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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接受理论看对《西厢记》中文化差异的处理

2010-08-15

衡水学院学报 2010年6期
关键词:译语许渊冲西厢记

张 秦

(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从接受理论看对《西厢记》中文化差异的处理

张 秦

(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以接受理论为基础,分析许渊冲以浅化、等化、深化的“三化”策略来处理《西厢记》中的文化差异,从而达到使译语读者“知之”“乐之”“好之”的目的。

接受理论;文化差异;许渊冲;“三化”;《西厢记》

王实甫创作的古典戏剧《西厢记》,其文字高雅,洒脱自如,人物形象鲜明生动,栩栩如生,历来被称为中国古典戏剧的经典之作,在当时就有“新杂剧,旧传奇,《西》天下夺魁”的赞誉(贾仲明[凌波仙]词)[1]1。“域外对《西厢记》的评价也很高,俄国柯尔施主编、瓦西里耶夫著的《中国文学史纲要》说:‘单就剧情的发展来和我们最优秀的歌剧比较,即使在全欧洲恐怕也找不到多少像这样完美的剧本’。可以说,《西厢记》不仅是中国,也是世界文艺中的瑰宝[2]1。”因此,许多翻译家或汉学家都乐此不疲地把这一文学中的奇葩介绍给英语读者,借以传播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然而,由于古典戏剧中充斥着大量的古典诗歌,其语言高度凝练,音律讲究,修辞丰富,典故颇多,文化底蕴浓厚,给译事增添了很大的挑战,学界许多名家都提出了“诗不可译”之说,且“一国文字和另一国文字之间必然有距离,译者的理解和文风跟原作品的内容和形式之间也不会没有距离,而且译者的体会和自己的表达能力之间还时常有距离”[3]775。因此,就诗歌的翻译而言,林语堂“五美论”,江枫力求形神皆似,许渊冲的形美、音美、意美的“三美”标准,辜正坤提出的多元互补标准等都各有特色。但是,翻译目的不同,译语读者不同,翻译的标准和方法就有所不同。本文以接受理论为基础,以许渊冲的“三美”标准、“三化”策略来剖析他是如何处理《西厢记》中的文化差异,从而达到使译语读者“知之”“乐之”“好之”的目的。

一、接受理论与古典戏剧翻译

接受理论,又称接受美学,勃兴于20世纪70年代的联邦德国,系以汉斯·罗伯特·姚斯(Hans Robert Jauss)和沃尔夫冈·伊瑟尔(Wolfgan Iser)为代表的联邦德国康斯坦茨学派所创。该理论以现象学和阐释学原理为依据,关注的是读者和文本在整个文学接受活动中的地位和作用。根据接受理论,作品总是为读者而创作,文学的唯一对象是读者。未被阅读的作品仅仅是一种可能的存在,只有在阅读过程中才能转化为现实的存在。在姚斯看来,“读者本身就是一种历史的能动构成。文学作品历史生命如果没有接受者的积极参与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只有通过读者的阅读过程,作品才能进入一种连续变化的经验视野之中”[4]47。从根本意义上说,“作者—作品—读者所形成的总体关系中,读者绝不是可有可无、无关紧要的因素。相反,文学作品是注定为读者而创作的,读者是文学活动的能动主体”[4]47。美国翻译家尤金·奈达在其动态对等理论中也指出,翻译就是实现“最切近最自然的对等”,其“服务对象是读者或言语接受者,翻译如果不考虑读者因素,不估计或测试读者的反应,就可能产生出对牛弹琴的译文”“翻译是一种交际。不对信息接受者的作用进行全面的研究,对交际的任何分析都是不完整的。重视读者反应是为了让译语文本读者能大致和源语读者一样去理解和欣赏一个文本”[5]XXIII。

中国古典戏剧中的诗歌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是民族文化的集中体现。翻译时不可避免要涉及文化,而无论是传播中国文化还是吸收外国文化都必须考虑读者的接受水平。这就要求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要注意译语读者的接受性,根据语境采取适当的翻译策略,灵活处理语言文化的差异和冲突,最低限度地减少“文化亏损”。那么,在古诗的翻译过程中,如何减少文化信息的损耗,使译语读者获得与原诗读者一样的感受,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下面以许渊冲先生的“三化”标准来分析《西厢记》中一些古诗英译的例子,以此来探讨译诗过程中如何兼顾原文信息的传递以及译语读者的接受。

二、“三化”标准:浅化、等化、深化

钱钟书在《林纾的翻译》中提出“文学翻译的最高标准是‘化’”。受钱钟书“化境”说的启发,许渊冲提出了浅化、等化、深化的“三化”标准,认为“翻译是‘化学’,是把一种语言化为另一种语言的艺术”[6]73。在译诗时,“当原文的表层和深层一致,译文和原文‘意似’能传达原文的‘意美’的时候,可以采用‘等化’的译法。如果原文的表层和深层之间有距离,或是译文和原文‘意似’并不能传达原文的‘意美’,那就可以采用‘浅化’或‘深化’的译法”[6]235。运用“三化”法对古典诗歌进行翻译当然也有得有失,但如果译法运用得好,不仅能传达原诗的韵味,有时还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浅化原文的文化意象

“‘不足’并不等于‘浅化’,即使是‘浅化’,也只有在翻译无法‘等化’或‘深化’的时候,或是为了传达诗词的‘音美’或‘形美’时,才能采用”[6]233。所以,有时在翻译古典诗歌中一些文化色彩浓厚的词句时无法达到表层和深层意义上的一致,这时采用“浅化法”以减少原文表层虽有,但原文深层可无的内容,让读者“知之”,了解原诗的大意即可。

例如,《闹简》【石榴花】中的两句:“为他不酸不醋风魔汉,隔窗儿险化望夫石。”译文为:

For that sour, crazy gallant alone. You weren’t afraid of being frozen into stone.

其中“望夫石”的典故是我们所熟悉的,它是用来形容女子因痴心地等待远行丈夫的归来,最后化为了石头,体现的是一个妻子对出行丈夫深深的思念和无限的牵挂。王实甫在这里巧妙用了“望夫石”来表达莺莺对张生的绵绵不断的思念和不能相见的哀怨。但是,在翻译时无法将其所蕴含的文化内涵和情感完全传达,只好“浅化”了其特定的文化含义,译成了“stone”(石头),以达到让译本读者了解原诗大意的目的。

再如,在译《惊艳》时,许先生把“暗思小生莹窗雪案,学成满腹文章”中的“莹窗雪案”译为:“Having studied hard in summer as in winter”。根据《晋书·车胤传》记载:“胤恭勤不倦,博学多通。家贫,不常得油,夏月则练囊盛数十萤火以照书,以夜继日焉。”李善注引《孙氏世录》中说:“孙康家贫,常映雪读书,清介,交游不杂”[1]12。在这里引用孙康车胤两个典故,一冬一夏,意图说明张生一年四季都在刻苦攻读。可是在翻译时,无法将这些特定的文化信息包含进去,只能浅化地译为:“冬天夏天都在努力读书”。

在许先生译的《西厢记》中,有很多文化色彩浓厚的诗歌因文化信息无法全部传达而采用“浅化”的方法,如“蓝桥水”是用来比喻使相爱者分离的大水,却直接译为“water”;“鱼雁”在中国文化中象征着传递信息的使者,在中国古汉语中频频出现“鸿雁传书”“鱼尺传素”的诗句,而英语中没有与“鱼雁”对等的文化典故,所以就译为“geese and fish”;再如,我们熟悉的“比目鱼”一般用来比喻难舍难分的恋人或夫妻,在这里“浅化”的译为:“two inseparable fish.”

这种译法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但有时译者无法将古诗凝练的语言用另外一种文字传递出丰富的文化信息,只好退而求其次,对读者的阅读不形成障碍就可以了。因此,在翻译《西厢记》的过程中,许先生为了翻译的需要,照顾译语读者的需求,在不影响诗歌内容完整性的前提下,采取“浅化”法将其译出是非常合适的。

(二)等化古诗传递的信息

中国古典诗歌喜欢用比喻,使抽象的事物具体化、形象化,使人产生联想。大部分比喻形象用意深刻,有特殊的情感融入其中。此时,采取“等化”法,表达出表层和深层皆有的含义,从内容上达到与原文完全等值的效果,不但能保存意象所产生的联想,充分发挥译语的优势,且有利于英汉两种文化的交流,给译入语带去一丝新意。例如:《后候》【锦搭绣】中,描写莺莺的美貌:“他眉是远山浮翠,眼是秋水无尘,肤是凝酥,腰是弱柳”。许渊冲先生将其按字面意思直接译为:

Her eyebrows look like distant hills green. Her eyes like autumn water serene. Her skin milk-white. Her waist like willow slender.

古代女子画眉用的是青黑色的颜料,因此“眉毛”的颜色用“远山浮翠”的色彩来形容是很合理的。“眼睛”“皮肤”“腰”也分别用“秋水”“凝酥”“弱柳”等自然中人们普遍熟悉的事物来形容。针对这样的比喻,许先生采用“等化法”直接将其分别译为“distant hills green”“autumn water serene”“milk-white”“willow slender”,忠实地传达了原诗所要表达的内容,不但不会给译语读者的阅读造成障碍,还能使他们“知之”并“乐之”。

古诗中存在很多关于人名、历史或地理等的专有名词,有时不译,对全诗所传达的意义并无大碍。例如:《赖婚》【殿前欢】中,张生说:“成也是你母亲,败也是你萧何”,这两句译为:

The failure or success. In this matter rests with no other. Than you, oh! mother.

据《史记·淮阴侯列传》载,“韩信当初投奔汉王刘邦,不被重用,出走,萧何把他追回,并向刘邦推荐,拜为大将;其后刘邦得天下,怀疑韩信谋反,萧何又为吕后设计,骗韩信入宫,擒而杀之。后世谚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1]110。如今,人们通常用此来形容世事难料、反复无常。在此,张生用萧何的典故来暗示莺莺母亲言而无信,其诺言不能兑现的无奈,但英译时并未将“萧何”译出,而是直接译为“mother”。然而,大部分古诗中的专有名词用意深刻,具有浓厚的文化色彩,若随意省去不译,不但是译者不负责任的表现,且有时损害原文的寓意。虽有时“直译专门词语不能传达原文的‘意美’时,需要变通用浅化或深化的方法;但因变通而有损于原文的民族风格和地方色彩时,又以等化或直译为宜”[6]221。所以,翻译专有名词时采用较多的就是“等化”法。例如,《西厢记》中本是与皇家有关联,庄严肃穆的寺院——“普救寺”,王实甫却把此地设为张生和莺莺两人演绎一场旷世之恋的开始之所。这恋情发生在哪里不好,偏偏是在寺庙。原来,这“普救寺”是为了救助普天之下坠入情网的痴男情女。许先生直接将其按字面译出为“Salvation Monastery”,可以使读者感到这种巧妙设计所带来的乐趣。

然而,由于英汉两种文化的差异,同样的事物在中西读者心中所产生的联想和感觉是不同的。这时更要考虑译语读者的接受性,用译文文化中能产生与原文文化相似的意象来取代,以保证两种语言传达的信息对等。例如,《西厢记》中经常用“玉人”“颜如玉”等之类的词语来形容莺莺姣好的容貌,而英语中常常用玫瑰等花来比喻女子长得漂亮,与“玉”对应的“jade”却用来指庸俗轻佻的女子。在此,许先生注意了文化移植中的这种差异,将其翻译为“her face of rosy hue”“fair face”等,不但尊重了英语的习惯,也达到了“玉人”“颜如玉”所要表达的同等效果。

中西文化存在着差异的同时,也有着共核部分。文化中的“共核”使等化古诗翻译中传达的文化信息成为可能。采用“等化法”,不仅保留了原诗的意象,传播了中国文化独特的魅力,同时也丰富了译语文化,使译语读者“知之”并“乐之”。

(三)深化原文的文化蕴含

古典诗歌中会出现一些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词语,这些词语在翻译的过程中,有时无法按照其表层形式直接译出。这时,就需要采取“深化法”,由表及里,译出原文表层没有但深层存在的内容。例如:莺莺送张生进京考取功名的“十里长亭”,该词如果采取直译,或许不会让译语读者无法理解,但词中所蕴含的情感就大打折扣,只简单地作为一个送别场所的名称而已。然而,“十里长亭”的象征意义在中国却已家喻户晓。因此,为了保留中国原有的文化特色,许先生按其深层的涵义译为“the Pavilion of Farewell”。

再如,中国汉文化特有的“弃文就武”一词,英语中虽有与“文”“武”对应的词,却没有相应的文化蕴意,无法引起读者相似的联想。基于此,许渊冲先生对此也并未照字面意思翻译,而是采用了借代的修辞手法将其译为“gave up the pen for the sword”,使原文和译文在深层意蕴和联想意义达到了艺术的统一。

古诗中经常运用典故,用简单的字词传达复杂的信息。由于典故只有在特定的民族文化背景下才能得到很好的理解,所以在翻译时,充分考虑译文读者的接受性,可以不逐字逐句地照搬原文,直接向读者解释深层的信息。例如:《寺警》【青歌儿】中的两句:“愿与英雄结婚姻,为秦晋”译为:

With handsome dowry I would be his wife. To the end of my life.

“秦晋”分别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的两国。由于春秋时秦晋两国世通婚姻,于是后来就称婚姻为成秦晋之好。此句在翻译时,在不任意增加原文信息的前提下,使其内涵由隐至显,保留了原诗的文化底蕴,传达了原文的“意美”,同时也照顾了读者的理解程度,真可谓一举两得。

诗歌语言高度凝练,为了把其要表达的意思说的清楚明白,需深化原诗表层省略的部分,译出它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此时,可以采用增译的方法,把隐藏的部分转化为书面文字。例如:《哭宴》【五煞】中,莺莺对将要远行的张生说:“顺时自保千金体”,许渊冲先生把这句译为:

Take care of your own health. Which is a mine of wealth!

“a mine of wealth”用暗喻显示了健康的重要,与“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样处理不仅形式上构成押韵,而且感情上得到升华,表达出莺莺对张生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深深的关爱,此句的增添真可谓恰到好处。

由于受文化的限制,一国的文化一般不为另一文化中的读者所理解,要想既最大限度地保存原语的文化蕴含,又能使译语读者尽可能地理解接受,“深化”不失为一种好的翻译策略。且“‘深化’的译法如果运用得好,不但能够传达原文的‘意美’,有时甚至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6]116。

三、结语

根据许渊冲先生的观点,文学翻译不仅是两种文字的统一,还应是两种文化的统一。文学翻译是一门艺术。从许先生翻译的《西厢记》可以看出,他是在充分理解原文的基础上,以译语读者为中心,灵活运用“三化”法,尽可能完整地传达原诗的“三美”;他不但保留了原作的艺术魅力,而且成功克服了两种语言文化之间的障碍,使《西厢记》走出国门,成为世界文艺的瑰宝。因此,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能否以服务读者为目的,妥善处理和准确传达文化因素往往是一部作品成功的关键所在。

[1] 王实甫.西厢记[M].张燕瑾,校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

[2] 王实甫.西厢记[M].许渊冲,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

[3] 罗新璋.翻译论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4] 马萧.文学翻译的接受美学观[J].中国翻译,2000(2):47-51.

[5] 谭载喜.新编奈达论翻译[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9.

[6] 许渊冲.翻译的艺术[M].北京:五洲传播出版社,2006.

On Cultural Differences Treatment inThe Romance of West Chamber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ception Theory

ZHANG Q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Anhui 241000, China)

Based on the reception theory, the author of the paper analyzes how Professor Xu Yuanchong deals with the cultural differences in translatingThe Romance of West Chamber by the “three-modification” theories—specification, equalization, generalization to achieve the purpose of making target readers understand it, entertain themselves and enjoy it in reading.

reception theory; cultural differences; Xu Yuanchong; “three-modification” theories;Romance of the WesternChamber

H315.9

A

1673-2065(2010)06-0074-04

2010-05-07

张 秦(1986-),女,湖北襄樊人,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师,文学硕士.

(责任编校:耿春红英文校对:杨 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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