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虚无而在场——鲁迅《过客》的一种读法
2010-08-15张鼎立
张鼎立
(江门市广播电视大学,广东江门529000)
从面世时候起,《野草》就一直成为人们所关注和研究的对象,近一个世纪以来,人们从不同的角度、采用不同的方法对《野草》中的篇章进行阐释,《过客》作为《野草》的代表作,更是成为人们反复探究以求打开《野草》之“门”的管钥。上世纪90年代以来,由于不同思潮的影响和不同方法的介入,人们对《过客》的研究在取向上由内部研究倾向于外部研究,由“思想的鲁迅”研究倾向于“情感的鲁迅”研究,甚至有点偏颇,“‘回到文学自身’呀、‘审美诉求’呀,似乎又被看作‘过时’了。”[1](P16)乃至于以哗众取宠的心态牵强附会地“窥视”鲁迅,造成了不良的影响;如何兼顾外部与内部、思想与情感,“从独断型诠释学转换为探究型诠释学”[2](P792)成为我们应当遵循的方法。鉴于此,笔者拟从叙述学的内部研究入手,在明确《过客》的基本序列基础上,勾连《野草》整体和鲁迅的创作时期特性探究其思想内蕴。
一、结构序列
尊重作品,回到文本本身,进而探寻文本的内蕴,这是我们研究的必经之途。回到文本本身,我们不妨采用叙述学的方法。
叙述学认为任何作品都具有一个内在的结构,结构就是意义,“如果懂得作品中的人物是一个名词,动作是一个动词,就能更好地理解叙事。为了更好地理解名词和动词,则需要联想到它们在叙事中担任的角色。归根到底,只有学会去思考语言最本质的表现形式即文学时,才能理解语言。反之亦然:将一个名词和一个动词组合到一起,就是迈向叙事的第一步。事实上,作家让我们读到的不过是言语而已。”[3]托多罗夫因此将作品的叙事分为分句和序列,假如用这种方法将《过客》的序列呈现出来,无疑有助于我们简明地把握作品内部各要素之间的相互关系。
按照上述的思路,鲁迅《过客》的情节无非是:“过客”在赶路途中和小女孩、老人的一段交往。按照作品文本的呈现,我们分别用以下的符号表示不同的意义:
X:过客;A:孤独;B:小女孩;C:老人家;D:爱,美好;E:满足;F1:礼物;exp:渴望;F2:经验,忠告;b:矛盾,两难;c:焦虑,不安;d:疲惫;e:感激;f:给予,归还;-:否定,相反。
这样,作品的各单句就组成了以下的序列:
(B+C)(D+E-A)+AdX→AdX exp F1+XAb→ (B+f F1)+Xe→C F2+Xbc→ (B+f F1)+Xbc+ (X+f F1) →C F2+Xbc→(B+C)(D+E-A)+AdX
稍加解释,序列各单句的意思是:
1.(B+C)(D+E-A)+AdX:小女孩和老人家互爱而生活美好;看见一个孤独疲惫的“过客”。
2.AdXexp F1+XAb:“过客”孤独、疲惫,想得到一些礼物 (赐予);并申述自己的孤独、矛盾。
3.(B+f F1)+Xe:小女孩给了“过客”一些礼物 (赐予),“过客”深深地感动。
4.C F2+Xbc:老人家给“过客”忠告和经验,引起“过客”的两难和不安。
5.(B+f F1)+Xbc+ (X+f F1):小女孩再次给“过客”礼物 (赐予),引起“过客”的两难和不安,并想把礼物返还给小女孩。
6.C F2+Xbc:老人家给“过客”经验和忠告,“过客”还是充满焦虑和两难。
7.(B+C)(D+E-A)+AdX:小女孩和老人家回复原来互爱、满足的生活,“过客”还是充满焦虑和矛盾,继续他的疲惫、孤独的生活。
这样简化之后,起码有两方面是引起我们重视的:首先,序列的开头和结尾是相同的结构。其次,促成一个单句向另一个单句过度的,是b(矛盾,两难)和c(焦虑,不安)。
因此,探寻“过客”心中的矛盾、焦虑和不安,成为我们把握各事件 (行为)的功能指向,理解序列的内蕴,进而理解文本的关键。
二、反讽的行为悖论
“过客”总是充满着矛盾、焦虑,而且,这些焦虑是毫无因由的、与生俱来而又必须面对的。除了坚毅的“走”,“过客”没有任何记忆:自己本来叫什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什么走,这些最基本的问题,他一无所知,背景、历史、命名、前景、目的,成了一片虚无。不仅如此,文本对时空的设定也是含混的:时间是“或一日的黄昏”,地点是“或一处”。[4](P188)
在存在主义看来,时间和空间是一切意义和价值的反映体系:“空间和时间是一切实在与之关联的构架。我们只有在时间和空间的条件下才能设想任何真实的事物。”[5](P54)于是,我们在阅读上便被迫面对一种反传统的叙述方式:以时间为结构线索的情节和逻辑被打乱和割裂,我们和“过客”一同被抛入一个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现在”之中,线性的时间凝固成一个“点”,在特异的空间泛化成一个“域”,所有的基本问题叠加成杂陈的悖论:命名与无名,疑问与无解,感激与诅咒,坚毅与迷茫,……这些问题,都集中体现在“走”和“不走”的整体语境之中,矛盾的各方不能互相转化,也永远无法解决,在“过客”身上,这些问题构成了具有反讽意味的行为悖论:
(一)忘却与记忆
之所以说这些问题永远不能相互转化,永远无法解决,“过客”是“忘却”而不是“失忆”,是因为“过客”对过去的一切采取了刻意遗忘的态度。我们不难发现,“过客”对过往的一切并非毫无印象:“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只一个人”,“有时人们也随便称呼我,各式各样地,我也记不清楚了,况且相同的称呼也没有听到过第二回。”“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在这么走。”“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在这么走,要走到一个地方去,这地方就在前面。我单记得走了许多路……”,反复强调“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表现自己的“失忆”,但这种“失忆”显然是有意的忘却,因为在他的记忆中,“相同的称呼也没有听到过第二回。”“走了许多路。”对前方的询问,面对老翁和小女孩所作的解释,他明确地说:“不错,那些地方有许多许多野百合,野蔷薇,我也常常去玩过,去看过的。但是,那是坟。”“过客”之所以不刻意记住历史,是因为在他的心中,存在着更为重要的东西:“老丈,走完了那坟地之后呢?”
这样,我们可以梳理一下“过客”的逻辑:过去是必须要抛弃的,但由于抛弃了过去,自我便无法命名,前行的方向也就失去了依据和参照;而且,问题仍然存在,只不过是被悬置了。同理,前行是如此的决绝,必须以遗忘为支持,因此,所有的命名、感激、诅咒、疑问,也只不过是“现在”的问题,下一个“现在”将被遗忘或悬置,而新的、同样的问题可能又会出现,这样,所有的问题均指向虚无,并因此构成了反讽:人生最基本的、时刻面对的问题均是无解的,同时也是可以搁置的,最为沉重的发问与艰难的选择竟然可以如此轻飘。
换言之,“过客”只要存在一刻的停留,问题就不可能被悬置,沉重与悖论便接踵而至,他只有毫不停息地一路“走”下去,“息不下”成了解决自身矛盾与焦虑的最直接的策略,前路在何方倒是其次。
(二)趋同与疏离
《过客》设置了小女孩和老翁两个人物,正是这两个人物的行动,触动了“过客”内心的焦虑,三个人的思想形成了三种不同的人生指向,小女孩和老翁的价值取向是常态的,平民化的,小女孩的思想是一种理想化的存在,因此,总是看到美好,看到善,尽管小女孩的话语不多,但无疑为阴郁的基调增添了几许亮色:
翁——前面?前面,是坟。
客—— (诧异地)坟?
孩——不,不,不。那里有许多许多野百合,野蔷薇,我常常去玩,去看他们的。
客——(将腰一伸)好,我告别了。我很感激你们。(向着女孩)姑娘,这还你,请你收回去。
(女孩惊惧,敛手,要躲进土屋里去。)
翁——你带去罢。要是太重了,可以随时抛在坟地里面的。
孩—— (走向前)阿阿,那不行!
客——阿阿,那不行的。
翁——那么,你挂在野百合野蔷薇上就是了。
孩—— (拍手) 哈哈!好!?
而老翁的话则因为阅历 (历史)的积淀而体现出现实的价值取向:“太阳下去时候出现的东西,不会给你什么好处的。……”“我单知道南边;北边;东边,你的来路。那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也许倒是于你们最好的地方。你莫怪我多嘴,据我看来,你已经这么劳顿了,还不如回转去,因为你前去也料不定可能走完。”“你息不下,也就背不动。——休息一会,就没有什么了。”因此,小女孩和老翁的话语,构成了希望与绝望、理想与现实的人生矛盾,从而代表两种常态人生的设定。“过客”面对这两种人生的常态,表现出趋同与疏离的选择悖论:他既承认前路是“坟”,也承认是“野百合,野蔷薇”,但他更关心的是小女孩和老翁都“不知道”的前路,而且“不转回去”;他既需要帮助,也知道要感激,但最终选择对帮助者诅咒。
在文本中,还有一段颇耐人寻味的对话,“过客”之所以执著要“走”,是因为“前面的声音”的呼唤,无疑,老翁也曾听到过:“它也就是叫过几声,我不理它,它也就不叫了,我也记不清楚了。”老翁一直以智者的姿态出现,圆融自足,“过客”的每一个念头与行动,老翁均了然于心甚至经验过,但对于“前面是什么”、“前面的声音”等的回答,却采取与“过客”一贯的含混语气:“不知道”、“不清楚”,在这一意义上,老翁其实是“过客”的另一面,老翁与“过客”的对话,其实就是“过客”自身的两面性的相互盘诘,是“过客”自己面对希望与绝望、前行与休息、理想与现实、反抗与妥协等人生方略的体验与诘问。“过客”的超拔之处在于:在经过盘皆之后,知道野百合、野蔷薇与坟共处,“息不下”也便“走不动”,希望可以和绝望同在,前行与休息可以结合,理想与现实可以并存,反抗与妥协可以合谋,所以,他不再纠葛于常态的人生价值判断,坚毅地疏离了自己的另一面,向着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前行。
然而,这种疏离的选择也构成了反讽:对当下德行懿美、乐观向善的人生态度的拒绝,对布施的诅咒,体现着什么样的价值观?对黑暗与虚无的前路之执著,将指向什么样的人生?三个人,三种方略,三种模式,相互之间不可替代与转化,但老翁与小女孩是实有且可以把握的,而“过客”的选择则是虚无且不可把握的。
不管是忘却,还是疏离,“过客”所要昭示的,是他与过去的决绝姿态,他甚至无意于命名、历史、目标、善恶、希望与绝望等基本命题,他将所有的问题悬置起来,义无反顾地选择“走”,谈不上目标,谈不上意义与价值,他的倔强在日暮坟地之中形成了荒诞且孤独的雕塑。因此,他的所有行动,就是面对虚无而坚持自己的在场。
三、《野草》中的《过客》
倘若分析止于面对虚无而坚持在场,那么我们还是无法深入理解《过客》。“过客”关心的是“走完那坟地之后”的道路,按照这种逻辑,面对虚无而坚持在场,那之后呢?这还有必要从《野草》整体来考察。
“虚无”情结是鲁迅思想的一个底色,但在《野草》中表现得尤为集中,而且从开篇的《秋夜》一直到末篇《一觉》,有一条清晰的发展路子:从对虚空的凝视到对悖论两面的盘诘、反讽再到意义的寻获。具体而言,《野草》贯穿对希望与绝望的追问这一主线,呈现出拷问希望 (《秋夜》至《过客》)、寻找希望 (《死火》至《死后》)、展现希望(《这样的战士》至《一觉》)三个阶段,对应着自虐与死亡、死与生、生存与战斗的价值获致历程。《过客》居于第一阶段的最后,为拷问希望与绝望的终结,而“过客”的选择则开始了第二阶段的寻找希望。
《过客》写于1925年3月2日,这一年,《野草》第一篇是《希望》(1月1日),此后是《雪》(1月18日)、《风筝》(1月24日)、《好的故事》(2月24日);《过客》之后是《死火》(4月23日),围绕着黑暗、希望、绝望展开思考。这一年的3月至4月间,鲁迅与许广平、赵其文等的通信尚可一并纳入我们的视野以资对这些矛盾的凝视与分析。
1925年的通信,与许广平通信35封,与其他人通信17封,除与许广平谈论人生、行旅、课业,与朋友往来的书稿、外出租屋等而外,在《过客》刊出后,鲁迅专门谈到希望与绝望、作品的含义等有3封,现不嫌烦琐,摘录如下:
总结起来,我自己对于苦闷的办法,是与袭来的苦痛捣乱,……但临末也还是归结到“没有法子”,这真是没有法子![6](P16)
“将来”这回事,虽然不能知道情形怎样,但有是一定有的,就是一定会到来的,所虑者到了那时,就成了那时的“现在”。……因为我常觉得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却偏要向这些作绝望的抗战。……因为我终于不能证实: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7](P20)
《过客》的意思不过如来信所说那样,即使虽然明知前路是坟而偏要走,就是反抗绝望,因为我以为绝望而反抗者难,比因希望而战斗者更勇猛,更悲壮。[8](P442)
值得注意的是,《过客》之前的《希望》两次提到“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这与上述的书信互读,可以解释《野草》拷问希望与绝望的心路历程:“用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袭来,虽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然而就是如此,陆续地耗尽了我的青春。”绝望无处不在,甚至“盾”后面的自己也成了“空虚中的暗夜”,身外的青春也耗尽了,只能靠生命自身与之“肉薄”,真是“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但暗夜又在哪里呢?”“而我面前又竟至于并且没有真的暗夜”,于是,“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9](P177-178)这是一个经历了希望的虚妄进而拷问绝望,并“终于不能证实: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的心理过程,“将来”是“一定有的”,新的希望正在重新树立。
由此而观,从《希望》到《雪》、《风筝》到《好的故事》,便呈现出共同的思考核心: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指向虚无:南国的雪最终会变成“不知道算什么”,朔方的雪却是“死掉的雨”;沉重的心结会被忘却,好的故事其实是梦境,所有的希望都会被消解而变得虚妄,绝望因此产生。但是,绝望又在哪里呢?面对虚无而坚持自己的在场,显然就是要拷问绝望,既然“终于不能证实: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那么,当务之急是不必思考希望与绝望,过去与将来,关键是“反抗绝望”,不羁于雪人可爱的形体,做一回“雨的精魂”,收起同情、感激、歉疚等人间“好的故事”,乃至于将这一切都消解,当一回“过客”“走下去”,以行动超越一切的悖论。这种反抗成了“过客”的理论根据。
《过客》之后的《死火》便鲜明地呈现出“向死而生”的可能性。前一个阶段的几组悖论意象在《死火》中得以承接与呼应:“我”对“死火”的凝视终于将《秋夜》、《好的故事》的凝视成功聚焦,“死火”坚定地选择“烧完”而非“冻灭”,呼应着《影的告别》中“无地”的尴尬,延伸了《雪》中“朔方的雪”的自由,“我”在“冰山间奔驰”是“过客”“走下去”的延续,“我”的死亡则是新生的预兆,因为“我”以死来摆脱了一切的困境,“你们是再也遇不着死火了!”“我”因此得意,“仿佛就愿意这样似的。”[10](P196)
于是,此后的篇什,《墓碣文》凯过一轮的盘诘之后,“我疾走,不敢反顾,生怕看见他的追随”,不再纠缠;《颓败线的颤动》“遗弃了背后一切的冷骂和毒笑”,“我梦中还用尽平生之力,要将这十分沉重的手移开。”假如说,《过客》的结尾是“过客向野地里踉跄地闯进去,夜色跟在他后面”,仍然是被虚无和黑暗包围的话,《墓碣文》、《颓败线的颤动》等则开始了对绝望、对梦魇的摆脱。这一年的七月,鲁迅完成了《死后》(7月12日),“只看见眼前仿佛有火花一闪,我于是坐了起来。”这是第二阶段寻找希望的结束,将要开始第三阶段的生存与战斗的思考,9月写给许钦文的信中,借着对作品翻译的修改,谈到了对待理想与虚无的态度:
我以为人们大抵住于这两个相反的世界中,各以自己为是,但从我听来,觉得天文学家的声音虽然远大,却有些空虚的。这大约因为作者以“理想为虚妄”之故吧。[11](P458)
显然,在这一次的通信中,对“虚妄”的态度和之前不同,是比较鲜明的,这也许是经历了前面的生死思考,特别是在邓之前一个阶段的希望与绝望的思考之后,明确了希望不再虚妄的结果,此后的《这样的战士》(12月14日)果然“举起了投枪”!
四、余话
1924年鲁迅开始《野草》的创作,至1926年4月10日完成《一觉》,共23篇 (《题辞》除外),1925年创作的15篇,有时候一个月几篇;同时,1924年鲁迅开始了《彷徨》的创作,比对之前的创作高峰,我们结合鲁迅与许广平的通信进行互读,可以发现这一年的鲁迅实在是苦闷得很。首先是1923年7月兄弟失和,8月搬出了八道湾,之后鲁迅接受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的聘书,但涉入了北京女子高等师范事件;再往前推,1921年《新青年》解散,导致了1923年的“抄古碑”。连续的受骗与冤屈,“害马”(许广平)的闯入与家庭关系的复杂,外界的舆论等等,使鲁迅陷入了“第二次绝望”[12],原来思路的轰毁,对庸众的愤怒,对自我的怀疑交织在一起,虚无感和死亡意识充满笔端。
因此,1924-1926年创作的《野草》,实在是鲁迅急需抛弃一切绝望,寻获新生而艰难探索的集中体现,而《过客》则又集中体现了《野草》对希望与绝望、历史与背景等悖论的拷问过程,是鲁迅开始走出“第二次绝望”的一个转折点。“对于他来说,他所面临的首先要解决的最大问题,已不是以前的启蒙可能性的外在的问题,而就是自我的危机——生命成了问题!”“鲁迅已经厌弃了在重重矛盾中难以抉择的非生存状态,希望来一次最终的解决,不管其结局是生还是死,否则他首先就未曾生存。”[12]他试图通过忘却、疏离来摆脱“虚空中的暗夜”,哪怕前路也是虚无,他只需要当下的“在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为“走”而走,其他倒是其次,包括启蒙。
只有在上述广阔的背景上考察《过客》,我们才能避免叙述学单纯的内部分析的局限,但同时又凭借着叙述学的简明结构,充分地理解情节序列首尾相同的单元和单句之间互相转换的功能动力的深刻内蕴,并以此为基础,折射出鲁迅投射在《野草》里的基本面貌,才能使鲁迅研究“从独断型诠释学转换为探究型诠释学”成为可能。
[1]温儒敏.思想史取代文学史?[A].中国现代文学传统 [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2]张梦阳.中国鲁迅学通史 [M].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2001.
[3]段映红.作为文学批评家的托多罗夫——从结构主义到对话批评 [J].外国文学研究,1997,(4).
[4]鲁迅.过客 [A].鲁迅全集 (第2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5]卡西尔.甘阳译.人论 [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
[6]鲁迅.两地书·二 [A].鲁迅全集 (第11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7]鲁迅.两地书·四 [A].鲁迅全集 (第11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8]鲁迅.书信·250411致赵其文 [A].鲁迅全集 (第11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9]鲁迅.希望 [A].鲁迅全集 (第2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10]鲁迅.死火 [A].鲁迅全集 (第2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11]鲁迅.书信·250930致许钦文 [A].鲁迅全集 (第2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12]汪卫东.鲁迅的又一个“原点”——1923年的鲁迅 [J].文学评论,2005,(1).