国家级野生动物。旅游开发后,公园内野生动物的种类、数量、结构上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不少动物濒临灭绝或已经灭绝,[9](P51)仅猕猴种群由原来的30多群减少到只有7群。[10](P124)而在保存下来的动物中,部分动物的生活习性由于人为活动的影响而发生了改变。例如,游客长期给野生动物觅食导致它们对人类的依赖;人类的户外游憩活动导致野生动物离开其最适宜的栖息地,缩小其生存空间,打乱其生活规律。公园内的野生动物以猕猴和赤腹松鼠的习性改变的程度最大。
三、旅游开发效应偏离于文化生态背后的文化策略分析
长期以来,人们在自然生态系统运行的规律下生存和发展,其文化系统与自然生态系统相互适应,人与自然和谐共处。但随着人类的发展,文化类型不断跃迁,人类的思想和行为出现了以征服自然、超越自然为目标的趋势,改造世界的同时以生物和文化的多样性破坏为代价。如此,自然生态系统与人类社会发展之间产生的偏离,实际上是自然生态系统与人类文化体系之间的偏离。在未进行旅游开发前,居住在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内外的居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没有意识到他们生活了几千年的地方居然有这么高的价值,也没有考虑过如何利用宝贵的自然资源来改善生活水平。旅游开发过后,游客在景区活动吃、住、行、娱、购等行为对当地的自然环境会有如此大的影响。经济全球一体化和旅游开发进程同步增进,张家界这块久在“深闺”的宝玉越来越受到世界的关注,旅游者慕名而来,络绎不绝。他们来自社会的不同阶层、民族、地区,有着不同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他们较少意识到自己行为会对旅游区的生态环境和居民生活造成负面影响。他们并不在意浪费,只会考虑满足。这种心态使旅游者很难注意到扔垃圾、踩土壤、刻树木、逗动物这样无意识的简单动作都会对自然环境造成危害。这种在生态维护认识上的偏差,形成了思想意识上的信息隔膜,信息隔膜的产生则导致了行为上的差异。只有突破了这种隔膜,增加沟通和了解,才有可能使旅游者和旅游地区的居民以及开发与管理者在生态维护问题上达成统一的共识。
旅游人类学家认为无论是文化旅游,还是生态旅游,必须要有某种灵活性以保持生态适应。旅游所带来的文化变迁,也可能引起意料不到的而且经常是灾难性后果。人是文化的载体,人的行为是对文化的具体体现,人类的文化可以对生态环境产生破坏性作用。同时,文化对生态环境具有反作用。旅游文化变迁使民族特色的东西逐渐弱化或正在消失,人们的思想观念以经济效益为中心的同时,忽略了生态环境效益。从文化体系的特性我们可以得知,文化体系与自然生态系统是一种不可改变的寄生关系,且文化体系可以预先感知的结果。人类构建的文化模式既可以摧毁现有的生态平衡,反过来也可以维护生态平衡。只有重构文化模式,才有可能改变现在逐渐恶化的自然环境。因此,文化体系的运作可以在发生灾难性的后果之前,按照自然生态系统的运行规律能动地进行调适,排除人们无意识中对自然生态系统造成的干扰和冲击,确保自身体系的丰富和发展,以及与自然生态系统保持一种共生、共荣,相互协调的统一,促进文化偏离的回归。这些是文化体系可以做的,也是应该做的。否则,人类只能将自身的发展送上死亡的道路。
旅游对环境产生负面影响,主要是指处在不同生态环境和不同民族文化条件下,人类对自身行为造成的影响看法不一。不过,无论是来自那种文化背景下的民族,都是自然系统中的一员,是自然生态系统立体复式网络中的一个结合点。古典进化论指出人类社会都是从低级向高级阶段发展。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的旅游业发展也需要经过这样一个阶段。作为旅游观光者应该正确理解当地的奇风异俗,不能认为这个地区贫困、原始就一定认为这里落后,便肆意践踏和毁坏自然生态资源。人类要想获得稳定持续的发展,自然是离不开生态系统的平稳运行。虽然在一定的条件下,人类可以利用自身社会的发展超越自然的控制,但最终难以摆脱人的生物性,必须依赖于自然系统存在和发展。与自然生态系统和谐相处才是明智的选择。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生态环境恶化,完全是由于人类的行为所导致的。简单地来说,生态失衡实际上就是一种文化失衡。从文化与生态环境的关系来看,文化会随着生态环境的改变而变迁。当生态环境改变后,会诱发和影响文化内部的因子发生改变,从而导致文化变迁。文化变迁理论指出,促使文化变迁的原因之一是由于自然环境的变化及社会文化环境的变化如迁徙、与其他民族的接触、政治制度的改变等而引起的。当环境发生变化,社会成员以新的方式对此做出反应时,便开始发生变迁,而这种方式被这一民族的有足够数量的人们所接受,并成为它的特点以后,就可以认为文化已发生了变迁。它指导我们在进行旅游开发和旅游发展的过程中应该善于利用理论的力量,思考生态环境的改变促进文化形态的改变,如何利用文化的反作用,重构文化模式,转变现有的文化形态,达成环境的客观要求和文化自身变迁的条件,转向有利于生态环境和旅游业可持续性发展的一面,实现新的文化形态的组成。新的文化形态产生是在不断地吸收、整合其他值得借鉴的文化特质,并且能保存和发扬自身的优秀文化传统、优秀的文化内涵,从而在有选择性地吸收的情况下不断地使文化适应新的生态环境。
因此,只要依靠文化的力量,依靠人们自发、自觉的行为来恢复自然生态系统的有序运行。人们首先应加强文化间的相互交流,提高对生态环境保护的认识,加强对不同民族及其生态环境的尊重,理解当地的民族文化与生态环境是如何相适应的,从而突破不同文化间的信息隔膜,自觉维护生态环境的平衡,把文化对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处于生态复合系统内的人群对于生态环境的保护都肩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生态环境的改善,依靠每一个人不遗余力的贡献。景区内的居民应自觉维护自己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不要以为自然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为理由,而作为商品兜售给旅游者,增大损耗量;旅游者应提高文化品位;旅游经营者和管理者应从提升旅游区域品位的角度出发,控制和调节旅游客源,实现淡季和旺季相协调,精华景区和一般景区相补充,合理分流客源。
综上所述,人类完全可以凭借自身文化的调适来改善赖以生存的环境的质量,运用理论方法的实践操作,以达到恢复旅游区的生态平衡,这样能使区域旅游业实现可持续性的发展。
[1]石强,贺庆棠.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最佳旅游环境容量研究[J].北京林业大学学报,2007,(7):57.
[2]2003年~2007年武陵源区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湖南统计信息网.
[3]王惠.发展旅游业对世界遗产保护的影响—以张家界世界遗产地为例 [J].湖南文理学院学报,2009,(3):47.
[4]石强.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水环境评价 [J].福建林学院学报,2006,(6):236.
[5]谭周进,肖启明,杨海君,等.旅游对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土壤酶及微生物作用强度的影响自然资源学报 [J].自然资源学报,2006,(1):133.
[6]石强,吴章文,贺庆堂.旅游开发利用对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大气质量影响的综合评价 [J].北京林业大学学报,2002,(24):26.
[7]谭周进,戴素名.旅游践踏对土壤微生物生物量碳、氮、磷的影响 [J].中南林学院学报,2000,(3):51.
[8]石强.旅游干扰对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土壤的影响研究 [J].四川林业科技,2002,(9):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